书名：六零年代曲成圆[重生] 作者：敦敦敦尼 文案： 18线不知名小花曲成圆重活一世，来到1966年，成了赴疆支边的热血知青。 四千公里外的修罗场除了戈壁、雪山和盐碱地，还有与她绑定的系统：从此能看到别人头顶有个搜索框。 只要在心里想想，搜索框就会自动搜索，并告诉她想知道的关于那人的数据信息。 【小剧场1】 曲成圆：只能显示数字的系统有什么用？我想要空间、灵泉、金手指！ 系统：愚蠢的人类，你对在下的本事一无所知！ 某天，不满足于获取他人身高体重、初吻年纪、恋爱次数等八卦， 曲成圆好奇搜了搜身边知青们的“隐藏秘密”， 眼前笑意盈盈的男人头顶数字1在一群数字0中格外瞩目， 她惊讶地发现，数字1眨眼间变成了2... 【小剧场2】 遇到伪高岭之花·真傲娇精柏宣，不是说好了做彼此的老乡互相关照么？ 怎么感觉给自己招了个黑? 曲成圆：“我俩好像八字不合，不适合谈恋爱。” 柏宣：“画直成方，逢曲成圆，遇你成诗，这叫冤家宜结不宜解。” 【本文又名】 《双标傲娇精追妻宠妻日常》 《如何征服俊美毒舌农业科学大拿》 《六零年代天山脚下大型真香现场》 【温馨提示】 # 1v1 / SC / HE # 架空，逻辑为剧情服务，敬请和谐看文，勿考据。 【排雷！排雷！请看哦】 1.非典型系统文，女主不会通篇处处依赖金手指。 2.男主觉得女主好，那她就是他的十全十美。 3.非一见钟情，男女主前期对彼此有看法，不剧透哈。 4.接受不了的小可爱请点右上角，大龄母单第一次谈恋爱，请包容。 【奋斗味儿+成长味儿+宠溺味儿的小甜饼，请享用~】 一句话简介：冤家宜结不宜解 立意：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坚定理想信念，在矢志奋斗中谱写新时代的青春之歌。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种田文 系统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曲成圆，柏宣 ┃ 配角：┃ 其它：科技兴国，乡村振兴，中国梦 ================== 第1章 重生 “妈，您歇会儿，别太激动，”年轻男人拦着中年妇女，“妹妹都被你打懵了。” 曲成钢扭头跟身边的姑娘使眼色，“还愣着干嘛？快跟妈道歉。” 对上男人的眼睛，曲成圆手捂后脑勺，继续站在地上发愣。 这是哪儿？她怎么来到这儿？ 身为18线不知名小花，她连续三天不眠不休串片场跑龙套，最后的记忆停在自己开车撞到墩柱那一刻，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力将她整个人抛上半空...... 刚刚睁开眼睛，还没了解情况，就被眼前这位暴走大妈拿着鞋底狂追猛打。 “疼......”她痛得龇牙咧嘴。 “这回总算知道疼了，你不疼记不住这个教训！”曲大娘怒不可遏，气得脸色发紫。 她含辛茹苦养大三兄妹，终于熬到小女儿高中毕业。以为自己往后开始享清福，谁知道这丫头偷走户口本，悄悄报了名支援边疆。 如果不是村干部今天亲自将支边批准书送上门，她还被蒙在鼓里。 “曲成圆同志，积极响应党和政府号召，自愿要求去新/疆参加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经组织研究同意，特此批准。” 村干部笑吟吟念完批准书上的文字，曲大娘却嗷得一声哭了。 人家都说闺女是来报恩的贴心小棉袄，她家这个简直就是来剜她心肝的讨债鬼。 村干部前脚刚走，曲大娘火冒三丈，顺手捞起桌上纳着的鞋底，追着曲成圆满屋子狠狠地揍。 不知是哪一下揍得过猛，直接把原主的内芯给替换成了21世纪同名同姓的曲成圆。 曲成圆揉着后脑勺，悄悄抬眼环顾屋里的情况，根据原主遗留的记忆，在脑海里迅速分析一圈现状。 1965年夏天，一部《军垦战歌》纪录片激昂了千万城镇青年的心，大家争先恐后报名参加支援边疆建设。 原主也是其中之一热血青年，怕父母不同意，于是趁着月黑风高夜，撬开锁偷走户口本给自己报了名去援疆。 没时间感慨自己上辈子是怎么过劳死，援疆二字犹如晴天霹雳般，给重生后的曲成圆当头一击。 她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耳畔仿佛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为什么自己偏偏来到了1966年，刚熬过三年的饥/荒，这原主怎么就打了鸡血似的，搭上援疆的列车？ 了解历史的她比谁都清楚，六十年代的边疆实际什么情况，那里还不是歌中描写的“边疆处处赛江南”，而是处处贫瘠、寸草不生的戈壁滩。 全程安静观战的曲老爹，深深吸口烟，把手里的旱烟杆往地上敲了敲，“去吧！过去咱们得了国家的恩，如今国家需要的时候咱们就上。曲家的孩子，有理想有志气。我同意！” 曲大娘才坐回炕上顺着气，听到当家的发话拍了板，当即红了眼眶哽咽，“老头子！你......” 曲成钢见气氛有缓和，一把拉过曲成圆，“听到没，还不感谢爹娘对你的支持。” “哈？？？” 曲成圆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其实这支持大可不必，她压根不想去边疆吃苦啊。 “既然下周就出发，你这些天留在家里多陪陪二老。”曲成钢看着幺妹，心中无限感慨。 *** *** 入夜，曲成圆辗转反侧，耳旁的电流声愈来愈响，只听到“滴”一声蜂鸣，冰冷的机械音忽的响起： 【宿主绑定，数据搜索系统E23，正式启动。】 “谁？！！”曲成圆被吓了一跳。 【宿主您好，我是E23系统，很高兴为您服务。】机械音回答。 曲成圆是骨灰级网文爱好者，她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被绑定了系统。 她突然兴奋又激动，这不就是意味着自己有金手指了？迫不及待地问道：“我能获得什么空间和能力？任务和惩罚是什么？” 【......】E23系统没预料到这个提问，数据加载中。 半晌，机械音再次响起：【我是数据和搜索系统，不会给宿主设定任务和惩罚。您将获取每个人的客观数据资料，任何人在你面前都没有秘密。】 ？？？ 曲成圆有些混乱，她难得重生回来，就给她一个没什么实际功能的系统？ 小说里不是常有随身空间，里面的宝贝任取任拿？再不济也有灵泉啊！ “我还能换系统不？”她思索许久，小声试探。 【我与宿主的重生相互绑定，只有宿主死亡才能解除捆绑。】E23言简意赅，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曲成圆了然，跟刚才很快接受系统绑定一样，接受了系统能力设定，“那我要测试一下你。” 她眨眨眼，问道：“我爹有多少私房钱？” E23：【搜索框的对象必须在宿主的视线范围内才能生效。】 曲成圆无语，又问：“这么说，你就不能知道我哥曲成钢有几个女朋友？” E23声音渐弱：【系统不是神算子，只能搜索客观存在过的数据。】 “那我要你何用？！连度娘都不如。”曲成圆嘟囔，有些气呼呼。 E23不甘示弱：【愚蠢的人类，你还不懂如何发挥我的最大价值。】 曲成圆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此时她并不担心适应这个年代的生活，唯一犯愁的是如何才能不去支边。 她原本想借助系统了解家里这几个人，找机会逐个击破，目前看来只能靠自己。 *** *** 曲成圆思考再三，决定首先跟曲家的当家人坦明心迹，“爹，说句心里话，我不想去支边。” “小妹啊，爹理解你的顾虑，你妈其实心里早就松了口。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万事谨记安全第一，咱家永远是你的后盾。”曲老爹语重心长。 曲成圆扶额，只得转身找家里的年轻人代表再争取一把，“哥，其实我不想去边疆。” 曲成钢温柔地拍拍她的脑袋，“你一个人在远方，哥哥也不放心，我已经联系好建设兵团的战友，他是第一批援疆的知识青年。他弟弟在苏联留过学，年纪比你大五岁，这回也跟你们同趟火车去援疆。” “啊？！！”曲成圆来不及收回小鹿般楚楚可怜的眼神，这是连上路旅伴都给她找好的节奏。 “明天到火车站时，哥哥会介绍你俩认识一下，以后彼此好有个照应。” 曲成圆不死心，在出发前继续挣扎，搂着早嫁人的曲二姐撒娇，“好二姐，我真的不想去新疆啊。” “小妹，别担心，二姐支持你，家里有哥和姐照顾二老，你就安心去吧。” “......” 曲成圆沉默。 临行前夜，三兄妹和父母围坐一桌，曲大娘做了满桌曲成圆喜欢吃的菜，一家人不动筷，谁也不说话。 曲大娘眼圈发红，转身捂脸，曲二姐忙安慰着轻拍母亲的后背。 曲成圆也红了眼眶，无论她怎么解释自己如何不想去支边，家里人不仅不信，反而对她倍加支持和鼓励，连反对得最凶的曲大娘也转了态度，看来支边的事已是铁板钉钉。 她上辈子是孤儿，从未感受过家的温馨。莫名其妙穿越到六零年代，唯一的欣慰就是有这么一个温暖鲜活的家。 *** *** 翌日清晨，全家人起了个大早，齐齐送曲成圆去火车站。 还未进站台，候车室里早已人山人海，彩旗飘飘。为表重视，村委会专门请了锣鼓队表演，欢送城镇青年参加农村社会/主义建设。 当工作人员给曲成圆胸前别上一朵大红花，她才彻底回过神，自己现在真的是要独自去远方。 不安、失落、恐惧......重生至今积压的情绪爆发出来，曲成圆立时痛哭流涕，“爹！妈！我不去了，赶紧跟组织取消吧，说我不去了！” 曲大娘噙着泪，上前搂住小女儿，“我的乖妹儿，你就放心去吧。妈想通了，在家等你平安归来。” “妈，可我真的不想去啊！”曲成圆哀求着，哭得叫一个梨花带雨，完全没注意到曲成钢身旁出现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 看到小妹突然没出息的样子，曲成钢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柏宣同志，让你见笑了，妹子自小没离开过家，难免闹小孩脾气。不过，当初她可是自己主动偷户口本报的名。” 柏宣闻言，微一挑眉，眼前的姑娘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满身娇气打着退堂鼓，倒像是被人逼着去的，实在无法跟周围兴高采烈期待出发的青年相提并论。 “圆圆，”曲成钢轻咳一声，“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战友柏恩的弟弟，柏宣。你们认识一下，到了新疆人生地不熟，彼此都是老乡，凡事好有个照应。” 曲成圆抬头见到大哥，猛吸一鼻子，抱着他的手臂，带着哭腔说，“哥，我不想去新疆，我做事太冲动，现在很后悔，求你帮帮我。” 曲老爹摇摇头，不看她，上前握着柏宣的手，“柏宣同志，祖国为你们骄傲。我这女儿才刚满17岁，不懂事，你多担待，叔先在这里谢过你。” 曲成圆还站在一旁呜呜直抹泪，嚷着“我要回家”，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曲老爹忍无可忍，举起旱烟杆往女儿头顶猛敲一记暴栗，“还在说什么浑话呢！” “爹！” 曲成圆哭声戛然而止，捂着脑袋往后闪，因为动作浮夸，及腰的辫子跟着甩起来。 “中华儿女，志在四方，给我去！”曲老爹大手一挥。 柏宣默默将这对父女互动的一幕收入眼底，唇角勾起几不可察的弧度。 站台广播开始播报，“请各位青年同志按照编号，排队上车。” 四周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趁着曲成圆大脑空白了一瞬，行李被一把塞在怀里，没等她再跟家人多说几句话，就被蜂拥而上的人群挤进火车。 到了车厢，好不容易站稳身体，车窗外的风景已经开始慢慢后退，她奔到窗口，拉开车窗，差点将整个上半身都伸出窗外，用力挥着手，哭叫道：“爹！妈！” 这呼喊声很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锣鼓声中。经过的知青都侧目看她，只是离别的场合，却被曲成圆哭出一种生离死别的悲怆。 直到彻底看不见家人的身影，她才怔怔瘫坐回座位，泪眼婆娑。 目的地是4000公里外的边疆，前路是明显可预见的坎坷和高能，她这重活一生的轨迹，又该怎么做才能成就圆满呢？ “诶！你吃橘子吗？” 坐在她身边的小姑娘轻声问道，她以为曲成圆是因为离了亲人而心里难过，便热心凑过来宽慰她。 曲成圆眸光渐暗，摇了摇头，嘟喃道，“谢谢。” “尝一口吧，我家种的，可甜啦。”小姑娘将橘子拨开两半，往她手里塞了一半，“我叫郭二妞，新湖中学毕业的，你呢？” “曲成圆，我在光继女中。”曲成圆一开口，还带着哭后厚重的鼻音。 “你的名字可真好听，逢曲成圆，成圆之美，多圆满喜庆呀。”郭二妞伸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圆圈。 曲成圆垂头沉默，盯着手心里的橘子发呆。 “没看出人家不愿理你啊，你就少说几句呗。”坐在对面的圆脸姑娘拧了拧眉，大家都是自愿报名，偏偏曲成圆上火车时哭天喊地那矫情模样，她可看不惯。 “林云，你也尝一尝，很好吃。”郭二妞脸微红，讪讪一笑，把手里另外半个橘子递给她。 林云神气地扬起下巴，斜睨了曲成圆一眼。 曲成圆其实早就感觉到对面这姑娘对她有意见，她上辈子怎么说也是在娱乐圈大染缸打拼过的不知名小花，最会察言观色。 刚才林云那一眼，充满了不屑和揶揄，跟那个谁一样。 咦？？那个谁？？叫什么来着？？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站在曲成钢身边那个高大的身影，她当时正企图用痛哭卖惨来做最后一搏，根本没留意哥哥介绍他叫什么名字。 只记得那男人微微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凌厉冷冽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 哼！别随便就瞧不起人！曲成圆猛地坐直身体，随手拨起一瓣橘子，放进嘴里狠狠咬着。 重生一世，命运以为对她这只小猫咪动手了，但她可是打不倒的曲小强啊！ 第2章 招黑? 老式的绿皮火车晃悠悠行驶在兰新铁路，跨越黄河，穿进河西走廊，沿着天山南麓一路向西。 四天四夜后，终于来到新疆的广袤大地，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成了巍峨山脉、苍茫戈壁。 曲成圆一路都在补觉，睡得迷迷糊糊，听到王指导员响亮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大家请注意，我们即将到达乌市火车站，请各位收拾好行李，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 伴随一声鸣笛，火车缓缓驶入乌市火车站，还未挺稳，曲成圆已经听到车窗外传来欢快的歌声：“远方的青年人，塔里木来安家。来吧！年轻的朋友，我们热情地欢迎你，送你一束沙枣花①。” 车厢里的知青们仿佛到了秋游目的地，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也跟着齐声唱起这首脍炙人口的《送你一束沙枣花》，“塔里木安下家，红旗卷黄沙，战斗的生活最幸福，革命青年志气大②。” 郭二妞站在曲成圆身旁唱歌，小姑娘情绪激昂的歌声回荡在她耳边。 此情此景，曲成圆心里没来由地袭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期待。 下了火车，站台上站着乌压压一群人，有衣着鲜艳民族服的维族女子、腰鼓队和夹道欢迎的当地市民，纷纷向他们献上哈密瓜和葡萄，还有人向他们的肩膀上撒面粉，唱着祝福吉祥如意的歌。 曲成圆倒没怎么听支部书记如何欢欣鼓舞地致发言词，她只关心自己即将前往哪个最终目的地。 她为人向来活得通透，在火车上这几天时间，她已经说服了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她知道未来几十年的历史走向，又绑定了个暂时没发现有什么用的数据系统，盘算着只要自己不放弃，将来肯定有机会飞升，离开这个不毛之地。 十辆墨绿色的嘎斯牌卡车齐齐停在火车站门口，等欢迎仪式结束，载着两百位从全国各地聚集而来的知青，朝着塔里木盆地深处浩浩荡荡开了出去。 嘎斯牌卡车是从苏联进口的中型卡车，知青们围坐在仅用帆布遮盖的露天车斗里，不少人还沉浸在刚才市民热情欢迎的氛围里，吹起了随身携带的口琴，其余人则尽情高歌：“跨山过水到边疆，伟大祖国天高地广，中华儿女志在四方③。” 卡车飞驰在路上，耳边传来茫茫戈壁的呜呜风声，入眼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雅丹地貌，曲成圆暗暗感慨时光似白驹过隙，人生如梦，自己不过是宇宙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成圆，你还好吗？”郭二妞以为她晕车，关切地问道，这几天日夜相对，两个姑娘互相熟稔起来。 曲成圆挤出一丝微笑，却意外对上一双黑曜石般的双眸，坐在她对面是一个面容清隽的男人，身材颀长，脊背直挺，浑身散发出一股超然脱俗的气质。 对上男人凛冽的目光，曲成圆恍了下神，她忽地忆起前几天那个不屑的眼神，碍着介绍人是自家哥哥，她朝着男人颔首示意。 柏宣却很快转移开视线，仿佛没有看到她，然而脸上就差挂着一行“我是故意没看到你”的弹幕。 一场无声的对视转瞬即逝，曲成圆的礼貌扑了个空，诶？这男人这么傲娇？ 也罢！不关她的事。姑娘轻咬下唇，潇洒地甩头继续看车外风景。 *** *** 又乘坐了六天卡车，终于达到了天山的南麓--阿克苏地区的农二师红星三场一连。 从铁路到公路，前后近十天的长途跋涉，起初还能在车里放声歌唱的年轻人，经过坑坑洼洼的山路一路颠簸，个个像霜打茄子似的蔫了。 没有听到热烈欢迎，抬眼见迎接他们只有白茫茫雪花状的盐碱滩、遍地卵石和远处金黄色的胡杨林。 全场陷入静寂，知青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下车。 郭二妞轻拽曲成圆的衣袖，小声附耳，“我们还要坐车吗？” 曲成圆看向不远处几堆分散的土包，心中登时了然，“不走了，我们就住在这里。” “啊？”郭二妞傻眼，环顾四周，眼力所及之处不见一栋房子，“那咱们住哪儿啊？” 其他人同样无声纳闷，只见一位裹着红色头巾的维族妇女从土堆底下慢慢走出来，笑吟吟看着知青们。 郭二妞吓了一跳，转身攥紧曲成圆的手，“鬼啊！” 那土堆隆起的地方，乍看就像长着杂草的坟墓。 有胆大的知青像发现新大陆般，跳下卡车，跑了过去，“同志们，房子原来在地底下！” 妇女见他踩在地窝子的顶棚上，急得忙挥手，“哎哟，快走开，小心把房顶踩塌了。” 王指导员拍了拍手，指挥大家下车，“大家请注意，带齐自己的行李，这里就是未来的丰收农场。” 知青们意外哑然，这处贫瘠之地就是王指导员给他们铺垫了一路的目的地？歌里唱的边疆处处赛江南呢？怎么实地看起来货不对版？ “同志们，接下来我们即将在这里白手起家，创造奇迹！” 王指导员不愧是班长出身，在众人质疑“卖家秀”的时候，适时喊出激励口号。 曲成圆倒是很镇定，她上辈子给一部援疆的史剧跑过龙套，曾经了解过这个年代的历史。 这种挖在地底的土坑在当地被称为“地窝子”，通常以连队为基本单位统一规划，是建设兵团在沙漠化地区因地制宜搭建的简易住所。 坑高约三米深，用红柳枝编织起来做遮顶，撒上一层麦草和碎土，留一扇窗通风透光即可。 地窝子入口朝南，大门连着一道供进出的斜坡，没有门板，只有麻袋做的门帘。 曲成圆和郭二妞走进分配好的女生宿舍，里面比她想象中宽敞，约十五平米大小，两边是用红柳条和树桩搭成的通铺，房顶有一小扇天窗。每边各住三人，一个地窝子里能住下六人。 这环境，能见到阳光和月亮，比她当年北漂时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好多了。 *** *** 简单收拾好行李，曲成圆和郭二妞前往食堂。所谓食堂，就是一个面积稍大一些的地窝子。 她们这批知青有五十人留在丰收农场开荒，其余知青安排去到附近较大规模的红星农场，距离丰收农场5公里远。 今天的欢迎晚餐很丰盛，红星农场特别调派了当地大厨过来掌勺，甚至还有烤羊肉和难得一见的新鲜青菜。 曲成圆在卡车里已经啃了一周的冷馕，见到有荤食，感动得给丰收农场打出了第一个五星好评。 王指导员率先发话，“各位同志，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兄弟姐妹，丰收农场就是我们的家。” 他扬起手臂，“主/席说过，任何青年人来到戈壁滩，都得先过三关：思想关、生活关、劳动关。咱们来到这人烟稀少的荒原，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和客观的大自然做斗争。” 这群知青们平均年龄不过十七八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对未来唯有无限热情。听了指导员发话，初来乍到的失望被冲淡，纷纷鼓掌，表示自己做好了征服一切的准备。 曲成圆夹在人群里，眼神总不自觉瞟向桌上洒满孜然的羊腿肉，舔舔干涸的唇角，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肉的踪影了。 郭二妞见曲成圆精神出走的样子太明显，手肘轻碰提醒她，曲成圆才正襟危坐，跟着众人机械拍手鼓掌。 终于等到各位领导们长篇大论完，曲成圆夹着筷子蠢蠢欲动。 “成圆，我实在受不了羊肉膻味，你能不能悄悄帮我夹走？” 郭二妞低声道，她不想被其他知青看到。条件如此艰苦，团场都拿出最高规格接待她们，怎么能辜负大家的好意呢？ “当然没问题。”身旁的姑娘爽快应道。 趁众人不备，曲成圆用筷子迅速地把郭二妞盘里的羊肉夹起吃了。 柏宣见状，嘴角浮起一丝哂笑。 这个女人一家临出发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哥特意打电话嘱咐他关照一番，可到了火车站又耍赖打退堂鼓。想到柏恩旁敲侧击再三交代的事情，柏宣不由自主地轻轻摇了摇头。 此刻为了吃肉，他倒是不再伪装资本/主义的贪婪。 饭后大家三三两两围坐闲聊，丰收农场的知青，有四分之三来自内地，其余的是本地知青。 新老知青自我介绍和交流的时间，南腔北调汇集，一派其乐融融。 “吴迪！”郭二妞热情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打招呼，吴迪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才看清不远处叫他的人。 “二妞！好巧！你也在丰收农场？”吴迪和郭二妞都是新湖中学的同学，没想到毕业后彼此竟然又在千里之外的南疆见了面。 “难怪前几天在卡车上，我总觉得有熟面孔。”郭二妞见到熟人，很是兴奋，拉起曲成圆跑了过去。 “曲成圆，我舍友。这位是我同学，吴迪。”郭二妞互相介绍道。 吴迪见郭二妞介绍了她的舍友，是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姑娘，觉得礼尚往来，自己也得介绍下舍友才行。 于是他抬头四下张望，找到人群里熟悉的身影，“柏宣！” 曲成圆听到这两个字，脑海里骤然响起哥哥的声音：“我战友柏恩的弟弟，柏宣。你们认识一下。” 原来傲娇精叫柏宣。 柏宣闻声停了脚步，转过身，走向吴迪。 吴迪朝姑娘们示意道：“那位叫柏宣，是农科所的研究员，我舍友。” 王指导员拍拍吴迪的肩膀，“小伙子，你们都是未来的农业科学家，茫茫戈壁变绿洲，靠你们这代人的努力。以后再有知青来，咱们就能请文工团热热闹闹办个隆重的欢迎会了。” 郭二妞想到她们初到此地荒凉的一幕，忍不住笑，“对，咱们现在努力，给后来的同志争取一个文工团。成圆，你长得漂亮，到时候第一个推荐你进团。” 曲成圆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好呀，二妞，为了能让我进文工团，你别干活挣工分了，咱俩搭档跳个双人舞。” 柏宣穿过人群走到吴迪身边，正好听到曲成圆提到进文工团，暗忖这个女人倒是挺会为自己打算。 男人冷笑了一下，淡然地瞥了她一眼，语气不佳，“戈壁滩条件艰苦，人若是没有毅力和恒心，连文工团也万万留不下来。对于脸上写着虚度混日的人来说，这里不是最好的选择。” 脸上？？？虚度混日？？？ 曲成圆下意识抬手摸自己的脸，迎上柏宣那眼神里意料中的哂笑，顿时住了手。 又是那个眼神，这种表情明摆着流露出看不起她的鄙夷。 怎么感觉他对自己充满了敌意，不是说好了是彼此的老乡互相照应的么？ 怎么感觉哥哥给自己招了个黑？ 巧了，前18线不知名小花，怎么说治黑自有一套心得。 来日方长，走着瞧。 姑娘朝他无辜地眨眨眼睛，扭头就昂首挺胸走了。齐腰长的大辫子潇洒一甩，辫尾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差点甩在柏宣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排个雷】 柏宣目前对曲成圆态度不好，是有原因的哈，后文里会有解答。 如今的傲娇，都是未来给自己追妻挖的坑_(:з」∠)_ 【这只是一篇平凡男女相遇、相知、相爱的故事。】 柏宣：作者亲妈，你莫坑我...... 作者君头顶锅盖跑走.gif 【注释】 ①②歌曲来自纪录片《军垦战歌》插曲《送你一束沙枣花》 ③歌曲来自《中华儿女志在四方》 第3章 水逆 地窝子里的第一夜，曲成圆睡得比想象中安稳，许是因为数日长途跋涉积压的劳累，她头一沾枕头就立刻进入了黑甜乡。 晨光微熹，听到清脆的敲钟声，昨天老知青告诉她们，这是提醒大家准备上工的钟声。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将遵循钟声，吃饭劳动、春播夏锄、秋收冬藏，日出而耕，日落而归。 郭二妞翻身打了个呵欠，眼底是没睡好的乌青，委屈巴巴，“成圆，昨晚你听到狼嚎没，吓得我整夜都不敢睡。” 曲成圆收拾好床铺，拍拍郭二妞的脑袋，“放心，狼离我们远着呢。况且这儿有火和木仓，它们聪明的很，不敢过来。” 她上辈子停在25岁，虽然重生在17岁的身体里，却拥有着25岁的心理。和同龄的郭二妞一起，总是不自觉就代入了姐姐的角色。 走出地窝子，入眼是浩瀚无垠的戈壁滩，朝霞的第一缕阳光，终于给了她一种“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感觉。 目及之处，植被稀少，地面尽是粗沙和砾石，曲成圆望着遥远天山的隐约山脉，茫茫戈壁，水是头等重要的资源。 按照昨晚欢迎会上大家商定的结果，新来的知青临时分为水利队和农田队。 顾名思义，水利队负责解决丰收农场的日常饮水问题，农田队负责开垦荒地、引水导流，把盐碱地变农田。 曲成圆被分到水利队，在早饭前和老知青们汇合，四人一组，一位师傅带三位新人，赶在坝塘里的水在浑浊之前挑水回来。 一见到自己今早搭档的组员，曲成圆心里暗自腹诽，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 吴迪笑吟吟跟她打招呼，“早上好，成圆同志。” 曲成圆笑着跟吴迪颔首示意，余光偷瞄站在一旁的柏宣。 傲娇精果然一如既往地清冷，悠悠转过身，留给她一个黑不溜秋的后脑勺。 曲成圆啧了声，忍不住噘嘴，自责自己刚才就不该鬼迷心窍先去偷看他。 供水的坝塘在距离地窝子约一公里处，其实是一方小水坑，平时通过累积雨水和地表渠沟的导流来蓄水。 与河流里的流动水不同，坝塘里的水是一潭死水。 曲成圆探头，仔细察看这两米多深的水坑，发现水里轻易能用肉眼看到浮游的生物，忍不住担忧，“这水，能喝吗？” 老知青陈丹看出了她的困惑，笑着解释，“小曲同志，三个月前我刚来时，也和你一样，趴在边上瞅着这水发愁。只要等沉淀后再过滤两道，水煮开就能喝，没毛病。” 吴迪扶着眼镜，低头观察水质，附和道，“昨晚咱们吃的饭就是用这水煮的，大家都没有别的反应。沸水烧开，超过100度后，能消灭90%的细菌和虫卵，相当于高温消毒。” “放心，这几个月来咱们和牲畜都是同饮这片水。如果天旱，就得靠隔壁的红星农场支援，来回用毛驴车拉水喝，很是麻烦。” 陈丹取完水后将水桶挂在扁担系子的铁钩上，“所以咱们必须尽快打井，解决大家生产和生活方面迫切需要用水的问题。” 吴迪上前，勤快地接过陈丹手里的扁担，“我先来吧。你们等会儿跟上我哟。” 柏宣跟在吴迪身后，也轻快地挑起两桶水，大步流星往前走。 “来，小心。”陈丹扶着曲成圆的扁担系子。 曲成圆弯腰起身的瞬间，脚步踉跄了几下才站稳，这挑扁担看上去明明很简单，一上手才发现是个技术活。 “小曲同志，以前没怎么用过扁担么？”陈丹问。 曲成圆尴尬地双颊绯红，她掌握不了平衡，晃晃荡荡，没走了几米就撒了半桶水出来，只好停下来用目光向陈丹求助。 陈丹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其实我刚来的时候也挑不好扁担，我教你。” 她示范着挑扁担的步骤，握着扁担系子一个利落起身，身体走起来带着节奏般地悠哉，水桶里的水随着她的步伐摇晃，却一滴也没洒出来。 曲成圆看向陈丹头顶的搜索框，忍不住问系统：【陈丹三个月来练习挑扁担的次数】 E23回复：【截止至今三个月内，陈丹挑扁担总次数为965次】 曲成圆讶然：......难道自己也得练习个九百次以上才能跟她一样熟练？ *** *** 吴迪和柏宣很快从驻地返回来，远远就见到陈丹手把手在教曲成圆挑担子。 “成圆同志，”吴迪举着扁担和空桶比了比，“扁担挑水，除了找到平衡点，还要走小碎步，这样可以避免走路的频率和扁担固有的频率产生共振，水就不会洒出来了。” 曲成圆看向吴迪，轻叹口气，他讲的道理她都懂，但自己一上手就乱了阵脚。 柏宣不动声色，经过她俩身旁时，主动将两个较大的水桶挑起来走了。男人的手指修长，指节轻松搭在扁担上。 看着傲娇精的背影，曲成圆心头袭来一阵莫名感动，觉得这人其实就是口嫌体正直，心肠还是不错的。 留下两个小水桶，陈丹给曲成圆各自只装了一半水，“慢慢来，等你找到感觉了，到时再来挑战整桶水。” 曲成圆晃晃悠悠、小心翼翼地挑水往回走，迎面遇上柏宣，决定给他展示一个笑脸。 柏宣率先开口说了话，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奉劝你一句，我多跑几趟无所谓，只是不想因为你而耽误大家开会的时间。” 曲成圆一脸懵圈，笑容渐渐僵在脸上，柏宣刚刚在她心里树立起来的高大形象，瞬间碎成了渣渣。 “你什么意思？”女人不服输的劲头起来，下巴微扬，像只骄傲的孔雀，很是挑衅地对上柏宣的目光。 “装作不会挑扁担，不是长久之计。”柏宣不咸不淡地朝着她瞥了一眼。 如今的中学每周都有农忙课，她竟然能演出一副连扁担也没见过的稀奇样子，他可不相信。 曲成圆心里忍不住喊出F字母开头的单词，懒得顺着他的话解释，吃他家饭了还是花他家钱了？这么处处针对她。 这人空有一副温和斯文的皮囊，徒有其表，心肠肯定是黑的。 她才不会对这种人一味地忍让。 姑娘对他咧嘴灿然一笑，“这都被你发现，那我也奉劝你一句，挑水时慢点儿走，脑子里进的水小心别倒出来了。” 说罢，倐地挑起扁担，目不斜视地走回驻地。 *** *** 早饭后水利队的第一次碰头例会，柏宣拿出刚画好的草图，跟成员们讨论准备打井的几处选址。 他的工作效率很高，利用早饭的时间，已经画好了粗略的地形图和几个事先调查好的地点。 “断层表面裂痕多，水会下渗，取水难度高。我建议的地点是一号和三号，均是呈凹字形的天然地层，也容易截取地底下的潜流。” 柏宣有理有据，论证严谨。 不少知青表示赞同，“俗话说，凸山对凹山，好水在凹间。凹形地势的打井水量多，能提高不少效率。” 曲成圆对这些讨论并没有贡献什么有效建议，她实际毕业好多年，物理和地理知识早还给了老师。 特别是知青们开始计算压强和重力时，更是听得云里雾里，数据系统也不想用，她只想到时跟着出力干活就行。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显眼，同时又得刷一下存在感，姑娘眼观鼻鼻观心，选择坐在最后一排安静如鸡。 柏宣已经大学毕业，专业知识扎实，尤其还是水利队里唯一有实际打井经验的人，众人自然而然以他为中心，渐渐由他主导这次讨论。 他见有人静悄悄卯在角落，淡淡睨了她一眼：“请大家集思广益，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建议。” 曲成圆忽然眼皮一跳，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随即熟悉的声音又道，“曲成圆同志，你好像有什么想说的，站起来说吧。” 众人闻言停止了讨论，齐刷刷回头看她。 明知是柏宣当众给她挖坑，像被老师在课堂上突然点名的摸鱼学生，曲成圆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起立。 周围的空气渐渐开始凝滞，柏宣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春风般和煦的笑。 曲成圆此时恨不得搬出自己的意大利炮对准柏宣，妈哒！这个傲娇精、笑面虎，一定是跟自己八字不合，所以故意给自己使绊子。 灵机一动，她无比自然地伸出手，“我认为柏宣同志刚才总结得很好，这就是我们征服大自然的战场。我实在是太激动，忍不住想邀请大家合唱一首歌，为我们自己摇旗呐喊。” 说罢，盯着柏宣的眼睛，缓缓开口唱道：“革命不怕千般苦，创业不怕万重难。社会主义大建设，要把沙漠变良田①。” 她的歌声本就婉转动听，又处在地窝子里，自带录音棚立体音混声效果。 水利队的知青们一听，情绪瞬间被带动，也跟着曲成圆高歌起来。 对上她得意的神色，柏宣眼里的笑意稍纵即逝，不动声色地转身，结束了这场目光的交锋。 *** *** 曲成圆差点被人摆了一道，回到宿舍，觉得累极，躺在床上就不想动了。 床铺垫着层薄薄的麦草，硬邦邦地膈应得她肩膀犯疼，一直翻来覆去哼哼唧唧。 郭二妞凑上前看，“哎呀，皮肤都红了一大片。你挑扁担时肯定逞强用蛮力吧，我来给你揉揉。”说着伸手捏了捏曲成圆的肩膀。 曲成圆当即哀嚎一声，“二妞，没想到你的手劲这么大。” “当然啦，我七岁时就能上山背五十斤的柴了。”郭二妞一脸得意，“成圆，如果不用力揉松肌肉的话就没效果，你明天起来会更疼的。” 曲成圆把头埋进枕头里直哼哼，“就让我这么疼着吧，现在要是揉的话，我会当场去世的。” 陈丹安慰她：“主/席曾说过，我们过去是久经考验的战斗队，现在来到生产建设的战线上，要成为有熟练技术的突击队。小曲同志，光荣的经济建设任务，就赋予在我们的肩上，就在你的肩上呢。我们正在经历这样的时光，何其幸运。” 曲成圆捏了捏眉心，唉！她最近肯定是水逆，如果没有那个讨厌的傲娇精，这日子才能算得上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举手有话说】 “我23岁，身高188cm，体重70kg，性格固执，尊重科学，对科学实事求是，严肃认真！” “到70章时我都娶媳妇了！这才第3章 ，人生第一次谈恋爱，作者君不给我设定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没个误会摩擦啥的，怎么走剧情追媳妇？我只能慢慢摸索着自己追。这大概就是作为一个给自己挖坑的小说男主的觉悟：填坑、追妻、宠妻。” 【小剧场】 【你的老乡曲成圆发出了入队请求】 【你的老乡柏·傲娇精·宣拒绝了你的请求】 【你的老乡曲成圆默默搬出了意大利炮】 【注释】 ①歌曲取自《红旗永远抗在肩》 第4章 挖井 万籁寂静，曲成圆抬眼望向头顶那扇通风小窗，外头是漆黑不明的夜，不知今夕是何夕。 早知就不跟那傲娇精较劲，使尽蛮力挑扁担，自己不但没得到任何好处，肩膀还火辣辣地发疼。 这是她在丰收农场近一个月来，第一次失眠煎熬的夜。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没有微博、没有朋友圈、没有最贵的眼霜熬最晚的夜。 平平无奇熬夜小天才曲成圆，在通铺上摊成一个大字，唯一能做的就是：胡思乱想。 初来乍到丰收农场，许是长途跋涉的疲惫未缓过来，夜里沾上枕头能一觉到天亮。导致她一度窃喜，以为自己每天早睡早起，很快能成功避开脱发大军和中年谢顶危机。 又想起上辈子自己受的苦，三九隆冬穿着薄裙拍水底戏，咬牙把戏拍完，从水里捞出来就直接被送进急救室。 但她不觉得这苦有多难熬，因为那时自己有明确目标和动力：拒绝糊穿地心，她要成功！！ 可惜上辈子要成功的梦想因为自己的过劳驾驶而破灭，否则也不至于来到这荒芜戈壁，在午夜时分因为筋骨疼痛难耐而失眠。 失眠的人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 曲成圆暗暗打定主意，要给这辈子的自己树立一个远大的目标，毕竟她是打不倒的曲小强啊。 身旁睡熟的郭二妞翻了个身，咂咂嘴，莫名其妙蹿出一句：“妈妈，鸡腿真香啊！太好吃啦！” 曲成圆忍俊不禁，勾起嘴角，看来小姑娘是想吃肉了。 哎！听她这么一嚷嚷，自己也忽然开始馋肉吃。 曲成圆自认是肉食动物，属于怎么吃肉都不胖的体质，以前同行的艺人朋友们都羡慕得不行。 她最近无意中发现了E23的新功能：能搜索自己的数据。从此多了一项无聊时和系统对话的话题。 【E23，我现在的身高、体重和体脂率是多少？】曲成圆在脑海中想道。 E23很快回答：【身高166cm，体重42kg，体脂率17%】 诶！伙食不好，又要劳动，自己比刚到丰收农场时瘦了2斤。 曲成圆开始怀念第一天时吃的羊肉，她以为在边疆，羊肉的供给比内地充裕，原来只是农场为了迎接她们而准备的特别大餐，后来连一粒肉沫都没再见过。 她又怀念起吃那顿羊肉前遭到自己嫌弃的馕。当时坐在嘎斯卡车里，啃了一周的冷馕，如今仔细回味那口感，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农场的伙食顿顿是一致的碎米掺稗子、苞谷面汤。想要再吃到肉，看来最快得等到春节，再不济，只能等明年新一届知青到来吧。 曲成圆猛吞了口唾沫，夜深人静，她无比思念奶茶和炸鸡、烧烤和火锅...... 始作俑者郭二妞不知道自己一声梦呓，犹如深夜放毒，让小伙伴曲成圆痛上加饿，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万幸再长的夜，也有苏醒的黎明。 清晨熟悉的敲钟声起，曲成圆半闭着眼睛起身，摸去地窝子门口找到自己的搪瓷脸盆，准备洗脸。 郭二妞眼尖，一把拉住她的手，“等等，你的毛巾脏了。” 曲成圆昨晚忘记将脸盆收进地窝子里，才不过一晚时间，原本的白毛巾变成了黄毛巾。 南疆气候干燥少雨，还有遮天蔽日的沙尘。 塘坝里的水不过滤烧开，无法用来洗脸，那相当于浓碱水，用来擦脸，只会加速皮肤皲裂。 幸好她出发时检查原主的行李，临时增加了大量的雪花膏，不然自己的脸很快就如同今早的毛巾，提前走向蜡黄的悲催结局。 *** *** 水利问题是丰收农场目前面临的头等难题。 现在已是九月，南疆的秋天来得急去得早，他们最迟必须得在冬季大地结冰前找到足够的水源。 知青们生活需要用水，饲养的牲畜要喝水，开垦农田也需要水。 农业队在戈壁白茫茫的盐碱地里种植作物之前，打好田埂，就等着用水来洗碱，把土壤反复洗淡，种的庄稼才能成活。 水利队分成了两组打井队，在事先选定的两个挖掘试验点开始打井。 乌市的兵团勘察队派来工程技术援助人员，为水利队提供技术和工具支持。 他们模仿的是石河子军垦掘井的方式，事先委托兵团勘察队的同志带来几根废弃电线杆和井绳，将三根废电线杆架立成一个稳固的三脚架结构，把滑轮挂钩和井绳挂在三角形架顶端。 用红柳枝编了好几个土筐，顺着滑轮和绳索轨道拴上土筐，一台简易的挖土升降传送机便搭建完毕。 勘察队的老排长是农村木工出身，见丰收农场物质匮乏，连劳动工具只有基本的铁锹和坎土曼①，当即就地取材给大伙做起了农具。 起初劳动工具不够，曲成圆原先“只要跟着出力就好”的设想就落了空，只好尽量低调地站在旁边做个“搭把手”围观群众。 心灵手巧的老排长倒是无意中替她解了围，毕竟水利队里藏着一尊不定时就找她茬的监工大佛。 监工柏宣，遇事从容不迫、现场调度有序，众知青们对他尊敬又依赖，早就把他默认为水利队队长。 曲成圆不得不承认，柏宣这家伙的确出众，业务能力耐打，倒是与长相和人品无关。 他这几天在两个掘井试验点不知疲倦地反复来回跑，埋头研究如何尽快出水，其实早忘了曲成圆的存在。 见老排长的手艺不错，柏宣受到启发，又跟他一边商量一边动手改造了简易挖掘机的滑轮结构。 曲成圆见柏宣跟兵团勘察队的老排长和技术人员熟络的样子，似乎是以前就彼此认识。 两口井分别挖了快一周时间，井深已经达到了15米，他们买的井绳才20米，迟迟不出水，这井还要不要继续挖，谁也无法拍板决定。 一旦讨论到这个问题，现场的气压就变得很低。 王指导员每天都来掘井点跑两次，每次都会像啦啦队长似的，高呼口号，鼓励着大家“发扬南泥湾精神，向荒漠宣战”。 曲成圆发现闹腾腾的王指导员在现场喊得越响亮，柏宣的神情就越淡漠。 哦吼！难得见傲娇精心事重重的样子。 曲成圆一方面跟着发愁水源问题，另一方面的小心思又乐见柏宣吃瘪。 男人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海魂衫，袖口向上卷起两寸，露出了好看的手腕。双手环肩站在井口旁，身姿挺拔，垂眸不语。 曲成圆从人群后面仰头看他，客观的评价，鼻梁和下颌线条近乎完美，这个侧颜角度简直就是硬照杀手。其实他外形条件俱佳，绝对是摄影师最爱的那一款。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替他考虑拍摄是否上镜的问题？ 她拍拍自己的脸，提醒自己清醒一点，不能把私人感情搅合到工作里来。 *** *** “柏宣同志，好消息，红星农场的郑雨泽同志来了。”王指导员的大嗓门音浪今天尤其强。 他身边跟着一位二十出头的斯文男人，穿着蓝灰色的整齐工装，肩上是一个绣着“为人民服务”的军挎包，胸口衣兜处别着一只英雄牌钢笔。 这位郑雨泽据说是红星农场的水利专家，经验丰富。 技术人员们一碰头，省去客套话，就地围坐，拿出纸笔开始写写算算，讨论挖井遇到的难题。 包括曲成圆在内的其他平凡普通人，此刻便偷得了半日闲。 附近的老乡听说丰收农场在打井，给他们送来了一车当地特产--沙瓤西瓜。 曲成圆分到一瓢果肉红艳艳的西瓜，干脆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一边吃，一边等柏宣他们出结论。 交流了许久，大家最终决定：朝西北偏移30度，再继续下挖3米。 柏宣回头，一眼就看到喜滋滋的吃瓜群众曲成圆。他抿了抿唇，视线很快从她身边移开。 “同志们，经测算，地下水流的方向和河流一样，由东南朝西北，我们再努力试试。”郑雨泽鼓励大家。 一号试验点继续往下挖了一米多深，吴迪兴奋的声音从井底传了上来，“土壤是湿的！有水！有水！” 井口站着的小知青一听，忙喊着“有水！有水！”跑去隔壁的试验点告诉柏宣和郑雨泽。 不一会儿，又见那小知青箭步如飞折返跑回，手往身后指，嘴里念叨着：“有水！有水！” 曲成圆觉得“有水”二字就像吱付宝“叮咚”到账声一样，谁听到谁高兴。 王指导员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逢人边说，“哎呀，雨泽同志来得巧、来得妙！我们早该请他过来。他的名字寓意多好，应了诗里那句：遣充行雨神，雨泽随客意②。” “......” 听王指导员彩虹屁尬吹得飞起，曲成圆满头黑线，悄悄后退两步。 柏宣和郑雨泽两人并肩而来，曲成圆第一次见到柏宣露出如此轻松的表情，眉眼彻底舒展开，眸底盈满笑意，那张脸就显得特别好看。 柏宣个子很高，目测有一米八八，郑雨泽的头顶堪堪到他的耳边。 两位身高都超过一米八的高颜值长腿帅哥，在阳光下大步流星朝她们走来，画面很是养眼。 众人皆不约而同收了声，连大喇叭王指导员也安静下来，共同欣赏此刻眼前这美好的一幕。 曲成圆微恍，一时之间也心猿意马，忘记问问E23眼前两位帅哥的具体身高。 那种文绉绉还带诗的话曲成圆吹不出来，换作她，按照未来网友的方式可能会送上一句： “今日份的美貌也正常营业呢。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情，你都用脸做到了③。” 或者是“心空警报！哥哥的腿不是腿，塔里木河畔的春水。哥哥的眼神是麻醉针，碰一下，便沉醉④。” 卧槽！卧槽！卧槽！ 曲成圆不由地捂住嘴，脑袋瞥向一边，不再看翩翩而来的两位下凡谪仙。 适可而止啊喂！ 她忍不住敲打自己蠢蠢欲动的内心：曲成圆！记住你是一个被系统绑定的、莫得感情的sa手！ 千万别被傲娇精的外表一时蒙蔽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柏宣瞥了一眼喜滋滋吃西瓜的姑娘，默默移开视线。 吃瓜姑娘：今天吃瓜的我你爱理不理，明天吃肉的我你高攀不起。 曲成圆：（╯' - ')╯︵ ┻━┻ （掀桌子） 柏宣：┬─┬ ノ( ' - 'ノ) (摆好摆好） 小可爱们，颜美柏宣向你们深情招手，敬请收藏本文，和他一起走花路呀。 【注释】 ①坎土曼：维吾尔族传统农具，常用来翻地、挖渠筑梗。 ②“遣充行雨神，雨泽随客意”，取自唐代元稹《出门行》。 ③④改编自网络真实彩虹屁大全。 第5章 场草【作话收藏公约】 成功解决了丰收农场的头号用水难题，水利队的知青们士气大振，兴高采烈加入农业队，一起帮忙打田埂。 边疆的农田被规划成一块块呈东西走向的长形条田，便于农作物接受太阳的光照和防治自然灾害。 根据地势高低，田埂将条田分隔成若干块，有利于水利灌溉和治理盐碱。 约两米宽的农渠分布在条田的东西两端，田埂用土堆高后再密密踩实，形成一道道小水坝。 通过干渠把高山上的雪水引下来，再挖支渠和毛渠把水导进条田里。 九月初的阿县，白天已经吹起了微凉的北风，知青们热火朝天劳作，个个汗流浃背。 有了先前挑扁担的经验，曲成圆不再小看任何一种力气活。 她从没下过田地，哪怕经历了两辈子，现在的她依旧是五谷不分，E23系统只能给出数据回答，这方面帮不了她。 之前她们劳动工具缺乏，趁着兵团勘察队的老排长协助打井的那几天，教大家到附近打柴，还做了锄头，洋镐等农具。 几天下来，曲成圆细嫩的手掌被粗糙的农具磨出好几个血泡。 只要继续干活，手掌就免不了用力。一用力，血泡便破开，掌心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曲成圆不是娇气的性格，只用随身的手绢缠在掌心，简单包好伤口，继续一声不吭地干活。 郭二妞所在的农业队已经提前挖了十几天的土，业务娴熟，很快就打完了名下的田梗。 见天色还早，她蹦蹦跳跳跑来帮曲成圆。 接过曲成圆手里的坎土曼，就摸到表面湿漉漉的，郭二妞抬手见有血迹，咦了一声，以为是自己受了伤，看完手心又低头观察坎土曼的木柄。 像是发现了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捉起曲成圆的手，大声道，“哎呀！原来是你伤着了。” 她这才知道那是曲成圆留在农具上的血迹。 “你怎么不早说呢！很疼么？”郭二妞见曲成圆额头冷汗淋漓，嘴唇隐隐泛白。 曲成圆摇了摇头，实际倒没有很疼，只是伤口看起来渗人，“没事，其实已经结痂不出血了。” “上午卫生队的同志托我带了些常用药品过来。他们有经验，知道新来的知青多多少少都会遇到这些问题。” 身后蓦然响起一道浑厚稳重的声音，曲成圆和郭二妞齐齐回头，认出是红星农场的郑雨泽。 柏宣和他站在一起，他微微侧过头，仅用余光扫了眼曲成圆掌心的伤口和染着血的木柄，挑了挑眉，又倐地收回目光。 郑雨泽一脸关切，“这位同志，碘伏和纱布已经转交给卫生队的小齐同志了。” “对啊成圆，要不跟丹姐打声招呼，咱们先去上药吧。”郭二妞看着被血渗透了的手绢，于心不忍。 没等曲成圆答话，林云突然走上前，“二妞，你别担心，队里哪位同志手心没磨出个水泡。这可都是我们改造大自然的见证。对吧，成圆同志？” 见证个锤子！ 林云话里的意思，曲成圆马上就听懂了，表面呵呵呵，内心MMP。 这个女人肯定是看到两个帅哥杵在自己这里说话，心有不甘，眼巴巴跟着跑了过来。 曲成圆决定趁这个机会想跟林云正面刚，让她明白少把别人当软柿子。 刚想开口，就听到郑雨泽轻声商量的语气，“柏宣，我们迟些过去无妨，既然碰上了，就帮女同志解决眼前的困难吧。” 诶？？？ 曲成圆竖起耳朵，没听到柏宣的回应。 郑雨泽已经上前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坎土曼，“同志，麻烦你到田埂那头帮我量一下尺寸和角度，这边交给我，填土我也是专家。” 郭二妞见曲成圆愣着没动，推推她，“快去呀，这里有我和郑同志。” 曲成圆这才哦了一声，往田埂走去，边走边装作若无其事地四周看，眼睛倏然一亮，发现柏宣竟然已经在弯腰翻土了。 她抿了抿嘴唇，忽然觉得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 对上林云显然非常不悦的目光，曲成圆冷哼一声，嘴角上扬，举起自己的手掌在空中得意地挥了挥。 “哟！怎么？这么快就被我顽强改造大自然的革命精神感动了？” “......”林云被气得哑口无言，一跺脚转身走了。 柏宣闻言忍不住挑眉，刚才他就不应该一时心软留下来帮助这个锱铢必较的女人。 *** *** 响应知识分子“劳动化大学”的号召，知青们开始进入白天劳作，晚上学习的模式。 水利和田埂的问题迎刃而解，接下来是和戈壁滩盐碱地的持久仗。 柏宣是农科所的研究员，比起挖井，分析土壤和种植作物才是他的正牌专业。 近期晚间的学习主题自然而然定为“盐碱地种植技术交流”，柏宣将枯燥的专业知识统统转化成生动浅显的话语，课堂气氛活跃。 连附近红星农场的新老知青只要得空，也会踩半小时自行车来听柏宣上分享交流课。 大部分女知青早就成为了柏宣的迷妹，见到柏宣本人个个激动又羞涩，分享交流课隐隐有朝着“柏宣粉丝见面会”的趋势发展。 见众人又围着柏宣，曲成圆忍不住感叹，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看脸的时代，只要颜值耐打，就能圈粉。 连一贯盛气凌人的林云，此刻在柏宣面前，都装成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这傲娇精受欢迎的程度，真是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 地窝子里挤满了人，不够位置坐的知青干脆直接坐在地上。 曲成圆也装作认真记笔记的样子，悄悄打量他。 凭心而论，柏宣这副外表，倒是按着她的审美长的，五官如雕刻般分明，身形修长挺拔，尤其是那双比例极佳的长腿，放在未来简直就是撕漫男，跟漫画里画的一样。 她倒是没想明白，明明可以做一个俊美善良的男子，怎么到了自己面前，就要板起脸，跟教导主任当场捉到逃课学生似的。 男人讲到相关知识点，举了个幽默的例子，全场笑起来，他也跟着微微笑了下。 曲成圆却被这出其不意的一笑，有些懵，愣了愣。 这个柏宣不是走高岭之花的路线么，怎么竟然又露出了笑容？看来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显然心情很好。 “柏宣同志很受大家的欢迎啊，你猜今天大家是来看他还是郑雨泽同志的呢？”郭二妞顺着曲成圆的视线望去。 曲成圆手指轻叩桌面，嫌弃地轻哼一声，“二妞同志，请注意，你可别把他跟郑雨泽同志相提并论。” “哦？”郭二妞搓搓手，来了兴趣，“这么说，你是把票投给郑雨泽同志了？是不是因为郑同志上次帮你打田埂，英雄救美，美人感动了？” “投票？”曲成圆听得漫不经心，只注意到了前半句。 郭二妞点了点下巴，神秘兮兮探头附言，“对呀，我们和红星农场联合发起的场草评比。” 曲成圆忍不住一头黑线，听过班草、级草和校草，第一次听到还有评选场草，“那你投给谁了？” “我还在犹豫，郑雨泽同志温柔体贴、沉稳干练。柏宣同志气宇轩昂、风度翩翩。两人都才貌双全，只是风格不同，太难选择。” 小姑娘单手托腮，一脸为难。 傲娇精还能风度翩翩？？？曲成圆缓缓打了个问号，瞥了眼讲台上站着的人。 草落谁家？这是需要犹豫的问题吗？ 把票投给柏宣的人，恐怕都是用脚趾头做出的决定吧。 角落里扫来意味深长的目光，柏宣似有察觉，把头转向曲成圆那边时，不紧不慢地收起笑容，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 瞧瞧！瞧瞧！他又变脸了！曲成圆真想用力摇晃郭二妞的肩膀，打破她的美好幻想，让她看清楚大尾巴狼的真面目。 可有了之前突然被cue的教训，曲成圆这回也不敢贸贸然刷存在感。 她只能暗自腹诽，外表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选择缩在角落，默默做一个不起眼的NPC。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公约】 柏宣：新文正在茁壮成长期，希望小可爱们多多支持。另外，替作者君在这里立下收藏公约，等收藏到100，将会奉上本人的腹肌惊喜福利。微羞脸红摸头.gif 作者君：卖力吆喝，我会努力更文哒！小天使们求收藏求评论呀（づ￣3￣）づ 第6章 新任务 柏宣分享完如何在盐碱地种植作物的知识，被几位热情胆大的女知青瞅准机会上前提问。 曲成圆昏昏欲睡，听到人声走动，才发现分享会早已结束，身旁的郭二妞也不知又窜到何处。 “成圆同志，你手掌的伤，好些了吗？”头顶传来郑雨泽清冽的声线。 曲成圆倐地抬头，郑雨泽站在前方，唇角弯起，眼眉自然上扬，的确如郭二妞所说，一看就是温柔体贴的相貌。 她晃过神，马上收了视线，“已经没事了，多谢你前几天帮我们队里带了碘伏和纱布过来。” “举手之劳而已。”郑雨泽勾了勾嘴角，绕到她前面坐下，“接下来你们的工作会更辛苦，跟挖井比起来，洗盐碱地的工作量更繁重。” “哦？你来这里多久了？”曲成圆对自己未来的工作很好奇。 “前年来的，当时红星农场就跟现在的丰收农场一样，是片贫瘠的沙地。每亩土地含盐碱度能达到30%以上，我们就用水冲泡泥土，光是洗盐作业就反复了六七十次。” “哦......啊？！”曲成圆闭了闭眼睛，感觉到肩膀开始隐隐作痛。 郑雨泽饶有兴趣地看她的反应，“你觉得六七十次很多吗？” 眼前的姑娘将头往后一倒，靠在墙壁上，气若游丝，“多，很多，非常多。” 郑雨泽忍不住轻笑，宽慰道，“别担心，你们现在的条件比过去强很多。我们那时候洗盐次数多，是因为连水桶都没有，最后请教了当地老百姓才得了个办法，你猜猜。” “什么办法？”曲成圆直起身，显然又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用羊皮代替水桶，把羊皮裁成四方的形状，把脚踩进去后四边角绑在腿上，踩在地里浇水。”郑雨泽说着便伸出腿，比划了起来。 “起初是三人拉犁，一人扶犁。再后来，部队从苏联进了一些洋犁，就是马拉犁。前面两匹马，后面只需一人扶犁。我们从此就轻松多了，不过也会遇到马不听话的时候，人就满田埂追着马跑。” 这个画面脑补一下，很有喜感。曲成圆唇角不自觉上翘。 郑雨泽将她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不动声色，“总之泥里来，水里去。所以你尽快得把伤口养好，否则盐碱地的水刺激到皮肤，伤口容易复发，冬天的时候更甚，年纪轻轻落下伤病可不好。” 他摩挲了一下自己双手掌心，上面深深浅浅的伤痕，轻描淡写道：“经验之谈。” 曲成圆啊了一声，来到这里还不到一个月，自己的皮肤已经明显黑了几度，引以为傲的纤纤玉手再变成枯树干一样可不行。 在她寻到能离开这里的办法之前，可得充分稳住自己的皮肤状态。 郑雨泽压下嘴角翘起的弧度，从兜里掏出一瓶云南白药，“这个药有奇效，你试试。” 柏宣的目光似不经意般扫来，曲成圆心有灵犀般迎上那目光。 傲娇精面无表情，眸底透着冷冽，看上去心情似乎不太好。 不过他心情不好，她心情忽地就愉悦起来，大大方方接过郑雨泽手里的云南白药，对着他粲然一笑，“谢谢你雨泽同志，这药就先借我用两天。” *** *** 等郑雨泽离开，郭二妞才蹭蹭蹭跑回曲成圆身边，小声道，“我都看到了哦，他主动来找你搭话。”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但不是你想的那种。”曲成圆伸手敲敲郭二妞的额头，“真想看看这小脑袋瓜里，每天除了想肉吃，都装些什么呢！” 郭二妞捂着脑袋嘻嘻笑，见着老同学吴迪站在地窝子门口张望，又拉着曲成圆跑过去找他聊天。 “吴迪，你怎么还不回宿舍？” “等我舍友。”吴迪朝柏宣方向努努下巴。 柏宣还保持双手环胸的姿势，站在原地，专注地倾听知青们的提问，耐心解答问题。 “不过你们来了就好办，”吴迪对二人使了个颜色，冲着柏宣挥手，大声喊道：“柏宣，这里！” 柏宣朝吴迪颔首示意，跟身边的知青解释了下，终于脱身而出。 “人气不错嘛。”曲成圆桃花眼尾上挑，似笑非笑。 吴迪点头，“可不是，幸好今晚有你们，不然柏宣还得被困一会儿。之前在农科所的时候，他就特别受欢迎。” 柏宣淡淡睨了她一眼，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嘶哑：“吴迪，走了。” 看来他今晚真的情绪不高，除了对自己展示标配的疏离和清冷，继续维持傲娇精的人设，并没有开启冷嘲的嘴炮模式。 曲成圆不作多想，喜滋滋拿着云南白药，回到宿舍就让郭二妞帮她上药。 小姑娘一听是郑雨泽拿来的药，八卦心顿起，“成圆，你说郑雨泽同志怎么就单独给你送药呢？快点再跟我说说细节，我来帮你分析分析。” 曲成圆看着脸庞稚嫩的郭二妞，忍俊不禁，“哦？你还会分析？” “当然，我们今晚去统计票数了，你猜最后场草的殊荣花落谁家？”郭二妞停下，露齿一笑，卖了个关子。 “反正不管是柏宣对谁，我的投票都是柏宣的对家。”曲成圆闭目养神，语气慵懒。 “啊？为什么？柏宣同志人很好。”郭二妞不解。 “你投给柏宣了？” “那你先告诉我，郑雨泽同志怎么就把药给了你，我再告诉你结果。”郭二妞眼巴巴地看着她。 十几平米的地窝子里，只有墙壁上的一盏煤油灯亮着。 曲成圆迎着灯光盘膝坐在她面前，她的皮肤白皙，此刻闭着眼睛更能突显她那尤其长而卷的睫毛。 从火车上见到曲成圆的第一眼，郭二妞就觉得曲成圆长得像小仙女。 曲成圆撩起眼帘，眸子里闪着微光，平静地直视着她。 安静几秒，轻笑一声，伸手捏捏郭二妞的脸，故作轻佻，“我的乖乖，学会跟姐姐谈判了。” 被小仙女出其不意地这么调戏，郭二妞小心肝漏跳一拍，脸颊顿时微红，只得乖乖附在曲成圆的耳边小声说出了评选的结果。 曲成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 夜色已深，地窝子里四下寂静。 隐隐听到远方有狼嚎声传来，曲成圆重重转了个身。 “请注意啊，拍照的旅客，请不要打开相机的闪光灯。” 曲成圆抬眼环顾四周，自己这不是在动物园吗？忍不住暗喜，难道她终于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世界？ 再看看自己的打扮，潮T牛仔裤，怎么搭配了一双墨绿色的解/放牌胶鞋？还挎着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军用包？ 她究竟是在哪里？ “我的乖妹儿，可别离笼子太近，这狼一伸爪子就能够到你。”记忆里熟悉又亲切的声音传来。 “妈妈？” 曲成圆见到爹妈、哥哥和二姐，眼圈倐地发酸，“你们怎么来了？” “成圆？” “......” “成圆？”感受到曲成圆发出动静，郭二妞小小声叫她。 “嗯？”曲成圆长舒一口气，从刚才的梦里彻底清醒过来。 “你没睡着？还是才醒过来？”郭二妞过意不去，以为是自己整夜翻来覆去，把曲成圆吵醒了。 “没睡着，终于听到你说的狼嚎声了。”曲成圆伸手拍拍郭二妞的肩膀，“别害怕，听这声音离咱们很远。就算过来，也先经过男宿舍，那边的胖子多。” 郭二妞嗤嗤低笑，“嗯，我不怕。” “睡吧。退一万步，狼真的进来，我还挡在你外面呢。我的肉比你厚。” “成圆，谢谢你。”郭二妞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丝可怜巴巴的委屈。 “傻丫头。”曲成圆的鼻头也发酸，眼眶微微热起来，努力压下了自己的情绪。 刚才的梦里她见到了这辈子的家人，虽然自己实际只跟他们相处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却似乎有种天生割舍不断的血脉羁绊。 对家人的思念，对家的向往，在这个漆黑的夜里一下子百倍放大。 自己前世孤独奋斗一世，没有值得依赖和依靠的对象。 这辈子重活一次，还不到可以咸鱼躺的时候，她终于明确了自己的奋斗目标：一定要努力争取，哪怕跨越千山万水，要早日回到家人的身边。 再睁眼时，天已经蒙蒙亮，自从有了水井，曲成圆就不用早起再去挑水。 她的挑扁担技能并没有荒废，在打田埂的农田里，从挑水变成挑土，而且技术大增，甚至可以在土堆上健步如飞。 郑雨泽给的云南白药，的确有奇效，她的手掌伤口愈合得很快。 这两件小事都给了她极大的满足感。 挑土回来，见知青们停下手里的工作，三三两两凑在田埂边闲聊，她好奇问，“有什么事吗？” 前方得了小道消息的郭二妞吭哧吭哧跑回来，满脸雀跃，“成圆，我们要练兵啦。” “练兵？什么意思？”曲成圆一脸震惊。 干活还不够累？学习还不够辛苦？现在又得去军训？ “对，指导员说咱们边疆的知青，个个都能一手拿木仓杆，一手拿锄头。左生产右练兵，志在边疆献忠诚。” 郭二妞像模像样地比了个军礼，眉梢扬起，小姑娘显然对民兵训练无比期待。 曲成圆心里不禁沉了沉，自己的升级打怪小本本上，又凭空多了项难度颇高的新任务。 哎呦，莫名心累，她想给自己点根蜡。 作者有话要说：曲成圆：工作好多，我太难了_(:з」∠)_ 柏宣：我正在向洗fer奔去，洗fer等我！ 郑雨泽(打招呼)：柏宣，好巧，咱们同路。 作者君(奔在填坑的路上)：小可爱们，莫慌，这是1vs1的追妻宠妻路。挥动小手求收藏，送上柏宣的咪啾！ 第7章 练兵 “成圆！”郭二妞站在田埂边，把手捂成个喇叭状。 小姑娘仿佛得到了什么重磅消息，激动得双颊通红，双眼奕奕有神。 曲成圆放下手里的坎土曼，直起身笑着回应，“有什么事吗？” “我们要参加练兵啦！”郭二妞满脸雀跃。 练兵？？ 曲成圆闻言，心不禁沉了沉，是她理解的字面意思么？ “王指导员说咱们边疆的知青，个个能文能武，一手拿木仓杆，一手拿锄头。这次练兵的教练直接由乌市兵团指派，听说还是连长级别呢。” 郭二妞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军礼，眉梢飞扬，“我好想拿木仓啊！多威风呐！” 曲成圆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傻姑娘，等军训后你就知道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并非所有的知青都要参加军/事化训练，只有当年新来农场的知青才会被选入集干民兵。 教官是从乌市兵团来的两位连长，足以见上级对此次练兵的重视。 丰收农场的新知青有50人，25人一组，按自由抽签结果，分为团结队和向前队。 眉清目秀的高连长负责集训曲成圆所在的团结队，趁着大家分组列队集合的间隙，曲成圆偷瞧了一眼身旁的队友，郭二妞瞬间领会到，冲她弯了弯眼睛。 太好了，舍友跟自己在同个队伍，彼此都感到莫名安心。 越过人群，身后有位熟悉大高个杵在最后面，笔直的身姿特别显眼。 柏宣个子最高，曲成圆的视线只注视到男人的下巴，就堪堪收回。 柏宣将这股视线收入眼底，抿了抿唇，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高连长喊了声“立正”，如鹰般的视线巡视各位知青，“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我将跟着大家一起进行严格的训练，共同体验军/人的苦与乐，你们要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军/人。” 年轻的知青们心怀激动，扯着嗓子大声回应：“服从命令，遵守军/纪。” 第一天的练习项目是立正、稍息、站军姿。 在阳光的暴晒下，整个训练场静悄悄的，如同安静的火炉，时间犹如蜗牛爬。 “目光平视前方，手臂自然下垂，手指紧闭放在裤缝上。” 高连长目光如炬，一一扫过，检查着每个人的姿势。 曲成圆觉得站军姿比挑水挖土还累，站在原地挺直脊梁，感受到阳光在后背烤炙，还不能乱动。 年轻人很快汗如雨下，从额头经过脸流下，有人忍不住想抬手擦汗，立刻被高连长的鹰眼捕捉到。 “忍住，不准擦汗。” 高连长的声音极有威慑力，仿佛胸腔里藏着一个时刻爆发的小宇宙。 “坚持就是胜利！”高连长缓缓踱步，仔细观察着每一位知青，“如果连这点小困难都不能克服，以后遇到了挫折，要如何去面对？” 曲成圆觉得自己最初单纯看脸的判断有误，这个高连长看起来眉清目秀，实际带起兵来却是狠戾又严格。 她隔着几米远都能感受到军人的那股狠劲和威严。 “练兵，就是把你们个个都练出逆境中的顽强拼搏精神。” 高连长熬完心灵鸡汤，满意地勾勾嘴角，终于喊出今天让所有人长舒一口气的话： “今天先到练习到这里，解散！” *** *** 晚餐后回到宿舍，郭二妞直接倒在通铺上，眯着眼睛累得直哼哼。 “成圆......”小姑娘气若游丝，“我们是不是明天就可以拿木仓啊？” 曲成圆取出一根火柴，熟练地点亮煤油灯，将灯挂回墙壁，“你想多了，光是稍息立正站军姿，就得练一周。你想练木仓？再等等吧。” “最终还是有机会让我们摸木仓的嘛，对不对？”似乎是想到自己几天前的兴奋和期待，郭二妞强颜欢笑，“那我还撑得住！” 曲成圆看郭二妞耷拉着脑袋，眼睛里的希望之光亮起又灭，灭了又燃，“练习完稍息立正，继续练习坐下和蹲起，接着是走方队、基本战术学习。” “成圆，你怎么对练兵这么了解啊？”郭二妞顿时肃然起敬，她早就发现曲成圆的知识储备比其他女知青多得多。 “我以前读高中开学时，学校有组织军训。”曲成圆随口应道。 “唔......你不是在光继女中么？”郭二妞问，“女中还要军训的呀？” 曲成圆沉默，她刚才说漏了嘴，那是上辈子的高中入学军训。 郭二妞却浑然不觉，在通铺上打了个滚，自问自答，“幸好我们新湖中学当时不用军训，我不知道军训原来这么累。” 曲成圆适时转了个话题，“你怎么对木仓这么感兴趣？嗯？” “我爷爷参加过1937年的淞沪会战，我小时候最喜欢听他讲战/斗故事啦。”郭二妞骄傲地挺挺小胸脯。 她很快又想到明天的训练任务，刚起的兴头此刻又被全身酸痛打败，糯糯道，“成圆，我们明天还是继续练习走方队吗？” 曲成圆听出小姑娘话里的语气，笑着宽慰：“比起站在原地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走方队不好吗？咱们能练习向前后向左右转，可以晒得更均匀。” 郭二妞把头埋进枕头里，闷闷道，“我突然好希望，要是明天下雨就好了。” “二妞，有一种悲剧叫做冒雨训练。” 半晌，枕头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唔......好吧，当我没说。” *** *** “柏宣！”高连长喊道。 “到！”柏宣昂首挺胸，应得干脆利落。 高连长指着曲成圆这排，“你出列，带这队。” 曲成圆闻言，忍不住腹诽：呵！这就是学霸待遇。 这个柏宣的光芒哪儿都掩盖不住，连军训也是模范生。 “全体都有！听我指令，接下来开始方队训练！”高连长神色严厉。 柏宣大步流星走到队列前方，动作端正严肃，双眸凝神直视前方，“开始报数！” “一、二、三、四......” 短促有力的报数声此起彼伏。 “六人一列，按身高由高至低重新调整队列，执行！”柏宣沉稳指挥。 众人迅速移动小碎步，根据指示调整位置，两排队伍很快重新分成了整齐的四列。 柏宣走到第一列的最后，沉着嗓：“向左转！” 其他人听到指令齐齐向左转，唯独精神出走的曲成圆莫名听了岔，竟然迷迷糊糊向右转。 她在女生中个子高，分队后站在第一列最后一位。 这一转，正好和站在最后的柏宣来了个面对面。 众人皆醒我独醉，曲成圆心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柏宣显然也没料到平时看起来很机灵的姑娘还有这种操作，二人皆是一愣。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一碰，周围的空气仿佛一滞。 她第一次和柏宣站得这么近，甚至能感受到男人的呼吸有力地扑在她额头。 没等她回神，由于转身的动作猛烈，两眼忽地发黑，脑袋一阵眩晕，整个身体向前倾，摇摇欲倒，额头上就被人用力顶住了。 柏宣伸出食指，倐地顶住了眼前姑娘的额头。 关键时刻傲娇精的一指禅，倒是让思绪缥缈的曲成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曲成圆抬眼看他，就撞进了那深邃的眼里，在一双黑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同样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眉，柏宣喉结滚了滚，声音低冽又有些无奈，“傻了？” 曲成圆满脸通红，囧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 感受到高连长的目光利剑扫来，她打起精神，连忙向后转。 刚刚站定身子，脑后传来柏宣轻语，“认真些。” 曲成圆点点头，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咦？今天傲娇精怎么没有嘲笑自己？好像还挺......温柔。 柏宣嘴角微勾，有条不紊地重新喊响行动指令，“立正！稍息！齐步走！” 姑娘今天依旧编了一个辫子，随着她的步伐，辫梢像西洋钟摆，周而复始、左右俏皮地摆动，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替她扶一把。 “一二一，一二一......” 知青们喊着口号，摆臂迈步。 “怎么有气无力地？都没有吃饱饭吗？”高连长脸色一黑，一声厉喝，仿佛一记狠鞭抽过，所有人高度集中精神。 “一二一！一二一！” 众人使出力气吼起来，个个吼出一股脸红脖子粗的架势，齐刷刷往前走。 高连长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军人的天性就是服从指令。整齐划一，需要团结合作的力量，这就是你们的团队精神。” *** *** 在烈日底下坚强行走、挥汗成长起来的曲成圆，回到地窝子里又是一个大字摊。 想到自己下午在训练中犯的乌龙，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郭二妞一回到宿舍，迎面就看到对着自己笑的曲成圆。 “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小姑娘一脸好奇。 曲成圆笑眯眯坐起来，取出雪花膏，“刚才你进门的时候，我眼前突然一黑。” 郭二妞一听，以为她中暑了，忙上前关切问道，“到底怎么啦？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曲成圆伸手将雪花膏涂在郭二妞的脸蛋上，“快抹抹，再晒可就不是眼前一黑那么简单了。晚上一关灯，我就找不到小美人侍寝。” 郭二妞眨眨眼，看着隐隐忍笑而肩膀一耸耸的曲成圆，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小仙女调戏了。 小姑娘捂着晒得通红的脸，耳根发红，“哎呀！成圆，你又逗我咧。”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涉及到敏感词，所以用木仓代替，小可爱们请假装看到不说破哈。 郭二妞：作者君啥时候让我摸木仓？ 作者君：立刻安排！下一章就给你手木留弹！小天使们求收藏呀~ 第8章 有惊无险 单调的队列训练持续一周，知青们开始进入新的培训环节：学习卧倒、匍匐和基本军/事潜伏。 “成圆，你说咱们还能不能摸到木仓啊？”郭二妞蔫蔫，期待值早已日渐下降。 “快了快了。”曲成圆揉了一把小姑娘的脑袋。 一早集合后，高连长锐利的目光扫向众人，“练兵，除了磨炼个人意志，还有胆量。今天开始，我们将学习如何有效射击、投弹。劳武结合、抓紧练兵，知青也能握钢木仓，保卫边防。” 终于到了郭二妞最期待的环节，连曲成圆也隐隐兴奋。 她忍不住偷看郭二妞，发现小姑娘也正往自己这边瞄，乌黑的眼睛里盈满激动的光芒，似乎大半个月的艰苦训练都值了。 没想到不仅成功摸到木仓，后面还有更大的惊喜礼包免费赠送：高连长还要教会每人如何投掷手/榴/弹。 “这种63式的木柄手/榴/弹，约650克重，有效攻击半径达5米，能产生数十至上百个有杀伤力的破片，火暴/炸时间平均为3.5秒。” 每位知青都手持一个空壳弹体，跟随高连长教的动作反复学习。 模拟投弹，以曲成圆的弱鸡手力，只能投五六米远。 而军/队标准的及格线在30米，如果距离太近，极有可能伤到自己和战友。 想起抗日神剧里夸张的200米内指哪扔哪，鬼子的意大利炮都比不上一个矿泉水瓶大的手/榴/弹。 曲成圆练得很专注，毕竟是跟生命攸关的大事。 “我们先练习模拟投弹练习，明天实操训练。”高连长很耐心，逐个纠正姿势。 *** *** 第二天实弹演练，高连长带着团结队来到一处空旷的平地。 解说完掩体区、安全区和投掷处，他先亲自做了一个投掷手/榴/弹的标准示范，再三叮嘱：“心态放平和，集中注意力。” 漏斗型的掩体约一米深，他站在每位投弹手的左侧后位，待准备就绪后，才下达投弹口令。 “柏宣，你先来。” “是！” 柏宣领命，沉稳上前，动作如行云流水，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前方掀起数道白烟。 高连长满意点头，“看到没？时刻注意弹柄挂弦和自己的引弹动作。” 一直期盼自己能够做英雄的郭二妞，此时瞠目结舌，尽管已有心理建设，还是被真实威力震慑到。 “成圆，我、我有点害怕。”她悄悄拽曲成圆的手指。 曲成圆特别熟悉郭二妞这个小动作，她一紧张害怕，就会到处找东西拽。 “别怕，其实就是四步动作。你只要心里默数，按顺序做完就好。” 轮到郭二妞，小姑娘脸色煞白，站在她身旁都能听到从她鼻子里传出粗重的呼吸声。 曲成圆心头袭来一阵不安，抿唇紧盯她的动作。 林云双手抱肩，站在郭二妞身后，“喂！郭二妞，你这人怎么磨磨唧唧啊？” “我、我很快就好了。”郭二妞的声音在发抖。 曲成圆忍不住出声维护，“林云，我们有的是时间，你不要催她，她会分神，很危险。” “哦？”林云挑眉，“你以为谁都像你？左右不分？” 她说的是曲成圆之前练兵时的糗事。 “两码事。”曲成圆沉下脸，迎上林云挑衅的目光。 “怎么？我偏要催她，你管得着么？” 曲成圆懒得理她，叫住郭二妞，“我先来，你看我的动作顺序，心里再复习一遍，好吗？” “报告，我想先给不确定程序的同志做一次示范。”曲成圆大声请示。 高连长也注意到郭二妞的情绪不稳，“批准。” 曲成圆阔步上前，其实她也紧张。以前过年的时候最怕听到鞭炮声，连小区孩子玩那种掷地的响炮也怕。 此时一心想要给郭二妞做个好榜样，反而收起了以往的胆怯。 投掷成功，曲成圆回到队伍里，拍拍郭二妞的肩膀以示鼓励。 故意撇开林云若有所思的眼神，曲成圆低头叮嘱郭二妞：“专心！” 小姑娘深呼吸，缓缓上场。 回忆着高连长教的方法，心中默念步骤：“右手取弹、握弹，四指握柄，小手指弯曲。挥臂扣腕，投准、投远。” 这么一步步想着，她已经打开了手/榴/弹盖，挂上弦，举起手臂准备向后引弹。 “郭二妞！磨蹭什么呢？”林云眼中的戾气明显，冷不丁厉声呵斥。 “啊、啊？！！” 郭二妞被这一声突然点名喊得定住，余光瞥见手/榴/弹正冒着烟，心一慌，那东西就脱了手，咕噜噜往她身后滚去。 冒着白烟的木柄“嗤嗤”冒出白烟，在她脚下欢快地打转。 队伍里传出尖叫，众人立即条件反射般往后急退。 郭二妞还怔在原地发呆，大脑里一片空白。 她只觉得自己被身后的高连长扑上来一把推开，倒下的瞬间眼前窜出一道熟悉的蓝色碎花身影。 从郭二妞上场的那一刻起，曲成圆不由地就悄悄跟上前，仔细留意她的每一步动作。 冒着白烟的物体落地瞬间，她浑身血液倒流，感觉头发都要竖起来。全凭本能一个箭步往前冲，弯下腰抓起木柄，用力往掩体坑外扔去。 随即听到一声巨响，空中腾起滚滚硝烟，飞起的泥土一下子堆砌起小土堆。 曲成圆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推倒在地，却没有碰到沙地的坚硬，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 半晌，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确窝在怀抱里，耳朵还被人紧捂着。 众人一阵惊呼后忙上前，将已经半身埋在土里的几人拉了出来。 郭二妞被高连长护在身下，万幸两人都没受伤。 曲成圆这才看清千钧一发时刻给自己当了肉垫的人，竟然是柏宣。 “你没......”两人同时出声。 两人顿了顿，又同时出声，“你没事......” 曲成圆忍不住轻笑，支起身，“我没事，谢谢你。” “嗯，没事就好。” 柏宣摇了摇头，抖落头顶和身上的泥土，起身时握着曲成圆的手腕，一并扶她站了起来。 郭二妞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一头钻进曲成圆怀里，抱着她呜呜直哭。 “没事了，没事了。”曲成圆抚着小姑娘的后脑勺，轻声安慰。 “成圆，你、你的手掌出血了。”郭二妞吓得舌头还没捋直。 手掌被沙砾磨破了皮，肯定是倒地时蹭的，她顺手蹭蹭衣服，“没事儿！” 白嫩皮肤上还有几道显眼的血痕，柏宣颦眉，脸上露出不悦。 看来这姑娘倒是不心疼自己，跟上次挖田埂一样，血把手绢染透了也不出声。 林云显然被刚才的惊险一幕吓到，低着头不敢吭声。 “成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抓稳。”郭二妞声音怯怯。 “我知道，你别太自责。大家平安就好。”曲成圆轻声安抚，锐利的眼神却像带钩子似的，紧紧盯着躲在别人身后的林云。 她转身走到林云身边，“林云，这是什么场合？轮得到你来瞎指挥？” “你什么意思，别故意冤枉好人！”林云咬着下唇。 曲成圆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狠狠道，“你自己蠢，就别连累他人。” 高连长见识过真正的战斗场面，见大家情绪稳定下来，开始简要的讲评，让众人吸取教训，继续练习。 有了郭二妞这场有惊无险的小插曲，之后的投弹练习才变得更加慎重。 *** *** 将近一个月的练兵终于进入尾声，将通过最后一个任务来验收军训成果。 高连长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今天你们和前进队将进行3000米的武装拉练比赛，哪只队伍在九岭山顶插上锦旗就算胜出。” 丰收农场附近有一座九岭山，主峰海拔约1500米，与塔里木盆地北侧的天山山脉延绵相连。 随着一声令下，双方队伍便开始匀速直进。 九岭山上有许多坚固的沉积岩，基本没有路，以泥土碎石和陡坡为主。 曲成圆不习惯走山路，开始登山时便落在了队伍后面。 自从救过郭二妞的命之后，小姑娘便真把她当成小仙女，情感由喜爱一下子升华为感恩崇拜。 “成圆，我拉着你走。我力气可大了，再背五十斤的柴都没关系。” 爬山是郭二妞的强项，见曲成圆吭哧吭哧艰难爬山，认为正是自己报恩之时。 “我可比五十斤柴重多了。”曲成圆向她摆摆手，“你速度快，先上山等我。” 郭二妞拉了曲成圆一把，“没事，我陪你。你累了别忍，咱们停下休息。反正队里有动作快的人，只要插上旗子咱们都算赢。” “对，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曲成圆咬牙往山上爬，眼瞅着才爬了三分之一，她已经腿肚子发软。 郭二妞像只放归山林的小猴子，精力充沛，跑前跑后，“成圆，你说忍什么？我没听清。” “来，姐姐教你，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忍，之后呢？” “继续忍？” “继续忍，之后呢？”曲成圆追问。 郭二妞想了想，不知道。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呐！这才是手撕白莲的终极技巧。” 郭二妞被这个理论逗得哈哈直笑。 “二妞，以后你别害怕。如果谁再敢惹你，你就对她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曲成圆语气故意轻佻，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一位大高个。 早先见她俩渐渐落后，不放心她们的安全，柏宣就默默跟在后面垫后。 两个姑娘毫无顾忌仰头大笑，柏宣暗暗扶额，努力压下嘴角的弧度，他其实很好奇这个曲成圆脑袋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3000米的长途登山往返拉练，两位连长反而收了平时的严厉，两队知青最后是手牵手一起走到峰顶，同时插上旗帜。 “友谊第一，这是你们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但在真正的战斗中，现实是残酷的。希望你们在这次练兵中都有自己的收获。” 高连长语重心长发表总结。 从山下回来，民兵集训也终于就此告一段落。 在天黑前赶回地窝子食堂，晚餐照旧是一个苞谷馍馍和小米汤。 郭二妞对清汤寡水颇为失望，“我以为今晚欢送教官，还能像在丰收农场第一晚那样吃大餐。” “二妞，你想多了。”曲成圆一听就乐了，打趣道，“咱们倒是可以数数，谁碗里漂的油花儿多。” 柏宣听着隔壁桌传来爽朗笑声，看到笑成花儿样的姑娘，觉得她这样笑还挺好看。 曲成圆吃着饭，约莫感觉前方似乎有道灼热的视线，随意抬眼一看，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心下一动，觉得这双眼睛有时也挺好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今天是抱抱和看对眼的一天，学霸憨汉笑(*￣︶￣) 第9章 秋收 晚饭时间，年轻人们凑在地窝子食堂，总是热热闹闹，有聊不完的话题。 郭二妞像是感应到来自隔壁桌的迷之视线，手肘轻碰身边的小仙女。 曲成圆随口嗯了一声，微微侧头。 郭二妞神秘兮兮附耳：“两点钟方向，有股神秘视线一直在偷看你，我发现好像是柏宣。” 曲成圆觉得好笑，嘴唇勾起。全世界谁都可能偷看她，唯独这个柏宣不会。 天知道她曾领教过前·傲娇精多少次的轻蔑的哂笑和眼神。 但看在柏宣那天不顾一切挺身而出救了她，曲成圆决定撤去他傲娇精的封号，暂时称其为前·傲娇精，以表对他的宽容接纳。 至于新的称号，她需要再观察一番才能决定。 见曲成圆不作声，郭二妞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恍然大悟，一拍自己脑门，“对哦！我怎么差点忘了呢！” “你忘什么了？”曲成圆问。 “差点忘记当初你的票投给了郑雨泽呀！那明天就能见到郑同志，你开心吗？” 郭二妞说的是去红星农场协助他们秋收抢收工作的事。 曲成圆心不在焉，又只听了前半句，“我什么时候投票给郑雨泽了？” “场草那次，我帮你把票报上去的。”郭二妞骄傲扬起下巴，脸上只差写着“不用感谢我，这是舍友应该做的”。 “诶嘿！”曲成圆伸手轻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尖，笑吟吟道，“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有老司机的架势？” “老司机？我连自行车都不会骑呐。”郭二妞挽住曲成圆的手臂，“咱俩不是过命的交情吗？你就跟我说说呗。” “我和你有过命的交情，那我跟柏宣也有过命的交情呢。” 曲成圆想，千钧一发的时刻，若不是柏宣将她护在怀里，她有无数种嗝屁的可能。 两位姑娘目光一对上，女儿家的心思便互相了然，忍不住又嗤嗤笑起来。 正开怀笑着，远远见到林云和队友也过来吃饭，曲成圆和郭二妞便不约而同收起笑意。 “二妞，刚才的话，咱们俩私下谈就好，不要给别有用心的人听去，现在公社里抓得很严。”曲成圆低声嘱咐。 郭二妞点头如捣蒜，“放心吧成圆，我的口风可严实了。我只跟你说秘密。” 曲成圆抬手揉了一把小姑娘的脑袋。 在这个艰难的年代里，不仅生活条件差，还有严格的道德舆论束缚。来到边疆支援的知青，都要严格遵守一项禁止婚恋的规定。 知青队伍里，谈恋爱就是违纪。一旦违纪，处罚极其严厉。 曲成圆知道这段历史，今年是1966年，得到1968年，知青的三年供给制才会解除，那时才允许知青男女们谈恋爱。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话柄。 此时的首都已经开始了文化/大/革命，只因为她们身处边远的塔里木盆地深处，消息闭塞，但在不远的将来，各种相关消息和决策便会接踵而至。 曲成圆告诫自己要低调做人做事，好好躲过这场即将延续十年并且将给国家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 *** *** 9月底，红星农场的秋收工作进入冲刺阶段。 同为全民所有制的国营农场和友邻公社，丰收农场结束完知青大练兵，每日将抽调30人去协助红星农场抢秋收。 曲成圆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成熟的麦田，如今身临其境，被满眼金灿灿的气势震撼到了，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一望无垠的麦田，沉甸甸的饱满麦穗，压弯了麦秆。若有风吹过，能听到类似海浪般延绵起伏的哗啦啦声。 想到以后的丰收农场也会有这种田地麦浪，她雀跃不已，心里哼着一首《稻香》。 王指导员的感慨却是满满的羡慕，“为了迎接今年的秋收，国家用很多新的生产技术装备武装建设兵团，光是配给红星农场的拖拉机就有4台，咱们只有坎土曼。” “咱们今年努力，明年丰收农场也能收到国家送来的拖拉机。”吴迪宽慰道，还不忘cue上一旁的柏宣，“柏宣，你说是不是？” 柏宣不语，他顺着曲成圆的视线望去，就看到麦地里的一台开得正欢的红色拖拉机。 开拖拉机的不是别人，正是郑雨泽。 距离上次见到郑雨泽，还是练兵前的场草投票时。 想到吴迪之前跟他提起场草选拔赛的事，他起初完全不感兴趣。 只是听到场草选拔是经由“全部女知青”参与投票选出，他才支棱起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全部”这个关键词。 那是不是意味着，曲成圆也参与了投票？ 她会把票投给谁呢？柏宣突然对这个起了好奇心。 他不动声色问吴迪，这是不是无记名投票？ 吴迪这个小伙子单纯，不经问，一下子就把谁把票投给谁都和盘托出。 此时这位单纯的小伙子怀着敬佩的目光望着柏宣，心想自己能和场草做舍友，也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啊。 *** *** 红星农场的条件比丰收农场好很多，知青不但能住上土垒房，连食堂的厨房都不在地窝子了。 丰收农场的女知青被抽调去食堂厨房帮忙，秋收工作是两班倒，中间不停歇，食堂便得24小时运行。 做饭、送饭、继续做饭、继续送饭，昼夜不停。 算上农场原有的一百多位知青，加上三十位援手，食堂的工作量翻倍增加，一下子要管近两百人的一日三餐。 听说四台拖拉机已经夜以继日运行抢收，红星农场的机耕队只有六个人，有两个小伙子已经因为工作量过大而累倒了。 秋收期间，每天的主食是蒸馍馍、做面条、面片汤。 曲成圆连续两天都在揉面粉和面、发面，揉得她一看到白色粉末就犯眼花。 “成圆，这里不忙，你先去给机耕队的同志们送午饭吧。”红星农场的大厨伊力亚斯是新疆本地人，却说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老头见这小姑娘成天就掉进面团堆里打转了，有心让她出去放放风休息。 “好嘞。”曲成圆爽快应下，洗干净手，提上热乎的饭菜前往麦田。 距离也不远，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机耕队正好开着拖拉机返回田埂边，远远就见到今天来送饭的是丰收农场的女知青。 除了郑雨泽以外的知青，都是第一次见曲成圆。 姑娘穿着蓝白条纹的海魂衫，搭配卡其色的工装裤，黑油油的辫子垂在胸前，一根蓝色发带系在发梢。 等她走近了，能清晰看到瓜子脸上挂着笑，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小伙子们不约而同停下拖拉机，一个个莫名有些脸红，咧嘴傻笑，露出大白牙。 曲成圆是吃过午饭才来的，小伙子们聚在树荫下吃饭。她闲来无事，对停在田边的拖拉机产生了兴趣。 “怎么？觉得有意思？”郑雨泽三两口吃完午饭，没有休息。 “苏联明克斯产的，马力是28还是55？”曲成圆头也没抬，眼光像钉在了这台机器上。 郑雨泽闻言一挑眉，饶有兴趣，“哦？你对拖拉机还挺了解。” 曲成圆嘴角弯弯以作回应。那是当然，上辈子的她还是位很懂摩托车、赛车的老司机。 “你要试试吗？”郑雨泽突然出声邀请。 曲成圆眼睛倐地一亮，“我可以吗？” 忽然迎上这热忱的目光，郑雨泽的心脏忽然砰砰直跳，他清咳一声，“当然没问题。我们知青队伍里有很多优秀的女拖拉机手。” “嗯，我听过说，最早的女拖拉机手驾驶的就是苏联DT14女式拖拉机，还有波兰的单杠烧球式拖拉机。”曲成圆以前的知识库存派上了用场。 郑雨泽没想到一个年轻的姑娘竟然对机器如此了解，他一步跨上拖拉机，“你也上来吧，我教你。” 曲成圆大大方方坐在郑雨泽旁边，看他如何操作离合器、油门和刹车。 柏宣和吴迪走过来吃午饭的时候，就看到郑雨泽在教曲成圆开拖拉机的一幕：男人站在麦田里，几米远外是在开拖拉机的曲成圆。 吴迪一看就来了劲，丢下柏宣，拔腿就跑去看，像发现了新大陆，“成圆，你怎么学会开拖拉机了？” 曲成圆将拖拉机稳稳停好，意气风发地跃下，“怎样？我刚才是不是很有范儿？” “当然啊！你是丰收农场第一位女拖拉机手了。”吴迪羡慕极了。 “吴迪，”柏宣淡淡出声，“吃饭了。” 机耕队的其他小伙子此刻午休完，郑雨泽朝曲成圆挥手告别，抓紧时间继续投入工作。 曲成圆走回刚才众人吃饭的树荫下，就看到柏宣又一副沉着俊脸，硬生生移开目光的样子。 她原以为经过“生死之交”的考验后，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没想到柏宣埋头吃饭，只留给她一张有棱角的侧脸。 “你们来啦。”曲成圆决定先愉快地打招呼。 吴迪满口塞着食物，“唔唔唔。” 她自然看向柏宣，他停下手里动作，闷闷应了一声，“嗯。” 男人眉眼微动，睫毛掩倦垂下，遮住平时深邃锐利的黑眸，背靠大树坐下，有种莫名委屈的样子。 曲成圆：“......” 有种画风突变的感觉，到底怎么回事？？？ 她心底咯噔一声，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诶诶诶，谁欺负他了？ 随即又一想：不对，谁还能欺负他呀？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不开心了：洗fer跟郑雨泽咋这么好，害我的傲娇精人设已崩，委屈.jpg 曲成圆：那下一章你教我捉虫好不好？ 柏宣又开心了：作者君速速安排。 作者君(苍蝇搓小手.gif)：统统安排！ 男女主的对手戏将会越来越多，小可爱们敬请关注“宣圆CP”！ 作者君真诚求收藏求评论呀！ 第10章 吾命休矣！ 午后起了微风，远处的麦浪随风呈现出海浪般阵阵起伏。 曲成圆看得入了迷，眼前风景给她的内心带来一种平静感。 “等会儿你还要回食堂厨房吗？”吴迪问道。 柏宣不动声色，竖着耳朵，往曲成圆的方向微微转身。 “唔，等你们吃完，我就要回去搓面粉了。”曲成圆双手环膝坐在大石上，语气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无奈和疲惫。 吴迪瞧见她这样子，“怎么？干得不习惯吗？大家都盼着在房子里工作，不晒又不热。” 姑娘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哟！听你的意思，难不成真想去开拖拉机啊？”吴迪乐了。 曲成圆点头，“我觉得开拖拉机有趣多了。” 她没接着说，揉面团挣工分真的超无聊，谁爱去，她就让给谁。 柏宣努力压住嘴角上扬的笑意，食堂干活枯燥，知道她这几天着实是闷坏了。 “看你这架势，以前学过开拖拉机吗？” 吴迪是个自来熟，吃完午饭也不急着回农田，索性坐在曲成圆旁边聊起来。 “我爹是公交车司机，我大哥以前在部队是运输兵，所以我对汽车、机械类算比较了解。”根据原主的记忆，曲成圆说了个折中的措辞。 上辈子的她，和大部分女生不同，是个机车赛车发烧友，收集了很多汽车模型和手办。 只是老司机因疲劳驾驶翻了车，才有了她在麦田开拖拉机的今天。 吴迪不知道曲成圆在想什么，羡慕中带着崇拜，“难怪你一点就通，这么短时间里就学会开拖拉机。” 他忽然想到什么，又说，“柏宣画画可厉害了，我看过他的速写本，画了很多车型，有北京130型重卡，还有上海58-1型三轮汽车。对吧？” “哦？”曲成圆和吴迪终于齐齐扭头看向身后这位沉默已久的“小委屈”。 柏宣暗搓搓等了许久，终于听到自己被舍友cue，清了清喉咙，“兴趣而已。” “以后有机会也给我欣赏欣赏你的速写本呗。”曲成圆决定主动向柏宣示好。 她觉得柏宣其实人并不坏，只是可能与人沟通方面比较被动，毕竟前·傲娇精有自己的骄傲和固执。 “好。”柏宣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眉眼舒展开来，之前堵在心头那股莫名的郁闷似乎一扫而空。 *** *** 新疆塔里木的深秋，气候忽冷忽热，昼夜温差大，不少知青感冒中了招。 曲成圆挺感激原主这副17岁的身体，健康，充满活力，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对当地环境适应得极好。 和厨房的伊力亚斯老爷爷打过招呼，每天中午开始由她给机耕队送饭。 很快就跟机耕队那几个人打好了关系，小伙子们吃饭时，她就能趁机开一会儿拖拉机过过瘾。 柏宣骑着自行车过来，远远就看到一台红色车头的拖拉机在麦田里撒欢儿似的，“突突突”地前进。 正午烈日当头，驾驶员却丝毫不受影响，瓜子小脸晒得红彤彤。 归还了拖拉机送走机耕队，曲成圆回到树下，只有柏宣一人在吃饭。 “吴迪呢？”她问。 柏宣淡淡道，“他今天有事，留在丰收农场。” 曲成圆一眼就看到停在旁边的自行车，传说中的凤凰二八锰钢，稀奇得很，蹦蹦跳跳就凑上去看。 柏宣觉得这姑娘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你怎么骑自行车来了？”曲成圆试着拨响了车铃，铃声清脆。 “向陈指导员借的，节约往返时间。”柏宣回答言简意赅。 自行车座包的高度直接到曲成圆的腰部以上，她个子矮，如果坐着骑车，脚根本无法触地。 曲成圆偷瞄一眼男人的大长腿，哎，她要是有这身高，此刻就能欢快地骑车溜达一圈。 她还注意到柏宣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口向上卷起两寸，露出好看的手腕。 和他以往宽松的着衣风格相比，这件上衣明显更修身，将他那健硕的身材完美地包裹起来。 腹肌隐约若现，真真是让人大饱眼福，先不管什么非礼勿视了，曲成圆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说什么场草评比，那些女人说到底就是馋柏宣的身子。 她忍不住召唤出E23：【柏宣的身高、体重、腿长、肩宽和胸围是多少？】 感受到宿主的心跳加速，E23冷静播报：【柏宣身高188cm，体重70kg，腿长112cm，肩宽53cm，胸围108cm】 曲成圆眯了眯眼睛，思绪缥缈，忍不住猛吸一鼻子。 话说上次在练兵的投弹场，她就是倒在了这样宽广伟岸的怀抱里吗？ 冷不丁汇上柏宣的视线，发现他的眼神与以往都不同，平常冷淡锐利的眉眼，此刻像带了钩子似的，紧紧追着她。 曲成圆做贼心虚，眼神闪躲，额角微微在跳，“干、干嘛？” 她只不过偷偷瞄了一眼，臆想了一丢丢而已，难道就被他发现了？ 男人猛地起身，继续紧紧盯着她，眼神来势汹汹。 她想干脆来个现场逃逸，不料柏宣长腿一迈，轻松堵住了她的去路，高大的身影倐地将她和阳光隔开。 “你、你听我解释。” 曲成圆心如擂鼓，在想用什么理由来搪塞刚才自己肖想的那些黄/色废料。 “你不舒服？”柏宣指着鼻子，毫无边际来了这么一句。 诶？？？ 曲成圆习惯性抬手摸鼻，手背上湿湿粘粘，赫然一片血。 她这才感觉到有股暖流自天灵盖汹涌而下，从鼻子里簌簌流出，瞬间滴滴答答淌在地上成了一摊。 ！！！ 这是什么情况？鼻血的流量比大姨妈侧漏还可怕，两眼都在冒金星了！ 她忍不住扪心自问：这是，发、发、情了？还是，欲、求、不满了？ 夭寿啦，才偷看了两眼，都没摸到！姑娘委屈又震惊！ 柏宣迅速从兜里掏出一条格纹手绢，一手轻托她的后脑勺，引导她仰头，另一手拿手绢按压她鼻梁下方的软骨位置。 “别怕。” 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曲成圆乱哄哄的脑袋瞬间冷静下来。 “你自己来。”柏宣让她伸手捂鼻。 他踢起自行车的脚撑，“上来，我带你去卫生队。” “哦。”曲成圆仰着头，没想到车后座也很高，她抬臀/蹭了半天都没够到。 这就是小短腿的尴尬，曲成圆有些目瞪口呆地凌乱。 柏宣重新把自行车的脚撑打上，走到她面前，声调不自觉轻柔，“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话音刚落，曲成圆就感觉到他的一双手握着自己的肩膀，用力一提，她就稳稳坐在了自行车后座。 等她反应过来，柏宣已经蹬着自行车往前骑了。 “坐好扶稳。”清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她忍不住伸手捏住了柏宣的衣角。 “沙砾路不稳，抓衣角不安全。” 曲成圆眼见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捏着衣角的手扶在了他的腰侧，感受到男人身体明显的一紧，随后车速加快了起来。 到了一段坡度挺大的路，曲成圆感觉到柏宣骑得吃力，“要不，我下来走吧？” “没事，你扶稳就好。”柏宣下了车，纵然用了全身的力气，推着自行车一路狂奔。 曲成圆坐在自行车后座，不敢乱动，鼻血已经浸透柏宣的手绢，沿着她的手指缝流了出来。 她明白了，柏宣担心她失血而亡，才这么全力以赴地带她去卫生队。 看着平时沉稳的柏宣慌了手脚的样子，曲成圆两眼一翻，只觉：吾命休矣！呜呜呜！ *** *** “气候干燥，水土不服。” 红星农场的队医刘大姐学的是中医，给曲成圆扎了几针才止住血，“体质湿热，肝火旺盛，我等会儿开点中成药给你，吃两天就好了。” “谢谢刘医生。”她仰头捂着鼻子，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委屈极了。 “柏宣同志的急救措施也很及时到位，刚刚他进来那架势，可把我吓坏了。”刘大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曲成圆瞥了眼站在身旁的大个子，回想起刚才他停好自行车时，她已经腿软地没力气从后座下来。 柏宣二话不说，俯身抄起她的膝窝，一把就将她公主抱起来，大步流星冲进了卫生队。 嗐，曲成圆伸手将碎发虚捋在耳后，她在想啥呢！又不是拍言情剧。 柏宣只是不想她在他面前当场去世吧。 等曲成圆彻底止住鼻血之后，送丰收农场知青回去的卡车早已开走。 曲成圆不由地看向柏宣。 柏宣明明背对着她，却像接收到了她问询的眼神，“刚跟陈指导员请示过了，等会我们骑车回去。明天再把他的自行车带过来。” 男人扭头望窗外，耳尖泛红。 *** *** “东方红的拖拉机带犁铧，还能翻土。” “听说红星农场要抢在10月底前完成收麦，深秋气候不稳定，冰雹特别多。” “刘医生说鼻腔里可以抹点凡士林，能防止流鼻血。” “......” 曲成圆坐在自行车后座，发挥她以前主持串场的能力，尽量找话题不让气氛冷场。 新疆地处西部地区，和内地城市不同，落日时间大约在晚上十点左右。 傍晚两人骑车回去的路上，周围的风景还像白天一样亮堂。 见柏宣一直默默在骑车，曲成圆张了张嘴，眺望着远处的天山山脉，没再说话。 安静了半晌，柏宣突然出声：“收完麦子，还要放火烧一遍，再播种第二年的冬麦。” “为什么要火烧一遍麦田呢？”曲成圆不明白其中缘故。 “麦地收割完，会遗留大量的秸秆、麦茬，害虫会将虫卵隐藏其中，留下虫灾隐患。” 柏宣扬起头，“比如说夜蛾的虫卵，能侵蚀三分之二的粮食。” 曲成圆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虫灾好恐怖。 “燃烧秸秆，是目前最简单有效预防虫害的手段。”柏宣道。 “目前？”曲成圆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我们农业学里常说斤粮斤草，”他耐心解释，“小麦和秸秆的质量比是1:1，意味着生产100斤小麦，同时也要回收100斤的秸秆。燃烧如此大量的秸秆，会带来更复杂的火灾隐患和环境问题。”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曲成圆忍不住问。 柏宣嗯了一声，“正在研究，如果能够有效控制虫害，以后就不必大费周章处理秸秆问题。” “那你要加油啊！”曲成圆脱口而出。 “好，我尽力。”男人温和的声音随风传来，在她头顶响起。 曲成圆伸手悄悄捏起他的衬衫衣摆，好像是第一次和柏宣聊了这么久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单机努力码字的作者君携“宣圆CP”，跟小可爱们求一波收藏和评论。 希望得到你们的支持，一起见证“宣圆CP”呀(*￣︶￣) 第11章 婚礼 五公里的回程，大部分都是砂砾路，柏宣骑得很稳，曲成圆只用虚虚伸手攥紧他的衣角。 忆起下午的惊心动魄，曲成圆还忍不住额角乱跳，柏宣推着她和这辆凤凰二八锰钢在陡坡上一路疾驰，简直能拍出一部六零年代版的《速度与激情》。 反正不赶时间，两人花了四十分钟慢悠悠骑回丰收农场。 下了车，曲成圆才瞥见柏宣白衬衫胸口和袖子上的斑斑血迹，惨不忍睹，俨然一个作案现场。 刚静下来的脑袋感觉又开始嗡嗡作响，她过意不去，试探问道，“要不，你把衣服脱了，我来帮你洗吧？” “嗯？”柏宣停好自行车，低头看看衣服，反应过来，“没事，多揉几下就洗干净了。” 曲成圆欲言又止，以她多年来每个月特殊时期积累的经验，在白色衣服上洗掉血迹，是个技术活。 “先用冷水搓洗，等血迹淡了之后再用皂角粉。一开始直接上皂角粉洗的话，反而难洗掉。”她只得传授一下洗涤秘诀。 这年头，又在物资缺乏的边疆，一件得体的衣服算得上是奢侈品。 柏宣这件白衬衫，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 曲成圆可不允许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丰收农场从此少了一位养眼的白衬衫男神，这样怎么对得起给场草投过票的姐妹们？ 她心里暗暗叹气，可惜了。要是在上辈子，她能立刻在某宝给他下单买一打阿玛尼的白衬衫。 这个意大利牌子的衬衫以精致的质感和简单的线条著称，最能衬出柏宣这样的身材和气质。 “成圆！成圆！” 郭二妞在远处，手作扩音状喊她，“我给你留了窝窝头。” 曲成圆转身朝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稍后就来。 柏宣却准备转身前往相反方向的男宿舍。 “诶？你不去吃饭吗？”曲成圆叫住他。 柏宣勾勾嘴角，展示了下自己的衣服，有些漫不经心，“现在这个样子去食堂，会吓到其他同志的。” 曲成圆了然，又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她再次表示感谢，决定不要再叫他傲娇精，他这样人美心善，堪称“六零年代边疆颜美”。 “大侠救命之恩，定当......”曲成圆顿了顿，想起以前在影视剧里听到过的台词，“定当涌泉相报。” 诶？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她又改口，“应该是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诶？乱许什么呢！ 姑娘挠挠头，也不知道心底哪里来的紧张，一说话就像吃了螺丝，频频口误NG。 柏泉嘴边笑意加深，笑眼盈盈。一路载人骑车回来，他的额前隐有薄汗，脸上略有运动后的红晕，现在连耳尖也开始泛红。 曲成圆早就发现了，只要傲娇，哦不，现在是颜美。只要颜美心情好，那眸底都是水波荡漾，看你一眼，没了往日的清冷，反而跟带了钩子似的，后劲儿十足。 刚才她又有个新发现：眼前的颜美笑起来的时候，唇角挂着两个浅浅的酒窝。 见到他笑，她心里也忍不住放松下来，不由自主也跟着笑。 不知道自己之前怎么戳到柏宣的“嫌”点，导致他见到她就没好脸色。 现在经过“生死之交”和“鼻血之交”，两个人似乎不但冰释前嫌，还有了一些革/命的友谊。 见曲成圆还笑吟吟地站在原地，柏宣出声嘱咐，“记得刘队医交代的话，今晚洗脸的时候不要用热水。最好用冷毛巾敷一下脸。” “嗯，我知道了。” “那回宿舍后就早点休息吧，”柏宣想了想，补充道，“对了，今晚最好枕头垫高些再睡。” 曲成圆乖巧地嗯了声，又问，“你确定吴迪会给你带晚餐吗？” “下午卡车过来载大家回农场时，我让人给他和郭二妞带话了。” “哦......”难怪刚才小姑娘说给自己留了晚餐，曲成圆挥挥手，轻声道，“那我们就明天见吧。” 柏宣微微颔首，目光柔和，“嗯，明天见。” “好。晚安。”曲成圆一步三回头。 “嗯，晚安。”柏宣语气里带着一丝轻快。 郭二妞站在原地等了半天，眯着眼睛努力往前望，这两人究竟还在磨叽什么呢？小仙女怎么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就留着明天再去问学霸柏宣呐！ 她心里着急，窝窝头要凉了哟喂！ *** *** 到了星期天，丰收农场知青们没休息，要去红星农场参加一场知青婚礼。 来援边的知青有个铁的纪律规定：知青之间不准谈恋爱。 这对知青的婚礼比较特殊，夫妻俩援疆前就在沪市领了结婚证，第二天就登上开往新疆的列车。 初到边疆，忙着开垦荒地、通渠洗碱，还要练兵军训，婚礼迟迟没有办下来。 新郎官周凯是个朴实的小伙儿，看到新娘子全心全意毫无怨言跟自己来到荒郊野岭，连个像样的婚礼也没有，心里有愧意。 秋收后难得有短暂闲暇，他专门找公社相关负责人申请，想给妻子补办一场知青专属的农场婚礼。 陈指导员一听就拍板同意了，这是喜事啊，办！立刻办！ 这段日子大伙儿一起干活练兵，彼此之间感情熟稔亲切了不少。 听说要去吃结婚酒席，众人商议了下，以农场名义，每位知青出资平摊，统一给新人置办礼品。 一切从实用角度考虑，最后送了两个暖水壶、一对搪瓷水杯和一床棉被，并且承包当日的酒水开销。 婚礼当天，附近的兄弟农场也过来了不少凑热闹的知青，红星农场的伊力亚斯大爷光是花生和腰果就炒了整整六大麻袋。 众人三五围坐，喝喝茶，嗑花生，俨然发展成一个中小型茶话会。 新人夫妇没想到能来近两百位知青，热闹程度堪比他们初到乌市火车站时，诸多市民夹道欢迎的场面。 一下子得到这么多祝福，新郎一激动，脱口而出：“同志们辛苦了。” 众知青们齐声打趣回应：“为人民服务。” 不一会儿，又有人起哄要新人介绍恋爱经过，新郎站着乐呵呵摸头憨笑，新娘羞得脸颊绯红。 有胆大的男知青直接问，“那就说一说，你俩是谁追的谁？” 郭二妞也嘻嘻捂着脸笑，曲成圆忍俊不禁，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听别人的恋爱故事，你害羞个啥？” 新郎官腼腆起来，含情脉脉看一眼自己的美娇娘，“情义共甘苦，苦中求幸福。是我，是我积极主动向美好的事物靠近。” 一席别样的当众表白惹得集体哄堂大笑。 婚礼仪式很简单，房间墙上挂着毛主/席的画像，写着几个大字：“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陈指导员当证婚人，新人先拜伟大领/袖，再拜革/命同志，最后才是夫妻对拜，这婚礼仪式就算圆满了。 这群知青们其实都是平均年龄不到20岁的年轻人，难得有喜事凑在一起，自然而然把茶话会又变成了演唱会。 不知谁起的头，很快现场就变成了大合唱。 先唱《东方红》，“东方红，太阳升......为了建设新中国，呼儿嗨哟，领导我们向前进。” 唱完又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 这两首堪称那个年代的“圣歌神曲”起头，一唱就停不下来，一曲又一曲地接龙。 曲成圆也被现场的氛围感染得激动起来。 她曾一度怀念自己上辈子看过的几场五月天演唱会现场，万人大合唱，感觉每个细胞都在唱着“恋爱ing”。 主唱大人还会进行煽情问答：“看看你左边的人，右边的人，TA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①？” 全场齐呼：“是！” 主唱大人：“要不要和TA做一辈子好朋友，再来看五月天的演唱会？” 全场激动：“要！” 此刻来到六零年代，和这群年轻无畏的战友们一起高声歌唱，歌唱青春、友谊和梦想。 也算换了种方式，圆了自己再看一场演唱会的梦。 “和你再干一杯，再干一杯永远，喝了就能万岁，岁岁和年年②。” *** *** 深秋的傍晚，太阳还没下山，辽阔的荒原开始起风，已经升起了取暖的火堆。 知青们唱歌累了，随意席地而坐，听一段口琴吹奏，或听一段冬不拉③的弹唱。 曲成圆径直走到一个小土坡上，背靠着大家坐了下来，眺望着远处的天山山脉。 耳畔听到旋风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夹杂着断断续续的音乐声，天的尽头藏着海市蜃楼的梦境。 柏宣四处张望，在人群中没找到熟悉的身影，转头就见到了这么一幅震撼人心的晚霞美人图。 天还是亮的，夕阳的余晖尽数倾洒在她身上，侧脸线条变得更加柔和，浑身散发出一股超然脱俗的气质。 姑娘今天穿了身浅蓝色碎花上衣，黑油油的辫子乖巧地披在身后，和身下的黄土地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冲击。 似乎感觉到炽热的视线，她回头随意看了一眼，白皙的脸蛋被阳光照得透亮，笑起来时眼角上扬的弧度正好。 忽然想到新郎官今天说的“积极主动向美好的事物靠近”这句话，柏宣嘴角抿出一丝浅浅笑意。 他认真地看着她，提醒自己要将这美好的一幕牢记在脑海里，刻画在他的素描本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看到这里的亲们，单机码字有些感慨，虽然作者君是个小透明，真的很希望能够在评论里跟你们打声招呼，也希望你们看得愉快。 柏宣：拍了拍读者小可爱们，蟹蟹你们的支持、评论和收藏。 【注释】 ①主唱大人这段问答梗出自DNA演唱会，作者君亲临现场，每每回忆起都炒鸡激动。有生之年系列。 ②歌词出自Mayday《干杯》 ③冬不拉：哈萨克民族传统弦乐器。 第12章 寄信 在红星农场吃完喜酒，只有一辆嘎斯牌卡车往返载送知青们回丰收农场。 一辆嘎斯卡车最多乘坐20人，新来的知青便发扬“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让老知青们坐第一趟车先回去。 晚上十点的塔里木，夜色终于降了下来。 郭二妞极少熬夜，又兴奋了一整天，困到站不稳，挽着曲成圆的手臂，像考拉似的将自己依附在她身上。 曲成圆怕她睡着容易着凉，揉揉她的脑袋，不断找话题跟小姑娘搭话。 柏宣和吴迪站在她们身边，吴迪是个话痨，理解曲成圆的用意，也时不时跟郭二妞聊起中学旧事。 曲成圆比郭二妞高一个头，此时被小姑娘熊抱着，身子也歪了一边勉强撑着。 柏宣料想她这姿势站久了肯定不舒服，自然而然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 “哦？”曲成圆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谢谢。” 柏宣轻轻嗯了声，瞥到布袋里的物件，“织毯？” 曲成圆点点头，“拜托伊力亚斯大爷的夫人编织的新疆古毯。” 吴迪闻言，探着脑袋要去看。 一听有新事物，郭二妞也饶有兴趣地睁开眼睛，暂时不困了。 曲成圆双手还搂着郭二妞，只得朝柏宣扬扬下巴。 柏宣默契会意，拿出织毯的一角展开给他们看，宝石蓝大地色的毯子，编织的图案是新疆石榴花，是维吾尔族具有悠久历史传统的手工艺品。 “成圆，你要这个地毯来做什么？”郭二妞不解。 “之前不是中秋节么，咱们又是练兵又是秋收，错过了时间，我想寄回家给爸妈做礼物。” “你什么时候去镇上寄信？我也想去。”郭二妞问。 “尽快吧，争取在下周六寄出去。” 曲成圆着急，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入冬，听老知青说，通信路段随时会因为冰雪而封闭，直到来年一月才重新开放。 届时除了必备物资和信件采取空投的方式，投掷到特定地点，其他的日常通信将会暂停。 “那我也要赶紧写信了。”郭二妞把头埋在曲成圆的颈窝，吸了吸鼻子，“好想家呀！” “傻丫头。”曲成圆轻声道，语气里也带着一丝委屈和难过。 柏宣转头看她，月光勾勒着姑娘的眉眼，乌黑的眼珠里似有水光。 他心神微动，喉结滚了滚，攥紧了手里的袋子，没再出声。 *** *** 活了两辈子，曲成圆还是第一次给亲人手写家书，笔在手里，心中感慨，万般滋味竟然一时无从下笔。 一旁的郭二妞倒是洋洋洒洒，很快写了满满几页纸。 “你怎么还没写呀？”郭二妞看到对面的小仙女咬着笔头放空。 曲成圆无奈笑笑，“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有什么难的，从上火车那天说起，咱们怎么来到丰收农场，怎么开荒种地，我还跟我娘说了练兵摸了真木仓的事情。”郭二妞在一旁滔滔不绝。 “不过成圆呐，”小姑娘咬着下唇，面露难色，“我没在信中写那次投弹的事故，怕我娘担心。其实我特想跟她说你的英雄事迹。” “傻丫头，这个事儿肯定不能写。” “我还写了咱们的伙食，三餐有苞米茬子、榛子面糊糊、窝窝头，偶尔还有羊肉吃。”虽然郭二妞吃不惯羊肉，但也把有肉吃这件事写了进去。 家书么，自古就是报喜不报忧。 曲成圆想通了，也按照郭二妞给的思路，遵循时间顺序，开始提笔写信。 花了两个晚上，终于写好了家书，曲成圆在信纸里夹了十元钱，又小心翼翼将信封仔细打包了两层。 丰收农场是国营农场，援疆知青不是义务劳动，每个月都有工资。 她第一个月收到35元工资，余下15元做伙食费，花了10元从伊力亚斯大爷那儿买了织毯做礼物，再给10元给爸妈当零花钱。 曲成圆很满意自己此生第一份收入的安排。 镇中心离丰收农场有20公里，卡车每周六会去镇上采补一些物资，曲成圆和郭二妞计划搭顺风车当日往返。 自从写完了信，曲成圆就日盼夜盼周六快点到来。 一想到爸妈和哥哥能收到自己信和礼物，她心里就有种甜蜜的满足，觉得之前的辛苦都值得了。 *** *** 终于等到周六，曲成圆兴冲冲地起了个大早，郭二妞却恹恹地在大通铺上窝成虾米状。 “成圆，我今天不能和你去寄信了。”小姑娘脸色不太好。 曲成圆探探她额头，没有发烧，又问，“小日子到了？” “唔......”郭二妞不好意思，把脸埋进枕头里。 “我给你泡点红糖水，信给我，我寄完就回来。”曲成圆拍板做了决定。 给郭二妞冲好了红糖水，曲成圆便带上准备寄回家的包裹，匆匆赶到农场大门口等车。 平时卡车在上午八点半出发，而今天曲成圆从八点等到九点还不见踪影。 她觉得不太对劲，到停车场没见到车，又重新绕回地窝子食堂门口，找了位知青问。 “小林，今天怎么没有车去镇上？”她问。 “嗐，车早就出发了，你没听说吗？今早才是惊险呀！” “什么事？”曲成圆继续问。 “你们同批知青，叫林云那个，半夜她在地窝子里睡着觉被蝎子给咬了。” 曲成圆啊了一声，“蝎子？” “对啊，在肩膀上咬了好大一个口子。人抬出来的时候都吐得昏迷过去了。卫生队不能治，得去镇医院注射血清。”小林啧啧嘴。 野外的蝎子极毒，尾端有一根钩型毒刺，蜇人时释放出能够麻痹神经的毒液，严重者可因呼吸、循环衰竭而死亡。 虽然对林云没有什么好的印象，但生命攸关的事，曲成圆倒是希望她能活下来。 今天看样子是不能去寄信了，只能等到下个周六。 听王指导员说接下来有生产知识竞赛，这种比赛肯定不能占用农活和学习时间，极有可能放在周末举行。 如果下周六不行，就得下下周六。 天气渐冷，万一山里下雪，卡车便不会去镇上。 下雪的话，邮局会停业。 曲成圆站在原地，已经脑补出了几十种无法将信寄出的情况，心里莫名开始沮丧。 柏宣一回来就见到曲成圆耷拉着脑袋的样子，不用猜就知道她是犯愁寄信的事。 他压下嘴角漾起的笑意，拇指拨动车铃。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又熟悉的铃声响起，曲成圆倐地抬头，就对上柏宣那双带着笑意的黑眸。 柏宣忍不住勾起嘴角，似乎很满意曲成圆的反应。 他知道车铃一响，姑娘不但会看他，还会充满惊喜地奔向他。 果然没猜错。 “柏宣！”曲成圆跑了过去，“你要去哪里？” “要去邮局办点事。”柏宣清了清喉咙，故意问道，“你呢？一大早站在食堂门口干嘛呢？” 眼前的姑娘闻言，眼睛一亮，“真的？我也正打算去镇上，只是今早的车有事提前开走了。” 曲成圆看了看柏宣的自行车后座，“你就骑车去？” “嗯。”柏宣轻声应道。 曲成圆欲言又止，20公里的车程不远不近，骑快点的话，单程一个半小时也能到，如果载多一个人呢？ 柏宣认真地看她，看她那双充满灵气的清澈瞳孔，如今他发现自己能很快猜出她在想什么。 男人缓缓出声，“我之前骑车去过镇上，载着吴迪去的，单程一个半小时。” 见曲成圆不语，他又问，“你有什么代办的？我帮你。” 曲成圆除了想寄信，还想去镇上的集市逛逛，毕竟在这荒郊野岭待久了，总想去新的地方看看。 她想了想，“你今天自己一个人去吗？” 柏宣点点头。 曲成圆仿佛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种无声的召唤，她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心理作用使然。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我正好也要去邮局办事。”姑娘终于开口，“我也会骑自行车，你要是累的话，咱俩换着骑，我载你。” 她的身高只比柏宣的肩膀高出一点，柏宣嘴角微勾，问道：“车座很高，你怎么骑车？” “这个我有办法，你不是坐在后座么？先用你的长腿支撑着自行车，等我蹬车开始骑了，你收腿坐稳就好。” 曲成圆尾音上扬，已经给自己无法触地的小短腿找到了很好的解决方案，似乎很开心。 他注视着姑娘坚定的眼神，忍不住轻笑一声，声调跟着轻柔起来： “好，那我们就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感谢作者亲妈，又给我安排车戏 (*￣︶￣) 作者君：嘿嘿...下章长长的车戏安排起。 第13章 进城 距离曲成圆上一次骑自行车的记忆，大概是在上辈子的健身房里踩动感单车，耳畔是DJ舞曲，一身腱子肉的教练喊着口号不断鼓励着大家。 大家配合着音乐节奏疯狂蹬踩，感受挥汗如雨的淋漓尽致，那是一种乐在其中的有氧燃脂运动。 此刻的她，健身房的小黑屋变成了天广地阔的盆地，脚下同款蹬车的动作不停，只有趁着偶尔的空闲，抬头无语望天。 其实她只是随口说的，自己可以骑车载柏宣。 谈判协商嘛，就是要婉转提出一些与对方有利的条件。而且是她自己主动提出的，敢提敢当。 没想到柏宣竟然立刻答应了，而且一出发就让她骑车。 她差点忘了柏宣可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钢铁直男。 柏宣的胆子也大，这坎坷不平的沙砾路，也敢让一个弱女子去骑。 曲成圆心头莫名袭来一股气，这人怎么就这么理所当然，连句客套的推辞场面话也不说。 被人一路腹诽的柏宣此时正心情愉快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第一次被人载，这种体验很新奇。 他难得可以近距离看到曲成圆的辫子，毕竟姑娘这头乌黑油亮的辫子，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在火车站第一次见面时，和父亲斗嘴撒娇的她，随着动作飘舞的辫子。 在丰收农场第一天的知青见面会上，她像只骄傲的小猫，转身甩起的辫子差点扇在他脸上。 军训练习方队时，左右不分出了差错害羞的她，跟主人一样俏皮的辫子。 前几日的落日余晖里，惊鸿一瞥的背影，那辫子掩映在姑娘的脸庞，成了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这么一想，柏宣发现自己的脑海里似乎有许多与曲成圆的辫子相关的场景。 丰收农场水源缺乏，而她一头秀发却依然乌黑厚泽。靠近了，他还能闻到头发有股幽幽的清香。 她一定很爱惜自己的头发，才能像黑色锦缎似的光滑，如波浪般柔软。 柏宣忍不住伸出小指头，轻轻触了触姑娘的辫尾，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曲成圆又卖力继续向前骑了半小时。 听到柏宣含笑道：“看到前方那排胡杨树没，在那边停下。换我来骑吧，咱们一人骑一半路程，刚刚好。” 她才吭哧吭哧哦了声，“我要准备刹车喽！三、二、一。” 随着她摁下手刹，车速渐渐慢下来，在停下的瞬间，柏宣长腿一伸，稳住了自行车。 曲成圆扶着他的手臂，就势轻松跳下车。 不出意料，双腿落地的刹那，真是无比酸爽。 重新坐回自行车后座，她倒是很自然地捏着柏宣的衣角。 柏宣骑的这段路，与之前相比，坑坑洼洼，大大小小的坡度还挺多。 曲成圆后知后觉发现柏宣其实是故意让她骑前半程路，平缓的路段由她来骑，又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欠他一份人情。 “柏宣，我觉得你这个人其实挺细心.....” 一阵山风吹来，吞掉了曲成圆的后半句话，柏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嗯？我怎么了？” “我说你这个人车技还行。”曲成圆说完，自己很快就反应过来，仰头笑了起来。 柏宣：“我怎么觉得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这个笑声，意味深长，感觉不是在夸我。” 曲成圆更乐了，“老司机真心在夸你，祝你未来车技更上一层楼。” 柏宣：“......”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曲成圆心想，这个梗得等到60年后你才能懂啊。 柏宣又问：“怎么一定要着急给父母寄信？在这里不习惯，很想家吗？” 曲成圆轻叹一口气：“当然想啊。咱们头三年都不能回家。”毕竟回家是她目前唯一的精神支柱和奋斗目标。 沪市的援疆青年严格按照部队化管理，到兵团的头三年不但不允许谈恋爱，而且没有探亲假。 她想，六零年代末的精神生活太匮乏了吧。 又花了半小时，悠悠骑到了镇中心，曲成圆发现这个地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贫瘠。 自从有了丰收农场做对比，她总能很快发现其他地方的优点。 数百米长的街道，行人不多，时不时有穿着鲜艳民族服装的路人和挑夫经过。 路边是小贩三三两两随意摆放的地摊。 最高的建筑物也只有五层，随处可以看到属于这个时代的鲜明标语：【毛/主/席：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 曲成圆觉得自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切都稀奇得很。 原来她上辈子待过的影视城并不是完全虚构，她在这一瞬间有了个错觉，自己回到了横店拍戏的日子。 好像再多走几步，就能听到导演喊一声：“卡！” 收了工的她，就可以卸掉妆容，回到现代，回到属于她的生活。 “成圆！” 曲成圆听到柏宣喊她。 她吸了吸鼻子，软糯糯应了声，脚下却不停，径直往前走。 柏宣一个箭步上前，挡住她的去路，低头认真看她，“怎么了？ 他刚才就觉察出姑娘有些不对劲，自从对她的了解日益加深，他知道曲成圆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绝对不是初识时给外人那种活泼无所谓的印象。 甚至她表现出来的无理取闹和撒娇斗气，其实都是她的伪装。 眼前的姑娘抬眸，眼眶是红红的，盈盈水光在里面打着转，她却笑着说：“太感动了，来到新疆，头一次进城，就来到繁华集市。” 柏宣的心里一紧，明白了她其实在难过，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安抚一下。 身后传来响亮的驼铃声，二人转身去看，一组骆驼商队正浩浩荡荡地穿过街道。 “啊，骆驼！” 曲成圆揉了揉眼睛，跟在一头驮着满满货物的骆驼身后。 “柏宣，你快看。骆驼竟然没有在沙漠，来到了街上。”她冲柏宣摆手。 “成圆，先去寄信吧。” 柏宣站在原地，无奈扶额，刚才差点掉眼泪的姑娘，又一次掩饰了自己的悲伤，现在变成个兴奋逛街的小孩。 邮局不大，柜台旁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因为实在太空闲，其中一位大姐直接打起了毛衣。 曲成圆先买邮票，普通不超重的平信，本地5分，外地9分。 她想到后世邮票的收藏价值，又额外多买了几套邮票。 柏宣：“......”他以为曲成圆是第一次寄信，不知道怎么买邮票。 “成圆，邮票只需要等同于邮资即可。”他低声解释。 “嗯！我懂，只是邮票太好看了，我想收集起来做纪念。”她想了想，善意提醒：“你要不要也多买几套？以后拿出来欣赏，多好。” 曲成圆扬起下巴，冲柏宣眨眨眼：六十年代的邮票升值空间很大的，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买它！买它！ 她已经暗搓搓地收集了很多粮票、钱币和邮票，这些票据将来的身价都是按千倍增长。 可惜这个颜美，并没有理解到她的疯狂暗示，她也不能直接告诉他，这些放在未来，都是钞票。 完成了今日首要任务，从邮局出来，曲成圆感觉浑身轻松。 见天色还早，难得进城，又怂恿柏宣去逛了一下附近的供销商场。 这座供销商场放在现代也就是一层迷你简易超市，曲成圆在里面走了一圈就出来了。 “你需要买什么吗？”柏宣忍不住问。 “不买，我就看看。”曲成圆说着，又跑到路边的水果摊。 柏宣：“......”他怎么有种看到老鼠掉进米缸的错觉。 曲成圆心里想，果然购物是女人的天性。 无论到了哪个年代，哪怕就是看看不买，她也觉得很开心。 水果摊负责看档的是个维族的小姑娘，年纪比郭二妞还小，怯生生地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二人。 曲成圆口渴，索性蹲下来挑香瓜，“多少钱？” 维族小姑娘摇摇头，不出声，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盯着曲成圆的辫子。 曲成圆没留意，又问了一次价格。 小姑娘还是不出声。 柏宣在一旁用维语和小姑娘交谈。 曲成圆像发现了新大陆，“你竟然会说维语！柏宣！你可真是个宝藏男孩。” 柏宣第一次听到“宝藏男孩”这个措辞，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倐地发红，“我和我哥从小在兵团长大，部队里人多，所以会说一些简单方言。” 他看向曲成圆，“小姑娘说她很喜欢你扎辫子的头饰，愿意用香瓜跟你交换，可以吗？” “真的？”曲成圆一把扯下绑在发尾的玻璃丝，这是她从沪市带来的，其实是种透明软塑料的空心细管，爽快道，“送给你。” 小姑娘喜笑颜开，也从地摊上挑了个最大的香瓜，递给曲成圆。 香瓜解渴又耐饱，小姑娘得了新奇的玩意儿，又给曲成圆装了一把腰果。 柏宣和曲成圆也不再吃午饭，在水果摊旁坐着休息了片刻，便骑车返回丰收农场。 回去的路上她只骑了一小会儿，柏宣就直说“换人、换人”让她停下来。 她在想柏宣是不是终于良心发现，应该礼让女士，自己多出点体力来骑车。 扎头发的玻璃丝送了人，曲成圆只得解开辫子，满头秀发便如同瀑布般铺撒在后背上。 柏宣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受到过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无法继续心平气和坐在自行车后座。 还是迎着风骑车最舒服，柏宣才觉得心脏不再莫名地加速跳动，才能乖乖待在自己胸腔里。 作者有话要说：曲成圆：祝你未来车技更上一层楼。 柏宣：洗fer是不是赞我车技很好，嘿嘿。 自行车：拂一拂衣袖，深藏功与名。 作者君：(￣▽￣")咱就努力写吧。 第14章 竞赛 红星农场的秋收抢收大作战圆满完成。 凛冬将至，丰收农场灌溉洗碱工作也暂告一段落，静待来年开春播种。 知青们吃完晚饭后，照常聚在地窝子食堂里完成每晚的政/治学习，不出曲成圆所料，王指导员提出知识竞赛定在下个周六举行。 参赛人员四人一组，分组名单一公布，众人立刻一片哗然，第一反应都是先看有没有学霸在自己这组。 王指导员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这次的竞赛成绩，将记入知青的平时表现，也是将来你们入/党的重要考核指标之一。” 来援边的知青们都是一颗红心向太阳的年轻人，谁也不甘心落后。 一听到王指导员的话语，各个都激动起来。 如今信和礼物已经寄出，她暂时对周末假日没有什么很深的执念。 对于曲成圆来说，知识竞赛最吸引她的优点就是：只需要动脑，不用在室外干体力活。 况且她还有个预感在知识竞赛里能派上用场的系统老友E23，这么一想，好像有段时间没有启动它了。 郭二妞在一旁磨拳霍霍，理科是她的强项，在中学时她可是学校数学竞赛代表队的队长。 “知识竞赛，不考数学。”曲成圆故意打击小姑娘的热情。 “啊？”郭二妞耷拉着脑袋，怎么办？她的数学天赋排不上用场了。 “二妞！”吴迪远远喊了一声。 小伙子激动跑过来，“咱们一组！” 郭二妞微微抬头，“？？？” 吴迪没留意她的反应，自顾自说开，“咱们几个真有缘分，这次竞赛分组又分在一起。” 曲成圆也看到分组名单，她和郭二妞、吴迪和柏宣一组。不得不说，缘分真是一个很玄的东西。 郭二妞嘟喃，“吴迪，你激动个啥。” 吴迪伸手扶了扶眼镜，“当然激动啊，首先有我吴迪在，这个组就必胜了。因为吴迪无敌嘛！” 曲成圆和郭二妞都捂着嘴笑起来。 “而且还有智力担当，有柏宣和二妞在。”吴迪肯定地点点头，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 “诶？”郭二妞这回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似有光闪过，智力担当？她和柏宣在吴迪心里地位相同？ 吴迪：“中学三年，每年的数学竞赛你都是第一名啊。” 郭二妞一下子恢复了志气，看向曲成圆，脸上就差没写着“听一听瞧一瞧，我是大佬我怕谁”。 吴迪还在认真吹牛的时候，柏宣不动神色来到他身后，曲成圆和他的目光相汇，两人盈盈一笑又移开目光。 “走了，吴迪。”柏宣出声，再不制止这个人，他能从黄浦江吹到塔里木河。 曲成圆叫住柏宣，递给他一本《青春之歌》，周围还有很多知青，她不好明目张胆把东西给他，只好夹在书里做掩护。 “谢谢你借书给我，现在还你。”她故意大声欲盖弥彰。 柏宣接过书，很快就注意到里面夹了东西。 曲成圆迅速小声说，“上次不小心弄脏的，就不还你了。给你一个新的。” 柏宣一脸疑惑，正欲打开书看，被曲成圆一个眼神制止，逐心领神会，塞进怀中的一沓学习资料里。 回到宿舍，柏宣才从书里拿出一条新的方巾。 想起之前自己的手帕拿给曲成圆捂鼻子了，以她当时的出血量，那个小小的格纹手巾怕是早已被浸透。 只是这个方巾的花纹，素白色里有暗压的花纹，看上去就是女款的手帕。 柏宣轻轻摇摇头，忍不住笑了，珍而重之地叠好，放进自己的素描本里。 *** *** 生产知识竞赛如期在红星农场举行，因为丰收农场的场地实在太寒碜，能利用的只有平时吃饭和开会的食堂地窝子。 红星农场成立得早，建有土垒房，平时开会的房子就有普通教室的大小。 大型会议室的黑板上已经挂上了手工条幅，上面写着：【庆祝红星、丰收农场1966年第一届生产知识竞赛顺利召开】 曲成圆两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竞赛。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为了生活费四处忙着做兼职，没空参加这些课外活动。 而六零年代的原主曲成圆，其实是个学渣，连进入竞赛队伍的资格都没。 她发现，如今自己混的这个缘分四人小组，似乎还有些强。 先不说召来其他知青羡慕目光的学霸柏宣，她发现与自己朝夕相对的娇小舍友，原来也隐隐有学霸属性。 就连她以为只会牛皮吹水的吴迪，在抢答问题的时候严谨缜密。 每个刺激战场的队伍里，都有一个负责躺鸡的人。而她，现在就好像是那个角色。 她看了郭二妞一眼，小姑娘冲她眨眨眼，一副“你什么都不用干，找个地方躲好，到时候跟着我走就行”。 知识竞赛的问题范围主要分为生产篇、生活篇和政治篇，比赛采取最简单的积分制， 《生产篇》的内容主要是从边疆农场的生产生活里提炼出来的实际考题，而《生活篇》则是一些日常生活百科常识。 《政治篇》最简单，内容直接源自最新的国情政策，和毛/主/席语/录。 曲成圆强烈怀疑《生活篇》出题者就是她们农场的王指导员，题目中混杂着大量历史和地理百科题，明显出题者在偷懒注水。 《生产篇》和《政治篇》都是平时知青耳濡目染学习的内容，各队你争我赶，谁也不让谁。 真正让各队拉开距离的，反而是王指导员的注水历史和地理题。 知青们已经离开校园有一段日子，平时不是干活就是学习政治，这些书本知识都已经还给老师了。 曲成圆更甚，对她来说，历史和地理知识相当于上个世纪的考古题。 原本盼着能派上用场的系统老友E23，此时碰到了主观题也毫无办法，只能随了宿主，当个“史上最沉默的系统”。 “清朝时期，被称为扬州八怪的八个人中，以画竹子闻名的是哪一位？”主持人郑雨泽读出题目。 场上正好还剩下八个队伍，柏宣在纸上写完答案，随手懒懒地支起下巴。 曲成圆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答案了然于心，他只是在无聊打发时间，等其他队伍思考。 一分钟时间到，郑雨泽开始叫停，“现在请举起自己的正确答案。” 曲成圆显然是个扮演“零杀躺鸡”的角色，她只负责“清晰并大声地”念出柏宣在纸上写的字，“郑板桥。” 比赛进入总决赛阶段，积分制度开始变化。所有回答正确的小组记一分，弃权计零分，错题倒扣一分。 郑雨泽：“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这首诗里，唐朝诗人王维所描述的是什么节日？” 郭二妞小声嘀咕，“我知道，我知道。”转身附耳对曲成圆窃窃私语。 “重阳节。”曲成圆成了一个莫得感情的朗读机器。 柏宣见状，嘴角高高扬起弧度。 郑雨泽手里拿着考题纸，看看新的问题，动作明显一顿，很快又抿了抿唇，缓缓念道：“遣充行雨神，雨泽随客意。这首诗是哪位诗人的作品？” 此题一出，场下的人开始悉悉索索小声讲话，忍不住的知青开始嗤嗤低笑。 这道题的出题者是谁，显而易见。 丰收农场挖井成功出水的那天，王指导员大概在现场把这首诗念了一百遍，逢人便说。 导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别人一看到郑雨泽，脑海里就自从飘出这首诗的弹幕。 这题难得全场八队一致通过，“唐代元稹《出门行》。”郑雨泽念完答案，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曲成圆洋洋得意，这题她会，可把她厉害坏了，原来在考场做学霸就是这种感觉啊。 遍体通畅！所向无敌！ 她决定下次要在家书里写上一句：“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 王指导员在场外坐着，欣慰地点了点头，也正暗自得意，看来这群知青娃娃们平时都有认真听他的教导。 “怎么后面都是古诗题啊？”有知青开始低声抗议。 为了出题熬了几个半夜的王指导员，渐渐敛起脸上的笑容，手指敲了敲桌上的《唐诗三百首》，他要看看刚才是哪个不知好歹的知青娃娃在投诉。 郑雨泽迅速翻了一遍后面的题卡，果真是一路唐诗专题。他不动声色，看了看现场各队的比分，目前只有三个队伍遥遥领先，而且比分相同。 索性收起提卡，“既然如此，接下来我们来聊聊跟新疆有关的知识，了解一下咱们所在的地方。” 众人鼓掌，表示欢迎，后期的“唐诗猜猜猜”环节简直让人疲惫。 “祖国地大物博，咱们所在的塔里木盆地是四大盆地之一，除了准噶尔盆地、柴达木盆地，还有哪个盆地也在其中呢？”郑雨泽念出题目。 曲成圆第一个反应就是看柏宣，柏宣却没像之前一样迅速写下答案，反而有预感似的，静静迎上她的目光。 男人深邃的目光，像宇宙黑洞般有种巨大的吸引力，曲成圆觉得自己的脸颊开始隐隐发烫。 她这个学渣，就这么被柏宣发现了吗？ 郭二妞和吴迪也被难倒了，两人捂着耳朵窃窃私语一番，写下了一个答案。 柏宣看了眼答题纸，微微颔首。 有了他的肯定，其他三位组员脸上立刻浮现出轻松的笑容。 这就是背靠大佬的好处，来自大佬给予的安心，曲成圆暗忖道。 郑雨泽环顾一周，“正确答案是四川盆地，回答正确的丰收农场柏宣队和红星农场周凯队。” 曲成圆看向周凯队，他就是之前在农场结婚的新郎官，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连知识竞赛都能一路所向披麾。 “那就考两队最后一题吧。”郑雨泽想了想，“1955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新型民族关系指的是哪三个？请注意，是抢答题。开始！” 众人没想到是个小型问答题，反正现在是第一名和第二名的争夺，其他队伍和全场都是一副吃瓜看热闹的架势。 柏宣这回不等小组里其他人了，直接在纸上迅速写下几个大字，率先亮出答题纸：“平等、团结、互助。” “我宣布，本次生产知识竞赛的第一名是丰收农场柏宣队。”郑雨泽一锤定音。 *** *** 晚饭自然留在红星农场的食堂吃，俨然又变成了一次小型的庆功会。 会上大家讨论起知识竞赛里的新疆民俗问题，话题自然而然延伸开来。 新疆人民个个能歌善舞，趁着大伙高兴的劲儿，当地少数民族知青便教大家跳起了民族舞。 有知青转起了空瓶子，“瓶子停下来，瓶口指到谁，谁就要来表演一下独舞。” 曲成圆也兴致昂扬地跟着鼓掌打节拍，看着瓶子在地上打着旋转。 瓶子渐渐停止转动，她手上的拍掌也慢慢停止，瓶口不偏不倚，正好指向了她。 哈？？？ 不会这么巧就是她吧？ 曲成圆有些不知所措，一抬头，就看到人群中的柏宣对她温柔地笑。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E23：安静的一天，不算开心的开心。 曲成圆：躺鸡的一天，开心 (*￣︶￣) 作者君：下一章安排你跳个舞，开心。 第15章 热舞 夜晚，红星农场的土垒房食堂，传出欢快的鼓乐声。 外地知青们在少数民族知青的带领下，跳起维吾尔族传统舞蹈赛乃姆，在手鼓声中翩翩起舞。 赛乃姆是一种自娱性舞蹈，广泛流传于新疆各地，风格明快、活泼。 舞者随着节奏由慢到快即兴表演，观众也可合着节奏欢呼助兴，参与度很高。 有知青不知从哪儿拿来一个空醋瓶，调动全场的注意力，“等会转动瓶子，停下来时瓶口指到谁，谁就给咱们表演一段独舞。” 欢呼声和音乐声混杂在一起，曲成圆正兴致昂扬地跟着鼓掌打节拍，只看到那空瓶子在地上打着旋儿。 瓶子渐渐停止转动，她手上的拍掌也慢慢停止，瓶口不偏不倚，正好指向了她。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移来。 哈！！！不会这么巧吧？？ 她听到有人在说，“太巧啦！正好是今天的冠军队成员，咱们掌声鼓励！” 没时间让曲成圆多想，知青人群里发出了阵阵鼓掌声和欢呼声，自发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曲成圆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发现柏宣在人群中看着她，深邃的眼神里带着笑意和鼓励。 郭二妞兴奋地双颊通红，在身后悄悄推了她一把，“成圆，快去呀！” 曲成圆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缓步走到人群正中间。 感受到众人集中的视线，和久违的登台感觉，她很快平复了心情。 跳舞？跳什么呢？ 思索片刻，她闭上眼睛，轻轻扬起手臂，开始移颈、耸肩、绕腕...... 鼓乐有力的震感，唤醒了她血液里沉睡的细胞，一切动作自然随心而起。 曲成圆跟随舞蹈节奏律动，身体时而微顿，时而轻摆，脚步灵活移动时，手臂的华丽动作同时变换不停。 全场都第一次见到这种新奇的舞蹈，众人的嘈杂声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伴奏的手鼓声还在热烈演奏。 曲成圆没想太多，身随心动，在刚才民族舞的基础上，结合轻跳了一段以前自己学过的Hip-Hop。 考虑到目前所在的年代民风保守，她并没有做太多扭胯和甩腰的动作，只把技巧集中在双手和脚步，将舞蹈跳得活泼又敏捷。 吴迪的眼睛亮起来，转身对郭二妞说，“哇！想不到成圆同志的舞蹈跳得这么好。” 听到别人夸曲成圆，郭二妞比听到夸自己还高兴，得意洋洋猛点头，“当然啦！我们成圆可是宝藏女孩。” 柏宣闻言，唇角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不愧是和曲成圆住一个宿舍的，天天被她耳濡目染。 曲成圆也叫他宝藏男孩来着。 他对宝藏这个词的释义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词其实更适合用在曲成圆身上，这个姑娘身上似乎有很多面，每一次都发现她的隐藏技能，让人忍不住对她产生强烈的好奇和探究。 虽然上辈子作为18线不知名小花，但舞蹈和声乐对曲成圆来说，却是扎实的基本功。她花了无数精力去练习，并不是花拳绣腿。 来到六零年代，从来没想过，还能这么用舞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她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就暂时利用这副身躯，尽情跳一曲致敬曾经的梦想吧。 她开始原地旋转，跳跃，跳得更加洒脱、投入。扎起的辫子此刻松散下来，乌黑的秀发像瀑布般瞬间倾泻。 几位少数民族知青一看曲成圆的架势，就知道是个有舞蹈功底的练家子，被她干脆利落的舞姿感染，纷纷学着她的动作一齐加入舞蹈。 安静的人群又开始沸腾起来，欢歌乐舞的气氛在这一刻被渲染得淋漓尽致。 耳畔明明掌声热烈，柏宣却听得不大真实。 他眼前只有这位旋转起舞的姑娘，清爽灵动，像从林间深处走来的小鹿。 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舞姿看似随性，而舞蹈的每一分力道却无比坚定、强劲。 柏宣看懂了，曲成圆不是为了应付全场而跳，她是为了自己而舞。 她的心里藏着很多故事，此刻的舞者在悄悄诉说着心底的秘密。 他的心脏又像从镇中心骑车回丰收农场那天一样：砰砰、砰砰，一声紧接一声，剧烈地跳动着。 鼓点戛然而止，曲成圆将收尾动作完美定格，掌声如潮。 她稍微平静心神，笑着对大家感谢鞠躬，便自觉礼貌地退场。 曲成圆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成为瞩目的焦点，她只想默默挣够工分，将来早日顺利回家。 回到位置上，她长呼一口气，掏出手绢轻擦额头的薄汗。 郭二妞激动地一把搂住她，“成圆，你真是我的宝藏小仙女呀！” 柏宣注意到姑娘手上拿着的手绢跟给自己的那条是一样的，喉结滚了滚，觉得耳尖隐隐发烫。 不免想到她送给自己同款的手绢，难道有什么别的特殊意义？ 曲成圆注意到他的眼神有异，误会柏宣因为批发的同款手绢而不高兴，忙低声解释了句：“其实我从沪市带来十几条一样的。” 她的初衷是，多带几条在身边，必要时可以作为手信送人，或者和当地人交换事物，有备无患。 没想到，第一个送出去的对象竟然是一开始和她互相看不顺眼的柏宣。 柏宣听完她的解释，感受到周围的目光，他眼神微黯，渐渐沉下脸。 今晚的曲成圆表现太好，他已经明显感觉到有几位男知青朝她投来别有意味的打量。 曲成圆却暗暗理解成，颜美不开心了，下次她还是重新准备一份独特的回礼吧。 小型庆功会结束后，七八十位知青同时往屋外走，场面一时变得熙熙攘攘。 不知谁模仿了句经典的电影台词，高呼一声：“不要挤，大家不要挤，让列宁同志先走。” 这是1939年苏联电影《列宁在1918》里的一句著名台词。 电影里演绎的场景是列宁在一家剧场演讲完毕后，群众们争先恐后簇拥着他，列宁几乎迈不开脚步。此时有人喊出这句台词，众人受到感染，大家口中都说着“让列宁同志先走”，列宁才得以脱身，走出剧场。 知青们都熟悉这部电影，哄堂大笑后，台词就随着经过门口的人，变成一个个不同的名字。 “不要挤，大家不要挤，让某某同志先走。” *** *** 十月底的塔里木，一阵秋雨一阵寒，气温瞬降。 对于农场的知青们来说，降温并不可怕，最让他们发愁的反而是雨水。 盐碱地洗过之后最怕遇到下雨，因为盐碱会再度泛上来，在泥土表面结成一层厚厚的硬壳。 为了防止之前清洗六七十次的土壤再度变成盐碱土，一旦停雨，他们就要用防碱耙赶紧松土，洗土。 每天拉着爬犁往地里送肥料，来来回回反复干上十几个小时。 除了土地防碱这个难关，丰收农场的知青们还要为地窝子烦恼。 地窝子地势低，本质是个自然存在的土坑，雨势一大，地窝子里到处都流淌着水，阴冷又潮湿。 王指导员见众人士气低下，安慰大家，等雪季过后，明年开春时兵团就会来人帮助丰收农场建设土垒房。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冬天，大家只能挺住。 气候和周围环境变得恶劣，曲成圆开始思考自己这头长发。 来到新疆，因条件有限，洗发和养护一直都极不方便，她只是太爱惜这头齐腰秀发，一直没舍得剪短。 连军训练兵最苦的那段日子，她也咬咬牙坚持了下来。 如今寒冬将至，曲成圆没再多想，做出了决定。 她借来一把剪刀，让郭二妞帮忙剪到齐耳长度。 郭二妞举着剪刀，左右比划，比正主还犹豫，支支吾吾道，“成圆，太可惜了，你这头乌发实在太好看，我舍不得剪。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不剪掉的话，过不了冬，就会变成一团干枯的鸟窝。”曲成圆开玩笑逗小姑娘，她其实也很舍不得啊，难得可以不用做脱发星人。 原主的发质实在是太优秀了，放在上辈子是分分钟可以去拍洗发水广告。 “二妞，你不敢动手，那就换陈丹来剪。”曲成圆建议。 陈丹在一旁早就看得直乐，郭二妞如释重负，把剪刀给她，“你来、你来。” “好好好，我来、我来。”陈丹口中倒数，“三、二、一！” 曲成圆就听到耳边传来清脆的一声：咔嚓！ *** *** 地窝子食堂，每晚知青们的例行政治学习。 曲成圆跟柏宣打招呼，只见颜美倐地变了脸色，有些失态地张了张嘴，僵持在原地。 ！！！她把头发剪了？ 柏宣第一眼震惊又讶然，随即感觉到心里仿佛被人掏空了一块。 曲成圆接收到柏宣一脸反常，好奇走近去看他，眼前的男人仿佛被夺了舍，沉着俊脸，眸底浮上一层寒霜。 诶？？？ 曲成圆许久没有见到柏宣化身傲娇精的样子，她和他不是已经成为朋友和知青同事了么？ 不知道自己又触到了他的哪一个嫌点，难道还在为同款女式手绢而生气？ 曲成圆觉得自己有很多问号，她伸手挠挠脑袋，手指不经意带动了耳边的短发。 柏宣紧紧蹙眉，心头一把无名火猛窜起来，他狠狠一甩手，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洗fer的长发木有了，不开心.jpg 曲成圆：诶？难道你的取向是头发？早说嘛，送你！ 柏宣：_(:з」∠)_ 第16章 陷阱 11月初的塔里木盆地，温差明显，日间平均气温十几度，入夜能降到5度以下。 晚饭后，曲成圆先回宿舍换上从沪市带来的薄棉袄。 休息片刻，和郭二妞带着纸笔重新回到地窝子食堂，准备开始每日例行的政治学习。 两人快走到食堂门口，听到吴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二妞！” 曲成圆一回头，见吴迪和柏宣一起，她笑着颔首示意。 柏宣却脸色骤变，有些失态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吴迪往前朝她们走了几步，柏宣还僵在原地，失神了一瞬才跟上。 ！！！她竟然把那头秀发剪了？？ 柏宣见她的第一眼，震惊又讶然，随即感觉到心里某处仿佛被人掏空了一大块。 “成圆，原来你把头发剪短了啊。我们刚才就在猜二妞身旁那人是谁。”吴迪熟稔地开启话痨模式。 “我的身边除了成圆，还能有谁！”郭二妞扬起下巴，朝吴迪投出一个炫耀的眼色。 “所以我就猜肯定是成圆，但柏宣却说不是。”吴迪笑道，“学霸也被你的伪装术骗了。” 曲成圆晃晃脑袋，“不是伪装，是真剪，冬天留长发的话，洗头太麻烦。” 柏宣一直沉默不语。 曲成圆接收到某人的反常，抬眼偷瞧他，眼前的男人仿佛被夺了舍，眼神微黯，眸底早已浮上一层寒霜。 诶？？？ 她其实许久没见到柏宣化身傲娇精的模样，他们不是已经成为朋友和知青同事了么？ 不知道自己又触到了他的哪一个嫌点，难道还在为她送的同款女式手绢而生气？ 曲成圆觉得自己有很多问号，她伸手挠挠脑袋，手指不经意带起了耳边的短发。 姑娘一头顺溜的齐耳短发，完美勾勒出瓜子脸的弧度，简约清爽，更添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盈和灵动。 “成圆的脸型也很适合留短发，对吧？”郭二妞问道。 吴迪认同地点点头，竖起大拇指，“确实，短发让人看起来更精神，更有朝气。” 柏宣闻言蹙眉，心头莫名其妙窜起一把火。 感受到曲成圆迷茫的视线，他狠狠一甩手，转身就走。 “欸，柏宣等等我。”吴迪忙紧跟上去。 “成圆，你有没有觉得柏宣刚才好像不高兴？”郭二妞低声问。 曲成圆拍拍她的手背，“他平时就是这副严肃样子，我倒没看出来。” 郭二妞哦了一声，忍不住又说，“刚才瞥到他的眼神好冷，吓得我的心里咯噔一跳。” 曲成圆暗忖，小姑娘你没看错，这傲娇精的确不知道为啥又闹脾气了。 “你们俩进不进去？不进就别站着门口挡路。”林云双手抱肩，拧着眉头看向二人，“没听过什么不挡路吗？” “你有本事再说一句！”曲成圆杏眼圆瞪，毫不客气。 “诶诶诶！别别别！”郭二妞一瞅这两人不对付，忙拉着曲成圆往一旁退后两步，“不好意思啊。林云，你的伤势都好了吗？” 林云之前在地窝子里睡觉时，被蝎子咬到肩膀导致中毒昏迷不醒，送到镇医院注射解毒血清才醒过来。 “怎么？伤势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不好的话，你能替我受？”林云甩给郭二妞一记眼刀。 “发生那个意外，你也不容易。”郭二妞强作笑脸，一手紧握曲成圆，一手暗暗轻拍她的后背安抚。 现在她根本不在意林云说什么，就怕曲成圆要替她出头，万一在食堂门口跟她打起来怎么办？ 现在是晚间学习时间，全农场的知青都会过来，人来人往之际，顾及形象，她得好好把自家小仙女看住喽。 林云轻哂一声，郭二妞就是个蠢瓜，只会傻乎乎去倒贴那个曲成圆。 从援疆火车上第一次见到曲成圆，她就看她不顺眼。 千千万万知青都来为祖国做奉献，凭什么她一个人矫情？凭什么别人都得对她好？凭什么她就能出风头？ 想到知识竞赛那晚曲成圆的独舞，林云心里就无比厌恶。 这小妖精跳舞就跳舞，故意把头发散开来干嘛？勾引柏宣一个人还不够？还要勾引那些男知青吗？ 林云这才注意到小妖精换了发型，可她讨厌曲成圆，不管长发还是短发，怎么看都觉得扎眼。 “哟，我才发现一个问题，盘丝洞的蜘蛛精，剪了蜘蛛丝，还勾人吗？”林云斜乜她一眼，慢悠悠走进食堂。 郭二妞一听，心惊胆战，直接跳起来双手捂着曲成圆的双耳。 曲成圆一怔，继而大笑起来。 郭二妞被她这一笑吓愣了，小仙女这是气急攻心，气傻了？ 曲成圆擦擦眼角笑出的泪水，“二妞，你放心，我没事。你太可爱了。” 哈？？？郭二妞不放心，凑近去看小仙女，双眸清澈有神，不像是小傻子的眼神。 “你当真没事？”郭二妞附耳道，“那个林云，我以前中学时参加竞赛遇过她，脾气一直很不好，输了就要骂人，你不要听，不往心里去就行。” “放心吧。”曲成圆安慰小姑娘，心道你姐姐不是傻白甜，怎么也是比她多吃两辈子饭的人，轻易计较的话，就输了。 重生一次，时光宝贵，谁愿意把时间花在对付一个小丑身上？ “成圆同志？”郑雨泽见到熟悉的背影，语气里带着疑问。 “雨泽同志，你怎么过来了？今天还要学习生产知识吗？”曲成圆关心的只是今晚下课时间会不会推迟。 “果然是你。”郑雨泽道，“我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短发很适合你。” 他上前几步，眼里带着笑，“今晚有车过来，乌市来了记者，明天红星农场有录制，要采访你们这届新来的知青。” 他看向郭二妞，“二妞，你是新湖中学毕业的吧？” 郭二妞点头。 “新湖中学明年有百年校庆，所以你们新湖中学毕业来援疆的知青，另有专访。” 郭二妞：“啊？” “你可以现在就开始想想，要说一些什么人生建议给未来的学弟学妹们。”郑雨泽微笑着弯腰进了地窝子。 “呵！小姑娘，不错嘛！将来能上报纸呢。”曲成圆打趣道。 柏宣见他们三人一起笑意盈盈进来，心里平白无故添了一层憋闷。 他隐隐觉得自己在失控，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失控感，却偏偏说不出究竟哪里在失控。 这种自己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心烦气躁。 郑雨泽找到吴迪，同样说明来意，再找了几位沪市中学应届毕业生代表，载着她们返回红星农场。 曲成圆以自己是个学渣为由，婉拒了郑雨泽的邀请。 林云一听有记者采访，跃跃欲试，不料被王指导员以养伤为借口留下来学习。 知青受伤这种新闻，为了避嫌，在这个阶段还是尽量少报道。 *** *** 柏宣整晚都埋首学习语录，下课铃声敲起，他还坐在位置上没动身。 曲成圆只想着早点回自己的大通铺上躺着，铃声一响就迅速收拾东西出门。 林云满腔怨气无处发泄，转眼就看到这个刺眼的存在。 她快走几步，跟上她：“曲成圆。” “干嘛？”曲成圆懒得回头。 林云的语气里有些焦急，“我的手表掉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曲成圆对她的手表有印象，毕竟手表对现在的知青来说就是奢侈品。 “手表掉了，你干嘛往碱窝子去？”曲成圆有些怀疑。 “我来上课之前，去碱窝子里收拾过工具。”林云皱眉，“最近雨水不停，王指导员让我去统计一下防碱耙，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弄掉的。” “哦。那你去找找吧。”曲成圆不太愿意帮她，反正自己在她心中是恶人形象，帮不帮就凭她心情。 现在户外这么冷，她只想回被窝里舒服地躺着。 “那是我爷爷唯一留给我的信物，我......”林云嚅嗫。 曲成圆盯着她的眼睛，终究是狠不下心拒绝，轻叹一口气，“那我就陪你去看一眼，没有就赶紧回。黑灯瞎火的，其实明天找也不迟。” “谢谢你啊。”林云发现曲成圆这个人属于典型的吃软不吃硬，道谢一出口，曲成圆果然就沉默了。 尽管新疆晚上10点还跟白天似的亮，眼下入了冬，天色阴沉沉，风雨欲来。 两人走了十分钟，来到平时上工的洗碱地。 林云伸出手指比划了个圈，“我今天就在这里统计的放碱耙，咱们分头找快一些，你往左，我往右，一人走一半，在前面汇合。” 曲成圆嗯了一声，低头去找银色反光的显眼物。 “成圆，地窝子口也帮我多留意一下，谢谢。”林云在她身后喊。 “知道了知道了。”见那几处只用来暂放工具的废弃地窝子，曲成圆不疑有诈，走了上去。 刚踩到地窝子的顶，只觉得脚下泥土一松，失重感袭来，整个人跌进了土坑里。 “啊！啊！”曲成圆忍不住喊出声，“林云！林云？” 她喊了半天，没有动静，心下顿时反应过来，“卧槽！林云你大爷！你阴我？！” 曲成圆傍晚才劝慰过自己重生一世，别做傻白甜，好好享受时光一类的励志鸡汤，结果转眼被坑进坑里了？？？ 她摸摸自己的脸，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火冒三丈：“林云？！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快给我出来！！” 林云亲眼看着曲成圆掉进坑里，原本还有些担心，结果听到她在坑里骂得中气十足，那就晾她一晚上也行。 只是她有些心虚害怕，重新回到地窝子食堂里，拿出语录，装作学习的样子，打算过半小时再回自己宿舍。 地窝子里还有几位知青在留堂苦读。 柏宣见到林云回来食堂，有些奇怪，也没多想，继续看书。 不一会儿，陈丹从外面进来，“林云，今晚我去你们宿舍住好吗？” 林云：“怎么了？” “刚刚宿舍就剩我一个人，我才想起二妞和成圆去红星农场了，今晚不回来睡，我害怕。” “好啊。”林云不自然地笑笑。 柏宣心下生疑，他刚才明明看着两人一起出的门，怎么曲成圆又去了红星农场？ 他猛地起身，看向林云，林云目光闪躲，匆匆拉上陈丹就走。 *** *** 远方传来阵阵狼嚎声，曲成圆抬头看月亮，这次比以往在宿舍里听得更清晰。 她起先将有意害她跌进陷阱里的林云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却不再出声，生怕引来狼群。 地窝子有近三米深，她整个人掉下来时，崩塌的屋顶直接变成土堆，封住了入口。 因为连日雨水，土坑里的泥土被泡得有些软，她这一跌，落地时只扭到右脚，其他地方没有伤得很重。 曲成圆气喘吁吁，有些精疲力竭，算了吧，反正明早来上工的人总能发现她。 眼下，只需要挨过这寒冷的漫漫长夜。 她动了动右脚，痛楚渗入四肢百骸，好像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头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倐地屏住呼吸。 不会是狼吧？ 她预感自己有可能将命丧边疆狼口？ 这么一想，还不如上辈子那次直接死掉更好。 曲成圆当即心底大拗，泪水瞬间盈满眼眶，被狼吃掉可是死无全尸，一点形象都没有了。 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坑口。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只是脸上写满了嫌弃。 对视半晌，那人目光凛冽，冷声道：“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洗fer莫怕，我来坑里陪你！ 曲成圆：难道不是先救我出去吗？ 第17章 月光 曲成圆一脚踩空，掉进废弃的地窝子土坑时，铺天盖地的失重感袭来...... 熟悉的坠落感，是她上辈子疲劳驾驶撞上高速路桥墩柱后，全身腾空而起又落到六零年代的一瞬间。 她甚至浮现出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即将跌落的地方，会是上辈子的任何一个场景。 如果她就这么穿回了现代，那在这里认识的人呢？还会记得她的存在吗？ 曲成圆却知道，自己会想念郭二妞、想念丰收农场的一切、想念柏宣...... 耳畔仿佛响起知青兴奋的呼喊：“同志们，房子原来在地底下！” 那是她们来到丰收农场的第一天，胆大的知青跳下嘎斯卡车，站在地窝子的屋顶，像发现新大陆般的喊声。 当时有位妇女见他踩在地窝子的顶棚上，急得忙挥手，“哎哟，快走开，小心把房顶踩塌了。” 曲成圆忍不住苦笑，如今妇女的话成了现实，她一脚把屋顶踩塌了。 “林云，你大爷的，够胆就滚出来！”曲成圆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靠着土坑墙壁，仰头大喊。 她落地时崴到了右脚，筋骨关节咔嚓一声响，只是她当时气愤大于疼痛，注意力都在朝林云口吐芬芳上了。 林云那个怂包小贱人肯定躲在不远处观察她。 曲成圆索性放开嗓子，专门挑林云不喜欢听的话，全面问候了她一遍。 在地底下，扯着声音骂人很快就耗费了曲成圆的体力。 远处忽然传来狼嚎声，曲成圆倐地收了声，感觉嗓子火辣辣的。 天上一轮明月高高挂起，周围静谧无比，曲成圆才意识到林云可能早就脚底抹油，溜回了宿舍。 她清楚自己刚才情绪激动，差点失控，林云这一讹只是导/火索，来到六零年代实在太憋屈。 寒冬夜里，让一个还未出道的小妖精骗到掉进坑里，说出去她曲成圆的颜面何在？ *** *** 夜深人静，曲成圆也不再出声，她甚至能从狼嚎声里分辨出高声部和低声部，比以往在宿舍里听到的每一次都清晰。 说明狼群离自己不远，她不想主动成为狩猎者的目标。 算了，算了，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没摔死，她暗暗安慰自己。 太累了，太累了，单腿久站，曲成圆精疲力尽，索性坐在地上。 一时之间的寒冷、疼痛、难受，一股脑渗入四肢百骸，她仰头望月，一动不动。 坑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一点轻微的动静都能被无限放大。 曲成圆猛地支起身子，竖着耳朵，紧紧盯着坑边。 不会是狼吧？这么快就闻到她的人味儿了？ 她不会成为丰收农场，甚至整个援疆知青里第一个被狼吃掉的倒霉蛋吧？ 那她宁愿选择上辈子就在车祸中当场去世，好过被狼吃掉死无全尸啊？ 她虽然是个不知名18线小花，可也是很注重形象管理的好吗？ 各路神仙啊、上帝啊、毛/主/席大大啊，她曲成圆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请留她一条小命吧！请派一位英雄踩着五彩祥云来救她吧！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坑口。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皎洁的月光倾洒在他五官分明的脸上，曲成圆将那满脸嫌弃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对视半晌，那人目光凛冽，冷声道：“找到你了！” “柏宣......” 曲成圆激动得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一点都不开心，反而带上了满满的委屈。 柏宣轻呼一口气，眉眼舒展开，语气里不自觉温柔起来，“你还好吗？先检查下有没有哪里受伤？” “右脚好像崴了，疼得我都不敢挨地。”这话从曲成圆口中说出，简直委屈至极。 柏宣原本放松的神情又严肃起来，蹙眉抿唇，安抚道：“别怕！其他地方呢？” 曲成圆吸了吸鼻子，嚅嗫道，“好像没了，我摔下来的时候特意护着脑袋和脸了。” 柏宣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看来除了扭伤脚，并无大碍，还知道爱美护着自己的脸。 “你能站起来吗？我拉你上来。” 曲成圆哦了一声，忍痛站起来，往上伸手，现实再一次印证了她是个小矮子，就算怎么努力也够不到柏宣。 柏宣跪在坑边，俯身伸手试了试，后来干脆卧倒在地上，几乎将自己整个上半身倒立进坑里，手向下伸到极致，也只能勉强碰到曲成圆的手指。 “要不，你回去搬救兵吧。”曲成圆体力不支，坐回原地。 狼嚎声开始新一轮的此起彼伏，似乎在交流着什么喜大普奔的好消息，曲成圆听得心里直发毛。 她有些后悔建议柏宣回去搬救兵，万一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狼叼走了呢。 柏宣似乎看出她的担忧，轻声道，“我不走，放心，我不会留你一个人。” 他探身往坑里看了看，“你尽量往右边靠一点。” 曲成圆哦了声，乖巧往右边移动。 他直起身子，双掌撑着土坑边沿，一个借力就往坑里跳。 曲成圆被他这意料之外的操作惊呆了，看着这位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大帅哥，反手一撑，两条大长腿在空中划了个好看的弧度。 她再睁眼的时候，柏宣已经轻轻巧巧落了地，那张熟悉无比的俊脸已经放大在她眼前。 曲成圆的心脏砰砰剧烈跳起来，看来神明听到了她的呼唤，真的有位英雄一个潇洒侧身翻，跳进坑里来救她了。 “不是，”她顿了顿，没明白他此举的意义，问道，“你不是要救我出坑的吗？” 柏宣微微侧头，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眼，“嗯？” 曲成圆闭眼，单手扶额，“那你也跳进来干嘛呀！” 坑里有她一个战斗渣渣还不够么？大哥你进来凑什么热闹？ 这下好了，两个人可以近距离大眼瞪小眼，静静等待明天来上工的同志救援。 她认命地睁开眼，“你先坐会儿吧。” 柏宣被她这一副俨然女主人待客的样子逗乐了，“怎么？你觉得我也出不去了？” 大哥，这坑高有三米诶，曲成圆忽然心累，不想说话。 柏宣从兜里拿出手电筒，往曲成圆身上照。 她又一次被这队友的操作惊呆了，“原来你带了手电筒，现在才拿出来用？” “嗯，今晚月光这么亮，用不着。我就简单检查下，看看你有没有其他外伤。” 柏宣用灯光打量了一番，发现姑娘的确没什么别的明显伤痕，于是收起手电筒，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 *** 两人一时无话，曲成圆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那声音又像是从对面那人身上传出来的。 “你今晚干嘛不高兴了？”她清了清喉咙，试探问道，“是跟我有关的吗？” 柏宣有些不自然，避开曲成圆的目光，假装抬头望月，“不是。” 怕曲成圆误解，他后面又补充了一句，“没有不高兴。” 曲成圆暗忖道，好吧，你说没不高兴就没有。她就看破不说破。 “倒是你，怎么和林云闹矛盾了？”柏宣问。 “我和林云有矛盾？怎么可能？从头到尾都是那小白莲在挑衅我。”一听到那女人的名字，曲成圆就火冒三丈。 柏宣第一次看到曲成圆发火的样子，有些虚张声势，像他以前养过的小猫炸毛时候喵呜喵呜的样子。 想到她曾经教郭二妞的手撕白莲理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柏宣压下嘴角上扬的弧度：“所以你忍无可忍，就掉进坑里了？” 曲成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柏！宣！” 这个傲娇精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说话，她很生气，“她骗我说手表不见了，特意引我来到这边，知道雨水冲松地窝子里的土壤，一踩一个准，之前不是好几个知青就这么摔过么。” 曲成圆忽的凑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难道你和她是同伙儿？” 柏宣感觉到姑娘湿热的呼吸喷到他脸颊，喉结上下滚了滚，“我见她很反常，悄悄跟她出来，见她总是往碱窝子张望，就猜到了几分。” “哼，那你不是帮凶，反而是柯南？夏洛克了？” 曲成圆嘟起嘴巴，她当然知道柏宣跟林云没任何关系，就是忍不住要欺负一下他，自己才莫名其妙地解气。 “柯南？夏洛克？”柏宣不懂。 “就是夸你聪明的意思。因为你是场草，人气高啊！人人都喜欢你。”曲成圆没说下去，从林云平时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她对柏宣有意思，对接近柏宣的女生都带有明显敌意。 柏宣似听懂了曲成圆的话，沉默几秒，微微垂下眼眸，低声道，“人人喜欢不代表我也喜欢，如果是适合的人喜欢我的话......” 曲成圆起了打趣的心思，紧接他的话追问，“哦？有适合的人喜欢你的话，你怎样？” “我同意。”柏宣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闻的缱绻。 在月色的掩护下，他一双耳朵变得通红。 曲成圆身体一缩，触碰到伤腿，“嘶”了一声。 “脚疼？”柏宣恢复神色，站起身，拍拍双手的泥土，伸向曲成圆，“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哈？？出去？？ 曲成圆一愣，她差点准备跟柏宣在坑底看星星望月亮，聊聊诗词歌赋、谈谈人生哲学...... 柏宣背对着她，单膝蹲地，拍拍肩膀，“你踩着我，我送你上去。” 曲成圆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而她一向坦率，此刻却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身泥，要玷/污场草了。 安静了片刻，柏宣敦促：“快点，蹲久了腿麻。”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曲成圆扶着墙壁，抬腿朝着他的肩膀架了上去，嘴里小小声念叨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柏宣忍不住想笑、又想叹气，大手护着曲成圆的腰，自己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站直身体。 他想尽快把她从坑里带出去，不然他不确定这位宝藏女孩又会说出什么让他心跳不已的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若干年后： 柏宣对儿子讲起往事：曾经我和你麻麻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然后就有了你。 曲成圆：你说是就是吧，我也就看破不说破(￣▽￣") 第18章 安全感 曲成圆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先将伤腿架在柏宣肩膀上，稳妥后才用左腿踩住他的另一边肩膀。 柏宣单膝跪在地上，尽量伏低身子，让她能够活动自如。 曲成圆激动地搓搓手，差点就再喊出一句：“那我就开动啦。” 她跌入坑中，浑身是泥，实在是不好意思玷/污场草的衣服。 之前差点报废人家一件白衬衫，今晚又要连累他这件新穿的夹克外套。 帅哥有什么错？帅哥的衣服又有什么错？姑娘嘴里小小声嘀咕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柏宣正暗暗丹田发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听到身旁人这一句念叨，忍不住破功想笑。 这才是真正的宝藏女孩，总能在艰难的场景里说出意想不到的名言。 他反手虚虚挡在曲成圆的腰后，尽量礼貌地不碰到姑娘的身体。自己则一点一点起立、小心翼翼地站直身体。 曲成圆感觉到像乘坐着升降机，离地越来越远。 有月光做掩护，坑里又黑洞洞的，她无法清晰判断出具体的高度，反而不会因为畏高而害怕。 “现在伸手试试，看能不能攀到土坑边沿，注意不要去抓松土。”柏宣出声叮嘱。 曲成圆伸直手臂，努力往上够了够，果然有了大高个垫底，自己的手掌已经能触碰到坑外的地面。 “扶稳墙壁，等会儿我会把你托举起来。”柏宣预告着自己即将做什么，声音和动作一样温柔。 他在尽力安抚肩上的姑娘，给她勇气和力量。 曲成圆吸了吸鼻子，糯糯地嗯了一声，就感觉到柏宣的手臂发力，轻巧抬着她未受伤的左脚，将她整个人抬举起来。 如此一来，她的上半身子像只土拨鼠，倐地冒出了地面。 曲成圆瞅准机会，伸手抓住一旁的野草，另一手使劲抠进泥土里，咬着牙奋力往上爬。 “三、二、一！”柏宣话音刚落，两手借力将人往上抛，曲成圆就势一蹬，终于爬出了土坑。 她忍着腿疼，气喘吁吁，来不及休息，翻过身来俯趴在地面，往坑里伸手，“我拉你。” 柏宣搓着手上的泥土，仰头看向她，笑道：“不用，我马上就上来。” 他转身助跑两步，长腿用力蹬向对面的墙壁，再借力翻身跃回原来墙边，手掌牢牢抓住土坑边缘，一个轻巧的后空翻就回到了地面。 曲成圆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你还学过轻功？” “没有，”柏宣一本正经地回答，低头掸了掸周身的泥土，“从小在随军在部队里长大，耳濡目染，跟着学过一些技巧。” 曲成圆：“......”怎么感受到了一种“世外高人你莫猜”的语气。 “柏宣，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安静半晌，她总算憋出这么一句肺腑感言。 她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勉强用力也只能在地上打滚，反而伤腿疼得她“嘶嘶”倒吸冷气。 “怎么了？很疼？”柏宣关切问道。 曲成圆满头大汗，“我的脚......” 柏宣蹲下身体，不分由说，抄起膝盖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 *** 这是曲成圆人生中第二次被人公主抱了，而且跟上次还是同一个怀抱。 她倒没有上次的坦然，此时顾不得疼痛，忙说：“只要扶我站起来，我可以单脚跟你跳回去。” 柏宣抿唇不语，大步流星往前走。 月色正浓，冷风吹来，曲成圆不自觉往他怀里靠了靠，她一眼能清楚看到地上两人的倒影。 耳朵贴着柏宣的胸膛，听着男人有力的心跳，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索性闭上眼睛。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了一段路。 “柏宣，咱们这样会不会闹出太大动静了？”曲成圆忍不住出声。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现在正是文化/大革/命初期，四处严抓男女风气，她不想再中了林云的套路，更不想连累柏宣。 “快到宿舍门口就把你放下来，我是在从食堂回宿舍的路上捡到摔跤的你。”柏宣低声道，轻拍几下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曲成圆唔了声，抬眼看柏宣走的方向，“这不是往我宿舍的方向。” “先去找卫生队的小齐同志。”柏宣的语气不容置喙。 曲成圆不再吭声了，她早应该有这个觉悟：有柏宣在的地方，她可以放松身心，什么都不用去管，什么都不用操心。 卫生队的小齐正洗漱完准备睡下，听到门口有动静。 一出门就看到曲成圆单腿站在地上，手扶着柏宣。 “诶哟，这是怎么回事？”她赶紧上前。 柏宣：“小齐同志，帮忙看看成圆同志的右脚，我从食堂回来路上，就见到她摔在路边。” 曲成圆忍不住抬头看他，想给他竖大拇指，这个人说起谎来也一脸让人信服的模样。 不愧是学霸，学啥像啥。 正想着，感觉到柏宣的手在她手臂暗暗发力，她很快领悟，附和道：“小齐姐姐，天黑我没看清路，踩到泥洼里了。” 看在今晚柏宣挺身而出救她的份上，曲成圆打定了主意，暂时放过林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哪天要是林云那朵小白莲落在自己手上，她曲成圆可不会轻易饶过她。 “来，柏宣同志，你帮我一起，抬成圆进屋。”小齐队医检查了下曲成圆，确定没有明显外伤。 “小齐姐姐，我浑身是泥，狼狈得很，弄脏你们宿舍了。就在这里帮我看看右脚，没大碍我直接回自己宿舍。” “嗐，傻丫头，说什么呢？”小齐队医示意柏宣动手，“怕脏怕累的话，我当初就不选医生做职业了。” 进了小齐队医的宿舍，借着煤油灯光，曲成圆的右脚踝关节有轻微扭伤，所幸没有伤及筋骨。 队医及时用绷带给她做了应急的加压包扎，只需要休息几天，待淤血散去就可恢复。 折腾到大半夜，曲成圆才收拾完自己，躺回宿舍的通铺里。 柏宣后来和小齐队医合力将她送回宿舍，她才发现柏宣的手心有几处擦伤，都怪自己当时不细心，没有让队医也给他检查下伤口，涂点药。 今晚真的感谢柏宣，他如盖世英雄般披着月光出场，曲成圆迷迷糊糊闭上眼，感觉仿佛梦一场。 跌进坑里似乎是个梦，柏宣及时出现来救她，似乎也是个梦。 她平躺在床铺上，耳畔却仍能清晰地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好像还在他的怀里，被他独一无二的安全感包围着。 这回又欠下颜美一个大恩情了，曲成圆小声嘀咕。 她疲惫至极，终于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今天成功给洗fer安利独属安全感，开心 (*╯3╰) 第19章 错觉 清晨的敲钟声响起前一秒，曲成圆自己率先睁开眼。 没想到早睡早起当了几个月知青，生物钟已经给调整得比闹钟还准。 昨晚动静太大，闹到半夜才睡，曲成圆醒来后也不忙着起床。 小齐医生帮她包扎受伤的右脚时，主动说会跟王指导员请假，她便无所顾忌，想睡个回笼觉。 倒是一早回来的陈丹很惊讶。 她抱着枕头从林云宿舍回来，才发现原来曲成圆没跟着郭二妞去红星农场。 听完曲成圆讲述路边跌跤的事，陈丹有些自责。“都怪我的主观意识太强，没分析清楚情况就妄下定论。” “以为你和二妞经常形影不离，昨晚我回到宿舍待了会儿，一个人害怕。就去人多的食堂，结果遇上林云，干脆到她宿舍挤着睡了。” “哦？” 曲成圆抬起手肘，撑起脑袋，“昨晚林云在食堂学习到这么晚？” 陈丹嗯了声，“如果她不在，我可能就自己返回宿舍了，说不定回去路上能碰到你，还能提前把你给救了。” 曲成圆用力磨磨后槽牙，“林云，看不出来，她挺好学，蛮努力的。” “成圆，我去给你带个窝窝头回来。” 陈丹没注意到曲成圆的表情变化，怀着负疚的心一大早就去食堂帮她取早餐。 吃完早餐，其他人正常上工，曲成圆索性躺在床上补眠，感觉睡了个跨越世纪的觉。 *** ***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对话，她翻了个身，就听到声音戛然停止。 没一会儿，又仿佛有人在窃窃私语。 曲成圆抬起眼皮，微微眯眼，旁边一个身影就跳过来，倐地将她笼罩。 “成圆，你终于醒来啦！” 郭二妞的眼眶有些红，她搂着曲成圆，“你一直在发烧，吓坏我们了，小齐医生都过来三次了。” 小姑娘这么一提醒，曲成圆才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浑身乏力。 “小齐医生说跟你的脚伤没关系，估计是昨晚在路边等待救援的时候，着了凉。” 郭二妞拧着眉头，看起来懊恼又担忧，“我就在红星农场住了一夜，回来就听到你受伤的消息。看来你不能离开我呢。” 曲成圆低低笑出声来，苍白的脸色恢复了许多。 小姑娘伸手探她的额头，感觉体温已经降下去不少，“我要不要叫小齐医生再过来帮你看看？” 曲成圆摆摆手，闭上眼睛问E23：【我现在的体温是多少？】 系统E23回复：【宿主此时体温为37.2℃】 有了系统的准确测温，曲成圆睁开眼叫住郭二妞，“我现在好多了，病痛发作出来就没事，最近天气降温得厉害，感冒发烧很正常。” 不知道柏宣现在情况怎样？ 他陪着她在坑底待了那么久，他当时只穿了身薄夹克外套。 她昨晚学习前特意回宿舍换的薄棉袄外套，都被冻出发烧，那柏宣呢？曲成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问他的情况。 “对啊，吴迪也感冒了，”郭二妞点头附和。 “他啊，在地窝子里吹冷风反而身体更好。昨晚在红星农场难得睡了土垒房，有房子和土坑给他睡，一冷一热倒把他整出病来。” 曲成圆想到她们的采访任务，“你俩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姑娘绞干毛巾，递给曲成圆擦脸，“现在都傍晚啦，曲成圆同志，你已经昏睡了一个白天。我们午饭后就回来了。” 乌市的记者只是例行公事，草草询问了她和吴迪年龄多大，为什么来援疆，未来什么打算和对母校百年校庆有什么寄语。 最后大家拍了张集体合影，吃完午饭，就坐着卡车回丰收农场。 郭二妞讲完自己的采访经过，“我刚才去小齐队医那给你拿药时，还遇到柏宣同志，他也是过来帮吴迪拿药。” 曲成圆慢慢支起身子坐起来，不动声色问道，”柏宣？他自己没生病吧？” 郭二妞扬起下巴，回忆了几秒，“倒是没有，我瞅着他挺健康。” 她神秘兮兮俯身，“成圆，听小齐姐姐说，昨晚多亏了柏宣同志，半路上把你给救回来，不然今天知青们会在路边发现一个冻僵的你。” 曲成圆扑哧一声笑出来，“对，的确有可能发现一个变成冰雕的我。” “诶嘿！听到我说柏宣同志，你就这么高兴？” 小姑娘表现得很高深莫测，环顾一遍四周，小声附耳道，“我觉得柏宣可能喜欢你。” “哦？”曲成圆扬起语尾，一脸【我不太懂请老司机指点一二】的表情。 “你看，你每次受伤或者遇到危险，他都能及时挺身而出，说明他在时刻关注着你啊！” 郭二妞对自己这个分析而得的发现沾沾自喜。 曲成圆脑海里瞬间冒出曾经在网上看过的段子：【人生三大错觉终极版：1.手机响了；2.有人敲门；3.Ta喜欢我。】 “二妞，你知道有句名言，叫做人生三大错觉，你知道是什么吗？” 小姑娘不解，摇摇头。 曲成圆仔细思考了下措辞，翻译成郭二妞能听懂的版本，“1.早上的敲钟声响；2.有人敲门；3.食堂有鸡腿吃。” 小姑娘秒懂，就势倒在大通铺上，笑得来回打滚。 “哎呀，我不行了！”笑过之后，郭二妞气喘吁吁。 曲成圆微笑着看向笑得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暗忖她自己在六零年代三大错觉：【1.柏宣喜欢我；2.柏宣喜欢我；3.柏宣喜欢我。】 柏宣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她还清楚记得昨晚在土坑时见到柏宣的第一眼，颜美真是将满心的嫌弃都写在那张俊脸上。 他只是个学霸优秀生，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榜样，乐于助人的热心青年。 这么一想，柏宣的很多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曲成圆自己想通了，便释然起来。 *** *** 曲成圆在宿舍里休息了两天，入夜后气温降到零度以下。 夜深人静，地窝子里能听到呜呜的风声。 她和郭二妞都是易冷难暖的体质，便将被子合起来，俩人盖同一床被子互相取暖。 两个姑娘在被窝里待了许久冻得睡不着，索性讲起了悄悄话。 郭二妞今晚讲话时，鼻音糯糯。 曲成圆一听，就知道小姑娘又开始想家了。 果然，郭二妞吸了吸鼻子，“以前家里过冬的时候，我们两姐妹都是和妈妈一个被窝睡。妈妈身上可暖了，我和小妹一人一边抱着她。如果现在能有会发热的东西就好啦。” “会有的，”曲成圆轻声安慰，“以后会有像床单一样的电热毯，冬天睡觉前，先通电发热，然后我们躺上去的时候被窝就是暖的啦。” “真的？” 郭二妞被勾起了兴趣，“那比烧土炕可方便多了。” “或者有暖气，像风扇一样，吹出的是暖风，这样整个屋子都暖和了。”曲成圆回忆起上辈子用过的取暖家电，语气里满是怀念。 “成圆，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啊！”郭二妞崇拜道，“我听了以后，觉得自己都暖起来了。” 两个人躲在被窝里嗤嗤低笑。 曲成圆注视着墙壁上那盏昏暗的煤油灯，“以后电力肯定能得到广泛应用，咱们也能住进高楼里，楼上楼下都装着电灯，灯火通明。晚上跟白天似的。” “那种随随便便就四五十层的高楼，我要是想找你，也不用爬楼梯，有像小屋子一样的升降机，我还能打电话给你。” “到时候电话小得能放进手掌心里，也没有长长的电线，全靠电磁波和电信讯号，我们俩可以实时通话，还能发信息。” 郭二妞听得入了迷，插话问道：“什么是发信息？” “就是写信，我把想说的话变成文字，像发电报一样，不用一秒钟你就能收到。” “未来，真美好啊！”郭二妞忍不住发出赞叹。 “对呀，所以我们一定要努力过好现在，才能好好迎接未来。” “成圆，你刚才描绘的未来，不会只是错觉和想象吧？”郭二妞翻了个身，也学着曲成圆的样子，直直看着那盏微弱的灯火。 陈丹已经睡着了，她们能听到风声和她重重的呼吸声。 “会实现的。”小姑娘自问自答，低声喃喃。 过了许久，耳畔响起郭二妞轻微的鼾声，曲成圆才小声说道：“一定会实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错觉小剧场】 柏宣版错觉：1.曲成圆不喜欢我；2.曲成圆讨厌我；3.曲成圆不爱我。 曲成圆：你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第20章 小别 曲成圆因右脚崴伤在宿舍休息的第四天，终于按捺不住无聊又躁动的心，让郭二妞扶她在宿舍里试着走了几圈。 除了脚掌触地用力时还有些疼痛，淤血也褪去不少，她自我感觉恢复得有七八成。 “小齐姐姐给你请了一周的休息假呢。”郭二妞不解，难得能留在宿舍里休息，干嘛总想着出去。 “白天你们全都去上工，晚上又去学习，只留我自己在地窝子里吹西北风，感觉比坐牢还辛苦。” 曲成圆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 从土坑里出来，就没再见到柏宣，她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见不到那个人，有些寝卧难安，还有点儿想念。 可能是自己一直还没有当面感谢他吧，曲成圆终于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她可不允许自己随便拖欠别人的人情。 今天晚上的政治学习课，就让郭二妞扶着她去参加学习吧，顺便跟他道个谢。 丰收农场的其他知青或多或少都听说了曲成圆深夜摔跤受伤的故事，几日后再见她，纷纷表示了亲切慰问。 曲成圆坐在地窝子食堂最靠外的那张桌，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众人，一边频频往室外张望。 奇怪了，以往每天都准点出现的大高个，怎么今晚迟迟还不出现？ 吴迪也屁颠颠跑来慰问，“成圆，你的脚伤好些了没？” “嗯，没伤到骨头，等淤血散祛就好了。” 曲成圆想了想，礼尚往来问了句：“听二妞说你之前也感冒了，听声音现在好像没什么大碍了。” 吴迪猛点头，“这个季节患上感冒，真是要人命，头两天难受得很。” “对啊，感冒还容易传染，同宿舍的人都要注意。”曲成圆不动声色，把对话人物的范围扩大到了吴迪的舍友。 吴迪表示特别赞同，“我之前就是担心把感冒传染给别人，还好柏宣前天去了乌市兵团，我干脆就自己一个人在宿舍闭关养病。” 曲成圆杏眼圆瞪，脱口而出一声：“啊？？？” “放心，我的感冒早就痊愈了，”吴迪以为她担心自己会被传染，再三保证，“不会传染给你们的。” 为了增强可信度，小伙子拍了拍胸脯。 “柏宣怎么去乌市了？”曲成圆也不绕圈子，索性直接问。 吴迪嗯了一声，扶了扶眼镜，“之前不是乌市有记者来采访么，好像找柏宣谈了什么事，他就跟着记者们的车回去了。” “回去？”曲成圆竖起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动词。 “你可能不知道，柏宣是沪市人，但他家就在乌市兵团。他父母那辈是第一代来建设新疆的志愿者。” 吴迪说完，干脆坐在曲成圆旁边，翻出了毛/主/席/语录。 他也跟曲成圆一样，请假几天没来政治学习，落下了好多要背诵的内容，得多花点时间补上。 曲成圆怔怔看向门口，难怪那晚柏宣解释他的身手时说过，他从小在部队长大。 曲成圆觉得自己还很不了解他，等他回来，她要借助系统E23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人。 柏宣今晚不在，她心下顿觉无聊，也跟着吴迪一起，随手翻起学习资料。 脑后仿佛有感应似的，她回头看角落，正好迎上林云意味深长的目光。 林云投来一道不善鄙夷的眼神。 曲成圆故意冲她邪魅一笑，毫不顾忌地与她正面交锋，顺带做了个“嗨！好久不见”的手势。 角落里的那人咬紧下唇，低头不再看她。 曲成圆这才洋洋得意扭回头，她和林云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所以一切林云看不惯的行为，她曲成圆偏要做。 比如笑得阳光明媚，比如做出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可转头到林云看不清的角度，曲成圆就立刻沉下脸，笑不出来了。 她突然心塞，王指导员明明给自己批了休假，有时间待在宿舍睡觉不香吗？ 学霸都不在，她一个学渣干嘛要来这里吹冷风？ *** *** 柏宣这么一回乌市，仿佛整个人从丰收农场消失了一般。 十一月中旬，塔里木盆地开始下雪，大雪封路，知青们被迫暂时停止了农场户外的劳作。 农场每天的生活变成简单的两点一线，只需要往返于宿舍和食堂。 学习、吃饭、学习、睡觉、吃饭...... 曲成圆起初还会暗暗猜测，柏宣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总得当面给人家真诚地道谢，毕竟他又救了自己一命。 到了十二月，她又想，如果颜美能赶在年底前回来，她这句“谢谢”还不算迟到。 日历翻得飞快，转眼到了1967年的1月1日。 元旦清晨敲钟声响的前一秒，曲成圆倐地睁开眼，脑海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 既然大高个不在乎别人的道谢，那她就把这句感谢留在1966年。他不知道，“谢谢”这句话，可是有保鲜期的。 她来到六零年代的第一个跨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感，没有倒计时，没有跨年烟火。 天寒地冻，知青们的活动力大受影响，都低调地聚在各自地窝子里抱团取暖。 整个冬季，曲成圆和郭二妞睡在同一个被窝里共享温度。 吴迪已经将毛/主/席/语录倒背如流，只要别人说出其中一句，他就能顺利地说出下一句。 郭二妞的理科很强，文字学习方面就很弱，她特别羡慕老同学记忆力惊人这个技能。 到了日常的夜话时间，小姑娘忍不住跟曲成圆念叨，“吴迪那个小子，自从跟学霸一个宿舍后，好像头脑也跟着变得聪明了些。” “学霸？” 曲成圆反应了几秒，才想到指的是那个杳无音讯的大高个。 她轻叹口气，替吴迪找场子，“话也不是这么说，柏宣都回乌市多久了，吴迪是靠自己的努力把语录背完的。” “诶？？？” 郭二妞没懂曲成圆的语气里怎么有股惆怅，嘴上继续攻击自己的老同学，“话虽这么说，那就算......吴迪沾了学霸的光？” “那也得学霸在他身边，他才能沾光呀。”曲成圆嗤嗤低笑。 “对呀，所以我说是沾光。因为柏宣回来了呀。” 曲成圆的笑容突然僵住在脸上，“什么？” “柏宣今晚到的，吴迪那小子早早就溜回宿舍，说要迎接他舍友。”郭二妞觉得不够暖，将整个脖子都缩进被窝里。 曲成圆从被窝里一个猛子直起身，怔住了。 郭二妞被突如其来钻进被窝里的冷风一激，冻得牙齿打颤，茫然问道：“成圆，你咋啦？” 曲成圆轻咳一声，又迅速躺回被窝，掖好被子，“没事，刚才突然脚抽筋。” “啊？右脚吗？”郭二妞关切道，“你那脚伤都过了三个月，还在疼？” “跟那没关系，天气太冷，脚快冻僵了。”曲成圆默默翻了个身。 连她都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一晃，竟然过去了三个月。 现在是一月底，农历春节在2月9日，那她可以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把留在去年的那句感谢，赶在农历新年前说出去。 毕竟是中国人，就要过传统的节日，按传统的纪年法。 这样一来，她也不欠任何人什么。 曲成圆弯起嘴角，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喜滋滋地闭上眼睛。 *** *** 翌日清晨，曲成圆早早起了床。 郭二妞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眼睛都没睁开，糯糯问：“唔......敲钟了吗？我怎么没听到？” “还没，你再睡会儿。”曲成圆梳着头发。 她的头发长得快，自从剪短那次后便未再修剪，现在发尾已经从齐耳过渡到抵肩长度。 整晚她都睡得不踏实，心脏扑通乱跳，中途醒来好几次。 索性早点起床，忍着刺骨的冷水，洗了把脸，认真抹了润肤霜护肤。 多亏她临时补货，带了大量雪花膏过来，才避免冬季干燥造成的脸部皮肤皲裂。 对着镜子细细照了几次，仪表没有问题，眼下手头上没什么事情好做了，她才出门去食堂。 曲成圆觉得自己自从来到丰收农场，好像从来没有怀着如此雀跃的心去食堂吃早餐。 可能恼人的寒冬终于快过去了。 也可能是农历新年快到了。 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地窝子里，一抬眼，她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三个月不见，大高个似乎变得更高更结实了。 柏宣似有预感，曲成圆进门的瞬间，他也转身往门外望去，如愿见到了在脑海里出现无数次的人。 他的视线又循着姑娘的右脚望去，见她走路动作自如，并无不妥。 这么久的时间，崴伤肯定早就恢复了。只是丰收农场条件恶劣，她平时又大大咧咧不懂照顾自己，他难免担心她的伤势。 当时乌市来人，说家里有事急召，他不得已跟着记者的车赶回乌市，万万没想到这么一回去就待了三个月才能回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喜笑颜开，羞涩转移开彼此的视线，又很快重新汇聚在一起。 看了又看，视线交集处，似乎有噼里啪啦的火花声响起。 如此隐秘往来的小心思，还是被旁人敏锐地觉察到了。 “柏宣。” 一道清灵的女声响起，“你还要喝点小米糊糊吗？” 曲成圆闻声望去，柏宣身旁坐着一位娇小可人的姑娘，年纪与她们相仿，身穿绿色鲜艳的棉袄，清秀而俊俏。 “不用，谢谢。”柏宣礼貌地回绝了乔素。 曲成圆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听不清二人的对话。只见柏宣收起与自己交汇的视线，垂头和姑娘细声低语，彼此好像极其熟稔的样子。 心头忽然袭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胸闷，曲成圆转身找了处距离他们最远的椅子坐下。 道谢什么的，没意思，过时不候！她攥紧衣角，轻哼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洗fer我回来啦(～￣▽￣)～ 曲成圆：突然就好气哦！ 柏宣：洗fer你咋了？一脸懵比.jpg 第21章 重逢 大清早，曲成圆站在地窝子食堂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心跳莫名地慢了一拍。 一眼望去，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好也回头，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依旧是那双深邃的眼，画面仿佛定格了一般。 大高个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在哪里都是注目的焦点。 直到柏宣身旁的女生出声，曲成圆才下意识收起嘴角浮出的一抹笑容，将目光慢慢转移到她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两人。 女生是新面孔，认真看着柏宣，眸子里闪着光，和他很熟稔的样子。 曲成圆别过脸，觉得自己的脚步愈来愈沉，来时的一身轻快此刻被消耗殆尽。 从食堂门口，走到最角落的位置，直线距离不过二十米。 她刚寻个位置坐下，敲钟声响起，忍不住埋怨自己干嘛要摸黑起床，肚子再饿也不着急这么点时间！ 多补充点睡眠不香吗？ “成圆......” 柏宣走到她面前，目光里带着一丝询问，定定看了眼她半晌。 见曲成圆瞪视着自己，柏宣起初因欢欣而闹腾不已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喉结滚了几滚，“好久不见。” 曲成圆耳畔瞬间响起Eason那首《好久不见》的BGM：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寒暄完没？”她几乎脱口而出。 柏宣眉心动了动：“......” 曲成圆站起身，轻飘飘地说道，“我要去打饭了，借过，谢谢。” 柏宣没反应过来，两分钟还与他眉开眼笑的姑娘，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 曲成圆说完这句话，自己也后悔了，都怪那首耳熟能详的歌，还有那个突然出现跟她说“好久不见”的傻大个。 那么多经典的开场白不说，非说这个干嘛！ 等端着一碗小米糊糊走回来，发现柏宣还站在原地等她。 “你的右脚恢复得如何？” 柏宣只字不提刚才二人尴尬的交流，他更关心姑娘之前的伤势，只有她亲口说出来才能让他放心。 “好了。”曲成圆顿了顿，又补充道，“早就好了。” 姑娘将那个“早”字咬得很重。 “我本来能提前回的，两个月前大雪封路，回不来。”柏宣摸摸鼻子，有些心虚，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要解释说明原委。 “哦。”曲成圆嘴上随便应了句，仰头便撞进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 柏宣莫名松了口气，只要看着她，自己的嘴角就不自觉上扬。 曲成圆嘟着嘴，敛了敛神色，努力压下自己唇边翘起的弧度。 她才不要轻易原谅这个迟到的家伙。 “柏宣？”刚才那道轻灵的女声又响起。 乔素走到柏宣身旁，目光从曲成圆身上掠过，微笑问道，“柏宣，她是谁呀？” 好浓一股茶味儿！ 曲成圆在心里暗哼一声，姑奶奶就在你面前站着，你干嘛不亲自问我？ “我同届知青，曲成圆，沪市光继女中毕业的。”柏宣默了一下，介绍道。 “哦？好巧，我也是沪市人。”乔素笑吟吟看向柏宣，“一直没跟你说，我和你也是老乡。” 曲成圆懒得看她，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埋头坐下来吃早餐。 柏宣一直捕捉着曲成圆的表情变化，他额角一挑，有种强烈的、很不好的预感：这姑娘刚平复下来的脾气，好像又暗涌波动起来。 “诶？你不问问我是谁吗？”乔素干脆坐在曲成圆对面，语气淡淡的。 “食不言、寝不语。”曲成圆莞尔一笑，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筷子，“我正在吃饭。” “我叫乔素，乔木的乔，素雅的素。我是文工团......” 没等乔素说完，曲成圆夹起碟子里的萝卜丝酱菜，举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问：“维生素、胡萝卜素的素吗？” 被她一打岔，乔素愣了愣，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气氛微微凝滞。 曲成圆手举筷子，将那萝卜丝在她面前晃了晃，慢条斯理道， “难道是素不相识的素？素昧平生、素不相识的素？” 乔素立刻会意，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你......” “我说对了吗？”曲成圆勾起嘴角，手臂划了个弧度，将筷子里的萝卜丝一口吃掉。 柏宣抿了抿唇，忍住笑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姑娘的笑带着几分狡黠，果然还是那个宝藏女孩。 她的头发已经至齐肩长，顺滑的发丝随着她故意夸张的动作，轻轻扬起。 其实在三个月前，柏宣就想跟曲成圆说，短发的发型也很适合她。 曲成圆在脑海里暗自启动系统：【E23，帮我搜一搜乔素的身高、体重、年龄。】 虽然她对乔素的第一印象很不好，但不可否认，乔素是个美女，她刚才还说自己是文工团的啥来着？ E23冷静的机械音响起：【乔素身高165cm，40kg，17岁。】 曲成圆瞥了眼乔素的身材，算了，她对这种人的三围没有兴趣。 乔素身材偏瘦，哪怕坐着也保持着背脊挺直，一看就有深厚的古典舞底子。 曲成圆不再搭理乔素，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迅速吃完早餐，起身又去买窝窝头，给郭二妞带回宿舍。 知青们陆陆续续来食堂吃早餐，众人许久未见柏宣，纷纷上前寒暄起来。 *** *** 曲成圆回到宿舍，将早饭递给郭二妞，自己又倾身躺回床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了，这个乔素是乌市文工团的领舞，据说是高/干/子女，颇有背景。 难得来了位美女，丰收农场的小伙子小姑娘们早就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将消息扩展开。 这次文工团是在春节前下乡在各地团拜，汇报演出。 曲成圆猜想，柏宣应该是搭文工团这趟便车回来的。 她轻轻叹口气，顿觉心累，早上起来的一番轻松惬意全部不见了。 看来是睡眠不足，她闭上双眼，一手搭在额头。 曲成圆：【E23？你出来，咱们聊聊天吧。】 突然被cue的E23，尽职尽责回答：【来，你有什么疑问？】 曲成圆调戏E23：【你不是只能回答数据么，那我问你，0-9这几个数中，你最喜欢几？】 【......】E23难得沉默，它漫长的职业生涯里，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经常不按常理出牌的宿主。 曲成圆扬眉：【你不是说过只要跟数据沾边的客观事实，你全部知道么？】 E23：【......】 曲成圆抬起另一只手，也压在自己额头上：【嘁！以前吹牛了吧？也只有我才这么相信你。】 E23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莫得感情的系统，可这一瞬间，它突然好气哦。 【23。】它低声道。 【哦？】曲成圆微微侧头，来了兴趣，【为什么喜欢23？因为你的名字？】 【嗯。没什么其他问题，我就休眠了。】E23突然想罢工。 始作俑者忙伸手，【好好好，不闹你了。我刚才不是心烦么，想找个人说说悄悄话。】 E23公事公办的语气：【我是搜索系统和数据系统，不是聊天系统。】 “成圆，我吃完了。”郭二妞吃过早餐，两人准备收拾出门上工。 曲成圆收回思绪，这才翻了个身，用力伸了个懒腰，应了声，“好。” 郭二妞觉得小仙女今天的情绪状态有些不对劲，早早起床，回来后又一副无精打采失落的样子。 “成圆，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问道。 “嗯？” 小姑娘看着她的眼睛，“就觉得你今天有心事。” 曲成圆轻声笑笑，揉了揉郭二妞的脑袋，“还是你眼尖，昨晚没睡好，等会儿又要干活，想偷懒。” 郭二妞这才放下心来，顺势拉住她的手，悄悄说，“别怕，今天我就努力一些，提前把自己的工分挣完，有我帮你。” “诶嘿！我们小姑娘的嘴真甜！”曲成圆冲她抛了个媚眼。 郭二妞最抵挡不住小仙女对她放电，曲成圆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每次含情脉脉看她的时候，她就会害羞脸红。 *** *** 如今丰收农场的劳作农田范围越来越大，白天知青们在各自名下负责的地里完成工分任务。 曲成圆倒是没有见到柏宣。 连午饭和晚饭的时间，她也是特意等晚些更少人的时候才去，不自觉地就想避开见到某人。 到了晚上例行政治学习的时间，她就知道见面是躲无再躲了。 甚至在今天早上走进食堂之前，她心里还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跟他说，而现在，她连一个字也不想说。 夜读全程，曲成圆自己埋头苦干，听到动静也不抬头。 郭二妞不知从何处窜了回来，悄悄附耳：“特大新闻，乌市文工团明天在咱们农场有春节慰问演出。那些演员都在隔壁排练呢。” 曲成圆嗯了一声，眸光依旧平静。 “原来整晚坐在柏宣身旁的那个姑娘，就是文工团的领舞，叫乔素。你说她不去训练，是不是想打咱们场草的主意？”郭二妞语气飞速。 曲成圆皱了皱眉，她特意坐在最角落的第一排，就是不想理会身后的人和事。 “可是，柏宣整晚都没搭理她，好冷淡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柏宣这样。他从乌市回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曲成圆暗忖，可不是前傲娇精本色出演么？是郭二妞自己以前没发现，才总说柏宣风度翩翩。 听到柏宣的表现，她心情似乎好了些，悄悄回头看他。 不料一回头就迎上柏宣的目光，将她偷看的动作全部收入眼底，唇角漾起一抹笑意。 曲成圆被这眼神看得怔怔定住，忽然福至心灵，问道： 【E23，我想知道柏宣到现在为止的恋爱次数。】 E23答道：【0次。】 她一瞬不瞬地看他，又换了个问题：【柏宣现在喜欢的女生，有几位？】 只能给出客观数据答案的E23，给出了一个让曲成圆心跳不已的答案： 【1位。】 作者有话要说：曲成圆好奇搓手：柏宣现在暗恋的女生究竟是谁呀？ 柏宣：洗fer你猜(*￣︶￣) 第22章 对视 郭二妞发现曲成圆已经许久没有翻动书了, 她曲指敲敲小仙女的手背。 “成圆......” 曲成圆这才回了神，恍惚转过头，“怎么了？” “敲钟了，咱们要回宿舍了吗？”郭二妞问道。 “再等等, 我今天的语录还没背完。”曲成圆呼了一口气。 自从她回头偷看柏宣, 又被正主逮个正着, 突然福至心灵向E23提问之后，整晚都心不在焉。 “成圆。” 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曲成圆不用抬头都知道来者何人, 她假装收拾书本, 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柏宣如今对姑娘阴晴不定的态度习以为常，“乌市文工团明天慰问演出后，就会乘车回乌市，你如果有家书, 可以让他们带回去帮你寄。” “真哒！”郭二妞眼睛一亮, 摇了摇曲成圆的手臂, “快，趁现在时间还早，咱们马上写。” 早前下雪封路, 丰收农场与外界的往来邮寄通讯已经断了三个多月。 农场知青们都想在春节前, 再给沪市的家人寄上一封贺年家书, 报报平安。 曲成圆也动了心，装作不经意抬首，看到男人正认真地看着她，嘴角挂着浅笑。 柏宣生就一双深邃的眼眸，有黑洞似的魔力。 她总是不自觉地就被他那双眼吸引。 一直到今晚，曲成圆才彻底明白E23曾对她说过的话：【愚蠢的人类，你还不懂如何发挥我的最大价值。】 她以前依赖系统, 无非就是测测身高体重，把它当成了智能体脂秤。 其实E23赋予她的是，能够洞察一切客观数据的能力。 每一个人的过去和现在，都是一个庞大的数据库。而E23能够在复杂的数据库里，搜索到相对应的数据。 曲成圆只不过临时换了一种问法搜索，就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E23，我想知道柏宣到现在为止的恋爱次数。】 【0次。】 这个答案倒不让她意外，以她对前傲娇精的了解，他不会仗着容貌身材的优势，成为那种四处都有鱼塘的海王。 【柏宣现在喜欢的女生，有几位？】 【1位。】 从这个回答，她是不是可以判断出，柏宣目前有喜欢、且正在追求的人？ 曲成圆为自己这个意外的发现，心跳不已，但她还不敢往深处去细想。 柏宣看到她有些怔怔的表情，微微勾了勾嘴角。 他不知道此时姑娘的腹诽，但看到她舒展的眉眼，泛红的脸颊，他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柏宣，我们写好了家书，怎么转交给文工团的同志，有谁负责对接吗？”郭二妞问道。 “你们写好了就给我，我统一收齐，转交给文工团负责的同志。” 柏宣想了想，补充道：“明晚看演出时给我就行，文工团后天的车回乌市。” “不要着急，慢慢写。”他站在曲成圆面前，语气平静。 曲成圆的长睫毛迅速眨了眨，轻咬下唇，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变得，莫名有些怂。 *** *** 夜深人静，宿舍熄了煤油灯，陷入黑暗之中。 曲成圆躺在床铺上，辗转反侧，闭着眼回想今晚发生的事情，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这次他回来，她发现他的嘴角总是浮着特别的笑意。 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高兴呢？ 耳畔响起郭二妞低低的鼾声，她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柏宣的情景，当时他看着自己的那双眼里，写满了鄙夷。 是从何时起？柏宣的双眸开始变得深邃不见底，有种让人想栽进去探索的魔力？ 曲成圆越想越精神，索性枕着手肘，望着屋顶上那扇小窗，呼叫系统：【E23，我能问你一个概率问题吗？】 E23：【当然，概率是代数的一部分，反映随机事件出现的可能性。】 曲成圆第一次觉得E23的机械音一点都不冰冷，听习惯了反而还有些可爱。 【那如果我问的概率问题偏主观，怎么办？比如是否有百分之几十的概率喜欢别人呢？】 E23耐心解答：【可以根据数据库的数据测算，给你提供参考。】 安静了几秒，它又说道，【并不是我的能力不行，而是你说的这种主观概率问题，答案有可能会误导你。因为参考因素都太随机了。】 【我懂的，谢谢你的建议。】曲成圆笑笑，【就像你说过，不要让你预测明天的天气，你不是天气预报员。】 【当然，可以换一个问法。】相处久了，E23俨然一副老友口吻。 曲成圆心领神会，【比如，我此刻所在地方的气温是多少。】 【气温3度。】 她又问：【明天出现气温3度的概率有多少？】 【概率为79%。】 曲成圆心想，果然换一种问法，她就能接近自己想要探索的答案。 这仿佛就是系统E23的Bug，设计它的人，一定很有爱。 E23出声：【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能不能背着我想，或者干脆不要想。】 曲成圆抿唇微笑，每当提到它的设计者相关的问题，它的语气里就仿佛带上了一丝鲜活的人气。 她舒了一口气，终于安心闭眼睡觉。 *** *** 翌日，曲成圆感觉到丰收农场有种提前过春节的气氛。 那些知青们，尤其是年轻的男知青，干起活来像打了鸡血，平时要整整一天才能完工的活，到下午3点就做完了。 据说是为了赶在6点前到达红星农场，观看乌市文工团的春节团拜演出。 她也就间接沾了文工团的光，几位知青合力帮她提前完成了今日工分的任务。 回到宿舍，郭二妞已经在打包家书，用了整整两层信封加一道防水。 “成圆，你回来啦？快帮我看看，是不是这么粘着就可以了？” 曲成圆接过信件，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 “咱们也收拾一下，乘车先过红星农场吧。”郭二妞掩饰不住的兴奋，“早点去，咱们能占个好位置。” 想到昨天乔素的样子，曲成圆兴趣缺缺，她可不太想去看那个姑娘跳舞。 今天在田地里，听知青们讲述八卦，据说乔素和柏宣特别熟稔，双方父母是故交。 她昨天早上没看错，那两人一看交流的架势，就有超出朋友般的交情。 曲成圆没时间多想，拗不过小姑娘想看演出的心，只好陪着她早早去了红星农场。 考虑到观众人数较多，演出地点从原来举办过知识竞赛的会议室，转移到了户外。 反正现在快到春天，塔里木入夜后也不着急天黑。 “柏宣！柏宣！”郭二妞眼尖，一抬眼就发现了人群中的大高个。 曲成圆来不及阻止，算了，这位鹤立鸡群的大高个无论在哪儿都很显眼。 “咱们把家书先给他。”郭二妞力气很大，几乎是架着曲成圆走来走去。 柏宣正在和众人一起搬桌椅，今晚算是一年一度的大型汇报演出，附近几个农场的领导也会过来。 曲成圆的视线一直定格在他忙碌的背影，不自觉地想，到底是老熟人的关系，能让清冷学霸都提前过来亲自帮忙。 郭二妞跑得快，将自己和曲成圆的家书拿出来，问道，“柏宣，我们写好信啦，都已经封好，现在给你吗？” “等等，”柏宣转身，进去会议室里拿出一个军绿色背包，“先放这里，我晚些一起转交给负责人。” 郭二妞往背包里瞅瞅，里面已经有好几封信，“还挺多的，我以为只有我和成圆呢。” “难得有专人回乌市，从乌市邮政局寄信比咱们镇上邮政局快得多，这样信件在除夕前就能到沪市了。” 柏宣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曲成圆，“你们等会儿，可以坐在红柳木椅子那片区，我给你们留位。” 观众区正儿八经的椅子都是临时拼凑的，红柳木那片区的椅子，视线最好。 曲成圆轻动嘴角，正考虑如何礼貌又不失尴尬地拒绝。 “好啊好啊，谢谢柏宣！”郭二妞先大声答应下来。 柏宣嗯了一声，莞尔一笑，路过曲成圆身边，轻声道，“那我当你答应了。” ？？？ 曲成圆眉心一动，这么说什么意思？刚才小姑娘不是已经欢欣雀跃答应了么？ 两人四目相对，柏宣的目光里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这男人的眼睛里，住着一只专门摄人心神的妖精。 曲成圆的小心脏颤了颤，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然后怔怔地点了点头。 *** *** 傍晚六点半，乌市文工团的春节团拜演出正式开始。 乔素不仅是开场舞的领舞，还是现场的女主持人。 她穿了一身红色的连衣裙，长及脚踝的裙摆随着她走动的步伐，微微飘动。 台下的知青们，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春光明媚的乔素。 曲成圆却往右前方看，只看到柏宣的后脑勺。 大高个微微垂着头，在整理背包里的物件。 他怎么能这么淡定地身处事外呢？ 傻瓜！曲成圆脑海里冒出这个词，忍不住失笑。 别人都抓紧机会在看台上的美女，就他这个不开窍的傻瓜还在埋头捣鼓自己的东西。 整齐而响亮的掌声响起，曲成圆才收回视线，看向舞台上翩翩起舞的演员。 眼前是相类似的场景，思绪缥缈起来，上辈子的舞台记忆便穿插进来。 柏宣回头一看，不由地皱起了眉。 姑娘又红了眼眶，跟上次一起去镇上寄信时的情景一样。 究竟是什么事？一次次触发了她心底的感慨？伤心？ 曲成圆看得入神，感觉到有人轻触她的手肘，和平时郭二妞的力度动作不同。 她微微侧首，眸光一转，只是一瞬，目光和柏宣对视着。 柏宣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坐着，此时一动不动，垂眸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知青群众：台上的演出真好看 \(^o^)/ 柏宣：我看看洗fer的信，有没有装好(⌒_⌒) 知青群众：台上的女演员们真漂亮(*^▽^*) 柏宣：我偷偷回头瞅瞅我洗fer(⌒_⌒) 第23章 听到了吗？ 舞台上表演的是新疆民族舞《天山下的买买提》, 维吾尔族服饰和打扮的姑娘，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曲成圆一瞬不瞬，盯着舞台。 文工团的专业舞者，舞姿矫健大方, 洒脱刚劲, 给人以美的欣赏和鼓舞。 她前辈子登上的第一个舞台, 也是群舞表演，学生时期在学校的一场汇报演出。 眼前的场景渐渐朦胧。有人触了触她的手肘, 和往常郭二妞冰凉的手指不同, 这个触碰明显带着火热的温度。 她微一侧首，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成圆，你还好吗？”柏宣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垂眸看她。 曲成圆吸了吸鼻子, “没事。刚刚风大, 沙子不小心吹进眼睛里了。” 说完这句话, 她自己扑哧一声先笑了。 以前看电视剧，主角若是说了这种欲盖弥彰的劣质借口，她还会替主角感到尴尬, 没想到刚才自己竟然也脱口而出一样的话。 柏宣见姑娘忽然展露笑颜, 放心了些, “二妞过去找吴迪了，等会儿他们临时要上台唱新湖中学校歌，今年是他们母校百年校庆。” “乌市又来记者了？”曲成圆好奇。 “没记者，”柏宣微俯着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文工团的团长和他们是校友。” 既是老乡，又是校友, 结果一拍即合，临时召集了新湖中学在附近农场的近十位毕业生。 一起唱校歌祝福母校百年诞辰，也算是个很有意义的纪念活动。 不到二十人的文工团，承包了整晚两个小时的春节慰问汇演。 演员们谢幕之后，在台下知青们热情的鼓掌声中又出来安可，再谢幕。 演出结束，台下的观众个个意犹未尽。 有的少数民族知青已经上台开始跳舞了。 乌市文工团的人从来没见过这种架势，一般都是到了地方，排练演出，演完走人。 到了塔里木，发现这边的知青尤其活跃。 乔素换下了那身火红的演出服，身穿典雅的白色羊毛复古长裙，白色的裙子衬得她肤色胜雪。 她正坐在前排给台上唱歌的人鼓掌打拍子。 郭二妞一组人的新湖中学校歌已经唱了两遍，连小姑娘自己也不想再唱校歌了。 众人眼巴巴望向乔素，等着她来救场。 “哪位知青同志想要展示才艺，欢迎上台。”乔素看向柏宣，意有所指。 昨天在食堂里，她就发现柏宣的眼神一直追随着那个叫曲成圆的姑娘。 现在，她一没看住柏宣，他又站在了曲成圆身旁。 “柏宣，你不是在苏联留过学吗？给咱们来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大家说好吗？” 乔素忽然微笑，带头鼓掌。 这首苏联民歌在国内正当红，王指导员见一旁坐着的老领导频频点头，转身招手：“柏宣，那就来一首原汁原味的《莫斯科》。” 柏宣突然被cue，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想听么？”他低声问曲成圆。 磁性的嗓音，隔着咫尺的距离，在她耳畔萦绕，惹得曲成圆耳根一阵发麻。 “去、去就去呗。”她莫名紧张，一开口差点咬到舌头。 姑娘的声音还带着明显的糯糯鼻音，听起来像在撒娇。 “好。”柏宣笑得温和又从容，大步走上台。 他冲着台上的吴迪示意，吴迪了然，掏出口琴，明快流畅的前奏缓缓流淌而出。 这是一首家喻户晓的抒情民歌，柏宣先用俄语唱了一遍，第二次才换成中文。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也不再沙沙响。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声......” 柏宣微微侧身，眼含幽沉地望向台下那道熟悉的身影，继续唱着：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但愿从今后， 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听到这里，曲成圆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脸有些发烫。 她怎么自动把自己跟“好姑娘”对号入座。 歌声里唱着“晚上到来”，塔里木的夜色才渐渐降临。 暮色笼罩着室外舞台，周围是辽阔无垠的盆地和延绵不绝的天山山脉。 台上男人的身形挺拔，在灯光下隐约可见利落深邃的轮廓。 曲成圆曾经在电视里听过这首歌，由柏宣口里唱出来，她觉得别有一番意义。 等她回过神来，柏宣已经唱完，倾身谢幕后，缓步走下台。 青年双手插兜，周身像会发光，带着一身意气风发，走向曲成圆。 一回到她身边，便迫不及待地问：“听到了吗？” 曲成圆：“......”原本酝酿好的彩虹屁戛然而止。 大哥，你这嗓子唱起歌来中气十足。我当然听到啦，还准备赞你来着。 “唱给你听的。”柏宣笑着，继续说，“只唱给你听。” 曲成圆眨眨眼，内心咯噔一声，“哦？” “感觉到你刚才有点不开心，希望听完这首歌能让你开心些。” 柏宣眸光动了动。 话已至此，曲成圆哪怕再愚钝，她也能感受到她和柏宣之间，有种不同的、异样的感觉在生长，破土、发芽。 “成圆，你也上去跳舞呗。”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曲成圆。 “成圆的舞蹈跳得可好了。”林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现场有这么多乌市文工团的专业舞者，她等着看曲成圆这种三脚猫功夫的人出丑。 被林云这么一打岔，曲成圆没时间继续深入思考她和柏宣之间的事。 她环着双臂，盯着林云，视线定住。 这人果然是小白莲专业户，平时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个时候专业推人进坑。 舞台上有知青想起知识竞赛那晚曲成圆的独舞，对台下挥手，“成圆，跳一个吧！” 乔素站起来，定定望着曲成圆，嘴上却不自觉地说出：“欢迎成圆同志上台表演一个节目。” 她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倒要看看，这个姑娘有什么真本事。 曲成圆伸手将碎发别在耳后，往前走几步，轻松跃上舞台。 “今晚大家欣赏了乌市文工团专业舞者的精彩舞蹈，我就不献丑了。” 台下有知青闻言，笑着起哄，“来一个！来一个！” 曲成圆抬手一挥，颇有大将之风，原本闹哄哄的现场，在她的手势指挥下，瞬间安静下来。 姑娘杏眼弯弯，笑得很甜，“我也唱一首歌送给大家，纪念我们共同奋斗过的1966年，预祝大家新春快乐。” 她转身向前排的知青借了一只笛子，开口唱起： “When I was young (当我年少时) I\'d listen to the radio (我喜欢听收音机)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等待我最心爱的歌曲) 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当他们演奏时我会跟着唱) It made me s/mile (令我笑容满面) 众人先是一愣，这唱的是什么语？ 歪着脑袋、竖起耳朵，仔细听听，竟然是英语？ 曲成圆的声线柔软清甜，唱起歌来尤其甜美，像沾了蜜糖的钩子，意犹未尽地勾着人： “Those old melodies (那些古老旋律) Still sound so good to me (对我仍然那么动听) As they melt the years away (好像融掉了岁月) Every Sha-la-la-la Sha-la-la-la (每一句每一声) Still shines (仍然闪亮)” 曲成圆唱完，举起手里的长笛，吹出一段悠扬的乐声。 刚才听柏宣唱完俄语版的民歌，她一时没忍住，唱了美国卡朋特乐队在1973年才会发表的曲子。 歌名叫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现》。 笛声演奏主体遵循着原曲的旋律，明显听出曲成圆稍有改动，在副歌部分多重复了几遍。 第一遍亲切自然、略带伤感；第二遍开始，曲风变得轻快生动，积极动听。 让在场听曲的人，手指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敲节奏。 柏宣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位宝藏女孩，不但舞蹈跳得好，唱歌也如此动听。 一曲终了，笛声停止，曲成圆面带微笑，眼眶有些发热，鞠躬退场。 带着一种直抒胸臆后的畅快感，在下台的时候她才抬手抹去眼角的泪。 *** *** 将笛子还给知青，曲成圆转身就被郭二妞一把搂住。 小姑娘往她怀里寻了寻，糯糯道：“成圆，你唱得太好了。我想妈妈。” 曲成圆笑着轻拍郭二妞后背，又扭头盯着不远处的柏宣。 大高个目光静静的，有些走神恍惚的样子。 她灵机一动，用口型问道：“听到了吗？” 柏宣笑着点点头。 她扬起下巴，有些得意，继续用口型说：“唱给你听。” 柏宣将这句话看得清清楚楚，心头一震，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曲成圆这才得逞似的，嘴角挂着狡黠的笑，低头去哄怀里的郭二妞。 柏宣这次回乌市待了三个月，一直住在哥哥柏恩家。 柏恩问起他对乔素印象如何，又提到之前在沪市的事情，柏宣才发现自己差点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需要“关照”的是两位姑娘，以为只有一位。 原来两位姑娘的家人都在出发前一天给柏恩打了电话，委托他“关照”一下自家小孩。 一位是某政/委的直系子女乔素，两家父辈的关系很好，女方父亲更是有意让柏宣当他家上门女婿。 另一位是柏恩战友曲成钢的妹妹曲成圆，曲成钢恳请柏恩照顾一下第一次出远门的幺妹。 柏宣不记得当时柏恩在电话里有没有跟他讲清楚，还是他当时心不在焉没听进去。 他非常主观地将曲成圆和乔素混为一谈。 导致从援疆出发那天起，柏宣把自己对“上门女婿”的厌恶和排斥，毫无保留地怼给了曲成圆。 其实乔素也上了同一趟火车，只是她一直和文工团的知青一起，到了乌市就和大部队分开，一直没跟柏宣碰面。 柏宣在乌市的三个月里，只要一想到这个乌龙就非常懊恼。 懊恼自己与曲成圆初见面时，对她的鄙夷和不屑。 懊恼自己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她，还跟她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狠话。 他又感到无比庆幸，今时今日的两人，能够看着对方，互相微笑。 是这个姑娘，不计前嫌，慢慢走向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多年后，柏宣又跟儿子讲起了父母的恋爱往事。 柏宣：当年，是你麻麻不计前嫌，一步步走向了你爹，然后就有了你。 曲成圆：你说是就是吧，我也就看破不说破(￣▽￣") 小包子：上次不是说是在坑里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才有的我？到底是哪次？ 第24章 匿名信 临近春节, 丰收农场还没放假。该上工的上工，腰包里的工分还是得挣。 昨晚的汇演闹腾了整晚，一大早就见到不少知青顶着熊猫眼圈在食堂互道早安。 曲成圆对农活工作适应得很好，她甚至想过, 如果自己穿越的不是过去, 而是末世, 她一样能混得风生水起，追得丧尸嗷嗷叫。 她倒是精气神十足, 一上午都在田埂卖力清洗盐碱土。 “成圆！成圆！” 听到有人远远喊她, 曲成圆抬起头，王指导员冲她招手。 她拍掉手上的泥，“马上就好。” 王指导员看着曲成圆，清了清喉咙, 语气里有些不自然：“成圆, 你留下, 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谈谈。” 曲成圆会意，转身对郭二妞摆手，让她先回去：“午饭帮我留两个窝窝头。” 郭二妞从来没见过王指导员摆出一张严肃的脸, 不放心小仙女, 一步三回头走去食堂。 “成圆, 乌市文工团汇演那晚，你唱了一首英文歌，对吧？” 老大，那晚就是昨晚啊，满打满算才过去15个小时，曲成圆腹诽完，点点头, “没错。” “我收到一封匿名投诉信，说你宣扬西方资本/主义。上午各领导紧急开会后，督促你写一封检讨。今晚政治课后给集体朗读。” 曲成圆张了张口，最后没说什么。 她对这个会议决定倒不是很惊讶，如今正是文化大革/命时期，是她一时考虑不周，竟然作死唱了首英文歌。 王指导员见她不出声，以为姑娘心里在难受，一时也有些为难。 他虽然平时喜欢唠叨农场里的知青，但也很护短。他挺喜欢这个平时乐呵呵的姑娘，开朗又大方。 但是发生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这件事只会像燎原星火。 “成圆？”王指导员俯下头，打量着她，“我也很为难，已经帮你争取过了，才免去处罚，写检讨书悔过即可。” 曲成圆回过神，点头应允，“谢谢王指导员，您说的意思我懂。我现在回去就写。” 而且，她大概知道这封匿名信是谁写的了。 *** *** 曲成圆噔噔噔往食堂走，郭二妞刚打完饭坐在位置上吃。 “成圆？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曲成圆“嗯”了一声，径直往林云的方向走。 她居高临下，望着正在低头吃饭的林云。 【E23，昨晚9点后到今天12点前，林云写了几封匿名举报信？】 林云半截青菜还挂在嘴边，被突然横在面前杏目圆瞪的曲成圆吓一跳。 E23：【一封。】 果然就是这个小白莲，如今只要换一种询问的方式，E23就能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曲成圆紧盯着林云，像个预备搞事的大佬，伸出舌尖扫了一遍唇沿。安静了几秒，才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林云身边的知青莫名其妙，这两人干嘛呢？ 唯独林云心知肚明，她咬着下唇，难道她的匿名举报被人发现了？ 曲成圆气冲冲坐回郭二妞身旁，捏下一块窝窝头，塞进嘴里狠狠咀嚼，有种将某人拆骨入腹的架势。 “别生气。”小姑娘将刚才对峙那一幕看个清楚，只能低声安慰。 之前看到小仙女和王指导员一副公事公办谈话的样子，她就担心出了什么坏事。 曲成圆将手里蓬松的窝窝头，硬生生捏成一张饼，【E23，我什么时候才能手刃小白莲？走上人生巅峰？】 E23：【......】这位宿主又开始犯幻想病了。 【E23，要不我再换个问法？还有多少天，我才能给反派林云复仇一击？】 曲成圆开始用力咀嚼第二个窝窝头。 E23：【亲爱的宿主，您的系统已休眠。】 作为一个莫得感情的系统，它发现自己已经好几次不想搭理自己的宿主。 曲成圆极力挽留：【诶！诶！别啊！不是说好了要做尽职尽责的系统吗？】 E23：【......】 曲成圆：【咱们风雨同舟，同进退啊！今天有人欺负我，四舍五入就是欺负你啊。】 E23：【有一说一，你到底想干嘛？】 曲成圆眨眨眼，【搜索一下有没有六零年代检讨书的模板？借我抄抄。】 E23：【我再重申第467次，我只能提供客观数据，其它不在我的权限和职责范围内。】 【懂了，我也就是第467次试着问问，万一就把你升级进化了呢？】 这年代，没有度娘，真是寸步难行。曲成圆感慨。 E23又一次听到宿主对一个名为“度娘”系统的期盼，叹了口气，算了，它还是继续选择做一个休眠的系统。 “成圆，出什么事了？”郭二妞紧张地摇摇她，曲成圆的神情一直不太好。 刚才回到凳子上，就坐着吃窝窝头怔怔发呆。 曲成圆看向小姑娘，展颜一笑：“我问你，你写过检讨书没有？” *** *** 晚上的政治学习结束后，王指导员示意众知青集体留下。 “各位，昨晚春节团拜汇演上，咱们农场有位同志演唱了一首英文歌。歌曲涉及到美/帝主义，引起了很多人的不适。” 王指导员说着，迎上郭二妞清澈的目光，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小姑娘定定地望着他，似乎在询问：【究竟很多人不适的很多人，是指多少人？】 他清了清喉咙，“现在我们有请当事人，来发表一下感言。” 曲成圆：？？？ 她听到王指导员讲开场白时，已经展开念稿纸，做好上台的准备。 只是现在这个感觉，不像批/斗大会做自我检讨，反而像邀请楷模上台做分享。 曲成圆稳步上前，站定后，环视全场，才不紧不慢开口：“各位同志，昨晚由于各位的鼓励，我一时得意忘形，选择唱了一首英文歌。” 柏宣紧抿着唇，攥紧了手。 “听过歌词的同志都知道，中文大意是：昨日重现。我们去年秋天来到这一贫如洗的丰收农场，挖井、开荒、种地，用自己的双手和汗水，一点一滴建设起如今初具规模的丰收农场。” 曲成圆情绪饱满，“我唱这首歌的初衷，正是感谢所有能与你们一起奋斗的昨天。在这个辞旧迎新，歌颂春天的时节，我忍不住回想昨天，没有昨天，哪有今天！没有今天，哪有未来！” 林云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叫哪门子的检讨？她不该是当众痛哭流涕地祈求大家的原谅吗？ 曲成圆顿了顿，继续念稿：“主席曾经教导我们，美/帝主义都是纸老虎。我们学习英文，是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不唱不知道，一唱吓一跳。我认识到，要把昨日的美帝彻底打倒，做我们无产阶级道路上的垫脚石。” 她适时举起右手，“我在此做出深刻检讨，以后我坚决保证做到，一辈子真心实意为革命贡献力量，请看我的行动吧！” 林云站起来，厉声道：“曲成圆！这就是你的检讨？太没诚意了吧？” “说的对。”柏宣也站起身。 曲成圆杏目圆瞪，跟着众人一起齐刷刷看向柏宣。 “昨晚我也用苏联语唱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祖国明明有大好河山，我没去歌颂。作为一名进步知青，我认为自己太没诚意了。” 曲成圆暗道：卧槽，大哥，你这样其实大可不必。 原本她只要念完稿纸上写的讲稿，这事就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翻篇、搞定。 她不是怕林云，而是这个大的社会环境里，决定了她不能当出头鸟。 她看过不少后世有关文/革的史料记录，如果把事情闹大，反而中了林云的诡计，将这件小事变成燎原之火。 届时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念几句检讨就能蒙混过关了。 “因此，我也在此做出深刻检讨。”等曲成圆腹诽完，柏宣正好说完台词。 一众知青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王指导员一时愣住，没想到平时的榜样学霸，此时会站出来替曲成圆说话。 他拍拍手，示意大家冷静，“同志们，来到丰收农场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丰收农场是我家，从此大家就是兄弟姐妹。” “兄弟姐妹犯了错，咱们做家人的，需要包容、谅解和引导。” 不知哪位知青附和一声，“对！没错！” “各位同志，晚会是我负责统筹、策划和组织，临时叫柏宣同志上台唱歌的人，也是我。”角落里传来乔素的声音。 曲成圆脸上顿时三条黑线，大姐，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这一波一波的，倒是有完没完了？ 转念一想，不对！她怎么没跟乌市文工团的车队返回乌市？ “作为总策划人，给农场同志们造成不好的影响和心理创伤，我也有责任。我在此做出深刻检讨。”乔素道。 她平时说话的声音，娇滴滴，跟在台上中气十足的嗓门反差极大。这时候检讨声一出，顿时让人产生一种怜香惜玉的错觉。 看着乔素眼巴巴望向柏宣的样子，这是预备上演什么深情戏码？曲成圆觉得做检讨这事顿时没了意思。 看着曲成圆趾高气扬，一点都没收到打击的样子，林云觉得写匿名投诉信顿时没了意思。 看着互相争着做检讨的现场，王指导员觉得今晚的反省大会顿时没了意思。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大家的各种检讨我都听到了，很深刻，散会了散会了。”王指导员突然有些心累，手举在半空，虚势挥了挥。 仿佛一场闹剧结束，曲成圆兴趣缺缺，回座位收拾自己的东西。 柏宣默默走到她面前，一声不吭。 “干嘛哦？”曲成圆语气懒懒，不自觉地带上了类似撒娇的语气助词。 柏宣心里一动，“我来给你做检讨。” 哈？？？ 又来？？？ 曲成圆手上的动作停住，抬眼看他，用眼神询问：大哥，刚才不是做过检讨了么？ 自从他上次不辞而别消失了三个月，继“傲娇精”之后，曲成圆决定再次剥夺他“颜美”的称号。 在想到第三个称号之前，她暂时叫他“大哥”。 “对不起，之前错怪了你。”柏宣微微倾身，用只有曲成圆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对不起，宝藏女孩，一直没有当面跟你道过歉。我在此做出深刻检讨。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柏宣：今天为洗fer挺身而出，哄她开心 (〃^ω^) 乔素：今天为柏宣挺身而出，引他注意 (＾ω＾) 林云：今天为曲成圆挺身而出，推她入坑 (╯‵□′)╯︵┻━┻ 曲成圆：只想简单做个检讨，好难哦 (-_-;) 王指导员：散会了散会了，小可爱们明儿见ヽ(ー_ー)ノ 第25章 情敌？ 检讨会后, 曲成圆发现乔素留在了丰收农场。 据情报小达人郭二妞主动收集回来的八卦：乔素得到了文工团团长的批准，春节后再返回乌市。 郭二妞看向小仙女，眼睛连续眨三眨。 “你眼里进东西了？”曲成圆装作不懂。 “你咋不继续问我？”郭二妞一副“你快来问我呀问我呀”的表情。 半年来朝夕相处，她怎么看不透小姑娘那点小心思。 总不能视而不见放弃配合你演出吧, 曲成圆扮作饶有兴趣, 问道：“哦？那真实的原因是为什么呢？” 郭二妞得到回应, 眼睛一下便亮了，满足地故弄玄虚, “你猜。” 曲成圆用一口纯正的播音腔：“乔素为什么还停留在丰收农场？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饥渴的爆发？请观察员郭二妞女士, 带我们走进这一期的《知青世界》。” 郭二妞扑哧一声，捂着肚子笑倒破功。 等她笑完缓过来，才附耳道：“那个乔素看上咱们的学霸啦。” 曲成圆听完面无表情，不用郭二妞告诉她, 早在见到乔素第一眼, 她就能感觉到来自同性的敌意和警觉。 春节演出上点名柏宣唱歌, 还有检讨会上的挺身而出，无不在向众人宣告着她与柏宣关系不凡。 郭二妞撑着下巴，“你说他俩会是什么关系呢？” 见她那一副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曲成圆轻叹口气, 果然, 人类都有一颗熊熊的八卦之心，不受年代限制。 乔素和柏宣的关系，就是男与女之间，酱酱酿酿的关系呗。 一想到这个，曲成圆觉得心口莫名疼。 她不像郭二妞，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她上辈子可是接受过新时代各种知识熏陶过的老司机。 就乔素眼巴巴偷瞧柏宣的样子，和柏宣那木头似的反应, 她就知道他俩还处在“女追男、男未懂”的阶段。 曲成圆上辈子没机会谈恋爱，但是不妨碍她看了大量言情小说和偶像剧啊。 按纸上谈兵的技术，她应该是将军级别。 所以经过几个漫漫长夜的深度剖析后，她彻底想明白了。按古言的说法，就是：她甚是心悦柏宣。 来到六零年代，自己这株万年铁树竟然开了花。 想到这句话，曲成圆把自己裹进被子，笑得像个十八岁的傻子。 因此乔素对她来说，就是竞争者和假想情敌。 公平竞争呗。曲成圆照了照镜子，谁怕谁！ *** *** 曲成圆对柏宣和乔素两人关系的评估，只分析对了一半，的确是“女追男”。 猜测中另一半的“男未懂”，现实中是“男很烦”。 柏宣从小相貌与学业皆出众，再加上家庭环境的熏陶，他自然能分辨出哪些人是别有用心接近他。 比如这个乔素。 先是想方设法让她父亲给柏恩打电话，希望柏恩从沪市陪她去新疆。错过之后，又寻了个借口让柏老爷子急召他回乌市。 想到这事让他离开曲成圆足足三个月，柏宣就忍不住蹙眉。 这回更甚，她竟然打着“准未婚妻”的名号，疏通了政/委和指导员，预备留在丰收农场过春节。 他柏宣再木讷，不至于看不清乔素这人的司马昭之心。 柏宣担心的是曲成圆会误解他对她的心意。 难得哄回来的宝藏姑娘，这回他绝对不会轻易放手了。 他从来没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过，只想看到她，接近她，拥抱她，让她因为自己而笑。 柏宣以前在莫斯科留学三年，不是没有热情大胆的金发姑娘和留学生对他表白。 现在他懂了，原因只是因为那个人不是曲成圆。 夜深人静，吴迪平时睡得早，晚间政治学习回来后就上床睡觉。 柏宣有睡前看书的习惯，他和吴迪的宿舍只住了两人，平时一人一边，吴迪睡后，他就把煤油灯移到自己床头。 看了一会书，他又想起了曲成圆。于是从枕边半米高的书堆里，翻出一本速写本。 翻开速写本，前几页是各种车型、坦克的速写，再翻下去，出现了一个姑娘的背影，面朝落日，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 之后的速写主人公全部变成了姑娘，辫子剪成齐耳短发，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栩栩如生。 速写本的尾页夹着她还给他的手帕巾，典雅的白色暗花。 柏宣神使鬼差将帕巾拿起来嗅了嗅，想到那个明朗月夜，抱着受伤的曲成圆去找队医，她乖乖地窝在自己怀里，他能闻到姑娘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似乎跟这条帕巾上的一模一样。 耳根开始发烫，鼻端有些热，身体渐渐紧绷，他觉得有一股力量倐地集中在下腹，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抬头了。 柏宣呼吸一紧，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变得冷静些。 缓了片刻，抬眼又瞥见这条的帕子，脑袋里轰的一声，反而更清晰地回忆起那副曾经紧贴着自己胸膛的柔软身躯。 原本隐隐安分下来的坚硬，此刻再度扬起头，跟他耀武扬威。 柏宣口干舌燥，只好熄灭桌上的煤油灯，在黑暗中，缓缓把手下移，自我纾解一番。 第二天，吴迪看到柏宣晒的衣服旁，挂着一条白色手帕，还咦了一声，“你换帕子啦？” 他记得之前那条是格纹的。 柏宣闻言微微一愣，回想起昨夜的荒唐事，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安静了几秒，又欲盖弥彰支支吾吾解释道：“上次回乌市让我妈随便买了条，没挑花色。” *** *** 除夕那天，丰收农场全体开始放假一周。 除了遵循当地春节习俗，每个地窝子门口都挂上了一对鲜艳的红灯笼，食堂还改善了节庆期间的伙食。 外地知青们集聚在食堂包饺子。 郭二妞听说食堂新春期间有肉吃，起先还兴奋不已，一听到是羊肉，就皱眉头。 “我不喜欢吃羊肉，今晚的羊肉饺子，又得麻烦成圆帮我包办了。” 柏宣闻言，想到来丰收农场的第一餐，他还以为曲成圆抢了郭二妞的肉吃，原来她是在帮助别人。 曲成圆掏出手帕擦手，柏宣一见她拿的就是自己前晚用的同款手帕，一阵心虚，尴尬地埋头包饺子。 乔素不知道何时窜了过来，站在柏宣对面桌边，也自来熟地拾起一片饺子皮放在手心，见柏宣包完，适时递上去。 她甫一伸手，眼前就插/进了另一只手。 曲成圆仿佛没看到她，笑眯眯将饺子皮塞进柏宣手里，一副命令的口气：“继续。” 柏宣倒是冷不丁被曲成圆这声吼得一懵。 乔素微微一滞，随即也笑起来，意味深长地重新打量起曲成圆。 刚才那个架势，怎么有点像，小狗护食？ 柏宣压下嘴角上扬的弧度，瞧她这嘚瑟样。 就算曲成圆不在，他也不会伸手接乔素递来的东西。 柏宣清楚乔素的性格，自小娇纵惯了，看中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如果给她一分退让，她会前进一百分。既然他不喜欢乔素，从一开始就要划清界限。 “看中的东西”，想到自己给自己形容的措辞，柏宣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他只希望乔素在这里安安稳稳度过春节，节后赶紧送回乌市文工团。 柏宣心里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好像身边有一个定时/炸/弹。 对乔素严防死守的还有一个人，曲成圆索性站在柏宣身旁，时不时给他递一张饺子皮。 两个人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 碰上姑娘的手指，柏宣只觉得头皮发麻，为了不让外人看出，他努力保持着神情漠然。 这几下触碰，是曲成圆的小心机，见柏宣没有多大反应，她撇撇嘴，心里霎时凉了半截。 这个大哥不会是个不开窍的主儿吧？ 她正有些闷闷不乐，吴迪跑过来，咦了一声，“柏宣，你很热吗？瞧你的耳朵都红了。” 曲成圆的神情瞬间被点亮，闪烁起来。 柏宣不接吴迪的话，搓搓手，拍掉手心里的面粉，准备端起另一个装满饺子馅的大盆。 双手刚覆上盆沿，另一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握着他的手背。 “哎呀，不好意思。”这语气听上去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曲成圆嘴上说着，双手却不离开，还趁机在柏宣的手背用力一捏，才装模作样堪堪收回咸猪手。 柏宣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滚，这还是那个宝藏女孩吗？怎么觉得更像是盘丝洞来索命的小妖精呢？ 曲成圆这回将大高个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目光在他匆匆逃窜的背影上停留片刻。 瞧瞧那双红得要着火的耳朵，她眯起眼来，心里约莫有了个数。 刚才见他对乔素始终保持着“不回应不搭话”的距离，她就忍不住上手去碰碰他。没想到每碰一下，柏宣的耳朵就红一红。 她觉得，柏宣至少在身体上不排斥她，与乔素比起来，她的胜算更大。 乔素见曲成圆一直笑意盈盈，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憋屈。 明明是阖家团圆的除夕夜，她为了柏宣，不远千里看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像样的住房都没有，还得和别人一起挤在地窝子里。 她乔大小姐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冷遇。 柏宣以为去年十二月才认识她，其实她在柏宣十八岁时就认识了他。 当时他准备去苏联留学，家里长辈办了践行宴。见到柏宣的第一眼，乔素就对这位世家伯伯的小哥哥一见钟情。 等她读完高中，准备也追随柏宣去苏联时，又打听到他回到沪市农科所工作了。 千方百计想跟他一起，没想到他又报名去了援疆，她只好追到了乌市。 乔素向来都是被人追求，竟然有天轮到她一门心思跟在柏宣后面跑，她甚至以为这男人根本就是不开窍的木头。 可见他和曲成圆之间的互动，那两人之间连空气里都是暗涌的情愫，铜墙铁壁似的，谁也插不进。 乔素起先一脸严肃，后来微微蹙眉，而后迅速地换上笑容，走到曲成圆旁边，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等等。” 她下手没留情，曲成圆忍不住嘶了一声，“你干嘛？” 乔素脸上带着微笑，“霜降哥哥不吃茴香，你这碗茴香不要全部倒进饺子馅里，分开两盆吧。说不定有别的知青也吃不惯茴香。” 谁？？？ 曲成圆收回手，歪着脑袋想了想，她们农场有谁叫双江的吗？ “哦，我不小心叫错了，霜降哥哥。”乔素轻笑一声，“霜降哥哥就是柏宣哥哥，刚才一着急，不小心喊了哥哥的乳名。” 柏宣听得清清楚楚，乔素那声熟络的“霜降哥哥”叫得他额头一跳。他出生于霜降日，柏老爷子给取的小名叫霜降。 这种私密的家事，连乔素都知道，一旁的几位知青窃窃私语，笑了起来。再看柏宣和乔素，就换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 柏宣顾不了他人，忙暗中观察曲成圆的表情，果然姑娘眼神一黯，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原来大高个的小名叫霜降？这个名字倒是跟他本人的气质很符合，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不就是霜降哥么！ 曲成圆气呼呼，抬头就对上柏宣。 霜降哥此时倒是没板着脸，笑意融融，认真地望着她，眼里仿佛藏着星河，璀璨又温和。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洗fer，看俺的灿烂笑颜，俺要“不动声色”地追你了 (*￣︶￣) 曲成圆：嘿哈，情敌退散！场草必须由我亲自来采撷 ︿(￣︶￣)︿ 现在两个大龄母单进入自以为暗搓搓追求对方的阶段。 第26章 新年愿望 曲成圆对柏宣的第一印象, 就是傲娇精本精，面无笑意，眼神冷冽，浑身散发着清冷淡然的气场。 正因为起先这么一个低至零度的主观印象, 以至于后来对他的改观, 像温度计坐上了火箭一样, 噌噌噌往上走。 虽然霜降哥对她眼神渐渐温柔，她发现这人的笑容还是不轻易有温度的。 这样做男朋友最好, 对别人如同寒冬大雪, 对女友四季如春。 想象了以后收服这位霜降哥可能会出现的待遇，曲成圆当即心满意足，也回给柏宣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的头发已经齐肩长，被她随意扎成一个丸子头。发尾处的碎发碰到肩膀, 自然地卷起。 此情此景落入柏宣眼里, 可爱的女孩皮肤白皙, 俏皮的头发再搭配一个璀璨笑容，整个人生动活泼，仿佛在发光。 他忍不住想放下手里的饺子馅, 直接冲回宿舍在速写本上画下来。 柏宣深吸一口气, 艰难地收回视线, 埋头继续包饺子。 他非常清楚，此时谈恋爱会被当做资产/阶级思想公开批判。 越是在公众场合，越要控制自己的行为，才是对姑娘最大的保护和爱惜。 被保护的姑娘心里还在盘算着该怎么追求场草，她记得1968年国家就取消了“三年供给制期间知青不允许谈恋爱结婚”的规定。 她算了算，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挺充裕，她有两年的时间慢慢接近柏宣, 用“润物细无声”的策略慢慢攻略男心。 曲成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真是个运筹帷幄的小可爱。 她又忍不住偷瞄了一下柏宣，长得帅的人，就算站在简陋的桌边包饺子都散发着光芒。 他紧抿着唇，微微低头。身上的墨色夹克格外修身，腰间系上一条卡其色收腰围裙。 从曲成圆的角度看去，只看到男人半截挺拔的鼻梁。 难怪人人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本来就帅的柏宣，好看的皮囊配上专注的表情，简直是要人命的存在。 怎么有人满手面粉，托着一个饺子的画面都如此养眼。 如此优秀的霜降哥，谁能不爱！ 曲成圆觉得自己还没追上对方，就开始戴着迷妹滤镜犯花痴了。 她拍拍自己脸，冷静冷静，好好想一想接下来如何步步为营。 既然已经知道柏宣并不排斥她的身体接触，那她就多在他眼前晃晃，首先让他加深对自己的印象。 她不能等到两年禁令解除后才去追人，届时黄花菜都凉了。她要先埋下希望的种子。 怎么说自己也是新时代过来的女性，主动追求喜欢的人，不丢面子。 再说了，俗话有云：“女追男，隔层纱”。 曲成圆伸出手指，往半空中虚势勾了勾，这层纱就由她亲自来揭开。 *** *** 众人贴完春联，第一锅热气腾腾的饺子也出锅了。 “吃这盘。”柏宣动作迅速地递给曲成圆，耳尖红红。 王指导员笑眯眯看向大家，“咱们中国人，过春节讲究一个好彩头。今天饺子里，有三个饺子放了硬币。” 他话还没说完，曲成圆就举着吃了一半的饺子，“哈！其中一个在这里。” “哟！成圆是咱们丰收农场第一个福星，新年运气好，事事顺意。”王指导员大笑道，“大家赶快吃，看看另外两个幸运儿是谁？” “第二个在这里。”曲成圆又夹起了第二个硬币，有些不可置信。 郭二妞羡慕地看向小仙女，又有羊肉饺子吃，又能拿到幸运硬币。 “还有一个在这儿！”角落里传来队医小齐医生的欢呼声。 曲成圆兴奋不已，她可是三中二，头彩，今天全场的MVP。 柏宣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拇指搓了搓残留在手指上的面粉，深藏功与名。 三个硬币都是他负责包进饺子里的，原想把三个都给曲成圆，怕作弊太明显，才悄悄分了一个出去。 许是因为包饺子的人有柏宣，曲成圆敞开肚子捧场，一下子吃撑了，只好走出地窝子吹吹冷风透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一回头就看到柏宣，忍不住开口问，“你许了什么新年愿望？” 刚才大伙儿起哄饺子彩头的时候，有人打趣许愿要找幸运星曲成圆。 “播种。”柏宣道。 ？？？ 曲成圆歪着脑袋想了想，也对，他是农科所出身，还跟她讲过要未来如何防止虫害，提高粮食量产。 “祝你今年早日消灭害虫。” 柏宣笑着轻声应下。 他深知此时正是爱情的歉收季节，只想好好呵护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期待这颗感情的种子，能够在戈壁滩生根、发芽，开出最美的花。 “你呢？许了什么新年愿望？” 曲成圆两眼亮晶晶：“靠近。” “嗯？”柏宣不明所以，按她说的，往前倾了倾身。 “实现了。”曲成圆笑眼弯弯。 柏宣的目光在姑娘狡黠的笑容上巡了几遍，才终于回过味来，整个耳朵红红，声音沉沉：“调皮。” 乔素艰难地从几个男知青的包围圈中脱身而出，一转眼看到那两人又将将凑在了一块。 她狠狠剜了曲成圆一眼，强压下心中醋意，保持礼貌的微笑走到柏宣旁边。 “霜降哥哥。”小女生的嗓音温柔如水。 声音嗲得让曲成圆忍不住摸摸手臂，想发一个口区的表情包，瞥了眼旁边的霜降哥哥，脸色铁青，蹙眉。 “我有事要跟你说。”乔素不依不饶，装作看不懂柏宣的表情。 “就在这里说吧。”柏宣终究是给了乔家长辈面子。 虽然曲成圆很想偷听二人墙角，可是以她的经验，这个时候应该大方地走开，毕竟她没有什么立场，她还不是柏宣女朋友。 “我......去喝水。”曲成圆连眨了三下眼，终于想出一个很拙劣的离开借口。 柏宣的脸色更难看了。 “春节后，爷爷想见你，所以你可能跟我一起回趟乌市。”乔素开门见山。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有了和柏宣单独相处的机会，不怕自己拿不下这个冷面男。 “你放心，我答应了哥哥的事情会做到。节后就亲自送你回乌市。” 乔素睨了他一眼，小心翼翼试探道：“难得农场放七天假，眼下天气又挺好，我们得空就四处走走呗。” 没等柏宣反应，她又撇撇嘴，“当年第一次去你家吃饭，就是你带我们几个小孩去逛人民公园。我印象特别深刻，永生难忘。” 柏恩比柏宣大五岁，孩子王的重任就交给了十八岁的柏宣，带着一众战友爷爷叔叔们的孩子，浩浩荡荡去了沪市的人民公园。 他不太记得具体细节，也不记得当时的乔素。 对他来说，那一场鸡飞狗跳的游园活动，要保证十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完整地进园，完整地回家。 全程都在数孩子的人头数，哪里有空去记哪个姑娘最好看。 所以柏恩在电话里提起当年最好看的小姑娘，柏宣完全联想不到是乔素。 柏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乔素见状，心中暗喜，继续试探：“我本来也是要下农场体验知青生活的，只是文工团那边不肯放人。这次难得团长松口准假，得谢谢柏爷爷和柏恩哥哥。” 听到自家人名，柏宣神色一凛，才收回缥缈的思绪。 他刚才想的是，放假了找机会带曲成圆去高山牧场走一趟，姑娘肯定都喜欢小动物。 “爷爷和哥哥做的事，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不知情，皆与我无关。” 柏宣说到这里放慢了语速，开始一字一顿地说：“乔素，我希望你明白，我对你.....” “霜降哥哥！” 乔素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叫住他，她有种预感，如果不制止柏宣，他可能会说出让他后悔的话。 “我们还没有实实在在地相处过，”乔素两根食指在打架，她实在说不出口让柏宣给她一个机会这种话，最后支支吾吾道：“其实我真的不错。” 柏宣不想听到类似“你不如考虑一下我”那种话，立刻敛色道：“快十二点了，进屋守岁吧。” *** *** 曲成圆进屋后也没真的喝水，手心攥得紧紧，眼神总忍不住老往门外飘。 她就是太心软，才给“情敌”机会和未来男友独处，亏自己还自封“丰收农场MVP”，简直更像是个冤大头。 知青们三三五五聚集起来，聊天、打牌，各有娱乐。 曲成圆在人群里找了找舍友，很快就看到郭二妞的脑袋和吴迪贴在一起。 这两人和别人斗地主中，他俩是一家，正在窃窃私语商量对策。 曲成圆走到二人身后站定，这交头接耳的样子从背后看起来，可不是头贴头？ 小姑娘对数字敏感，理科是强项，打起牌来胜率很大，时不时就能听到吴迪“喔！”一声胜利的呐喊。 眼看都打完两局牌，门口的哥哥妹妹还没进来。 曲成圆按捺住再次走出去的想法，不一会儿就看到门口人影闪动。 柏宣先进来了。 她忙做喝水状，发现自己回来后压根就没拿过杯子。 右手握成拳头举到唇边，临时变成了一个蹭蹭鼻尖的动作，欲盖弥彰。 柏宣忍着笑，来到她身边，双手环肩，很自然地加入观战队伍。 趁着洗牌的中途，吴迪笑眯眯回头跟柏宣和曲成圆打招呼，“哎呀成圆，你今晚可得在我们后面做坚强的后盾！果然有幸运星的加持，我们一路赢牌哈哈哈。” 零点的敲钟声响起，其乐融融的食堂更加喧闹，众人起身，拱手作揖，互道恭喜发财，万事如意。 柏宣弯身凑到曲成圆耳边，“成圆，祝你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曲成圆灿然一笑，“柏宣哥哥，也祝你羊年吉祥，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柏宣不由一噎，霎时愣在原地。这声哥哥叫得他心头如野马乱撞，哦不，小绵羊乱撞。 正欲再说几句，身旁的郭二妞一跃而起，抱紧曲成圆：“幸运星！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吴迪耳濡目染，也张开双臂，想转身抱一抱舍友，只见柏宣定定看着拥抱的两个姑娘，脸上表情有些精彩。 还好自己没抱，瞧柏宣这样子，肯定是嫌弃像女生之间过于亲密的接触。 想到这里，机智的吴迪把双臂往半空中又举了举高，做了个仰天大笑的胜利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柏宣：媳妇在别人怀里，想抱。眼巴巴.jpg 吴迪(收回试探的手)：哥一定不喜欢女生之间搂搂抱抱，还好我及时停下来，嘿嘿，我真是个小机灵。 【小絮叨】 作为新人作者，敦尼感谢追到此章的小可爱们！ 昨天开始，单机半年的作者君才第一次收到各种评论。 没有你们的默默支持，单机码字为爱发电的我，也不可能走到现在(摸摸后退的发际线，憨憨笑)。 在写这篇年代文之前，我查阅了大量六零年代的史料，特别是援疆这部分，是一段沉重的历史。 因此打算在尽量还原的基础上，创造一个平行世界，让那些艰苦时期的人们能获得幸福和快乐。 每个角色都有优点，也有缺点，会有自己的成长，也会有收获。 毕竟，敦尼立志成为甜文写手嘛！ 也请相信你觉得哪里怪怪的地方，相信你的直觉，可能是作者故意留的一个小伏笔。 JJ是一个兼容并蓄的平台，咱们有缘一见，喜欢这篇文，是我的荣幸。不喜欢的亲亲们，请果断退出另觅良缘。 二次元产粮自娱自乐是我写作的初衷，但越写越发现，我喜欢笔下的世界。 无论二次元还是三次元，希望小可爱读者们都能获得一份简单快乐。 写作路上，有些感慨，再次感谢追文的小可爱们。 感谢在2020-08-19 11:24:47~2020-08-20 11:5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沧海一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春游？ “我们去哪儿？高山牧场？！！” 吴迪一激动, 大嗓门没控制住，唤回了在政治课后神游太虚的曲成圆。 1967年春，农场学习红/宝书①的风气越来越盛，领导们也抓得愈来愈严格, 规定知青们春节放假停工不停学。 主席说：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王指导员每晚都响应主席号召, 组织知青们参加《红/宝书学习心得》研讨会。 对曲成圆来说，背书不难, 大段的台词, 她只要认真过一眼，能毫无分差全文背诵。 只是反复对着一本书各种抠句子发表感想，着实无聊，她有些昏昏欲睡。 “高山牧场”几个字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脑海里立即浮现出蓝天、雪山, 青翠的草场, 漫野的牦牛和羔羊，悠闲而自在。 “高山牧场攻破了技术难关，培育出品质很好的细毛羊, 我们正好趁着假期去参观学习。”柏宣不紧不慢道。 新疆境内天山、昆仑山脉早些年就成立了十几个高山牧场, 让知识青年上山去充分发挥所长, 研究细毛羊。 新疆细毛羊，产自中国培育成功的第一个毛肉兼用品种，特别适用于制作精、粗纺呢绒②。 经过复杂杂交选种选配，不断改善饲养管理，成功改良了绵羊品种，羊毛出品量高质佳。 这个榜样事迹作为成功范本，在援疆知青圈中广为流传。 “有意向想去考察的知青, 找柏宣报名，参观事宜由他负责。名额有限，先到先得。”王指导员最后拍了板。 “成圆，交给我。”郭二妞拍拍她的手背，回头朝吴迪一记眼神提醒。 吴迪点点头，示意收到，请领导放心。 “诶嘿！这就行了？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曲成圆小声打趣。 郭二妞脸红红，顾左右而言他。偏偏小仙女不依不饶凑上前，在她耳边清唱： “他已经懂了，他还是懂了，点头是想要去报名，一个眼神能代表所有，一个拥抱能代替所有，爱绝对能动摇我③。” 小姑娘害羞捂脸，又是被舍友调戏的一天。 *** *** 丰收农场人口不多，常备嘎斯卡车只有一辆，这种中型卡车，露天车斗里最多能挤下二十五人。 时值早春，戈壁滩随便刮起一阵倒春寒冷风，能把人的嘴吹歪。 帆布车篷比蝉翼还薄，根本挡不了什么风，幸亏知青人多，挤在一起抱团取暖正合适。 郭二妞双手搂着曲成圆的腰，舒舒服服调整好坐姿，脑袋又往她颈窝处寻了寻，小仙女身上就是香。 柏宣坐在郭二妞对面，将她小狗儿似的扒在曲成圆身上的动作尽收眼底，轻叹口气，平复了下难以言喻的心情。 他抿抿唇，双手抱肩，依旧坐得笔直，表现得格外平静。 曲成圆仰头看他，想起两人从乌市火车站第一次前往丰收农场，也是这么挤在一辆嘎斯卡车的车厢里。 只是当时大高个没开窍，没给她好脸色，现在再仔细偷瞄他，就会发现霜降哥的嘴角悄悄挂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感受到对面姑娘投来的视线，柏宣闭上双眼，微微勾起嘴角。 她太可爱，感觉自己要是再多看一眼就要露馅了。 闭了一会眼，柏宣自己先忍不住，睁眼看她。 终于等到柏宣睁眼，曲成圆故意瞪他一眼，为了表示自己根本就不在意他，微微侧头不再看他。 柏宣的心脏重重一跳，表情有些着急，双手撑在座位上，身子也没那么笔直，往前倾了倾身。 曲成圆眼角余光里瞥到大高个的身影动了动，她才弯起嘴角，学着他刚才的样子闭目休息。 柏宣见姑娘笑了，明白过来刚才是在逗他，心情忽地放松下来。 天空碧蓝无垠，卡车沿着天山山脉，朝着眼前云雾缭绕的大山前进。 车外的风景渐渐从瞭望无际的戈壁荒原，变成郁草丛丛，雪山顶流下的雪水，是最好的天然灌溉。即使天寒地冻，植物依旧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墨绿色的嘎斯汽车在寒风中疾驰了两个半小时。 距离丰收农场最近的是高山牧场第九支队，眼下正逢汉族传统的春节假期，仍有不少当地的哈萨克族乡亲自愿留下辅助牧场工作。 哈萨克族自古被称为“马上的民族”，很多人从小就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习惯按季节转移牧场。大部分哈萨克族人精通放牧，长大后依旧从事熟悉的畜牧业。 第九支队的负责人正是哈萨克族青年米依孜和布尔兰拜，夫妇俩在通往牧场大门的山路口等待已久。 曲成圆曾经听过哈萨克族女孩性格爽朗，带着草原人的豪迈霸气，敢用鞭子追打男人。 他们还没下车，就先听到银铃般的笑声仿佛从山谷传来。 米依孜是个温柔的女人，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一条黑粗的麻花辫从雪白的绒帽里延伸而出，落在肩膀上。 “欢迎同志们来到高山牧场第九支队。”米依孜的普通话讲得很标准，说话时笑眼弯弯。 她丈夫布尔兰拜的个子很高，跟柏宣差不多，身形更魁梧，却乖乖站在妻子旁，时不时补充一句：“欢迎你们。” 他的普通话带着浓厚的口音，笑容和妻子一致地灿烂。 “老王没来吗？原想给他好好展示一下我们第九支队的细毛羊呢。”米依孜抬头在人群里寻了一圈熟悉的身影。 王指导员在高山牧场初建时待过半年，这次的考察机会有限，他就让给了其他知青。 “王指导员没来，我是领队，我叫柏宣。”柏宣说完，又用维吾尔族语介绍了下自己。 米依孜和布尔兰拜闻言，脸色随即一亮。 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语言都属于阿尔泰语系，语法几乎一模一样，发音稍有区别，互相听得懂，交流上没有太大障碍。 米依孜仿佛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上前挽着柏宣，打量了一番，用哈语说：“难怪觉得你很面熟，你的眼睛和柏恩长得一模一样。” 知青们就地分成三组，柏宣来高山牧场的目的是真考察真约会，并不完全徇私。 布尔兰拜带着柏宣和吴迪一行人去考察近期“知青界的顶流”——传闻中的细毛羊。 另外两组分别是米依孜带领的高山牛考察组，和牧场同事负责的哈萨克马考察组。 男知青们对给牛挤奶这事兴趣缺缺，纷纷倾向于去看英姿飒爽的民族马。 郭二妞小时候被牛角顶过，有童年阴影，极度怕牛。于是只有小齐队医和曲成圆选择跟着米依孜去看牛。 *** *** “其实今天来正好，上个月牧场里产了三只小牛犊，可爱得紧。”米依孜故意做出可惜的表情，小声道：“他们都不懂，不识货。” 曲成圆和小齐队医都被米依孜的开朗逗乐了。 “它们刚出生时特别虚弱，几乎都不喘气。瞧着那可怜样儿，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救回来。后来干脆把它们抱回家，晚晚用毯子裹着睡，特别怕小崽子们熬不过去。” 米依孜笑道，“现在你们去看，小可怜早就不见了，只有小淘气。” 牧场的牛棚依托高山的天然优势，极其宽阔。 曲成圆远远就听到“哞哞”小牛犊的叫声，还未走近，一身花梨色的小牛呼扇着耳朵猛窜出来，吓得把头躲在牛妈妈肚子下。 “来，你们先戴上我的头巾。”米依孜熟练地从背包里取出两条款式一样的头巾，“牛儿都聪明，认得这个。” 曲成圆将头巾扎在头发上，起先还躲起来的小牛犊慢慢把脑袋伸出来，眼睛一眨一眨盯着她们看。 小牛犊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蹦跶着来到曲成圆身边。 曲成圆轻轻抚摸小脑袋，喂它吃草，小牛犊也友好地舔舔她的手心。 她很快就被眼前的萌物哄得母爱泛滥，见小牛犊着实可爱，忍不住一把抱进怀里。 小牛犊个头跟小狼犬相似，劲倒是挺大，被人抱在怀里一离地，小蹄子便在空中虚无挣扎。 尽管她带上米依孜的头巾，小牛犊一近身，闻到人身上的味道不同，开始认生，不老实地扭头摆尾。 又细又长的小尾巴，使劲得拍打在她手背上，挠痒痒似的，曲成圆哈哈大笑。 小牛犊哞哞叫着，怕牛妈妈生气，小齐队医连忙唤曲成圆放下“牛质”。 小牛犊甫一落地，尾巴向上竖起，不甘示弱用脑袋顶曲成圆的膝盖。 “果然是个小淘气呢！顶呱呱！”曲成圆惹完人家，打一棒子再给颗枣。 小牛犊似被轻声细语安抚，这才哼哼唧唧回到米依孜身边蹭蹭她。 “目前牧场有389头高山牛，这里云雾天气多，阳光和水源充足，牧草丰茂，自然条件很好。”米依孜边说边动手挤牛奶。 身边有三只蹦跶的小牛犊，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牛妈妈绑在栅栏旁的木头桩子上。 曲成圆见她腾不开手，和小齐队医去抱开欢脱的小牛犊们。 “成圆，你的力气大大得厉害。小牛犊已经40斤了。”见曲成圆像抱小狗儿似的，一手一个，米依孜忍不住赞叹。 曲成圆笑笑，准确来说，左手这只43.2斤，右手这只41.7斤。 她刚才无聊，就问了E23小牛犊的体重是多少。 挤奶看似简单，其实很不容易。考虑到牛妈妈的舒适感，她们这种菜鸟新手就不参与实战，在一旁静静观看米依孜演示。 曲成圆后知后觉才回过味来，自己好像真把这次出行当成春游了。 她怎么在这里喜滋滋地逗牛，没心没肺地和牛玩，真把自己当体验的游客？ 再想想，刚才同辆车里的乔素呢？ 【E23，我距离乔素有多少公里？】她这才关心起来。 以金手指的身份绑定宿主的一生，原以为能做出什么巨大贡献的E23，刚算完小牛犊的重量，又企图被宿主当GPS。 自己绑定的宿主，还能怎样？只能宠着，等她好好开窍吧。 E23平静回复：【搜索对象不在宿主视线范围内，无法搜索。】 曲成圆：【......】 算了，本来还想搜索乔素和柏宣的距离，看两人有没有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自己心大，还是对柏宣太放心。 她有种不太确定的直觉，觉得柏宣挺愿意接纳她。 她也能看出他对乔素的铁壁防御，这个完全不用她感觉，全农场乃至全地球人都知道。 由于乔素的家世背景讳莫如深，而且春节后就回乌市，没有人敢说她半句闲话。 “挤牛奶很没意思吧？”米依孜抱歉笑笑，“你们难得来一次。” “不会，我很喜欢。以后人生经验上多了一个可以炫耀的故事。” 曲成圆倒是说了实话，哪个姑娘能轻易有机会一手抱一牛呀。 上辈子她选择进娱乐圈，起因是为了挣快钱，为利为生存。 真入了行，即使当个跑龙套的小演员，也能借机体验不同的人生，算是演员的职业福利。 即使又苦又累，她却总是能从苦里抠出一丁点儿糖，甘之如饴。 “那我等会带你去看马鹿，悄悄的。”米依孜神秘兮兮，这是他们牧场的新项目，还在试验阶段。 她对曲成圆一见如故，特别喜欢这个开朗的姑娘。 曲成圆闻言，从牛到鹿，待遇升了啊！ 她双眼晶晶亮，激动地搓搓手，爽快应下：“这可太棒啦！” 高山牧场平均海拔有2400米，小齐队医估摸着自己来的路上吹了冷风有些头疼，害怕感冒引发高原反应。 商量完毕，米依孜先送她返回牧场大厅休息，再专门带曲成圆去看秘密基地里的马鹿。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曲成圆：这一章我在和牛玩，开心到已经忘记未来男友 (＾▽＾) 柏宣：这一章的我在研究细毛羊，开心到差点忘记媳妇 (*^▽^*) 敦尼：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还记得第五章 作话里的收藏公约吗？ 柏宣：诶？？？快到一百收藏了？你不是单机小透明吗？ 敦尼：吼！读者都是善良又可爱的小天使啊！俺看到评论快哭了！ 柏宣(默默数了数现有腹肌).gif 敦尼：崽，这两天多做一下仰卧起坐，你懂的嘿嘿。(哒哒哒埋头敲键盘) 【注释】 ① 红/宝书：毛/泽/东著作，绝大多数为红塑皮本，又是红色领袖的经典言论摘录，文/革期间被普遍称为“红/宝书”。 ② 细毛羊：有关羊咩咩的部分介绍节选至度娘百科。 ③ 歌词改编自SHE《他还是不懂》。 第28章 一起爬山吗 米依孜平日除了照顾牛、羊和马, 还是一名新晋鹿倌。 第九支队决定发展新产业，节前从兄弟牧场引进一批马鹿。 马鹿是一种大型鹿类，体型却似骏马，雄性有角, 生活于高山森林。 “等等我。”安顿好小齐队医, 米依孜转身走进大厅旁的木屋, 很快拎着一个布袋出来，“走吧。” 高山牧场的山路很宽阔, 跟中原的山路和她们之前军训时爬的山都不同。 山谷传来一阵呜呜风声, 米依孜却笑了，褐色的眸子里流动着热烈的光。 “嗯？”曲成圆不解。 米依孜脸上尽是甜蜜，“听到风声，我就想到了布尔兰拜。” 她和布尔兰拜一直驻扎在高山牧场, 相识相爱, 结婚五年有余。 草原姑娘的率真毫不掩饰, “布尔兰拜在哈萨克语里的意思，就是风。” 曲成圆噢了一声，恍然大悟, 羡慕道, “你们的感情真好, 比新婚夫妇还甜蜜。” 米依孜笑着大方点头，语气坚定，“当然，布尔兰拜就是我的风。” 她吹起口哨，草丛里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冒出了一对鹿角，接着出现第二对鹿角, 还有两个圆碌碌的小鹿脑袋。 四只马鹿慢慢向米依孜和曲成圆靠近，两头雄鹿高耸的鹿角比曲成圆还高，自带威严气场。 米依孜拍拍她的后背，轻声宽慰：“别害怕，它们很善良。” 其实曲成圆早已心情澎湃，恨不得扑上去，用力rua这四只山间毛茸茸。 米依孜从布袋里掏出几块豆饼，塞进曲成圆手中，“它们最爱吃豆饼啦，你来喂，它们会喜欢你的。” 曲成圆刚把豆饼托在手心，鹿脑袋就撒着欢儿一拥而上。 两只雄鹿的鹿角砰一声撞在一起。 “别急别急，见者有份。”米依孜仔细把叉在一起的鹿角掰开，又吹起了口哨。 这回她换了一个音调，似乎向它们发出信号：“慢慢吃，豆饼还很多。” 马鹿们果然停止躁动，安静下来。 于是两人站定，分别伸出双手，一手喂一鹿。四只马鹿，一鹿一个餐位，场面十分美好和谐。 柏宣一行人走来就看到这么一幕：马鹿们乖乖待在美丽的姑娘身边吃豆饼。 远远就能感受到曲成圆脸上的笑意，周身泛着细碎的光，柏宣不由地勾起嘴角。 他很庆幸，带她来高山牧场看动物的决定是正确的。 耳边原来只有米依孜的口哨声，很快响起来更嘹亮的口哨声。 雄鹿们性格沉稳，还在埋头吃豆饼。小马鹿已经按捺不住，蹦蹦跳跳朝另一处口哨响起的方向奔去。 米依孜一听就知道是丈夫来了，扭头看着他们笑。 迎上妻子的笑容，布尔兰拜还像个害羞的小伙子，微微红了脸。 曲成圆抬眼就见到布尔兰拜身后的柏宣和乔素，渐渐收起笑容。 “我陪霜降哥哥来看马鹿的草甸子。”乔素往前一跃，抢先说明来意，像个护食的小孩在炫耀。 布尔兰拜提起马鹿喜欢吃一种草，于是他试着调配了草料的比例，发现马鹿吃后食欲大增，长得很快。 柏宣一听，当即表示想采点标本回去做研究。 这次来高山牧场，乔素倒不是一直跟着柏宣，她嫌牛羊群里太臭，哪儿都没去，就站在路边眼巴巴等他们回来。 听到柏宣要去看马鹿，想起两人小时候那次沪市人民公园之游，园区里正有一只供人展览的梅花鹿。 乔素顿时来了兴趣，想用鹿这个共同话题，来跟柏宣拉近彼此生分的关系。 米依孜用哈语跟丈夫和柏宣聊了几句，往乔素的方向瞅瞅，又转头看看曲成圆，眼神里带着一种意味深长、欲言又止。 两夫妻热情地引着柏宣往草丛深处走，现场留下乔素和曲成圆。 *** *** 两个姑娘和马鹿们大眼瞪大眼。 马鹿们吃够了豆饼，对两足人类暂时失去兴趣，在周围草丛里悠闲地晃荡起来。 “诶！你小时候在沪市见过梅花鹿吗？”乔素打破沉默，起了个头。 没等曲成圆搭话，她自顾自说，“不过现在倒是瞧见了四只。” 曲成圆：？？？ 她环顾一周，眼前明明是四只马鹿。同学，马鹿和梅花鹿不同种类的好吧？它们不一样，不一样。 “你究竟想说什么？不需要起承转合铺垫这么久。”曲成圆睨她一眼。 乔素微微一笑，单指将碎发别入耳后，“我是文艺工作者，比较感性。” 曲成圆嘴角忍不住往一边疯狂上扬，那她还是娱乐圈从业者呢，她嗯了一声，示意乔素有话快说。 “就是触景生情，想起霜降哥哥带我去人民公园看梅花鹿，那时我胆子可小了，总往哥哥身后钻。哥哥没办法，只好紧紧牵着我的手，我才敢去看梅花鹿。” 曲成圆转头，静静地看着乔素一本正经地将往事吟诗。 不愧是文艺工作者，只用一双清澈的眼睛，饱含深情的语调，撑起了所有的故事。 她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一幅生动的画面：少年柏宣牵着少女乔素，阳光倾泻而下。单身鹿瞪着水汪汪的鹿眼，羡慕地望向一对青梅竹马。 “你不生气？”乔素问完这句话，立刻就后悔了。 她见曲成圆怔怔望着马鹿，不言不语，以为她在吃醋动怒。 曲成圆收回视线，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意，一字一顿，“哦？你希望我生气？” 反正周围也没别人，乔素干脆摊开来说：“曲成圆，柏宣将来是要跟我结婚的对象，我希望你以后跟他保持距离。” 曲成圆突然走了神，脑补自己捂着双耳，用古早偶像剧的语气喊出：“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乔素则激动地说：“你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她继续抛出经典台词反问：“我哪儿无情？哪儿冷酷？哪儿无理取闹？” 乔素：“你哪儿不无情？哪儿不冷酷？哪儿不无理取闹？” 这场面让曲成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乔素反而懵了，她预想过曲成圆各种可能出现的反应，并对这些反应都提前做了应对准备。 “你、你在笑什么？”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场面，乔素有些气急败坏，“诶！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听说到了夏天，就要割它们的鹿角采鹿茸，我觉得这种行为很残忍。”曲成圆指着蹦跶正欢的马鹿。 乔素几秒后才迟疑着说：“哈？？？” “鹿茸是鹿没有骨化的幼角，其实是没有什么营养价值。”曲成圆继续说。 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前吃了豆饼的小鹿蹭了过来，曲成圆rua着它的脑袋。 “也有人说，若是不割取鹿茸，长长的鹿角反而是鹿的负担，对进食和行走都有限制。乔素同学，对于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场面安静三秒。 “我、我......”乔素的思维一下子被带偏，跑到了鹿脑袋上。 文工团台柱领舞的表情多了几丝茫然，开口想说些什么，又默默咽了回去，她还真不知道鹿茸是个什么鬼东西。 乔素对曲成圆有点刮目相看，她以为曲成圆这个人看上去除了有一点点漂亮，唱歌勉强凑合，性格并无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但是相处了几次，发现这个姑娘并不简单，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定义她。 难道柏宣喜欢的是她的不按常理出牌？喜欢她的奇怪？等等！柏宣喜欢她吗？ 乔素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一会儿，她俩听到夫妇俩和柏宣有说有笑往回走。 曲成圆凑近，“乔素，主席说过，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乔素神色有些难以形容：“......”这又是准备上演什么戏码？ 曲成圆轻嗤：“一看你就没有认真学习主/席语录，回乌市记得多背，未来至少五年你得天天喊口号。对你有好处，关键时刻能救你性命。” 回到乌市文工团，文/革期间只能演出样板戏，哪还能有机会让她像刚才一样随心所欲。 “你究竟要说什么？”乔素有些不耐烦。 “我是想说，乔素，我不是你的敌人，”曲成圆扬了扬眉，“也不是你的朋友。” 乔素心里咯噔一声，似懂非懂。 眼见柏宣一行人离她们越来越近，她顾不得思考，将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脱口而出：“春节后柏宣送我回乌市，两家人要见面了，商量我们的未来大事。” 曲成圆挺直脊背，保持着礼貌不失威仪的微笑，不再回应乔素。 柏宣处理完来高山牧场的所有公事，收获颇丰，一身轻松，接下来终于可以专心陪姑娘了。 可姑娘的眼里似闪过一道寒光，凉飕飕的，让他生生打了个冷战，有种不安的预感。 “哎哟！”米依孜一见曲成圆，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给忘记了，刚才应该摘点风寒草，给小齐熬点水喝，散寒祛风。” 她转身问柏宣，“还记得吧？山上胡枝子草附近那一片都是。” 柏宣点点头，“我现在去摘一些回来。” 米依孜暗暗推了曲成圆一把，“你跟着他一起去爬山，他一个人不安全。” ？？？ 曲成圆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操作？她压根不知道路和东西南北。他一个人不安全，带上她就等于两个人不安全。 “我们先回去。柏宣知道路。”米依孜挽着想尾随的乔素，大咧咧作势往山下的牧场厂房走。 “布尔兰拜，你也跟我一起走，”她叫住丈夫，改说哈语，“那两人的眼睛里，溢满了想跟对方说的话，姑娘交给小伙子，没有问题。他可是柏恩的弟弟。” 布尔兰拜听妻子这么一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跟上她的步伐。 乔素如同一只被抓住翅膀的小小鸟，半边身子被禁锢在米依孜的怀里。 米依孜的语气像在哄小孩，“快走，姐姐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众人一走，鹿也吃饱喝足，扬起小蹄子“哒哒哒”远远跑开。 天远地阔，山谷丛林，只剩下曲成圆和柏宣停留在原地。 时间仿佛定格住，安静了几秒，曲成圆用力剜了一眼大高个，突然转身甩下柏宣，抬脚朝着之前他们采草甸子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米依孜：我的神秘身份是宣圆CP助攻(叉腰大声笑) 柏宣：我何时能摘掉“未来男友”前面两个字 (￣▽￣)~* 曲成圆：先回答出这条死亡命题《哥哥看过梅花鹿吗》(╰_╯) 第29章 表白 午后太阳穿出云层, 暖洋洋的阳光掺和着冷冽山风，惹得皮肤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 两人静静对视了半晌，只有路边草丛里无忧无虑的小虫子正在放声歌唱。 曲成圆心里莫名憋屈，一瘪嘴, 甩下柏宣, 转身径直就走。 转身的霎那, 她也不太理解自己当下的行为，可身体早已意识先迈出了腿。 她自认为自己一向活得通透, 尤其活过两辈子, 且不说胸襟如大海般广阔，至少也得比六零年代这些人更宽广才行。 正如她对乔素说的话，她不是乔素的敌人，也不是朋友。 乔素刚才絮絮叨叨、别有用心诉说的过去故事, 她听了之后不动声色, 不代表不会在意。 没喜欢柏宣之前, 这段往事顶多就是个场草和文工团领舞的八卦。 在她喜欢柏宣之后，她只觉得处处膈应，但是满腔怒火又不想朝着乔素发, 自尊和理智都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她追求的是柏宣, 希望两个人之间正儿八经处朋友, 所以要交心和发泄的对象是柏宣。 也只能是柏宣。 原以为自己能忍耐住，稳稳cover全场，可见到大高个那一瞬间，她还是不由自主变成了传闻中陷入恋爱就容易生气的小女人。 就莫名地，有些委屈，有些矫情，哪儿哪儿都像少了些什么。 想着想着曲成圆眼圈开始发红。 柏宣起初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跟着, 后来见人久不出声，步伐落地有力，直觉姑娘不高兴了，赶紧上前与她并排走。 “成圆。”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庄重、认真、温柔地唤她。 姑娘步履不停，大步流星往前走，柏宣锲而不舍，“成圆，成圆。” 对方脚下如同踩了加速风火轮。 “圆圆。” 曲成圆倐地一个急刹车，伸手捂耳朵，快别乱叫了喂！难道老司机就不会不好意思的吗？ 她嘴上胡乱应了声，“听到啦，听到啦。” 柏宣舒展开眉眼，笑意盈盈，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他长腿一迈，一个箭步跨到姑娘面前，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轻唤：“圆圆，圆圆。” 男人的声音充满磁性，带着缱绻。 曲成圆只好停下来，忿忿道，“别人都说你是学霸，你其实是老司机。” “我吗？？”柏宣点点头，“说实话，我的确知道怎么开车，以前在部队里看过。” “诶？！”曲成圆一噎，想要投降：“我不是说这个，我现在有些不想跟你说话。” 柏宣弯下腰，刻意压低声线：“哦？谁惹我们圆圆生气了？” 他离她太近，那双冷冽的瞳仁此时褪去所有冰霜，变得炽热璀璨，像此时天上热辣辣的太阳，带着无穷无尽的温暖，照耀着她，照得她心脏扑通乱跳。 曲成圆脸颊发烫，紧紧咬着唇瓣，许久，才低声嗔道，“我才没有生气。” “嗯？”声音从柏宣的喉咙里传出，像拨动了大提琴里的D弦，低沉浑厚的频率让曲成圆有些眩晕。 他含笑地将曲成圆打量了一圈，目光定格在她脸上，“圆圆确定真没生气？” 曲成圆脑中已经高能预警，眼神躲闪。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想跟我说话？我们不是和好了吗？”柏宣语气温柔，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蛊惑。 “我们之间，好过吗？”姑娘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仰着头，目光幽幽，认真又专注。 柏宣直直盯着曲成圆，全身的细胞都在极力怂恿他去印证一件事：究竟是自己单方面的错觉，还是双方都能感知的真实悸动。 “我们之间，没好过吗？”他的语气有些不容置疑。 曲成圆闻言站定，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有些方面，我执着又坚定，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嗯！我也是。”柏宣喉结轻滑，低低地笑，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的目光一直未动，语气坚定：“认定的事情，不会放弃。认定的人，也绝不会放手。” 曲成圆的心脏重重一跳，脑袋里飘来一句弹幕：【择日不如撞日】，她开始盘算着两年攻略计划要不要提前先跟他报备？ “圆圆，有什么话，你都可以跟我说。”柏宣像有读心术，又朝她倾了倾身。 仿佛被一只名为颜美的男妖精摄走心神，曲成圆怔了怔，“你能不能做我的、我的......” 关键时刻，曲成圆的舌头在打结。 “做什么？”柏宣的眼睛忽地发光。 他的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在这一瞬乌云退散，所有不明朗的怀疑逐渐清晰。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近在咫尺的距离，男人步步靠近，让曲成圆头一次感到怯场，垂眸不语。 柏宣深吸一口气，伸手将从她头巾里跑出的一缕缕碎发，轻轻别在耳后。 曲成圆的发质乌黑柔顺，刚拨到耳后，又调皮地溜出来，垂挡在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前。 柏宣就耐心地，一遍一遍帮她捋头发。 “你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 “你能不能做我的男朋友？” 话音同时落下，两人皆是一愣。 无声对望一会儿，柏宣突然笑出声，修长手指轻戳了一下曲成圆的额头。 “哎呦！”为了掩饰尴尬，曲成圆十分刻意又夸张地捂住额头，脸颊早已晕开两朵酡红。 柏宣的指腹略带薄茧，轻轻摩挲着她脸颊上的红晕：“这句话让我先说，我很喜欢你，所以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他竭力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激动，生怕吓跑了眼前的姑娘，尽量将这表白一字一句温柔地说出。 少年时曾在国外留学，柏宣认同“自由恋爱、恋爱自由”。他相信爱情是亲密、信任和责任的结合。 原计划等两年后找个机会调回乌市，届时再努力争取和曲成圆在一起。 可现在姑娘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被自己喜欢的女人大大方方表白，柏宣再也忍不住了。 他只想卸下所有的理智、防备和顾虑，从海拔2400米的山顶扔到山下的阿克苏河水里。 “其实你不用因为我喜欢你，就说喜欢我。”曲成圆想了想，如实说。 毕竟她都还没有开始追他，就这么不劳而获？她不免心虚。 柏宣扶额，不知该气该笑，“圆圆，我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才喜欢你。” “那是因为什么？”曲成圆的心又像扯线木偶般，一下子被他提溜起来。 “我喜欢你很久了，傻姑娘。” “哦......”曲成圆有些懵，像吃到所有彩头饺子中了大奖，她的内心一下子被铺天盖地的快乐填满。 柏宣忍俊不禁，捏捏姑娘的脸蛋。 “哦......”有人还沉浸在飘飘然的幸福里，懵懵懂懂不知所以。 柏宣低头，郑重地在她额头上一吻，“感受到了吗？” 他直觉如果此时不亲一下，这位思维一根筋的姑娘好像无法感受到他的真心实意。 “感、感受什么？”温热的触感在额头上一带而过，曲成圆有些意犹未尽，明知道答案，偏偏还要问。 柏宣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贴近她，细细看她的脸，看她的眼，笑答：“感受我的心啊！” 曲成圆低低嗯一声，不争气地腿软了，“我觉得倒是可以再、再感受一下，可能会更清楚。” 柏宣突然张开双臂，一把拥住她，将宝贝女孩小心翼翼圈在自己怀里，轻抚她的头发，亲吻她的发顶。 “这样呢？感受到了吗？” 曲成圆笑而不答，环着他的腰，脑袋往他怀里寻了寻。 管它的什么大海般广阔胸襟，只要她男朋友有宽阔火热的胸膛就行。 柏宣鼻尖萦绕着那晚在她身上闻到过的香味，不自觉地用力拥得更紧了些。 *** *** 两个前·大龄母单青年手牵手，在山路上慢悠悠散步，两人脸上都挂着同款傻子般的笑。 原来被喜欢的人喜欢，是如此神奇美妙的体验。 阳光倾洒在柏宣身上，给整个人镀上了一层灵动而温暖的光圈。 曲成圆盯着眼前自体发光的新晋男友，满心欢喜。 沿着山路兜兜转转走了半天，她发现他们似乎一直在原地绕路。 “咦？我们刚才好像从这边出发的，前面那排杜鹃灌丛不就是我喂马鹿的地方吗？” “哦？是吗？”柏宣别过眼，表情有些不自然。 “不是你在带路吗？”曲成圆心想，难不成自己找了个路痴男友？ 她扭头追着他的视线，笑问：“你是不是不认路？” 柏宣挑眉不语，盯着她看了会儿。 曲成圆唇角微勾，长长噢了一声，“那你怕不怕我把你拐跑了？” 柏宣忽地笑了，举起两人紧握的双手晃晃，话里含着笑，“这不是已经拐跑了么。”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无缝不钻，狡猾地窜进曲成圆的衣领里，她不自觉搓了搓手臂，打了个冷颤。 柏宣蹙眉，揉揉掌心里的小手，捂了这么久，手也不见暖，担心她着凉，作势就要脱自己的外套。 “别脱！当心感冒。”曲成圆挠挠包裹着她的温暖大掌，“我不冷。” “我也不冷。”柏宣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感受他激烈的心跳和沸腾的血液。 “柏宣，你是故意迷路，想跟我多牵手吗？” “调皮。”柏宣紧了紧握她的手。 曲成圆止不住嘴角上扬，她被高岭之花牵着手，脚下走的仿佛不是山路，而是一条通往人生巅峰的康庄大道。 “看你牵手的姿势，还挺熟练。以前看梅花鹿时没少练习吧？”她想起某人讲的故事：需要紧紧牵着哥哥的手才有勇气。 忍不住想逗逗他。 柏宣当然听懂了，淡淡道，“嗯，在脑海里演练过千万遍，当然熟练。” 曲成圆见他不上钩，继续语气暧昧撩拨他：“宣哥哥觉得哪个手感更熟练呀？” 这声哥哥叫得柏宣心肝一颤，稍一用力就将人拉进怀里。 姑娘哎呀一声，话音刚落，额头就烙上炽热一吻。 他凑到她耳畔，“不许调皮，没有哪个，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听了柏宣的话，曲成圆心脏那只活蹦乱跳的马鹿，当即开始扑通扑通肆意蹦跶。 偏偏这人学会了不动声色地反撩，追着她的耳朵，沉声道，“说到手感，以后我们多多练习，精益求精。届时我才能回答你，哪种手感更熟练。” 从“哪个手感”到“哪种手感”，天啦噜，曲成圆脸颊发烫。撩拨复撩拨，撩拨何其多！ 当初两人骑车去镇上邮局时，她还对柏宣说：“祝你未来车技更上一层楼。” 这才确定关系不到半天，学霸就开了窍，车技噌噌往上蹿！ 曲成圆忍不住拿脑袋蹭蹭他的肩，继家人之后，她在六零年代又找到了一份归属感。 自己不再是四处飘荡的浮萍，总想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回到名为家的地方。 身边从此有一个这么温暖的他，她不再执着于朝目标狂奔，只想好好享受当下，享受过程。 就算真的迷路，只要用系统搜索柏宣今天走过的路，就能精确定位距离，可她不想启动E23。 此时山谷之间，天蓝草绿，只想和心爱的男生牵着手，走走停停，任由他对自己说情话，亲额头。 感受人间圆满，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柏宣：激动搓手，今天完成一件人生大事 (*^▽^*) 曲成圆：人在山中走，奖从天上来。收获男友一枚，开心。 【现言新文求收藏】 《社恐的我终于恋爱了呢》 # 温馨暖萌 日常治愈向 1V1 HE # 恋爱真香，一试便知 （づ￣3￣）づ # 努力存稿中，十月开，请收藏我鸭！ # 用第一人称，想成为你们身边某位唠嗑的朋友 第30章 专属暗号【履行收藏公约】 隐隐听到小牛犊的“哞哞”声传来, 曲成圆晃晃柏宣的左手，暗示二人已经快走到牧场大厅。 该松手了。 柏宣面无表情，右手从背后反伸过来，取代左手, 继续握着姑娘的右手。 他有些后悔, 当初应该带她去个更大的牧场, 大到可以走上一整天的那种。 曲成圆被他这老干部式的反手牵手法逗乐了，娇嗔道, “就算你把手背在后面, 也藏不住呀。” 柏宣手上力道加重，淡淡道：“不管。” 又这么牵着手走了一段路，曲成圆仿佛能听到知青们大声说笑的声音。 “柏宣。” 柏宣装作没听见。 “宣哥哥？”曲成圆立刻学以致用。 柏宣嘴角挂着一抹笑，步履不停, 明显是等待着姑娘多叫自己几声哥哥。 “小柏宣？” 柏宣堪堪停住脚步, 转头看向曲成圆, 眼神意味深长，“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柏宣！是不是超可爱？”曲成圆笑吟吟，“你都不知道我以前给你取过多少花名。” “那也不许说我小, ”柏宣无奈, “我......我真不小......” “哈？？？”曲成圆仰头看他。 “你以后就知道了。”柏宣欲言又止。 曲成圆终于理解过来, 脸颊发烫，“好。” 好什么呀！！她在臆想什么呢！！ 柏宣笑出声，捏捏她脸上两朵盛开的红晕。 两人停下来，不再往前走，手牵手对望着，心里皆是同样的依依不舍。 安静了几秒，柏宣认真道, “圆圆，队里不允许知青内部恋爱，给我一些时间去想想未来的规划。相信我，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 今天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他的未来里，必须要有曲成圆。 两年后找机会调回乌市的计划有变，他需要重新规划一番，早日抱得美人归。 “我懂，回去后咱们都低调些，先转入地下。” 曲成圆当然不急，68年会取消知青内部恋爱结婚禁令。他们只要注意言行，明年就能光明正大公开。 “地下？”柏宣想了想，跟过去特殊时期的地下谍报工作者一样？ “嗯！”曲成圆隐隐激动，就像上辈子娱乐圈里那些地下恋情般，想想竟然还挺刺激。 “那我以后想你怎么办？你都无法知道。”柏宣蹙眉，仿佛遇到了学术上的大难题，“见到你也不能打招呼，我不想委屈你。” “不委屈，”曲成圆灵机一动，“我以后见到你，想你的话我就摸摸额头，好吗？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专属接头暗号。” 她喜欢柏宣给她的温柔额头吻，让她感受到满满的安全感和被人珍视的幸福。 柏宣忽地笑了，“好。” “那你给我的专属暗号是什么？”曲成圆问。 柏宣笑而不答，以温柔眼神示意：等着瞧。 曲成圆急了，这不就是现实版的【我把秘密告诉你，而你却对我守口如瓶】？ “不行不行，万一我猜不到呢？我们又没有机会可以随时交流。”她追着柏宣的目光，不依不饶。 柏宣举起姑娘的手，像骑士亲吻他的公主，虔诚地在她手背覆上一吻。 曲成圆对柏宣的吻毫无抵抗能力，立即缴械投降，“好吧，那就听你的，咱们走着瞧。” *** *** 回到牧场大厅，知青们不知聊到什么话题，气氛热火朝天。 见柏宣一进来，吴迪朝他招手：“柏宣，你快来，我们在下战书呢！” 柏宣：？？？ 米依孜接过曲成圆手里的风寒草，“别理那些人，我们去给小齐煮水喝。” “他们要干嘛？”曲成圆也听到了“战书”两个字。 “你们农场的人看上我们牧场的牛啦，非得让布尔兰拜送两头。” “这可是公家财产，怎么能说送就送？” 米依孜笑眯眯，“我们是兄弟公社，礼尚往来是可以的。” “哦？”曲成圆听懂了，“是不是还有条件呀？” 米依孜点点头，这姑娘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聪明得很。 “一群大小伙子们说起山下的阿克苏河，听到布尔兰拜每年会去冬泳，一个个激动地要和他比试呢。” 上午抵达高山牧场时，曲成圆就问过E23当地的气温，只有8度，因此河水的温度只会更低。 “那他们刚才叫柏宣干嘛？”她的心肝一颤，不会就是她想的那样吧？ “哟！回来一趟，就开始关心人家小伙了？”米依孜打趣道，一副过来人“我懂你”的表情。 “关、关心战友同志嘛。”曲成圆抬头看屋顶，“你们的屋顶修建得挺不错。” “密不透风，的确是挺不错。”米依孜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齐队医喝过用风寒草煮的水后，发了身汗，整个人感觉好多了。 大厅里不时传来熙熙攘攘的喧闹声，曲成圆人在曹营心在汉，一直竖着耳朵留意门外动静。 外面忽然安静下来，曲成圆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咦？怎么回事？人呢？ 米依孜一回头，见她目光直直，不知盯着哪处，正出神。 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忍着笑解释，“看来他们都去阿克苏河了。” “啊？还真的要下水？米依孜，你不去看看布尔兰拜吗？”曲成圆忙怂恿。 “布尔兰拜虽然在草原长大，可他是游泳的好手。我的风在这天山和河流之间，来去自如。”米依孜扬起下巴，骄傲地夸赞起丈夫。 “那、那就去看看你的风怎么吹的呗......”曲成圆越说越小声。 米依孜哈哈大笑，拍拍曲成圆的肩膀，“好啦，不逗你了，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逗逗也不是不可以，曲成圆抿唇笑。 *** *** 阿克苏河，是塔里木河水量最大的源流，发源于天山西段，河水主要由冰雪融水和降水补给①。 阿克苏在维吾尔语里意为“白水”，河水流经石灰岩，水呈乳白色。 高山牧场山下这条河是阿克苏河的一条支流，水净浪缓。 曲成圆和米依孜走到河岸，就看到十几位男知青围着两个人叽叽喳喳讲话。 柏宣换了一条长及膝盖的四角短裤，上身只有一件单薄秋衣，正在做准备运动。 众人见到米依孜过来，自觉给她俩让出了一条路。 曲成圆担心又着急，“你！” 突然想起周围都是知青同事，她马上改口，“柏宣，你要下水？” 柏宣笑眼弯弯，眸光炽热，“嗯。” “这河水的温度可能在零度以下！”曲成圆咬着唇瓣。 “没事！我今天很热！”柏宣语气轻松。 曲成圆气急，瞪他一眼，突然想起俩人的暗号，伸手摸着自己额头，“柏宣同志，你不再考虑考虑？” 她实在是担心坏了，寒冷的河水刺激，可能会导致心脏骤停。河里还有无数种危险因素，万一遇到能吃人的鱼呢。 吴迪抱着柏宣的外套凑过来，“别担心别担心，就知道你们女知青胆小，才没叫你们过来的。” 曲成圆跺脚：“这跟胆小没关系，虽然是春季，可天气还是冬天啊，这是冬泳！不是随便找个新手能去的！” “所以我们才等柏宣来啊，他可是冬泳老将，等会儿肯定能帮咱们带上两头牛回农场。” 曲成圆被吴迪的话噎到无语，到底是谁出的鬼主意，两万头牛都比不上她一个柏宣。 柏宣抬眼见姑娘的手还举着，不知不觉中已改成搓额头，额头皮肤都红了一块。 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他心里如百尺浪高翻滚着，浑身更是滚烫发热。 “成圆，”他声音沉稳有力，“别担心，我在莫斯科留学时，每年冬天，都凿开冰去冬泳，刚回国时还游过黄浦江。” 曲成圆正欲复劝，身边知青小伙子们又开始闹腾起来，讨论起黄浦江冬泳的话题。 她只得站在一旁跟自己较劲，下唇咬的不见血色。 柏宣给姑娘一个抚慰眼神，认真道，“不骗你，任何时候，你都可以信任我。” 说罢伸手扯住衣角，身体往后一退，头一甩，轻松脱下秋衣，上身的腱子肉和劲瘦的腰身便露了出来。 曲成圆：！！！ 她被眼前忽然一现的福利惊呆了。 柏宣的身材结实健硕，健身房那种特意练的跟他完全没得比。麦色的肌肤。腰腹刚劲窄瘦，腹肌却块块分明，人鱼线一路向下蔓延到裤腰。 米依孜碰碰她的手肘，小声附耳：“妹子，你们家那位，身材不错嘛。” 曲成圆脸一热，思绪缥缈，还真是她家的那位...... 布尔兰拜也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望了一眼精神出走的妻子。 余光感受到一股幽幽的视线，米依孜面不改色，暗戳戳改口，“哎，不过还是我家那位最好看。” 布尔兰拜像听到了妻子的赞扬，这才换上笑容走到河边，用水沾湿自己的胸膛。 曲成圆目瞪口呆，布尔兰拜还真是风啊，有顺风耳。 柏宣也走过去，撩起河水。水珠顺着他宽厚的胸膛，呲溜一下滑入腹肌里，隐入裤腰下的那个神秘三角地带。 以两头牛为赌注的友谊赛很简单：双方游到河对岸，摘下河边指定位置的水草，最先返回者获胜。 二人做完最后的准备运动，齐齐站在出发点。 柏宣高高抬起双手，伸直胳膊夹住耳朵的位置，双手前后合拢，做出标准的专业入水姿势。 肩膀三角肌和上臂的肱二头肌随着他的动作，有力的鼓动。 “诶嘿！看看咱们柏哥，连入水姿势都与众不同。”吴迪语气里满是佩服。 曲成圆才注意到，柏宣原本在头顶合掌的双手，如今各自虚虚握拳，摆出两个零的手势。 零零，圈圈，四舍五入等于圆圆。 难怪之前他要亲亲自己的手背，是提醒自己看他手势吗？ “各就各位！预备！起！” 口哨声响起，没有随即而来的入水声。 两个男人顿了顿，不约而同地先往岸边观战人群方向看了一眼，才扑通一声入了水，化身为两只生猛的兽。 曲成圆一颗小心脏堪堪提到了嗓子眼儿，不敢大声加油，生怕给他压力。 她面容严肃，杏目圆瞪，注视着柏宣的一举一动，紧紧攥着拳头，在心底默默地祈祷他平安。 米依孜倒是全程笑盈盈，极度放松，不时扭头来跟曲成圆说：“你看，像不像两条俊俏的小白龙在河里游水。” 曲成圆的担心被“小白龙”一下子带偏，这可不就是“浪里白条”么。 柏宣和布尔兰拜全程几乎都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动作一致地入水、游向对岸、伸手扯水草，又同步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随着哗啦几下拨水声，河面渐渐恢复了平静。 “人、人呢？！！” 曲成圆声音在颤抖，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履行收藏公约的小絮叨】 敦尼：写第五章 时，以为自己会小透明单机前行，所以在当时作话里定了个感觉很遥远的收藏目标。感谢大家支持，这章终于达到那个收藏小目标，让柏宣露了个腹肌，小可爱们请笑纳。未来我会继续努力。 柏宣(打断)：咳咳，果然是亲妈，你还打算让我干嘛？ 敦尼：嘿嘿，那你想干嘛？ 柏宣(不动声色）：我在帮你打广告。之后的剧情是宣圆CP如何爱情与事业双丰收，甜的！ 敦尼：Hin甜，比大西瓜还甜，用柏宣八块腹肌做保证。 柏宣(拍肚)：保证 O(∩_∩)O 【注释】 ① 阿克苏河：背景介绍参考度娘百科。 第31章 摸了再说 柏宣深深望了一眼岸上那抹碎花蓝的身影, 纵身一跃，破开水面，化身为一支破弦而出的箭。 初春，天山下的河水约莫只有五六度。 冰水碰到皮肤的瞬间, 他浑身一震, 人的身体会本能地对寒冷做出抗拒反应, 从而迅速唤醒沉睡已久的肌肉记忆。 从水里探出头来，柏宣深深换了一大口气, 开始摆臂划水, 调动全身细胞去适应这种冰冷。 皮肤适应了水温，刺骨的感觉渐渐在消失，脑海里却一直徘徊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有种止不住的兴奋。 这个少女给他力量、温暖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柏宣自认为自己一直都是个理智的人, 唯独这次他想跟随本能和心意而去。 阿克苏的河水是咬牙切齿的冷冽刺激, 而他的心却是无比激动滚烫。 名义上是友谊赛, 但实际更像是两个冬泳爱好者的互相切磋。 柏宣能感受到布尔兰拜也是抱着同样想法，于是两人悠悠地享受着畅游的乐趣。 不一会儿二人就游到了河对岸，凭岸上的人眼观看, 根本分不清楚谁先谁后。 柏宣伸手一扯目标水草, 几乎和布尔兰拜同一时间蹬腿转身。 两人又往前游了一程, 心有灵犀地互看一眼，随即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水花消失，河面渐渐平静。 起初岸上的小伙儿们还在伸着脑袋围观看热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喧闹停了下来，安静地有些诡异。 “人、人呢？！！” 曲成圆声音在颤抖，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 她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米依孜见状，轻拍她的后背，信心满满，“没事，别担心，他俩这是玩得起劲，水里潜着呢。” 话音刚落，哗哗啦啦几声水响，两人同时从前方的出发点冒出来，高高举着手。 众人微微一怔，终于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地围聚在岸边，还有人在大声兴奋喝彩。 曲成圆一颗小心脏被吊了半天，终于轻松落回到了自个儿心窝。 这种事情太刺激了！如果对方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她不愿经受这种惊吓，可能转身就走了。 由于两人同时回到岸边，只好以摘回来的水草作为胜负评判标准。 布尔兰拜力气大，手心里的水草揉成了一团。柏宣手里那根水草还保持完整形态，因此此次友谊赛柏宣胜。 吴迪当场宣布：“丰收农场柏宣胜出。咱们两头牛到手啦哈哈哈！” 曲成圆满心满眼都是还在水里泡着的柏宣，这傻大个，是不是冻傻了？怎么还不上岸啊！ 柏宣迎上她的视线，勾着嘴角让她放心，双手哗啦一声从水里高高举起，手掌虚握拳。 他真的很想大声喊出：“圆圆！圆圆！” 岸上的姑娘显然看懂了他给她的专属接头暗号，脸颊上两坨可爱的红晕，傻乎乎地摸着自己额头回应。 他如获至宝，心里激动难捺，仿佛回到了肆意昂扬的热血少年时代，浑身充满力量无处发泄。 于是水下的长腿借力一蹬，轻松在水里翻了一个后空翻。 知青小伙儿们以为他在庆祝自己的胜利，也一个个站在岸上“嗷嗷嗷”地跟着欢呼。 米依孜将地上的衣服捡起，塞进曲成圆怀里，“走走走，去看看，一个个都跟孩子似的。” 布尔兰拜见妻子冲他招手，一把抹去脸上的冰水，憨憨笑着回应，一步步走回河岸，胸口因激烈运动而剧烈地起伏。 米依孜递给丈夫一条毛巾，让他先擦干头发，自己则帮他擦去后背的水珠。 河岸边的“嗷嗷”声音又开始此起彼伏，有几个以为水不冷，想下河“试炼”的知青跃跃欲试，脱掉鞋子挽起裤腿，结果脚一沾到冰水就被刺激得灵魂出走。 嚎声最大的就是吴迪，低水温条件的极限挑战，把他冻得嗓门失控，舌头打结。 他起初见柏宣一副轻松模样，好奇不已，也没热身，直接一脚踏进河水里，感觉体内所有的热量和理智嗖地一下全部抽身而出。 柏宣任由他们玩水，自顾自径直往岸上走。 他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目光灼灼，正认真地注视着曲成圆。 宽阔结实的胸肌和整齐匀称的腹肌，在阳光下发射着诱人的光泽。 曲成圆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 诶嘿！这双腿修长笔直，这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的架势，仿佛落脚之地能开出一朵莲花来。 以前有过拍平面硬照的经验，曲成圆不是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男人的好身材。 只是因为这副身材的主人是柏宣，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局促。 柏宣敏锐地捕捉到了曲成圆意味深长的目光，嘴角微微勾起。 她轻咳一声，学着米依孜的样子，递去一条毛巾，让他先把湿发擦干。 柏宣眼尾上挑，唇角弯弯，低声笑，连带着脸上都写满了可以再去游个十万八千里的冲劲。 姑娘握着手里另外一条毛巾，犹豫了几秒，听到他的笑声，才下定决心伸出自己的咸/猪手。 咳咳！机不可失，摸了再说。 柏宣刚从冰水里出来，浑身上下还冒着剧烈运动后的腾腾热气，正埋头擦拭脑袋，就感觉到后背贴上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肌肉紧张得一绷，肩胛骨聒噪地鼓动着。 男人背脊的肌肉被她想象中还要硬朗，像堵墙壁似的，曲成圆心中萦绕的旖旎念头顷刻散去。 回想起刚才他们潜入水底时消失的那几秒，把自己吓个够呛，现在得好好惩罚他一下。 曲成圆撩起眼睛偷看周围，小伙子们都凑在岸边玩水踩水，隔壁三米远处是旁若无人的夫妻俩。 她不动声色，转到柏宣正面站定。 柏宣刚擦干头发，一抬眼就撞进曲成圆那双眸光流转的黑眸里。 “圆圆，”他低声唤她，音色透着愉悦，“我赢了。我说过，任何时候，你都可以信任我。” 姑娘点点头，促狭一笑，将手里的上衣递给柏宣，娇嗔道：“快穿上，仔细着凉。” 男人笑着接过衣服，可曲成圆手上力道不松，小鹿似的杏眼直直盯着他。 柏宣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这是何意，又试着把衣服往自己方向扯了扯，姑娘还是不撒手。 正疑惑看她，只觉得全身倐地一麻，有一只柔软顺着自己的胸膛一路滑到腹肌，停在裤腰处堪堪打了个旋儿。 柏宣：！！！ 全身好不容易静止下来的血液，再度叫嚣着沸腾起来，从腹部汹涌地奔向四肢百骸。 他刚才是被自己的姑娘调戏了？！ 曲成圆见他两只耳朵通红，不知是冻得还是害羞的缘故。她刚刚在衣服的遮掩下，摸了觊觎已久的胸肌和腹肌，成功揩了一把油。 姑娘满面春风，得意地朝他吐了吐小舌尖。 柏宣哭笑不得，只能紧紧咬着后槽牙，幸亏刚才全身都在冰水里泡了那么久，不然她刚才那么突然撩拨，非得让他小兄弟昂首挺胸与她见面了。 “成圆，”米依孜递给她一瓶牧民常备的皮囊小酒壶，“阿勒泰的泉水酿出的酒，给柏宣喝一口，暖暖。” 明明柏宣就在曲成圆身旁，米依孜却将小酒壶先给了曲成圆，满眼都是鼓励，“去啊！把胜利的佳酿，送给你的英雄。” 刚才调戏人时明明很大胆，被米依孜一说，曲成圆却觉得有些脸热。 柏宣抿唇忍笑，他家的姑娘是个“窝里横”和“胆三秒”，大胆不过三秒钟。 他接过小酒壶，拧开瓶盖仰头一口，火辣辣的灼热感顺着咽喉进入胃里，彻底唤醒了五脏六腑。 “快去把裤子和鞋子穿上。”曲成圆扬起下巴，指着附近半人高的草丛。 她从头至脚打量一番，柏宣刚穿上外套，上身美好的风光不见了，只有一双长腿能让她解解馋。 柏宣见姑娘的视线在自己的下半身有片刻短暂的停顿，心头掠过一种被蚂蚁爬过似的痒。 “快去呀，先把裤子穿上。”曲成圆感觉到又开始起风了，敦促道。 “圆圆，咱们俩之间的进展还真的挺快。”柏宣故意语气暧昧，“别急，我这就去穿裤子。” 曲成圆：“......” 大哥，你的高冷傲娇人设呢？怎么好像换了个人格？ 论借机反撩的能力，柏宣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不过俩人才确定关系的第一天，他就在自己面前脱了衣服。曲成圆脑袋里全是美好风景的回放，她忍不住伸手给自己扇风，好热。 *** *** 简单的晚饭后，嘎斯卡车一路翻山越岭，争取赶在塔里木的夜幕降临之前回到丰收农场。 回程多了两个特殊的乘客，车厢里“呵呵哈哈”声里夹杂着几句“哞哞”叫，热闹不已。 高山牧场当真将一公一母两头黄牛赠送给兄弟农场。 正好赶上农场开春后的春耕，“鞭春牛、促春耕”，寓意吉祥，知青们这趟牧场之行着实讨了个好彩头。 车厢里原本满座的空间，又加塞进了两只大块头，变得更加拥挤。 郭二妞小时候被牛角顶过，对牛有童年阴影，一个人躲在汽车里的最角落，贴着车壁，还拉上曲成圆挡着自己。 “我、我怕......万一它冲过来怎么办？” 曲成圆轻抚她的脑袋，“别怕，我保护你。” 她白天刚跟小牛犊玩过，那个力道挠痒痒般，让她游刃有余。 柏宣走了过来，坐在曲成圆旁边，作势以自己的身躯挡住郭二妞和曲成圆的视线。 “再算上一个我，二妞同志，我给你挡着。” 曲成圆不动声色，她的男朋友，冠冕堂皇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柏宣伸出右手，虚握成拳头，装作不经意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唇。 曲成圆太阳穴一跳，喂！不可以仗着自己帅就随时随地撩拨，这可是犯规！ “你冷吗？”柏宣问得理直气壮。 “不......”冷字还没说出口，一件外套从天而降，轻轻覆在曲成圆膝盖上。 她只好改口，“谢谢。” “不用谢，同志之间，互相帮助。” 车里的人闹腾了一天，此时挤在一起，昏昏欲睡，都借着这三个小时的车程补眠。 曲成圆突然感觉到外套下的手被人握住，她赶紧看郭二妞，小姑娘微张着嘴，呼呼大睡，瞌睡虫战胜了恐牛症。 她这才放下心，抬眼偷瞧身旁的男人，柏宣正闭目养神，头微微后仰，眉梢眼角都藏不住笑。 这种微妙的感觉，刺激又甜蜜。 下一刻，她的手被翻过来，与他换了个十指交握的手势。 她的手心，清晰感受着柏宣源源不断输来的温度，心头也跟着发烫： 嗯！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第一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小课堂：柏宣敲黑板】 第一敲：冬泳必须有游泳基础，循序渐进，注意安全。 第二敲：女朋友是拿来暖的，高冷傲娇通通丢掉 (*￣︶￣) 第三敲：男生多运动，身材要好，身体也要好。我没有开车:) 敦尼再敲敲：小仙女们七夕快乐呀！ 第32章 E23加油哦！ 从高山牧场回来后, 曲成圆和柏宣在食堂门口“偶遇”了好几次。 郭二妞发现她的舍友有个“新年新气象”：每天在清晨敲钟声前就起床，梳洗打扮好了就去兴冲冲去食堂。 “成圆，你肚子又饿了吗？”她听到响动，从被窝里伸出脑袋。 之前问过小仙女为何开始早起, 答曰体力消耗大, 饿得快、饿得慌。 郭二妞闻言：？？？ 后来她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成圆, 看来你要长高了。” 她几年前拔个子长高的时候，症状就是饭量增大, 特别容易饿, 晚上睡着觉还总是小腿抽筋。 曲成圆不能跟她明说早起是为了去跟男朋友吃早餐，只好在心里默默跟小姑娘说抱歉。 “今天早上还给你带两个馒头吗？”她对着镜子扒拉完头发，准备出门。 “等、等等！”郭二妞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伸手招呼曲成圆走到床边。 曲成圆不明所以, 听话过去站好。 郭二妞就近又瞄她一眼, 回头抱着被子嗤嗤地低笑。 “怎么啦？”曲成圆竟然从小姑娘的笑声里听出了一丝不可描述的荡漾。 于是她戏精上身, 用力拍了拍还在床上扭着笑的大蚕蛹，“老实交代，抗拒从严, 坦白从宽！” 郭二妞慢慢支起身, 侧首撑着下巴, “这是个机密话题，你靠近些，我要讲悄悄话。” 曲成圆凑前，听完郭二妞的窃窃私语，看了眼自己的胸部，脸颊开始隐隐发烫。 “诶嘿！傻丫头。”她哭笑不得，但郭二妞说的也是事实, 过了个蛰伏的冬天，自己的身材也开始迎来了第二春，胸前的风景变得蔚为壮观。 两个姑娘逐又嬉笑打闹一会，曲成圆看时间不多，才怀着心事风风火火往食堂赶。 *** *** 柏宣刚打完早餐找到位置坐下，就见到他的姑娘飞奔而来。 她那急急忙忙的步伐让他心惊，想出声提醒她仔细着脚下的路。毕竟上次崴伤的脚才好了不到半年。 曲成圆一进门就见到醒目位置上坐着的人，脚下一个急刹车，看得柏宣微微皱眉。 她笑眼弯弯，拐弯先去打早餐。 端着两个馒头和一碗苞米茬子来到柏宣对面坐下，解释道，“今天早上起晚了。” “不急，在我这里，任何时候慢慢来都可以。”柏宣不紧不慢。 刚出笼的大白馒头，滚圆宣软，热气氤氲。曲成圆不由自主联想想到“以形补形”这个词。她确定自己没有在开车。 都怪早上郭二妞提到那个“以形补形”的言论，害她看馒头的目光都不纯洁了。 说到能补那啥的食物，应该是木瓜、豆浆和猪蹄吧。 “咳咳！”曲成圆一噎，思绪跑远了。 “圆圆。”柏宣放下筷子，压低声音轻唤她。 曲成圆哦了一声，乖巧表示自己以后会细嚼慢咽。 “你待会儿几点出发？”她知道今天柏宣要送乔素回乌市。 “八点半出发，先搭农场的车去镇上转车。晚上九点左右到乌市。”柏宣主动汇报行程，“我哥会派车来接，直接送乔素回文工团。” 想了想，他继续补充，“我们到了乌市客运站就分头走，我自己回自己家。这趟去乌市，自己去市图书馆和农科所查点资料，大概需要三天时间。” 柏宣认真强调了“自己”二字。 曲成圆当然充分信任自己男朋友，只是听他乖乖报备，还是很受用。 那她也要积极回应一下，抬手摸摸额头，意有所指：“那你办完事情就早点回来。” 姑娘刚喝过一口粥水，润过的唇此刻闪烁着诱人的红。 柏宣的视线被她吸引住，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答应我嘛。”她刻意压低声音说话，带着吴侬软语特有的语调，听起来像小猫似的撒娇。 柏宣心跳突然暂停了半拍，感觉一阵酥/麻掠过心脏，定定看着姑娘那双明亮的眼。 曲成圆浑然不觉，她没听到柏宣答复，生怕这个人又凭空消失三个月。 柏宣挺直背脊，坐得端正，一本正经地保证：“我尽快办完事，第一时间就赶回来。” 曲成圆还想说些什么，吴迪端着一大碗面条大咧咧坐下，一副将醒未醒的样子，“早上好啊，同志们。你们起得好早。” 突然多了个250瓦的电灯泡，她只好将话咽下，默然坐在一旁。 想到包里的信封，她赶紧取出，双手递给柏宣，“那就麻烦柏宣同志，到乌市后帮我寄信。” “不客气，同志之间，就要互助互爱。”柏宣讲得理直气壮，重音放在最后一个爱字。 说罢，右手又虚势握拳，轻咳一声，碰了碰自己的唇。 吴迪抬起沉重的眼皮，心道学霸今天讲话怎么有些怪怪的。他思索片刻，怪在官腔味儿太重，这种职场话术，以后他也要学着点儿。 曲成圆则脸红红，抬头望屋顶，有人又恃靓趁机犯规！ “这次怎么只有一封信？这么少？”柏宣突然问。 “其实是三封，我都装进一个大信封里了。”曲成圆平时得空就会给家里写信，一有机会就可以及时寄出。 柏宣食指在餐桌上轻点几下，慢条斯理道：“哦，原来是这样。” 那还能怎样？寄三封信的成本更贵呀。曲成圆觑他那别扭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 原来某人是在埋怨自己没收到信呢。 曲成圆的神情闪烁起来。 嘿嘿！她得赶紧来个“恶妞先告状”，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话说我来到新疆这么久，从来没收到过一封信呢。” 柏宣一怔，眼光柔和下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诶？？？ 轮到曲成圆一愣，这么快就明白了？到底是明白哪一点了？ 这个年代最不方便的就是没有手机，双方不能及时发信息打电话互相交流彼此想法。 她的E23系统也只能搜索与数字相关的讯息，要是能把柏宣的想法都识别出来，转换成程序员的二进制代码就好了。 二进制的代码由两个基本数字0和1组成，可以组成不同的组合，形成机器语言。 再把二进制代码翻译成中文，不就大功告成了嘛！ E23感应到曲成圆的想法，适时出声：【我的系统做不到，请宿主不必考虑了。这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系统模式。我在客观里找客观，不是在客观上组合主观。你能理解吗？】 曲成圆轻叹口气：【好吧，其实我都懂。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E23：【......】这又绕到哪里去了，不是在讨论系统使用的问题么。 曲成圆：【我是真心的，要是你这种系统写在晋/江文里，会被读者吐槽女主绑定的系统没啥用。女主没有金手指，读者就容易失去代入感，就感觉不到爽，从而看不进小说。】 E23：【那我得谢谢你？】 曲成圆：【不是啦，我的意思是，除了你以外，我的人生升级路上还有家人、爱人、智商、情商、美貌、良师益友、白莲绿茶、对未来的预知......】 E23：【......】 如果有手，它想扶额。如果有口，它想轻叹口气。 曲成圆：【你要对自己有自信，说不定未来哪些关键时刻，我还得靠你才能走上人生巅峰呢。E23加油哦！】 听宿主念叨了一堆鸡汤，E23应道：【好吧......】 感受到宿主对自己的真心接纳，明白她不再对那个名为“度娘”的系统抱有幻想，E23甚觉欣慰。 *** *** 嘎斯卡车的启动声响起。 柏宣偏过头，一脸冷淡，静静看着车窗外风驰电掣般倒退的戈壁滩。 两个小时前，他还和他的姑娘一起在食堂吃早餐。 现在却要离开她，去往一千公里外的地方。柏宣心里第一次有种强烈的留恋和不舍。 他还有很多的话没来得及跟她讲，思绪一时间感慨万千，食指轻轻摩挲着兜里的钢笔。 乔素坐在副驾驶座的后排，扒着副驾驶座往前探脑袋，笑眯眯道，“霜降哥哥，我们等会儿去镇上转车，大概几点能回到乌市呀？” “天气好的话，晚上九点以前能赶到乌市客运站。九点半能送你回到文工团。” 乔素哦了一声，欲言又止，“哥哥，那我们吃......” 柏宣瞥了眼司机，从座位底下取出一条手工毯，头也不回，反手递到后座，“垫着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哦！好。”乔素悻悻坐回位置上，收回笑容，神情霎时变得微妙起来。 自从大前天从高山牧场回来，她就隐隐有种输了和吃味的感觉。 输在哪儿，为何吃味，她想不明白，也不愿去细想。 她提醒着自己，她可是乌市文工团的台柱领舞，漂亮、有才华、家世优渥。 反正两家总要坐在一起吃饭，见面恳谈时让长辈给他讲讲道理。 柏宣是学霸、是聪明人，等明白了是非利弊，肯定会选择和自己在一起。 卡车一路驰骋，远处一排排的胡杨林格外显眼，坚韧固执的样子，倒是跟那个姑娘一模一样。 乔素下意识一愣，目光聚焦在窗外，渐渐挺直身子。 她牺牲春节假期，千里迢迢把人带回乌市，赢的人还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的出行日记】 柏宣：离开洗fer的第1个小时，想她。 柏宣：离开洗fer的第2个小时，想她想她。 第33章 乌市 柏宣对乌市有着深厚的感情。 乌市,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首府，位于天山山脉中段北麓，是世界上距离海洋最远的大城市，历史上是古丝绸之路新北道上的重镇。 1763年, 乾隆拓建诸城, 改名迪化。1949年新疆和平解放时, 创建哈密垦区，第二十二兵团投入生产建设。 1954年, 迪化改称“乌鲁木齐”, 蒙古语里意为“优美的牧场”。同年，生产建设兵团进驻新疆，劳武结合、屯垦戎边①。 此后，全国各地大批优秀青年、知识分子加入兵团行列, 投身边疆建设。 他在沪市出生, 不到三个月, 就被父母抱着，随着大部队来到乌市，度过了他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年。 直到后来去沪市和苏联读书, 每年的暑假, 他都要回乌市。 乌市这座城市对他来说, 有家的意义。 客车一路通畅顺利，比原先预计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乌市客运站。 柏宣和乔素下了车，车站门口除了三两个摆摊档口，路边空无一人。 乔素跟在柏宣身后一言不发，见他突然停下脚步，忙上前跨了一大步，笑盈盈道：“哥哥, 看来我们到早了。” 柏宣看了眼手表，“再等20分钟吧，柏恩的车一般会提前半小时到车站。” 20分钟......乔素的思路在飞速狂转，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她该跟他说些什么呢？ 抬眼瞥见路边的馄饨铺，“哥哥，你饿了吗？我们要不去吃一碗馄饨？” 柏宣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走吧。” 乔素轻舒一口气，她能在千人面前唱歌跳舞，毫不怯场，却在柏宣面前一如既往是当初那个胆小的女孩。 她给曲成圆讲的“和哥哥看梅花鹿”的故事并没杜撰，其实小时候的她怕梅花鹿，更怕那位清逸俊朗的霜降哥哥。 少年柏宣轻声细语鼓励她勇敢，她犹豫再三，最后只敢紧紧攥着男生的衣角。 只是为了跟曲成圆炫耀，她才故意说成是紧紧握着哥哥的手。 “吃葱吗？”柏宣出声打断乔素缥缈的思路。 “不太喜欢吃，但是要吃也可以。” 柏宣转头跟店家说：“一碗不放葱。” 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很快就端上桌，柏宣埋头便吃了起来。 乔素还没吃到第四颗馄饨，柏宣的碗里就吃空了。 “你慢慢吃，我去门口等着，免得待会儿司机找不到我们。” 乔素一听就着急了，放下筷子，“我吃饱了，我也陪你。” 她起身太快，一时没站稳，打了个趔趄。 见她这忽然冒失的架势，柏宣想到早晨在食堂时曲成圆急急匆匆的样子，心下一软，重新回到位置上坐好，“你没吃晚饭，慢慢吃吧。我不走。” 乔素灿然一笑，甜甜应道，“嗯。” 柏宣沉默，双手抱肩，坐得笔直，将头撇向店门外。过了夜晚八点，乌市的夜才有了一些迹象，天空灰蒙蒙。 他忍不住想，不知此时曲成圆有没有认真地在学习，还是偷偷打瞌睡。 两人又静静待了一会儿。 乔素终于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才缓缓道：“谢谢你陪我回乌市。” “我自己这趟回来也是有公事要办。”柏宣倒是回应得很快。 乔素灵光一现，终于明白跟柏宣之间那种不自然的感觉来源于哪里：他好像总是迫不及待地要跟自己划清界限。 柏宣见她也结束晚餐，决定自己还是回到客运站门口先跟司机汇合。 他甫一起身，外套下摆就被人伸手捉住。 对上乔素水盈盈的一双杏眸，柏宣面无表情。 “哥哥。”她仰头看他，声音柔软，“谢谢你，我第一次自己在外过年，因为有你在，我才不害怕。” “你刚才已经谢过一次了。”柏宣看向那只攥紧自己衣摆的手，微微蹙眉。 “而且农场大都是与你同龄的知青，他们都是离家千里之外。人生中有一次这样的经历并不差。”男人的声音冷淡又克制。 乔素淡淡眨了两下眼，刚才的一鼓作气瞬间土崩瓦解，弱弱地松开了手。 听到汽车的喇叭声，柏宣应声往门口看，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不远处。 “车到了，我们走吧。” 乔素打了一路腹稿，都没来得及对柏宣说，就被他送进吉普车里。 “小王司机，辛苦你送到乌市文工团。”柏宣没跟着上车，站在车外嘱咐司机。 “哥哥，我们后天还能见面吗？”乔素扒着车窗探出脑袋，目光灼灼。 “会，届时还能见到很多熟人。”柏宣朝她挥挥手，“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说罢，不再等乔素说什么，转身迈开大步就走。 *** *** 客运站距离大院宿舍直线距离只有两公里，柏宣腿长，大步流星走了15分钟，拐了两道路口，就见到大院宿舍楼。二楼最里那间房里亮着灯光。 “哥、嫂子，我回来了。”柏宣敲门。 高琳闻声来开门，也没寒暄，“你可回来了，小虎子一直等你，不肯睡呢。” 柏宣笑着放下背包，跟客厅里坐着的柏恩打招呼，“哥，我先去看小虎子。” 柏恩嗯了声，从文件堆里一抬头，大高个弟弟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虎子还不到五岁，是柏恩和高琳的儿子，虎年出生，虎头虎脑，小名就取为“小虎子”。 柏宣悄悄走到床边，小虎子趴在床上将睡未睡，眼皮沉重，抬眼看到最喜欢的小叔叔回来了，声音糯糯：“小叔叔，你来陪我玩。” 小孩说完，终于卸下牵挂，彻底放松，倒头呼呼大睡。 “好，乖乖睡，明天睁眼就能看到小叔叔。”柏宣上前亲亲他的额头，给小孩掖好被子。 高琳站在房间门口等他，“宣哥儿，给你下碗鸡蛋面？” “不麻烦了，我刚刚吃完馄饨才回来的。” 高琳眼光一个闪烁，小声问：“跟那个乔家姑娘？” 柏宣点头，轻嗯一声，拇指亲昵地蹭蹭小虎子的脸蛋。 “不错嘛，你速度挺快。”高琳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想到他的姑娘，柏宣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的确是速度很快。” 高琳一听，直觉里面大有文章。她每次调侃小叔子，他都是兴趣缺缺地回应，唯独此次面泛桃花。 她比柏宣大三岁，和柏恩青梅竹马，大家从小住一个大院，四舍五入也是看着柏宣长大。 “人家姑娘可是为了你，从沪市追到乌市，又从乌市追到丰收农场。” 高琳故意回头往房门口望一眼，低声说：“来，你跟嫂子说，我不告诉你哥。” 柏宣不解反问：“说什么？” “乔家姑娘啊？听说是文工团的领舞，那肯定很漂亮。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 柏宣这才听懂，无奈扶额，“嫂子，不是乔家姑娘。” “柏宣，咱们是光荣的军/人家庭，绝不允许脚踩两条船的事情发生。”高琳故意敛起脸色。 “嫂子，”柏宣一噎，“没有两条船，自始至终都是曲家姑娘，只有一个。” 高琳两眼放光，一时没听清，“哦？去哪儿？哪家姑娘？我们认识吗？” “我今天坐了一天车，好累，明天再说。”柏宣打了个呵欠，作势脱外套，“我今晚不过爸妈那儿了，和小虎子睡。” 高琳上前，毫不留情给他肩膀一巴掌，嫌弃道，“快去洗把脸，擦擦再上床抱我儿子，脏死了。” *** *** 见妻子一个人笑盈盈回到客厅，柏恩问：“有情况？” 高琳眯起眼，心里约莫有了数，感叹道：“可不是嘛，咱们柏家，终于又有一棵铁树开花了。” 柏恩不满啧了一声，“什么叫又有一棵铁树？” “有人当年难道不是铁树？”高琳坐在丈夫身边，认真看他，这兄弟俩都有一双清冷寒咧的眼睛，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双眼眸下藏着的是火山。 柏恩被妻子看得耳尖红红，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那还不是只为你开花。” 高琳噗嗤笑出声。 “乔家姑娘和小子有故事？”柏恩不动声色地引开话题。 “我刚试探问了，小霜降有故事，但听上去不是乔家姑娘。” 高琳继续织着毛衣，“真好奇是怎样的姑娘，能收服咱家的第二大冰山。” 柏恩微微皱眉，难道他是第一大冰山？ 安静了半晌，高琳又感慨道：“只要柏宣喜欢就行。融化一座冰山，不容易啊。” 啪的一声响，柏恩猛地合上书本，“睡觉。” 是时候要振振夫纲了，看来妻子对自己的热情还是有很多误解。 *** *** 清晨，小虎子迷迷糊糊睁开眼，诶？被窝里咋多了一个人？ 他伸手摸摸，背脊跟堵墙似的硬朗，爸爸？ 那人翻了个身，小虎子一看脸，瞌睡虫立马甩到一边，跳起来扑在他身上，奶声奶气喊道：“小叔叔！” 柏宣脸上生生挨了一道小虎爪的袭击，彻底清醒过来。 梦里他正和曲成圆坐在回程的卡车里，十指紧扣，你侬我侬，就见车厢里的牛朝滢着他们冲过来，牛蹄直接蹬在自己脸上。 他一把抓住小虎子肉乎乎的小胖手，轻轻咬了一口，“小叔叔饿了，给我吃虎爪。” 叔侄俩嘻嘻哈哈，直接在床上闹腾起来。 柏恩早就听到隔壁房的喧闹声，敲了敲房门，“小虎子，醒来先去厕所。” “听到没？”柏宣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快去，憋了一晚上，小心大水冲了龙王庙。” 小虎子这才不情不愿地钻进爸爸怀里，被柏恩抱着去解决放水问题。 柏宣看了眼手表，才不到七点钟。二十四小时前的自己，还在跟他的姑娘一起吃早餐。 此时此刻，圆圆应该已经在食堂吃早餐了吧？ “啊嚏！”曲成圆摸摸鼻子，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郭二妞看她，“今天不饿了？”前几天她都是嚷着肚子饿早早就起床去食堂。 曲成圆懒洋洋嗯了一声，“今天不饿。” 谁说思念是一种病，思念应该是一种面包，她吃这个面包吃到撑死了，什么食欲都没了。 姑娘捂着脸哼哼唧唧，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真想大声告诉他：自己很想他啊！ 柏宣直接翻身起了床，就地连做一百个俯卧撑，期间小虎子还趴在小叔叔背上帮他一起数数。 每数一下，柏宣都忍不住在心里喊一声圆圆。 真想大声告诉她：自己很想她啊！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的出行日记】 1967年2月16日 周四 晴 离开洗fer的第一天，想她。 清晨做了一百个俯卧撑，喊她名字一百次。 【注释】 ①乌市历史背景介绍源自度娘百科。 第34章 团圆饭 “儿子, 今天小叔叔送你去幼儿园。”高琳在收拾小虎子的书包，她莫名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柏恩吃过早餐就去了连队，虽然他还有两天假期，区别只是把工作搬回家里来做, 不如直接回连队。 平日都是送儿子去幼儿园之后, 高琳才急急忙忙赶去广播局上班。 “放心, 小虎子交给我，保证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柏宣接过嫂子递来的小书包。 侄子是62年冬天出生, 那时他远在莫斯科, 第二年夏天回国探亲时，小团子已经会翻身了。 一直哇哇啼哭的小团子听到小叔叔回来了，神奇地止住了哭声。 柏宣第一眼见到小虎子，就看到他露出没牙的笑容对自己笑, 伸出双手要他抱, 当即心下被暖得一塌糊涂。 众人皆说这叔侄俩一见如故, 缘分深厚的咧。 机关幼儿园距离大院宿舍步行五分钟的路程，柏宣送完小虎子，转身往相反方向拐去, 进了另一栋宿舍楼。 熟门熟路上楼, 掏钥匙进门, 看看时间，八点四十分。 老头在阳台浇花，老太太听到动静从厨房探身。 “爸、妈，我回来了！”柏宣笑意盈盈。 胡瑾惊喜万分，擦干手，解下围裙，上前抱抱小儿子, “吃早饭了吗？” “在哥那儿吃了。” “再吃一点？还有白粥和鸡蛋。”胡瑾仔细打量一番柏宣。 “嫂子早上做的鸡蛋面，吃得很饱。”柏宣轻拍母亲手背示意放心。 柏云卿走回客厅坐下，“昨晚回的？” 柏宣颔首，“昨晚九点到的，回来得晚，直接跟小虎子睡了一晚。” 胡瑾想到大孙子，忍不住笑，“他一早就知道你昨天回来，可是念叨了一年呢。” 柏宣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是？从去年年三十念叨到昨天，是不是跨了个年。”胡瑾帮他算。 柏宣竖起大拇指：“妈妈说的对。” 见母子俩聊得差不多，柏云卿问：“工作还顺利吗？” “老头子，小霜降工作方面什么时候让咱们操心过？”胡瑾打断丈夫的话，“来，你先跟妈妈说，乔家姑娘怎么样？” 柏云卿面无表情，暗暗挺直了背脊，他也好奇这个问题。 柏宣扶额，从昨天起，家里每个人都关心这个问题，看来他得好好解释一番才行。 任何人都不能认错他的姑娘。 “爸、妈，不是乔素。虽说小时候见过，但我没什么印象，更谈不上喜欢。”柏宣顿了顿，“我喜欢的人是丰收农场的同届知青。” 胡瑾听到前半段还挺失望来着，肩膀都耷拉下来，结果柏宣后半句的发言让她又顷刻振奋起来。 “谁呀？小霜降，你悄悄告诉妈妈。”胡瑾凑近柏宣低低声道。 见妻子使出哄小虎子的架势，柏云卿轻轻摇了摇头，他这个老爹还坐在旁边呢，都没人关注他。 “姑娘叫曲成圆，”柏宣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曲线的曲，逢曲成圆，名字好听，人也很好。” “画直成方，逢曲成圆。”柏云卿徐徐念出。 胡瑾一拍大腿，“好呀，有圆就是缘，圆圆满满，我一听名字就喜欢。” “同届知青？”柏云卿捕捉到关键词，问道，“你们是到农场之前还是之后认识的？” 柏宣清楚柏云卿在顾虑知青内部不准恋爱和结婚这个规定，老实交代：“到农场后才认识。” 柏云卿蹙眉，胡瑾一见丈夫这样子就知道他心里顾虑什么。 这父子三人有个同样的动作习惯，心里一揣着事情，就会不自觉地微微皱眉。 “爸，不是你想的那样，”柏宣担心父亲对曲成圆印象不好，耐心解释：“我们的相遇相知都是很自然地发生，从未影响过工作和其他知青。” “而且她也不是外人，是哥哥战友曲成钢的妹妹。去年从光继女中毕业，主动报名参加援疆。” “不错，有抱负、有理想。”胡瑾很满意，继而又问：“难道是以前运输队那个来过我们家吃饭的小曲？” 柏宣听曲成圆说过她哥是部队的运输兵，点头称是。 “那个小曲人不错啊，礼貌热情，长得也端正。”胡瑾回忆一番，又问：“圆圆跟他哥哥长得像不像？” 柏宣轻笑出声，他妈妈连圆圆都叫上了。 “你别笑，快跟妈妈说说细节呀！” “亲兄妹的外貌自然有相似之处，不过圆圆更好看。”柏宣认真想了想，甚至动用了中文和俄文，还是不知道该用什么修辞来形容出女朋友的好看。 在胡瑾殷切期盼的目光下，只得说了句：“哪儿哪儿都特好看。” 柏云卿轻叹口气，看着妻子，瞧瞧、瞧瞧，是她亲儿子，没错了。 胡瑾在一旁乐呵起来，回应着丈夫的目光，应该是他亲儿子，害羞笨拙的样子跟爹一个模板刻印出来。 “中午留下来吃饭吗？”她问。 柏宣摆摆手：“不了，我还要抓紧时间去趟市农科所。” “那晚上早点回来，你哥哥一家也过来吃饭。”胡瑾才跟儿子团聚了半小时，柏宣赶时间重新出门去办事。 柏宣一走，胡瑾问丈夫：“你没再问问儿子具体情况？” “柏宣做事自有分寸，其他不需再问了。”柏云卿摆弄着手下的花草。 “老乔那儿怎么说？明明是乔家姑娘一厢情愿的事，给咱们柏宣扣了好大一顶帽子。”胡瑾已经拎清了里面的攀枝错节。 柏云卿从小行军打仗，处理这种事情也是军队风格，“我去跟老乔说，孩子们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做主。” 胡瑾放下心来，“就等他早日带圆圆回家给我看看了。” *** *** 柏宣这次去市农科所，主要是去植物病理教研室借实验器材。 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同行前辈们听到他准备在丰收农场试验田展开虫害和产收测试，纷纷表示会提供物力和人力支持。 完成公差任务，一轮上弦月渐盈，高高挂在天空。 柏宣回到父母家，门一开，小虎子已经一个箭步冲进小叔叔怀里。 家里的景象一片祥和：柏云卿和柏恩正在饭桌旁包着饺子，高琳给婆婆讲解她新研究的毛衣织法。 小虎子坐在小叔叔肩膀上骑大马，胡瑾一抬眼看得心惊肉跳，“小虎子，你赶快下来，坐这么高看得我头晕。” “妈，没事儿。大马稳着呢。”高琳倒是很放心。 柏宣闻言，抓住小虎子的双手，往上颠了颠，以证明大马的稳定性，逗得小虎子咯咯咯笑个不停。 高琳：“宣哥儿，我们局里有一批淘汰的大扩音机和唱机，我整理出一套还不错的器材，跟领导请示过了，你就带回丰收农场吧。“ “好啊。”柏宣来了兴趣。 “苏联货，能连接收音机，平时可以听听新闻和音乐。” “谢谢嫂子。”柏宣想曲成圆肯定会喜欢，他听过她唱歌，就知道他的姑娘音乐素养不错，一定很喜欢音乐。 “我听妈说了，没想到你哥倒是间接给你做了媒。”高琳捂嘴笑，见柏宣的目光在翻翻寻寻，心领神会地递给柏宣一条新围裙。 柏宣接过，熟练围在身上，加入父子兵的包饺子大军。 柏恩手上的动作没停：“成钢知道你和成圆的事情吗？” “还没说，目前只有咱家人知道。”柏宣舀了一勺饺子馅，想到过年时给曲成圆悄悄留的彩头饺子，抿着嘴压下笑意。 柏恩应了一声，战友托他照顾一下远行离家的幺妹，结果被他阴差阳错“照顾”成弟妹。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跟曲成钢商量这事呢，现在时机不对，也不能贸贸然和他联系。 “哥，我和圆圆商量过了，都不打算这么快公开，等未来时机适合了再说。” “柏宣，丰收农场是一张白纸，你要用心事业，规划自己的蓝图。” “不错，年轻人，既然到了国家需要的地方，就先专注事业。”柏云卿同意柏恩的观点。 “对，专注农场事业和个人事业。”趁丈夫回话之前，胡瑾赶紧支开他：“老头子，看看火候够了没？” 柏云卿只好拍拍手上的面粉，转身进了厨房。 “小霜降，你哥在你这个年纪，都有小虎子了。你要向你哥学习。”胡瑾义正辞严。 柏恩抿唇不语，眼角溢出笑意。 “妈，我应该向嫂子学习。光靠我哥的话，现在我都不能喊嫂子，得喊琳琳姐。”柏宣不甘示弱。 “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嘛！”高琳挽着柏恩的手臂，“小恩哥哥，我负责拍，你负责接，对吧？” 柏恩一脸正经，微微颔首，耳尖红红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这一对又来暗搓搓秀恩爱，柏宣当场宣布弃权：“你们夫妇一唱一和，拍吧拍吧。” 见妈妈挽着爸爸，小虎子也凑上前，抱着高琳，“妈妈，你拍什么呀？我也要拍。” “别看咱们小虎子才五岁，我们可厉害了，”高琳抱起儿子一顿猛亲，“儿子，你去教小叔叔，让他主动些，早点带小婶婶回来陪你玩。” 小孩懵懂点头，又噔噔噔冲去抱着柏宣大腿，仰着头奶声奶气道：“小叔叔，你要主动带小婶婶陪我玩。” 柏宣双手都是面粉，伸指在小虎子额头点了小圆点，“好，一言为定。” “哦！我有小婶婶了！”小虎子认为自己又多了个玩伴，开心地绕着桌子窜，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胡瑾满心期盼又甚觉欣慰，高琳没进门之前，这家里只靠她努力活跃气氛，这可是三棵戈壁滩铁树，可把她累坏了。 知子莫若母，以她对柏宣的了解，这个未来媳妇性格也肯定是活跃聪明那一挂的。 现在有了大媳妇和大孙子，未来还有小媳妇和小孙子，这画面光是想想就很美满。 一家人终于整整齐齐吃了个迟来的团圆饭。 *** *** 晚饭后，柏宣和柏恩主动承包了洗碗收拾的任务。 “哥，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跟我说吧。”见身边没其他人，柏宣低低出声询问。 “沪市现在的情势紧张。”柏恩说得含蓄。 柏宣一听就懂，现在既然是不准请假的日子，为何柏恩今晚仍要回家，肯定是抽空回来要跟自己说什么。 他这次回乌市有种强烈的直觉，街道里，农科所里，白天他去过的机构里，气氛都有种说不出的严肃。 看了报纸才知道，原来全国上下动员人民春节不回家，鼓励年轻人抓紧时间促生产①。 丰收农场地处遥远的边疆戈壁滩，实在太偏僻，年底又因为下雪封路封闭了三个月，侥幸在信息差的夹缝中勉强过了个春节。 柏宣以为文/革到了今年就会结束，没想到这场浪潮才刚刚开始，浩浩荡荡。 “你和成圆谈恋爱的事，除了咱们自家人知道，必须保密。”柏恩语重心长。 “柏宣，你要打起精神，审时度势。做任何决定前，相信自己的判断。现在很多事，身不由己。” 柏宣担心起父亲的腿病，“那老爷子原计划下个月回沪市看病......” “先不回去，我不放心。这里怎么说还是自己能保护的范围里。”柏恩轻叹一口气。 “对了，米依孜和布尔兰拜让我向你问好。”柏宣极少见到柏恩如此严肃的神情，想让他放松些。 “他们夫妇一切可好？”听到当年一起奋斗过的伙伴名字，柏恩的眉眼果然舒展了些。 “他俩现在是高山牧场第九支队的负责人，有一儿一女。”柏宣笑了笑，“我还有幸跟布尔兰拜在阿克苏河的河水里切磋了一下。” “哦？”柏恩饶有兴趣看向弟弟。 “布尔兰拜保留实力，让我在姑娘面前博了不少好感，还给农场赢了两头牛回去。我很感谢他。” 柏恩这才一扫心中的阴霾，豪爽地大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出行日记】 1967年2月17日 周五 晴 离开洗fer的第二天，想她想她。 吃了阖家团圆饭，答应了小虎子，早点带小婶婶回来陪他玩。 【注释】 ①作者君会在尊重历史的基础上，为笔下人物营造一个幸福的平行世界。部分架空，逻辑为剧情服务。小可爱们看文图个乐呵就好。感谢在2020-08-25 19:09:35~2020-08-26 12:0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502977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一眼万年 阿克苏下了第一场春雨, 断断续续、淅淅沥沥，仿佛总不肯给个痛快。 曲成圆觉察到丰收农场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原本挂在每个地窝子门口的红灯笼皆数被取下。 王指导员脸色沉沉：“以后不过年，不敬神, 我们工人/阶级没有这些传统陋习。” 地窝子门口顶端统一挂上闪闪的红星标志, 随处可见【无产/阶级万岁】。 那场席卷全国长达十年之久的浪潮, 翻越万水千山，终于来到阿克苏县最偏远的丰收农场。 尽管提前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空气里无法言说的沉默压抑还是让她不寒而栗。 柏宣呢？柏宣还没回来。这么一想, 曲成圆不由地担心起来，夜里连觉也睡不好了。 接着丰收农场发布通知：为了响应无产/阶级大联合，积极抓生产，农场一律取消假期几及周末休息时间。 意味着从此以后知青每日都要“更加积极主动地参加劳动”。 这勾起了一段曲成圆脑海深处的模糊记忆, 这么个规定, 得持续到1979年才取消。二十一世纪的人们根本不知道, 如今习以为常的春节假期，曾经也中断过十几年呢。 之前因为农场地处边疆地区，她们倒是体验了一下“天高皇帝远”, 侥幸比其他地方的人民多过了个春节假期。 曲成圆心想难怪王指导员脸色这么差, 想必他也因为这件事而忐忑难安吧。 自从柏宣回乌市后, 曲成圆的食欲就不太好，如今夜晚睡不好，白天还没得休息持续进行体力劳动。 短短几天时间，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来。 连大大咧咧的郭二妞也发现曲成圆的状态不对：衣服明显宽大了一码，起风的时候衣摆飘起来，站在田地里，远远看上去跟个稻草人般并无区别。 前几天还嚷着自己肚子饿, 天一亮就奔向食堂的人，突然没了食欲，再瘦下去就脱相了。 “成圆，你不舒服吗？”郭二妞很担心，“要不我们找小齐姐姐给你看看？” 曲成圆摆摆手，她也知道自己这几天精神憔悴，连镜子都不想照了。 记得柏宣跟自己报备过行程，她当时怎么没问清楚，是掐头去尾的三天，还是满打满算的三天。 再怎么算，大高个今天要是还不回来，她可能真的要羽化而去。 以前她在演技课程里学习过《如何演绎相思病》，小姐或书生都是一副茶饭不思随时羽化登仙而去的样子，当时的她还参不透其中道理。 秉着磨炼演技的初心，前辈怎么演，她也就学着怎么演。 如今若是有机会再让她演一部虐恋苦情戏，她一定不会仅仅瞪大双目，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因为有了现实的体会，相思病身不由己，实在是太苦了。 随之而来的并发症还有轻度妄想，她总忍不住脑补柏宣可能会遇到哪些不好的事，等自己回过神来，眼角竟然还有泪水。 曲成圆绝对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变得这么矫情、感性和傻逼。 尽管如此，她还是在心底一次复一次地祈祷柏宣能够早日平安归来。 *** *** 万物在春寒料峭中瑟瑟发抖，天山的雪水开始融化。 去年还面临取水困难的农场，得益于挖的水井和疏通的四通八达渠道，如今随意捏起脚下的一堆土，用手搓搓还能感受到泥土的些许湿意。 曾经寸土不生的盐碱地，甚至能看到拱出的几颗绿芽，这是靠着双手和汗水铸造出来的荒原奇迹。 这种生机给人们以某种期待，田间地头开始变得热闹，现场一片热火朝天。 每天出工的方式有了变化：知青们来到劳动场地，围坐在田边地头，先进行一场“雷打不动”的学习会。 内容通常是当众朗读报纸上的重要社论，或者从领袖著作选出一篇。 进行这种班前学习会和平素晚间的讨论小组不同，每个人都得板起面孔听。 跟其他人板起脸装成严肃的样子不同，曲成圆这几天心情很低落，表情就是一座冰山。 王指导员看了一圈，这群家伙当中，只有曲成圆听课最认真。 学习会一般控制在十分钟内结束，知青们纷纷拿起工具，开始下田干活。 一年之计在于春。 大家谨遵农业专家柏宣的教诲，赶在春小麦发芽前将其种进地里，才能更好扎根，提高小麦产量。 曲成圆原以为下田干活能让她疲惫的大脑暂停想念柏宣，没想到随处都能听到： “柏宣同志说打好春播基础......” “柏宣之前教过插秧的手法......” 仿佛有一只尖叫土拨鼠高喊着柏宣的名字在曲成圆心里跑来跑去，她忍不住捂住双耳，一抬眼就对上不远处林云的眼。 眼前的林云有些陌生。 曲成圆莫名愣了愣，好像感觉有段时间没见到她，以前哪儿都能听到她的一声轻蔑嘲讽。 她挪开眼，懒得再看她，目光落在那人脚下的田埂。 林云瞪了一眼曲成圆，跺跺脚，转身离开。 一旁独自紧张偷瞄的郭二妞松了口气，生怕这个林云又来寻个什么借口来试图激怒小仙女。 “成圆，你别理她。看她过了个冬，胖得不见腰身。还是你最好看，你可别再瘦了。” 曲成圆抬手亲昵地摸摸郭二妞的脑袋，“小姑娘，我懂的啦。” “还好你这馒头没跟着消下去。”小姑娘轻声嗤嗤笑。 “诶嘿！你这个小娘子，又想来调戏姐姐？”曲成圆作势要捏她脸蛋。 郭二妞附耳低语：“我以前看过一本外国杂志，西方人都以丰满为美。” “这话绝对不准跟别人说。”曲成圆伸出手指夹住她的下颌，把郭二妞的嘴挤成一个大大的O型。 郭二妞也反应到问题的严重性，忙不迭点头，拱手求饶。 曲成圆正笑着，一瞥眼就见到站在田埂边的熟悉身影，手下力道非但不减，反而加重。 郭二妞被彻底钳制住，只在原地“哦哦嗷嗷”求放过。 曲成圆这才松开手，揉揉眼睛，她不会又多了一个幻视症吧？ 天啦噜！这几天厌食、失眠和感伤还没好全呢。 柏宣读懂了姑娘揉眼的动作，他何尝不是一样，见到她站在自己面前要愣上一愣，好好思考一下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的心像被狠狠一扯，才离开一周时间，怎么眼前人一下子瘦了这么多？ 田间的知青前不久才讲到柏宣，如今见到本尊回来，一个个过去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见到柏宣单手托着的东西，小伙子们激动起来，将他团团围住。 曲成圆只隐隐听到有人说，“柏宣，你可带了个宝贝回来。” 诶？？他这次又带了谁回来？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的男朋友回来了！ 那个让她茶饭不思、影响正常生活作息的家伙回来了！！ 郭二妞揉揉被捏疼的下巴，挽着曲成圆也挤进人群凑热闹。 她看清了，柏宣怀里抱着个篮球，这个稀有物引起男知青们极大欢迎。 “想着大家在学习、工作中劳逸结合，带了个篮球回来。”柏宣解释道，“王指导员已经批准了。” 小伙儿们噢噢欢呼起来，心照不宣，齐齐回到田里赶紧做完今日份的工分活。 “兄弟们，加油干啊，今晚时间够的话，说不定能摸摸篮球过个手瘾。”说话的是比曲成圆早一届来的知青管涛，山东小伙，是少数几个身高跟柏宣差不多的知青。 曲成圆一瞧他那个身高和看见篮球两眼放光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个运动好手。 柏宣把篮球放在田埂，脱下外套，挽起袖子，默默待在距离曲成圆三米远处。 “食指和中指钳住秧苗根部，掌心朝向秧苗。”柏宣耐心解答着其他知青的提问。 他时不时后退几步，和曲成圆之间的距离渐渐缩小。 直到曲成圆清晰感受到男人身上传来的温度，鲜活的，生动的。 “圆圆。”柏宣终于轻声唤出这几天在心里反复千次万次的名字。 两人静静对视两秒，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你瘦了。”柏宣紧紧蹙眉，双手抱肩，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 曲成圆伸手摸摸脸，撅起嘴，“丑了？” 大高个忙放下手，身体向她前倾，“谁说的？你最好看！” 姑娘这才笑盈盈，唇角上扬，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那我多吃点，胖回去好吗？” 柏宣眉头顿时舒展开，谁说他的姑娘总是大大咧咧，他的姑娘细致入微，简直比他在显微镜里见过的真菌还细微。 “不是得坐十个小时的车才能回来？”现在是下午四点，曲成圆算算，难道柏宣凌晨就出门了？ “没坐客车，搭了兵团勘察队的工程车。”柏宣没说自己昨晚出发，绕了些路才赶在今天回到丰收农场。 乌市暂时取消每天去阿克苏的客车，改为每周一次。 柏宣实在无法再等，认真望着姑娘那双含笑的双目：“再不回来，有人想坏了怎么办？” 曲成圆脸颊发烫，小奶猫似的嘤嘤，“哼，我才不想。” “我会想，”柏宣稍稍一默，“我还会心疼。” 曲成圆闻言深吸一口气，心里那只刚刚安静下来的土拨鼠又在尖叫着四处奔跑。 【E23，你快告诉我，柏宣确定是只恋爱了一次吗？】 E23很尽职：【柏宣从出生截止至今，恋爱次数为一次。】 她之前问过E23同样问题，和上一次答案不同的是：这个“一次”是她贡献的。 只恋爱过一次的人，竟然能说出这么戳的情话，他是不是有在偷看什么热恋技巧参考书？ 曲成圆抬头望天，她突然好饿，想吃肉想吃蛋糕想喝奶茶。 神秘消失一周的食欲突然就回来了，还带来了馋虫。 柏宣用余光环顾一圈四周，低声道：“伸右手。” “哦。”曲成圆懵懵懂懂伸出右手，很快手里多了几颗奶糖。 天啦噜！这是什么神仙男友？她刚想吃东西，男朋友就送糖来啦。 “等会儿劳动完，你来看我打篮球。”柏宣右手虚握成拳，轻放在唇边。 曲成圆眉眼弯弯，摸着额头回应，“保证去给你加油！” “糖很甜，小虎子说送给小婶婶。”柏宣说完，耳尖红红退回田埂，捡起篮球火速撤了。 小婶婶？？？ 曲成圆理了理这称谓的由来，反应过来后害羞捂脸！ 得小叔叔娶回家才有小婶婶呀！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日记】 1967年2月21日 周二 晴 终于回到圆圆身边，开心:) 圆圆瘦了，心疼，不开心:( 给圆圆糖吃，甜的，开心:) 没能亲手给圆圆剥掉糖纸，不开心:( 农场种植春小麦，防治害虫，开心:) 圆圆看我打篮球，给我加油，开心:) 第36章 情信 曲成圆来到六零年代, 第一次觉得没有时代隔阂的物件，竟然是：篮球。 而且这个篮球是她的男朋友，从乌市千里迢迢带回来的。 有体育在的地方，男人们永远不会冷场。 丰收农场一扫几日的阴霾, 连总是板着脸的王指导员, 也露出了笑颜。 果然, 男人们亘古不变的共同话题：体育。 劳动和学习之余，聚众打篮球, 美其名曰“积极锻炼身体, 磨炼意志，培养团队精神，随时向敌人发起进攻”。 反正怎么说都有理。 太阳西斜，曲成圆双手抱膝坐在打麦场旁, 脑补着《好想大声说爱你》的BGM, 看地面上光影相互交错, 一群五大三粗的小伙们追着一个小球从左跑到右，又从右跑到左。 没有篮筐，就在木板上用粉笔随意画了个方框, 绑在之前打井时废弃的电线杆上。 柏宣跑起来自带风吹效果, 头发乱飞, 海军条纹T恤被风鼓起来，几滴汗水从额角顺着侧脸呲溜一声滑过下巴。 曲成圆内心土拨鼠尖叫：我的男朋友！这流汗的模样也好帅哟！ 柏宣跑得起劲，完全没有熬夜奔袭千里的疲劳，更何况场边观众里有他心爱的姑娘。 于是拿出了当年苏联求学时跟战斗民族打篮球对抗时的斗劲。 “哐当”一声，篮球准确撞击在木板上画的长方形粉笔框里。 “好、好、漂亮！”迎来场上场下一阵欢呼叫好。 场上的人因为有进球得分而变得激动起来，运球的砰砰声此起彼伏。 与柏宣球技旗鼓相当的对手是管涛，两人个高腿长手臂长弹跳力也好。 场边的男知青们看球技看战术, 女知青们看球员看身材。 曲成圆：......好嫉妒哦！还要装作很开心很爽快的样子。她想私藏起来的男朋友，正在被众人用堪比雷达扫描的目光尽情欣赏。 柏宣跑过她身边，两道如炬目光扫来。 她知道这目光是属于自己的就行。算了，多虑无益，还是加入场草花痴队伍，一起为他呐喊助威吧。 思绪回笼，篮球不知何时又回到柏宣手里，他一个假动作，往旁边跨出一小步，一把加速躲开了防守人的拦截，轻松起跳，篮球直直飞向木板。 “好样的。”管涛拍拍柏宣的肩膀，满口称赞。 农场男知青之间的交情没女知青之间来得亲密，一场球赛下来，大家拉近了不少距离，小伙儿们对柏宣和管涛的喜欢都不吝啬地表现出来。 柏宣满头满脸都是汗水，中场休息时，恰好“自然而然”地坐在曲成圆身旁。 男人温热的气息蒸腾在她手臂上，曲成圆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轻声道：“擦擦？” 自从那个不可言说的隐秘夜晚后，柏宣无法直视这条同款手帕，更感觉口干舌燥，“不用了，我用衣服擦就好。” 说罢，男人双手伸进T恤下摆，直接半撩起来擦汗。 他那巧克力腹肌就在擦汗动作里若隐若现，曲成圆作势伸手扇风。明明想看，却又要故作正经地撇开眼去。 “嗯？”柏宣看她。 “帮你挡着。”曲成圆觑他一眼，意有所指。 “那我不擦了，不给别人看。”柏宣低低笑，眼底浮起几分笑意，趁别人不注意，“只给小婶婶看。” 曲成圆：...... 又被男朋友轻易撩到，打起精神哟喂！ *** *** 所有寄到新疆各处的邮件，都是经由乌市邮政局中转，柏宣帮曲成圆寄信回来，顺便也带回了十几封寄到丰收农场的信。 晚间政治学习结束，他一封封发送给收件人，最后一封递给曲成圆，“有你的信。” 曲成圆一脸不可置信接到信：！！！ 她哥终于给她回信了。 正准备迫不及待拆信，听到柏宣轻咳一声，“回到宿舍再看也不迟。” 曲成圆不解看他，见柏宣眼里闪过一道光芒，欲言又止。 她做为女朋友还是很善解人意的，感觉这封信有些不同，那她就回宿舍再看。 “收好信，毕竟千里迢迢寄来的。”柏宣目光瞥来，又出声叮嘱。 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自己找的男朋友，再唠叨也要宠。曲成圆把信夹进自己的红/宝书里。 回到宿舍，她才小心翼翼地拆信。 从信封里抽出一个信封，信封表面的寄信人变成了柏宣。 曲成圆的小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情书？ 妈妈呀！她还是第一次收到情信呢！ 姑娘把信捂在胸口，闭眼深呼吸，安静几秒后，才重新摊开信纸，带着庄严的心情开始阅读。 【我的圆圆：展信好！今夜是回到乌市的第一夜，17个小时之前，我还与你坐在食堂看着彼此，而此时的我，只能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温习你的笑颜。】 哇塞，洋洋洒洒的三页纸，她越读心越暖，柏宣不是理科男么，是不是学霸都能将文字如此轻松地玩转驾驭。 【因为你的存在，我的现实、连同我的梦也变得美丽起来。】 写得跟歌词似的，曲成圆再一次对男朋友改观。 【......脑子里有很多很多浪漫的想法，以后会一个一个告诉你。怎么样，已经开始有点想我了吗？】 看到这句，曲成圆扑哧一声笑出来。 【抬头看看月亮吧，这样我们的目光就会在月亮上重逢了。】 柏宣一笔一字写出的无限思念，她全部感受到了。 曲成圆将信看了又看，直到能背诵下来，才仔细折好，藏进自己的枕头里，这一晚，她睡了来到丰收农场后最踏实的一觉。 *** *** 郭二妞发现她的小仙女舍友又恢复了健康，从每天早起去食堂吃饭开始。 “会感到饿是好事，我奶奶说，能吃是福。”郭二妞不忘传递长辈的谆谆教导。 “嗯。”曲成圆心虚应道。 她的两点方向，柏宣和一群男知青坐在一起。 自从打了几场篮球，男知青们之间的感情明显比以前熟稔了许多。 曲成圆忍不住偷瞄了他几眼，发现某人故作镇定，耳尖红红。 回想起那封情信里写的火辣内容，也难怪他会忍不住害羞到红耳朵，男朋友真是越看越可爱！ 曲成圆心情很好地吃完早餐。 饭后正聊着天，忽然一声倒地的响声和几声惊慌失措的尖叫，食堂里的人挤作一团。 “怎么了？”郭二妞紧紧挽着曲成圆的手臂。 曲成圆顺着声音方向看去，原来是有人晕倒了。 那身衣服还挺眼熟，不就是林云吗？她怎么了？ 她刚想起身，肩膀上就被人用大手迅速按回座位。柏宣和几位小伙儿过去，小齐队医当场点了两个力气大的男士把林云抬回宿舍。 “林云好吓人啊。她没事吧？”郭二妞握着曲成圆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联想前几日林云那魂不守舍的眼神，曲成圆愣了愣，将小姑娘搂了搂，“别怕，晕倒而已，有可能是低血糖。” 林云一整天都没出现劳动，倒是小齐队医的表现有些反常。 王指导员也破天荒来到现场待了一整天，双手抱肩站在田埂边，稻草人似的，静静地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若有所思。 经历过掉坑崴脚和高山牧场之游，曲成圆和小齐队医混得很熟。 “小齐姐姐，”她想了想，还是主动问，“她，没事吧？” 小齐队医当然知道曲成圆问的是谁，她张了张嘴，轻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事吧？的确不是生病。 有事吧？的确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早上她随林云回宿舍后，人就已经清醒了，只是醒来后开始呕吐，像是要把苦胆都吐出来那种呕吐。 见林云干呕得翻天覆地，小齐队医心里咯噔一声，怎么看都像是怀上的样子。 她上前给林云把了把脉，深吸一口气，起身半蹲在床边，认真望着林云的眼睛，“小林，你老实告诉我，上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被队医这么一问，林云眼神突变，脸涨得通红，手缓缓覆上小腹。 小齐队医将她这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必须要去镇医院检查一下，要真有了前三月一定不能干重活。” 等把医院检查报告递给王指导员时，王指导员竟然仰天长叹一声，“小齐，我真希望你告诉我，这只是个恶作剧。你们只是在跟我开玩笑。” 小齐队医无奈地摇摇头。 “怀孕10周，就是大雪封路的那段时间。光是咱们农场和红星农场，就有几百号人，我上哪儿去找孩子爹。” 王指导员正被上级各种突击检查烦得要死，结果老天可能要降大任给他，生生派了个孕妇来苦他的心志。 “先保密，小齐，你多做做林云的思想工作，争取让她说出孩子父亲是谁。” 王指导员拍拍脑门，补充道，“让林云先别去种春小麦了，先调到仓库吧。” *** *** 小齐队医陷入深深的纠结里，今天收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她真病了？很严重？”曲成圆见小齐队医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林云处处针对她，她也很讨厌林云，可人命终归是一条人命。 想到这里，曲成圆隐隐有种不详的感觉，“死、死、死了？！” 因为过于震惊，她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小齐队医跳起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小声道：“没死没死，哎哟祖宗，我倒是要被你吓死了。” “呸呸呸我的错。”曲成圆也不好意思。 小齐队医思考再三，她背负着这个秘密实在难受，期盼找一个地方，让她能够放心倾诉国王长了驴耳朵这个故事。 “成圆，咱们可是好姐妹。”小齐队医看向曲成圆。 曲成圆接收到她的眼神，这句话的意思她可听懂了，里面的意思就是【你准备好了吗？我准备要放大招了。】 她当即郑重点头，就差举手起誓，“小齐姐姐，咱们是好姐妹。” 【我准备好了，说出你的秘密吧】。 小齐队医也听懂了这层意思。 她比曲成圆矮半个头，扬起下巴，以手遮掩，附耳低语：“林云怀孕了，10周。” ！！！ 曲成圆闻言，缓缓张大嘴巴，半天才合上。 安静半晌，过了最初那股懵逼劲儿，曲成圆背后一凉，难以置信地看向小齐队医。 她心道，这条消息真是够劲爆啊！简直能跟“场草柏宣恋爱”平分秋色，同登上《丰收农场日报》头条。 说出憋了许久的秘密，小齐队医望着曲成圆瞪圆的杏眼，坚定地说：“记住，咱们可是好姐妹。” 曲成圆会意，如机器人俯身般，生硬地点了一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许多年后，曲成圆跟柏宣说了个秘密， 说完认真看着他，“咱们可是好哥们儿。” 柏宣拿出结婚证，“我们明明是夫妻。” 曲成圆无语，“我的意思是要像兄弟为对方两肋插刀般保守秘密。” 柏宣小心翼翼锁好结婚证，“两肋插刀难度比较高，我可以换样宝贝给你插。” 曲成圆：“柏宣！我怀疑你又开车！” 柏宣：“这是浪漫。我早就在给你的第一封情书里说过：脑子里有很多很多浪漫的想法，以后会一个一个告诉你。” 第37章 真相只有一个！ 林云怀孕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太劲爆！！ 与前阵子那些奇怪的疑点串联在一起, 曲成圆很快捋顺了整件事。 难怪最近她发现自己身边安静多了，没人专门出来给她挑刺抬杠。 难怪林云连高山牧场都没去，以她的性格，最喜欢出风头和凑热闹。 难怪郭二妞说林云胖得连腰身都没了, 敢情是揣了个孩子呀！ 怀孕10周, 掐指算算, 那就是12月下旬左右。 那时候多冷啊！天天下雪，北风呜呜地咆哮, 地窝子门都被冻住打不开, 曲成圆和郭二妞两个冰人躲在被窝里直打哆嗦，恨不得自己干脆跟熊一样冬眠，直接睡到春暖花开。 回想起那段寒冷时光，她还忍不住打冷颤。 咦？莫名有些佩服林云和她对象在数九隆冬还能燃起干柴烈火, 不惧严寒为爱鼓掌。 哇！毅力和勇气真的瑞思拜！ 喂！她伸手拍拍自己的脸, 曲某人打起精神来, 赶紧收起这种奇怪的想法。 丰收农场地处偏僻，四舍五入算是个封闭的孤岛农场。 但去年年底，跟附近的几个兄弟农场来来往往联谊了好几次。 只算丰收农场和距离最近的红星农场, 就有好几百号人。 最近因为上头领导说“革/命委员会好”, 于是从机关单位到工厂到学校, 再到远方一座小小的农场，都成立了相关的委员会，处理日常“搞建设，促生产”的行政工作。 她知道这几天王指导员也在“搞建设，促生产”的空隙里调查这件事。 一得闲，他就站在田埂边，如同一尊思考的雕塑, 目光深沉，时而抬头望天，时而拿着个小本本写写划划。 他是在靠个人脑补和手工一个个划人名，曲成圆光是想到这工作量就觉得超辛苦。 但她不同啊，她有高大上的系统E23呀，方便快捷，准确度100%。 她环顾一圈，劳动田地里干活的人，来来往往，头顶都有一个搜索框跟着移动。 【E23，现场这些劳动的知青里，有多少个男人？】 E23答曰：【74个。】 真相只有一个！江户川柯“圆”在探案前，先要让系统做一下热身运动。 她继续问：【那么这74个男人里，有几位在去年12月至今年2月期间做了爸爸？】 E23同样迅速给出回答：【0位。】 曲成圆莫名松了一口气，都是朝夕相处的同事，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实在不太愿意看到其中认识的同事有这么不堪的一面。 光是躲起来丢下女方独自面对怀孕这事，就非常不地道非常不爷们儿。 听小齐队医说，林云怀孕这事不是恶性的强迫暴力犯罪事件。 她和那个男的见了好几次面，郎情妾意，意外也不知道是在那一次见面时中的奖。 否则曲成圆肯定会第一时间把丰收农场每个男人都用E23测试一遍，找出凶手。 林云这种行为，目前顶多就会被归罪为作风问题。 本来就是一群热情澎湃的年轻人，整天被关在山旮旯里干活学习，生理和情感都没有一个正常的宣泄渠道。 一旦突破了人性和理智的禁锢，谁还愿意去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呢？① 曲成圆倒是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可低级趣味在这儿往往就意味着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就她所知，在思想高压下，目前农场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处于这种状态：【脑袋：我懂了。手：可我不懂啊。】 正感慨着，耳边忽的响起一阵尖锐的电流声，她嘶得倒吸一口冷气，捂耳：【E23你怎么了？】 E23委屈巴巴：【......不是我。】 曲成圆这才发现其他人也纷纷在捂耳，东张西望。 她放下手，侧耳倾听，原来滋滋的电流声是从空气中传来。 “喂？喂？”听到敲话筒的声音，有人眼尖，见到墙角处多了个大喇叭。 “大家好。”空气里传来柏宣字正腔圆的声音，他的嗓音给人一种安全感，让人觉得很踏实。 “广播调试成功，这里是丰收农场第一次播报，今晚的篮球活动照常于6点半举行。望周知。” 柏宣说罢关掉了广播，扭头对吴迪主动提供的技术帮助表示感谢。 吴迪扶了扶眼镜，谦虚一番，“这套设备恰好跟我以前中学时的很像，我嗓门大，所以当年老师就选了我去校园广播站。” 田垦里的众人这才哄堂大笑起来，对广播的出现议论纷纷。 在这个贫乏的年代，广播和篮球一样，都是业余生活可遇不可求的珍贵调剂物。 曲成圆不由地跟着挂上笑容，柏宣这次往返一趟乌市，的确淘了不少宝贝回来。 她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未来能在丰收农场听到什么音乐呢？ 音乐就像生活中的色彩，上辈子曲成圆对音乐有极大的依赖。 感到疲惫、孤独或伤心的时候，只要戴上耳机，打开自己喜欢的“网抑云”歌单，一切乌云都消散在了音乐中。 哲学家尼采也说过，“如果没有音乐，生活就是一个错误。” 现在这个没有音乐的错误，由她的柏宣来修正。 *** *** 柏宣调试完高琳赠送的广播器材，很快收拾完手尾，抓紧时间回到劳动场。 远远见到曲成圆笑着迎他，他就知道安装广播这件事做对了。 柏宣扬起下巴，暗暗挺直背脊，总觉得趁机向女朋友邀功这种事，不太符合他的性格，要不就顺其自然吧。 曲成圆大大方方向他招手，他立即长腿一迈，几步就窜到姑娘面前。 柏宣一靠近，一股清爽干净的皂角气息便扑面而来，曲成圆特别喜欢这味道，使劲吸了吸鼻子。 没等她说话，他先问：“听到了吗？喜欢吗？” 那眼神，那笑容，就像一个小孩捧着满满的糖果递到你面前，奶声奶气问你：“可甜的糖啦，要尝一颗吗？” “嗯！谢谢你。”曲成圆眼光微动，笑意盈盈，“谢谢宣哥哥。” 柏宣努力压下嘴角上扬，这一刻简直高兴得要颧骨升天，偏偏还要故作平静道：“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活儿，调试请吴迪帮忙，安装大喇叭和管涛一起弄的。” “那圆圆第一想感谢的人还是宣哥哥。”曲成圆轻咬下唇，抬起头来，水汪汪的星眸就那么盯着他。 柏宣一怔，喉结滑了滑，他在姑娘清澈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曲成圆将他神情变化瞧得一清二楚，她一时色从胆边生，逮住机会就要撩拨柏宣，完全不记得大部分情况都是以自己被柏宣反撩而结尾。 “宣哥哥对圆圆好，想给圆圆听音乐，圆圆一想到就开心得不得了。”姑娘发射鼻音撒娇。 一口一个圆圆，自己叫自己还叫上瘾了。柏宣唇角微翘，攥紧拳头，压低声音道：“知道了，小调皮。” 抬眼就见郭二妞正朝他俩走来，柏宣隔空点了点她俩，又恢复了往常的语气：“走吧，一起去前面听我讲讲接下来的风沙防治和胡杨种植技巧。” 郭二妞点头如捣蒜：“好嘞！” 农场种完了春小麦，还要和风沙做斗争。春夏正是戈壁滩沙尘暴肆虐的高发期。 其中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种树，绿化戈壁。 葱郁树木成林，筑成一道绿色的长城，能够有效防风防沙。 最常见的植物便是胡杨树。胡杨树被当地维吾尔族人称为“沙漠的脊梁”，有“生下来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下去千年不朽”的说法。 由此可见胡杨树强大的生命力。 柏宣站在田埂边，给众人介绍胡杨：“胡杨是随着青藏高原一起出现的古老树种，可将根扎进20米以下的地层吸取地下水。叶子可作饲料，树枝里的生物碱可用来制作肥皂，木材耐腐耐水，适合造桥造家具。” 之后又亲自示范了胡杨树苗种植的技巧和注意事项。 阳光从背后照射过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温柔的光线里。他就像在舞台上表演独舞的演员，观众的视线中心只随着他的移动而动。 这批的胡杨树苗足足有一米多高，柏宣动作一使劲，曲成圆能清楚看到他宽肩窄腰的体型轮廓，完全就是她的取向狙击。 “总之，胡杨浑身都是宝，是咱们戈壁滩的宝贝。”提到宝贝，柏宣忽然转过脸，似不经意看向曲成圆。 他的侧脸线条硬朗，眼神深邃有力，摄人心神。 正在佯装认真听课的曲成圆，被男朋友的眼神撩拨得一愣，像开小差的学生被老师逮个正着。 柏宣无声地笑了，眼底泛着笑意。 曲成圆脸颊隐隐发烫，伸手摸摸额头，表示自己有收到他传来的爱的讯号。 有时候她快记不起来刚见面时给自己冷眼和毒舌的那尊大佛，现在若是能给他一条尾巴，准能看到那条尾巴在欢快地摆呀摆。 人啊，一旦谈起恋爱，究竟会变得更像自己？还是会变得不像自己了呢？ 和曲成圆一起陷入思考的，还有站在她身旁的王指导员。 插/完春小麦苗的稻田，通常会在田边立个牌子，上面写上几个大字【一级红旗条田】。 每当有人经过这个牌子，心底不自觉涌起一种成就感：这是我亲手种出来的田。 王指导员望着这几个字，顿生无限感慨，“同志们啊，努力播种，我们才能收获麦海粮山呐。” 说完自己一哽，咳咳咳...... 可不是么，努力播种，到了秋天农场就能多个娃儿出来! 他默默攥紧口袋里的秘密调查小册子，扫视一圈，除了当时远在乌市被大雪阻路的柏宣，其他人目前都是嫌疑人，老王看谁谁都不顺眼。 “不负责任的臭小子，最好在老子逮到你之前自首，不然门牙都给你打掉喽！”丰收农场不知名侦探·神秘老王在心里忿忿道。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给洗fer装了广播，得意叉腰(～￣▽￣)～ 王指导员：还是看柏宣最顺眼，农场的人都像他一样，老子就不用天天站田埂划小本本了。臭小子，你的门牙老子预订了╰(‵□′)╯ 【注释】 ①原话出自毛/主/席1939年写的《纪念白求恩》。 第38章 不吃醋了？ 祖国六零年代的农业进步水平让曲成圆刮目相看。 或许因为上辈子的她即使生活在科技先进的二十一世纪, 也只是个五谷不分、饿了就点外卖的社畜。 难怪说人都是从实践出真知的动物，所有的真情实感还是得亲手亲眼经历一次才能深刻。 自从曲成圆亲自下田种粮食后，她就变得不再挑食，极其珍惜盘中餐, 因为粒粒皆辛苦啊。 她有时还会感慨, 自己真像穿到这里, 上演一出“六零年代变形记”。 她也开始关注农业方面的资讯，除了是自己每天挣工分的来源, 更主要的原因是这是男朋友的专业和事业。 认真工作的男朋友全世界最帅最迷人！爱屋及乌, 她也就主动接触起有关农业的方方面面。 比如，六零年代的农作物病虫害防治已经不再需要人工下田作业，飞机会代替农民，喷洒大量的防虫治虫喷雾。 柏宣早在年前就提前联系好了生产建设兵团的农一师七十二团, 协助安排一架小型飞机为丰收农场和红星农场喷洒农药。 这种小型飞机每次可以装载农药50公斤, 喷洒一次农药作业面达到20亩, 一个小时可以喷洒50亩小麦穗①。传统的人工喷洒农药，工作效率低，每人每小时最多喷1亩地。 而且长时间里站在农田里喷施农药, 容易造成作业人员药物中毒, 虫子还没死, 人先哐当一声晕倒过去。 飞机螺旋桨的轰鸣声把附近居住的少数民族乡亲都吸引过来了。 个个都在看热闹：不打仗，把飞机搬出来干嘛呢？原来飞机还能种地啊！一起飞，身后留下团团浓雾。听说这雾还能杀害虫。 “这次调配的农药都是低毒农药，无公害的苦参碱药液，是乌市农科所最新的研究成果。”讲到自己的专业，柏宣一下子打开话匣子，“对环境无污染, 对人畜都安全。” 郑雨泽在一旁认真做笔记，他特意来参观丰收农场近期的科学实验活动，顺便听柏宣讲讲今年的虫情预报。 去年红星农场的虫害泛滥，粮食产量锐减，严重影响了知青们的劳动热情。郑雨泽认同柏宣的务农理念，就盘算着多跟着他学习些防治知识。 “那这样的喷洒需要进行几次才能有效稳定？”他问。 柏宣指着天空粗略比划了个范围：“飞机防治阶段分两期，三月飞一次，五月初再飞一次巩固。飞机高空喷洒比较均匀，防治效果会更好。” 知青们又像以前在地窝子里听课那样，自发聚集在柏宣周围。 柏宣一点学者架子都没有，袖子一挽，皮肤晒成小麦色，站在这群平均年龄只有十七岁的年轻人里，如亲切的朋友一般，认真地听任何一个问题，耐心地解答。 曲成圆这才感受到柏宣不仅仅是个普通的学霸，他跟她们这届大部分知青都不一样。 不是因为从一开始，王指导员对他的态度就很不同。 也不是因为高山牧场的米依孜都认识他的哥哥柏恩。 宝藏男孩柏宣，是一位新的农业技术人才。 认真、敬业、努力、严谨......他值得所有赞美的词。 *** *** 终于解答完一轮问题，柏宣准备带着郑雨泽去实地看一下丰收农场的试验防风林带。 郑雨泽见到曲成圆，含笑上前，跟她打了个招呼，“成圆，咱们好久没见了。” 这一句成圆叫得这么亲切，都不叫成圆同志。柏宣不由地竖起耳朵，暗忖“这好久”到底是多久？这么说话表述不严谨，一个月、两个月？或者50天？60天？得有具体的数字才能判断久不久嘛。 曲成圆没看出柏宣腹诽，灿然一笑，应道：“可不是么，好久不见。你之前说过的事儿，这个冬天我挨个全都体验了一回。” 柏宣蹙眉，没发现这俩人以前谈得还挺多。 郑雨泽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真的？那我不知道当时提前跟你说那些故事，究竟对不对了。” 柏宣暗暗将他打量一番，他完全没听出笑点在哪里，跟他的圆圆说了什么故事？能让人不顾工作场面大声笑出来。 “对了，你的手伤可好？”郑雨泽收起笑声，话锋一转。 两个男人的目光同时挪至曲成圆的手上。 柏宣神色一凛，她什么时候又伤了手？难道是之前他不在的时候？他越想越烦躁，正欲上前找曲成圆问个清楚。 曲成圆忙向两人亮出手心手背，“看！完全没事！” 郑雨泽这才笑着颔首。 “多亏你给的云南白药，不然冻疮加旧伤，我这双手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别光谢我，幕后英雄是柏宣。”郑雨泽拍拍柏宣。 诶？？？ 曲成圆顺着话音看向柏宣，她男朋友正皱着眉，面色阴沉沉，因为突然他被郑雨泽cue，没来得及收回表情，还愣在原地。 柏宣显然也不解：“我吗？” 郑雨泽点头，指着曲成圆的手，“还记得去年你第一次干活磨破手的事么？那次其实是柏宣给的云南白药，我不过是借花献佛。” 曲成圆和柏宣一霎皆明白过来。 她想起来了，那天同样是柏宣讲课，课后郑雨泽给了她一瓶云南白药，提醒自己预防旧伤复发。 刚过去的那个冬天，她的手生了冻疮，之前磨破过的地方尤其痛痒，也是靠那瓶云南白药治好的。 柏宣也记起来了，当时看到姑娘把双手伤口当做普通的伤口对待了，他实在看不惯她那副不以为意的态度，当时还嫌弃得不行。 或许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开始留意起她，喜欢才会注意，当时并没有理清楚那份嫌弃原来就是喜欢。 曲成圆在心里哦了一声，整件事已经捋顺了。 “那我还是感谢你们二位呀，谢谢柏宣同志，谢谢郑雨泽同志。”姑娘大大方方拱手作揖，行了个江湖礼。 曲成圆像模像样的认真，又把郑雨泽给逗乐了。 柏宣用余光觑他一眼，这个郑雨泽在圆圆面前怎么笑容尤其多？ 是他的错觉？还是他的直觉？ 这么一想，柏宣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你是准备去看胡杨林吗？”曲成圆问他。 柏宣不作声。 曲成圆：？？？ 怎么有种过去记忆重现的感觉？她前几天刚跟自己说，都忘记傲娇精时期的柏宣什么样了，现在只是超可爱的黏人大金毛。 郑雨泽也觉察到周围的空气微滞，救起场：“我们红星农场也打算弄个防风防沙护林带，这不，来你们这儿参观学习。” 曲成圆神色稍顿，淡定地收回目光，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 “你跟我们一起去吗？”郑雨泽问的是曲成圆，却看向柏宣。 柏宣一时有些出神。 曲成圆抿唇一笑，“我最近每天都在那儿种树，今天难得有飞机看，我就当做偷得半日闲吧。柏宣熟悉业务，他带你去就够了。” 郑雨泽看看二人，眼神难得地带上些兴味。 *** *** 柏宣心里有些乱，对刚才自己的行为又气又怒。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对他的姑娘摆了脸色。 “早知道让成圆也一起来的，”郑雨泽笑笑，“这样就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聊农业。” 柏宣敛起表情，“她来没来，区别大吗？” “当然大了，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郑雨泽意味深长。 柏宣警惕起来，他没想到郑雨泽敢光明正大说这个话题，脱口而出：“你喜欢她？” “可爱的姑娘，谁不喜欢？”郑雨泽反问。 柏宣一噎，他一向缜密的逻辑和推理能力，此刻毫无用处。 “她性格率真，乐观独立，能歌善舞，农场很多人都喜欢她。”郑雨泽已经从柏宣的反应得出答案，也不打算再逗他了，指着一株胡杨树苗，“来给我讲讲你们丰收农场的宝贝。” 一句“宝贝”又让柏宣一噎。 郑雨泽饶有意味地看他，目光笔直，好像在等柏宣给出什么精彩绝伦的讲解。 一秒。 两秒。 柏宣忽然一笑，抚着手边的胡杨树干，“没错，是丰收农场的宝贝，是我的宝贝。” 夕阳西下，曲成圆撞见了准备骑车回去的郑雨泽。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她问郑雨泽，“不在食堂吃了晚饭才回？”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农场整理笔记。” “哦，那路上注意安全。”姑娘挥手说再见。 “成圆！”郑雨泽走了步又喊住她。 曲成圆嗯了一声。 “他还在胡杨树林那边。”郑雨泽顿了顿，努力换上笑脸：“柏宣，还在胡杨树林那里忙呢，一头扎进去就忘记时间，肯定没吃晚餐。” 可爱的姑娘，我只能帮你到这里。郑雨泽有些心酸，潇洒地挥挥手，没等曲成圆回答，骑上自行车绝尘而去。 曲成圆懵了懵，很快就想起柏宣中午就没好好吃饭，在田埂边就着凉水吃了两个馒头。 傻大个还想不好好吃晚饭？她一跺脚，转身往胡杨树林方向走。 经过仓库时，听到脚步声，曲成圆下意识往那方向望了一眼。 大家都收工回去了，吃饭的吃饭，休息的休息，还有谁？ 安静了半晌，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继续走。 不一会儿，一个身影从暗处窜了出来，推门而入。 *** *** 胡杨树林里果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忙碌，入眼本是岁月静好的画面，可是有人以牺牲晚餐为代价就不行。 曲成圆略一挑眉，站在较高的田埂处，左右望了望，没人。 她轻咳一声，“喂！” 柏宣回头见是女朋友，惊喜又诧异，忽然想起今天对她态度不好的事，脚步一滞，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走。 曲成圆唇角上扬，忍不住想笑，这只大金毛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想亲近又不敢，尾巴都委屈地耷拉下来。 柏宣尴尬地摸摸后脑勺，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几缕碎刘海盖在额头，莫名有种韩式风格，帅气又颇有活力感。 难怪Tony老师有句名言：【提高颜值靠刘海】。曲成圆越看越喜欢，她最近变得愈来愈颜控了。 姑娘从兜里掏出几块苞谷馍馍，递给柏宣。 柏宣眼前一亮，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苞谷馍是按人头领的，曲成圆手里那几块一看就是她领了之后没吃，留存下来，要吃的时候重新搁在炉子上烤一烤即可。 是专门留给自己的吗？ “傻瓜哥哥，你快接着呀。”姑娘使出杀手锏，小猫似的哼哼撒娇。 柏宣大跨步奔来，接过苞谷馍，大口嚼了起来。 “慢慢吃！喝点水。”曲成圆心疼得不行，嗔道，“以后再忙都要按时吃三餐。” “好，我听你的。”柏宣觉得自己快乐得想要摇尾巴！ 原本讲了一天话，他觉得嗓子又干又疼，不太想再去啃干粮，可是他的圆圆递来的苞谷馍实在太好吃了。 “你不吃醋了？”姑娘瞥他一眼，调皮扬起语调。 柏宣咀嚼的动作放缓不少，一本正经地吃完最后一块包谷馍，拍拍手，才说，“哪里有醋？不吃。” 见曲成圆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他又神使鬼差补充了句：“不敢吃。” 两人对视一下，都忍不住笑起来。 曲成圆作势要跳下田埂，脚下一滑，“哎呀”一声，眼看就要栽到田里来个倒栽葱。 柏宣手比眼快，想也没多想，直接拽着她的胳膊，一把将人带进了自己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①六零年代用飞机喷农药是真实存在的，本文数据是作者君翻了农业论文资料估算出来的，懂行的小可爱们勿较真，有疑问找柏宣。 作者君头顶锅盖跑走.gif。 第39章 亲亲 为了便于条田水渠引水灌溉, 田地普遍修得比地平面低了数十公分。 曲成圆在高高的田埂上站直，还比柏宣高出半个头，难得能看到大高个那头发浓密的头顶。 难怪古人喜欢“会当凌绝顶”，高处的风景果然更美好。 “不吃醋了吗？”她手痒痒, 总想伸手去摸摸柏宣的头顶。 “不吃, ”他微仰着头看曲成圆, 缓了缓，声音低沉悦耳, “不敢吃。” 此时几缕刘海贴在他的额头, 衬得人眉目温和，看起来好乖。 曲成圆深吸一口气，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眼里的这位是什么绝世小可爱啊！ 她目测估算了下两人距离, 想快又准地rua对方的脑袋, 光伸手还不够。这么想着, 又把身体微微前倾。 万万没想到恶作剧实施之前，她就脚下一滑，朝着那排整齐的胡杨树苗直直砸去。 腾空的那0.1秒时间里, 曲成圆心生忏悔：人呐, 一定要心存善念, 不然就会像她一样，在男朋友面前摔个毫无形象的嘴啃泥。 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倒栽葱，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落在熟悉的怀抱里，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支撑在她腰间。 悬空的小心脏落地，伴随这份安全感而来，是他宽厚的拥抱。 “抓住你了, 小调皮。”柏宣长臂一伸，将她圈在怀里，双手也下意识地拢紧。 不等曲成圆应话，柏宣发出一声舒服的叹喟，将头埋进姑娘的颈窝，闷闷道：“十秒钟，就十秒钟。好不好？” 曲成圆心一软，不由得生出一种被保护的感觉，也伸手环住柏宣的腰，加深了这个拥抱。 柏宣时不时就用脑袋蹭蹭她的耳侧，这回真的像只大金毛了。 曲成圆嘴角上扬，轻拍他的背，提醒他，“十秒了。” 大高个紧了紧拥抱，将她脑袋往自己胸膛上按了按，“再三秒，不、五秒。” 曲成圆数着他有力的心跳，也就不再说什么，静静拥着他。 两人好几秒都没有说话，曲成圆发现自己抱着的大金毛渐渐变成了大烙铁，浑身发烫，带着自己的心跳也开始自行加速。 她从温度灼人的怀抱里艰难探出头来，“柏宣。” 柏宣敛下眼帘，垂眼看她，眸底已经染上一层不可言喻的欲/望与迫切。 曲成圆这一抬头，拉近彼此距离，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都变得亲近起来。 “听话。”曲成圆轻声安抚。 柏宣低低“嗯”了声，唇角向上翘着，身体却依旧一动不动。 “乖，听话的话，我就给你一个奖励。”曲成圆拿出哄小朋友的手段。 “哦？”柏宣作势一个靠近，搭在女朋友腰间的手稍稍收紧，他实在想就那么一直抱着她。 家人都问过他，曲家姑娘长什么样子？当时她的笑颜明明就深刻在自己脑海里，他却想不到任何词来将她描述出来，似乎每个词都不够严谨，都不够全面。 她真正是哪儿哪儿都好看。睫毛弯弯、长而浓密，会随着她的小心思而扑闪扑闪。鼻子精致挺翘，仔细看，她的鼻尖左侧有颗小小的美人痣，灵气又生动。 柏宣忍不住抬手，轻轻帮她拂开额头碎发。 曲成圆心头一颤，仿佛那带着薄茧的手，触碰的是她的灵魂。 男人果然在撩拨上都有无师自通的天赋。 曲成圆踮起脚，轻抚一下他的发顶，果然和她预想的手感一样，蓬蓬的，超超超舒服！ “就这样？”柏宣问，显然这个奖励的份量对他来说太轻了。 “嗯，rua rua你。”姑娘却是一脸心满意足。 柏宣没听清，“什么？rua？” “rua就是......”曲成圆两手在空中抓抓，比划了又比划，一时想不到用什么词汇来解释rua这个现代词。 比如说看到一只可爱的狗狗，你就会忍不住把手伸到它头顶rua啊rua，曲成圆心里暗想，她才不会当着男朋友的面说他就像大金毛。 偏偏柏宣此时乖乖低下脑袋，亮出头顶，伸到她面前，“给你rua。” 白天还在众人面前一脸严谨肃然讲课的优秀青年，现在却站在她面前，为她低头，让她rua。 这齁甜齁甜的恋爱，这齁甜齁甜的男人，曲成圆觉得自己幸福得要昏古七了。 “你在笑什么？”柏宣捕捉到她眼里闪烁的光。 姑娘语气里含着笑意：“我觉得自己幸福得要昏古七了。” “昏古七......沪市的方言吗？”柏宣反手捉住她在自己头上乱rua的双手，专注地凝视她。 “差不多......怎么啦？” “我觉得很可爱，像小虎子刚学说话，舌头捋不直的时候。”柏宣低低笑，曲成圆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振动。 他边笑边说：“小虎子才5岁，你们一定能相处得很好。” “你才大舌头。”姑娘不甘示弱，试图继续喵呜一声小猫示威，温热的唇就落在自己的额头，像施了个定身术。 曲成圆和柏宣都僵在原地，柏宣静静看她，继续吻她额头。 一下。 两下。 三下。 总也不够。 总想要得更多。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掠过翘起的长睫、鼻梁上的小痣，脸颊上的红晕，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夜风趁机吹乱她的发，有一绺恰恰停在脸颊，盖住了唇。 好痒哦！曲成圆心想。 脸上那绺调皮的头发蹭着她的脸和嘴角，痒痒的。 她的心头也像有一队小蚂蚁慢慢爬过，痒痒的。 她想起了很多偶像言情剧里，男女主角情到浓处就亲亲啵啵的美好场景。 那时候她就会觉得：哇，男主角好会哦，明明是好纯情的一个吻，怎么看得她想嗷嗷尖叫。 这种甜蜜的亲亲什么时候能轮到她啊！ 在曲成圆思绪缥缈的时间，柏宣终于克制下来，将姑娘的碎发拨回耳侧，拾起地上的工具，“走吧，回去上课了。” 诶？？？这、这就结束了？ 她才刚刚准备好，嘴唇都悄悄嘟起来了，他就说准备回去？ 曲成圆突然生出一股失落和空虚。 趁他两手都拿着工具，曲成圆抿抿唇，跃到柏宣面前，两只手托着他的脸。 柏宣被她这突袭的动作惊得一愣，“圆圆？” “刚才说的奖励，还没给呢，真正的奖励在这里。”曲成圆踮起脚，以她多年观剧和看文的心得，看准角度，对着柏宣的唇，闭上眼用力啄了一下。 这个吻，从用词的精确度来说，是啄。 空气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啵”声。 曲成圆站直身子，咂咂嘴，唇瓣被砸得有些麻。 刚才的口感并没有预想中的果冻般的软糯，反而硬邦邦的，还有一根根胡渣刺着的感觉。 所以说，人呐，要心存善念。这样偷袭男朋友的时候，才能准确亲到对方的唇，而不是只在他的下巴啄一口胡渣。 她刚才没有直接一头栽倒在田地里，已经把今天的好运透支完了。 柏宣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提桶，愣愣站在原地，他不由自主地舔舔唇，觉得自己的耳朵又热了起来。 他梦寐以求的红唇，最后让自己的下巴尝到了。 曲成圆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这就是给你的奖励。我先回宿舍了，等会儿还要晚自习。同志再见。” 姑娘暗暗稳住心神，不带喘气地说完台词，转身跨上田埂，一溜烟跑了。 天上的夕阳被云层温柔地拢在了身后，金色的晚霞尽数落在她的肩头，姑娘像个田间自由奔跑的小精灵。 柏宣内心顷刻被温暖填满，笑意从眼角一点点荡漾开来。 *** *** 随着种植区域的扩大，丰收农场的灌溉系统也需要随之扩建。 曾经的老议题又被提上了议程：钻井、打井。 这次农场知青开挖井讨论会，曲成圆不像之前那样只是做个背景板，她积极参与，听不懂也在做笔记，她也想多学些知识。 以前以为打井只是挖一个很深的坑，只要坑够深，地下层里就能出水。 直到仔细听了，才知道这不仅是个技术活，还是份危险的工作。 起因是新打的井口出了事故：挖井的知青急于求成，见到湿漉漉的井壁，想到即将涌出的地下水，没有按照挖一层土后架一层井膛木，挖得深了些，结果造成井壁塌方。 幸亏当时人反应快，及时逃了出来。 放在以往，塌了的井意味着前功尽弃。 知青们的意见很快分成两队，一部分知青不愿意放弃打了半个月的井，想继续工作。另一队的知青则认为该及时止损，选择新址。 郑雨泽作为水利专家，正在给他们画图分析：“塌方后的井，下层的土质已经松垮。你们看，会形成这种形状的结构，如果继续施工，极容易再度塌方。” “柏宣同志不是说，也可以修复吗？”管涛提问。 柏宣点点头，“没错，这十几米的井壁需要先清理，再重新用井膛木填土夯实，等清理和修复工作完成后，恢复到塌方前的深度，才能继续向下挖。” 画图、数据、测算、经验辩论......双方意见一时僵持不下。 柏宣向王指导员申请：“我测算过，砂层只有5米，修复后的出水率在75%，所以我想再试试那口塌方井。” 王指导员一时犹豫不定，皱眉思考着，默默掏出烟。 柏宣又补充一句：“我亲自下井。” 曲成圆一听，整个人瞬间觉得不好了，这可是拿命做赌注的事啊！ 她急忙看向王指导员，满眼恳切，不要同意！不要同意！求求你不要同意！ 王指导员深吸一口烟，缓了缓，慢慢吐出烟圈，“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作者有话要说：曲成圆：我决定，每天都要心存善念，心存喜乐:) 柏宣献上一吻：老天托我转告你，你会走桃花运的（づ￣3￣）づ 第40章 磨合 知青散会后, 曲成圆专程留下，在半道上截住王指导员。 “怎么？找我有事？”王指导员看看她，有些意外。 “对，刚才商量打井的事, 我有异议。”曲成圆也不绕弯子, 直奔主题。 “哦？”王指导员收起文件, “说说。” “咱们不能因为提意见的是柏宣，就无条件支持他的意见。他在农业方面是专家, 不代表在水利方面也要听他的。” 王指导员觉得眼前据理力争的姑娘挺有趣, “那你的意思，我们该听郑雨泽的才对？” “也不是这个意思，总之，我们不能拿同志宝贵的生命去冒险。”曲成圆着急得挠挠头。 她不像柏宣, 可以用一条条有力的数据和理由, 循序渐进去说服郑雨泽。现在面前的是老王, E23也帮不了她。 一时情急，她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 “小曲，你也觉得我是因为柏宣的原因, 才无条件纵容他去做？” 曲成圆不答话。 王指导员忍不住笑了, “你呀, 不相信柏宣，也要相信我。我当年在部队打的井，没有一百口，也有九十九口。” 曲成圆立即问道：【E23，截止今天，王指导员打过多少口井？】 E23答曰：【28口井。】 “王指导员，你现在就在骗人, 你明明才打过二十几口井，哪儿来的九十九？” 当场被人戳穿谎言，可指导员就是指导员，他摸摸鼻子，大言不惭：“我就是打个比方，想告诉你，这打井啊我也有经验。我赞同柏宣的判断，因为我已经预判过各种现象的可能性。” 果然是领导，讲话迂回自如。曲成圆毫不留情地撅起嘴。 “柏宣是咱们农场的宝贝，我怎么能眼睁睁让他去冒险？对吧？”王指导员耐心做着她的思想工作，忽然眼前一亮，朝她身后招手。 “柏宣你过来，小曲啊，你刚才可能没听懂，我让本尊给你讲讲原理。”没等柏宣走到他们面前，王指导员就夹着文件火速遁走。 领导轻飘飘留下一句话：“柏宣啊，你给小曲再好好分析分析。” 曲成圆起初气呼呼地不想看男朋友，心想自己要是光顾着发火，解决不了问题。 只好放下脾气，抬眼就看到柏宣双手抱肩，靠在墙边，笑盈盈地望着她。 “你在笑什么？”曲成圆皱眉。 “等圆圆批评我啊！”准备挨批评的人听上去还喜滋滋。 “我是讲道理的人。”曲成圆觉得这句话说出来自己就处于下风了。 柏宣颔首，“我的圆圆，当然是讲道理的人。是我有错，没考虑到她的感受，让她担心害怕。” 曲成圆这回彻底没脾气了，神使鬼差问了句：“你以前在大学时，有没有参加过辩论队？” “我是辩论队队长。” 曲成圆：“......” 好吧，这样自己就算输了，也情有可原。 偏偏男人还要加一句，“那时都是俄语辩论，说中文的话可能就不一定当队长了。” 曲成圆再一次：“......” 柏宣走近她，低声道：“我和圆圆一起，永远都让她赢。” 曲成圆突然想到一句话，叫做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宁愿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张嘴。 “你不信？”柏宣忽的逼近，像读懂了她腹诽的话。 “哼，男人的嘴。”曲成圆也不避讳。 “我有个建议，你可以用一辈子来证明，看我是不是都会让圆圆赢。”柏宣挑眉。 “柏宣！你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了？”曲成圆看他。 “我也不知道，反正看着你，想说什么就不自觉说出来了。” 曲成圆觉得他赢了，轻叹口气，“你这是在挖坑让我跳。” 柏宣：“谁说的？我挖坑是为了挖井，这口井，一定能很快修复好。” 绕了一大圈，两人终于回到了最终的议题。 曲成圆不说话，只用那双清澈好看的杏眼认真地凝视他。 “圆圆，别这么看我，我会想抱你。”柏宣心中一软，“这口井，很安全，我不会拿你的幸福做赌注。你的幸福，我想守护。” “柏宣，我当然相信你的判断，所以我会支持你的决定。”曲成圆顿了顿，“只是，我希望咱们换个角度来想问题，假如今天提出下井的那人是我，你是什么感受？” 柏宣心头一震，怔了怔。 “我希望你以后做出任何判断之前，都能这么想想。”曲成圆鼻子一酸，声音哽咽，“你说要守护我的幸福，我告诉你，我的幸福就是你。” 柏宣闻言，伸手紧紧拽住曲成圆的手，“你听我说，我.....” 曲成圆深深吸了口气，用力拨开他的手，“有人。” 柏宣还想伸手，她往后退一步，声音冷静，“柏宣，加油吧。我还有事，要先回宿舍。” *** *** 曲成圆回到宿舍，一声不吭，躺在床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郭二妞不知何时爬上大通铺，单手托腮，看着她，“成圆？” “嗯？”曲成圆迎上她关切的目光，主动说：“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郭二妞咬了咬唇瓣，欲言又止。 “真的没事，”曲成圆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成圆，其实......我刚才都看到了。” 散会之后，郭二妞先回到宿舍等了好久，想找曲成圆一起去吃饭。走回会议室，就见到柏宣伸手拉着她，不知说了什么，曲成圆推开他的手。 再回来，就见到小仙女躺在床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曲成圆听懂了她的意思，轻声承认：“是你看到的那样。” “他欺负你了？”郭二妞问。 曲成圆轻笑一声，“傻丫头，这个他可不敢。” “那你怎么不开心呢？” “我只是跟他说了一些话，一些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对不对的话。”曲成圆叹气。 这世上有没有一种法则，可以给世人判断，告诉世人自己说的话究竟对不对？ 郭二妞躺平身体，“那是你心里想说的话吗？” “当然。”正是自己心里所想，才忍不住对柏宣脱口而出。 “那就不要去考虑对不对，两个人相处总要坦诚相待嘛。坦诚，是对一段感情最大的尊重。”郭二妞偶尔讲话也挺老成。 “你奶奶说的？”曲成圆嘴角微翘。 郭二妞点点头，老实交代，“的确是我奶奶教的，不过我觉得说得很对呀。”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翻了个身，“你、你！你和柏宣！什么时候的事？！” 见她一惊一乍，曲成圆顿时觉得心情好多了，没告诉她其实是去高山牧场那天开始的，省得小猫炸毛，只含糊回答说：“也就最近。” 在小姑娘近一步逼供前，她拿食指点了她的额头，补充道：“你是第一位！唯一的知情人。” 小姑娘立刻高兴起来，仿佛被委以重任，“放心吧！我一定替你们好好保密！” *** *** 夜深人静，柏宣辗转反侧，有些失眠。 白天曲成圆的话一直在他耳畔萦绕，他从姑娘的话里听出了她的难过。 这个难过偏偏是他造成的。 打井这件事，他有信心有把握。而另一方面，他不敢跟她说，是自己的确有私心。 郑雨泽在水利方面的钻研，就如自己对农业的态度。 只要想到郑雨泽看曲成圆的眼神，柏宣下意识里就想自己也能在水利方面超过他一次。 他想在曲成圆面前表现得更好些。 柏恩教他，凡事都要审时度势。可这次，他太着急了。人一旦急功近利，就会蒙蔽双眼看不到很多事情。 看不到曲成圆对他的担心和挂念。 看不到自己该有的坦然和淡定。 柏宣翻出自己的速写本，新的一页停在田埂里飞快奔跑的背影。 那个身影偷亲过自己，害羞奔跑的时候，应该是幸福又愉悦的吧。 他想到自己说的那句“守护”，似乎也只是字面意思上，一句苍白的辩解。 他抬眼望向地窝子屋顶那扇小小的通风窗口，他的圆圆，今晚有没有看到圆圆的月亮呢？ 曲成圆也在睁着眼睛看月亮，郭二妞轻轻打着鼾，她帮小姑娘翻了个身，鼾声戛然而止。 四周安静下来，曲成圆在心中不自觉地默背了一遍柏宣给她写的第一封情信。 【抬头看看月亮吧，这样我们的目光就会在月亮上重逢了。】 光靠信心还不够，他俩之间需要磨合，她或许该给自己和柏宣都再多一些理解、勇气和支持。 *** *** 塌方之井的施工很快重新启动，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修复井壁，排除险情。 下井的除了柏宣，还有郑雨泽。 郑雨泽主动提出帮忙，柏宣没有拒绝，他是水利方面的专家，更有经验。 有他在，事半功倍。 曲成圆在一旁尽量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不躲避柏宣的目光，但也不会主动迎上他的目光。 只会在柏宣戴上安全帽准备下井的时候，她一定会主动地、小心翼翼地将煤油灯递给他。 然后静静目送着灯光和那个身影随着轱辘慢慢向井下放绳子，消失在地面。 修复工程进行了一周，终于恢复到塌方前的深度。 柏宣突然示意井外的人拉绳子，曲成圆心一惊，眼睛紧紧盯着井口。 很快就见柏宣捧着一碗水上来，明显是刚从地表渗出的水，混着细沙，带着特有的浑浊颜色。 现场立刻喧闹起来，在场的知青奔走相告，激动不已。 拯救一口塌方的井，比新挖掘的井还让他们兴奋。这代表他们成功打破了一个固有的观念：死井也可以变活井。 接下来再花几天清理好井底，农场就有新的水源可以用了。 井深17米，跟柏宣之前预测的深度几乎一样。 王指导员差点要当场抱起柏宣原地转圈圈，农场终于有件事情让他开心一回，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年轻人。 柏宣很快收敛了喜色，一双眼定定望向一个人。 曲成圆还在埋头做别的事情，她知道柏宣会看自己，她也想看他。只不过不是现在，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姑娘很快转身隐入了人群，柏宣还是看到了她伸手擦眼泪的背影。 他的心像被什么狠狠一撞，撞在了最柔软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母单第一次谈恋爱嘛，除了甜甜甜，还会有磨合。 磨合之后，两个人就更甜啦 (*￣3￣) 第41章 他的月亮 柏宣见曲成圆以手拭面, 匆匆转身离去，她之前一下子瘦了太多，养了近一个月还没胖回去，单薄的背影看上去小小一只。 他的心一下子像被什么重重一撞, 撞在了最柔软的地方。 下井的这些天, 柏宣知道她将情绪全部埋在心底, 并不表露出来，只会面带微笑将那盏煤油灯递给自己。 挖井现场一幅喜大普奔的场面, 曲成圆同样欣慰又激动。她伸手擦擦眼角流出的感动泪珠, 觉得难受，转身去了就近的地窝子食堂。 非饭点时间，后厨空无一人，厨房师傅肯定也是到井口凑热闹了。 厨房是个面积比宿舍大几倍的地窝子, 为了方便众人出入, 同时跟后厨隔离, 额外开了一个供厨师出入的小门。 曲成圆记得小门那边新起了一个地窝子隔间，用来储存食物和干净的食用水，她急着找水源, 扭头就走了进去。 柏宣远远见她闪身进了后厨, 也赶紧跟众人寻了个借口退了出来。 王指导员难得诗兴大发, 拉着郑雨泽又念叨起那首诗：“遣充行雨神，雨泽随客意。雨泽，你和柏宣珠联璧合，真是咱们农场的一对吉祥物。” 郑雨泽听得满头黑线：“......”到底还是柏宣这个小子聪明，早早溜走，不必留下来听王指导员长篇大论。 柏宣探头听了听隔间里的动静，轻轻叩门：“圆圆？” 无人应答, 里面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 “圆圆？你在听吗？是我。” 柏宣耐心再次叩门，有那么一刻，他想直接破门而入，可是又有种怯意，要是一进去看到泪流满面的女朋友，他肯定要心疼死。 “等等，我在。”姑娘糯糯的声音响起，明显带着一股鼻音。 柏宣长叹口气，她肯定是一个人躲起来在哭。 “圆圆，你听得清我说话吗？”他压低声音。 “唔......”曲成圆随意应了句，里面的水声间续间停，“等等......” 柏宣：“圆圆，我再也不想等了。” 曲成圆：“我其实......” 柏宣生怕她要说些什么，抢先道：“圆圆，你先听我说，我最近想了很多，你说的对，以后做任何事情之前，我都会审时度势，好好思考再做决定，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 “我这些天晚上都睡不好，抬头看到月亮，就会想我的圆圆有没有也在看月亮。” 隔间里的水声停止，里面安静下来。 柏宣贴着门缝，继续表白：“圆圆，我是真心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你别生我的气，我虽然读书好，但我是第一次谈恋爱，不太懂得如何哄姑娘，书上也没有教过怎么和女朋友相处。相信我，我会用一辈子时间努力学习怎么对你好。” “我会爱护自己，我会好好守护你的幸福。” “以后我不惹你生气，不让你担忧，天天都让你开心。” “吱呀”一声，门扣解开，姑娘湿漉漉的半张脸庞冒了出来，定定看着柏宣：“刚才的话都作数？” 柏宣忙直起身，“当然作数，圆圆你可别哭了，看到你的眼泪，我的心从来没这么疼过。” 曲成圆刚刚在隔间里，早就捋顺了整件事：她之前其实在整理煤油灯，那盏被柏宣从井口带上来的灯，恰好漏油了，蹭在她手上，而她的确因为挖井成功而感动流了几滴眼泪。 只是没等她往深处去感慨，这手上蹭到的煤油被自己擦眼泪时抹在眼角和脸颊，煤油刺激到眼球，辣得她难受，急急忙忙就近找水源来冲洗眼睛。 她埋头洗脸的时候，柏宣也跟了上来，第一时间就来了一段深情表白。 曲成圆起初一听，想出声解释，后来听着听着就忘记该告诉柏宣她没哭没生气，只是闹了个乌龙而已。 她强忍着笑，努力压下唇角上翘的弧度，“柏宣，我真的没哭。刚才煤油蹭进眼里，我才来找水源。” 柏宣一噎，眼光在她面上巡了几遍，右眼角那处果然被搓得泛红，心中一刹那百转千回，脸色骤变。 曲成圆忍不住大笑起来，“对、对不住，我刚才想提醒你来着。只是你说得太好了，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情话。” 柏宣将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曲成圆见他耳尖红红，实在可爱得紧，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向他耳尖摸去。 手指一碰到他的耳尖，感到柏宣身体一紧，胳膊便被他有力地抓住，整个人被拢进他怀里。 柏宣将怀里的人轻松往隔间里一带，反手轻易将门扣住，低头咬了一口姑娘的耳垂，“笑了？是不是不再生气了？嗯？” “我、我真没生气。”曲成圆耳垂一凉，直觉眼前这是一个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柏宣。 “那我们和好了？”男人在她耳畔低语。 “我们一直都很好呀！”曲成圆抬眼看他。 “我不信，除非有证明。”柏宣滚了滚喉结，深吸一口气。 “怎、怎么证明？”曲成圆说着话，脚却悄悄往后退，柏宣长臂一伸，揽过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 曲成圆没站稳，就势抓紧柏宣，上半身几乎紧贴着他。 柏宣才发现姑娘虽然瘦，但是该长肉的地方一点儿也不吝啬，胸前软乎乎的起伏山峦毫不客气地挤压着他。 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心跳贴着心跳，扑通扑通，你跳得快，我也跳得快。 空气里开始荡漾着一丝旖旎。 曲成圆渐渐倒抽一口凉气，被那个坚硬咯的心慌。 柏宣也觉察到了异样，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嘴上却不依不饶：“圆圆，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证明？” 他的眼睛，纯粹而深邃。 曲成圆凝视着柏宣，柔软的手臂轻轻环上了他的脖颈。 柏宣一动不动，静静等待姑娘的证明。 她踮起脚，凑近他，两人的呼吸越来越近，蜻蜓点水般在他的唇吻了一下。 柏宣浑身一颤。 “证明完毕。”曲成圆小猫似的嘤嘤，“证明我们俩一直都很好，一直都很喜欢对方。” “就这么点儿证明？不够。”柏宣微微挑眉，“很喜欢？不行，要最喜欢。” 他揽住她的细腰，另一只手渐渐扣入她的后脑勺。 “好了啦，听你的，最喜欢你，够不......唔......” 曲成圆嘚瑟的话还没说完，柏宣已经低头堵住她的唇，像盼望了许久似的，迫不及待地将她的话语尽数吞下。 男人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脑袋，唇瓣辗转，舌尖仔细地描绘着她的唇线，一遍又一遍，强势，却又温柔。 不知不觉间，揽在她腰上的那只手掌越来越烫，她刚想开口说话，学霸已经无师自通，趁机轻松抵开她的齿关探入新的领地，一路攫取她的芬芳。 曲成圆觉得整个人都软软得失去了力气，紧紧环着他的脖颈，用尽全力回应着他。 这一道证明的吻，细腻绵长，似乎只有将对方拆骨入腹，才能探寻到答案。 柏宣恋恋不舍地抬起头，鼻尖蹭蹭她的鼻尖，双臂仍然用力环抱着他的圆圆，恨不得将他的月亮按到他的胸膛里。 “你呀，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曲成圆望进他的眼睛里，这才说出心里的话。 柏宣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你那么好，大家都喜欢你，我又不能把你藏起来。” 诶？？？曲成圆想了想，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倒是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受欢迎。 “要不要我告诉你，全农场喜欢你的人有多少呢？”曲成圆蹭蹭他的下巴，这几天光顾着研究打井，柏宣的胡渣又冒出来，蹭上去刺刺的痒痒的。 柏宣将下巴探去，用胡渣扎了扎姑娘的脸蛋，表示抗议。 “每天围在你身边提问的姑娘，打球给你加油喝彩的姑娘，十个指头都数不清。”曲成圆仰头认真看他，“起初我会妒忌，我也想把你收起来藏好，这是人之常情。” 此时柏宣像只大金毛，赖在她颈窝，“那你就把我藏起来。” 半小时前还在人前侃侃而谈的专家，现在在她面前又换了人设，占有欲爆棚，大狗似的紧紧扒着她不放手。 她轻抚他的后背，“优秀的人本来就会得到更多的瞩目。我信任你啊，对你有信心。” “我不优秀，我有很多缺点。”柏宣又开始咬她的耳垂，用牙齿轻轻地磨，“郑雨泽也很优秀。” 曲成圆听懂了，难怪傻大个起初要较劲去修井壁。 眼下只好一句一句地安慰他，刚才有人在门口说了多少情话，她都还没捂热呢，这会儿得尽数加倍奉还。 “其实我特有压力，我的柏宣那么优秀。我只能化压力为动力，寻思着自己也要在事业上有一技之长，才能和优秀的你并肩走得更远。” 柏宣扭了扭脑袋，表示自己不满意这个回答。 “傻瓜，世界上优秀的人那么多，可我喜欢的只有一个啊。”曲成圆心软成了一团棉花，亲亲她的傻大个，“我最喜欢的就是柏宣，我只喜欢柏宣。” 柏宣这才在她脖子里埋了埋，他的呼吸喷在皮肤上，热热的，痒痒的。 怎么还一直赖在她的颈窝不肯出来，曲成圆拍拍他的背，“柏宣？” “嗯？”男人声音有些喑哑。 “怎么还不起来呀，不想看我了？” 安静了半晌，柏宣才喃喃道：“不太好意思。” 想到自己刚才在门口的一番剖心表白，事后非常害羞。但是他又感到由衷的快乐，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满满的、无与伦比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敦尼：这章写着写着，就只想让宣圆CP甜甜甜，下章再走剧情吧 (*￣︶￣) 柏宣：圆圆的亲亲好甜，不枉我熬夜看了几晚的月亮 (*￣3￣) 第42章 试验 从公社开完每周例会回来, 王指导员就愁得犯起了头疼，第一时间急召柏宣来商讨对策。 “柏宣啊，今年棉花种植的指令性计划已经分到各个生产队。” 老王开门见山，狠狠抽了一大口烟, “别人可不管咱们农场有几亩地, 大家不算人头, 以农场为单位平摊产量指标。那些老狐狸吃得多，干活狡猾得很。” 柏宣一听就明白他的烦恼所在, 指令性计划指的就是“必须完成的种植任务”。 棉花用途广泛, 在计划经济时代被列为战略物资，属于国家统购统销范畴。栽种棉花也作为政治任务被分配到各个农场的生产队。 相比阿克苏县的其他农场，丰收农场从去年才刚起步，人少地少。如今那几块看起来像模像样的田地, 也是一百来号年轻人认真努力了半年, 刨土流汗造出来的。 多一块地拿来种棉花, 意味着少一块地种粮食。 棉花要算成绩，粮食也要算呀，不能顾此失了彼。 棉花的种植对光照、水分及土壤等有很高的要求, 而且棉花易惹虫害, 必须随时监控, 打药除虫才能保证收成。 “我原本还指望今年夏收小麦的时候，上面能送两辆拖拉机给咱们农场。”王指导员重重叹了口气。 他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农场领导者，今年给农场先定了一个小目标：比如挣它两辆小拖拉机。 别人家的农场，有水坝有水库，有肥土有沃田，有房子有拖拉机。老王说不羡慕，那是假话。 但是想要什么, 那就靠自己的双手挣。这才是王指导员的人生哲学。 丰收农场现在引水还得靠水井引地下水，靠天山上的雪水融解。数目有限的几块条田，种了小麦、甜菜、玉米、胡杨树，现在又得继续种棉花。 王指导员敲敲烟杆，“你之前提的试验田的方案，我分析过，认为可行。” 柏宣提交过一份试验田方案，提倡利用混种的科学种植法，力求在单位面积里产生最大化效益。 但是这个方案过于冒险，毕竟农业目前还是靠天吃饭的行业，万一颗粒无收，那可就相当于犯了重大错误。 没想到一朵轻飘飘的棉花从天而降，压掉了王指导员先前的所有顾虑。 怎么说自己也是上过战场的兵，没有一点儿冒险精神怎么行？老王摩拳擦掌、鼓励自己：“他娘的！干！” 柏宣一听领导支持自己推行试验方案，欣喜万分，“王指导员，我在大学时就开始研究农业混种试验田。一旦成功，这个在未来的推广普及率很高。” “柏宣，我就相信你了啊。” 柏宣郑重点头：“谢谢王指导员，请你相信科学，相信我们的战斗力和创造力。” *** *** 棉花种植是一道精细工作，从种到收都要投入很多的人工和精力。 柏宣尝试用枣树和棉花结合混种的方法，利用枣树的遮荫影响结合棉花品种特性，科学规划棉花的种植行距和间距，设计出紧凑型和松散型的棉花，以便未来做出产量比较。 种棉花需要将土地松土后，用犁刨出细细的条坑，才能下种。 这时候柏宣从高山牧场打赌赢回来的两头牛，就大大派上了用场。 知青们给牛分别取了个“响当当”的名字：牛大和牛二，意喻只争第一、或者第二。 曲成圆觉得这名字特好玩，要是再来一个光头强，可以配齐演一出六零年代版的《牛出没》。 任劳任怨的牛大和牛二，每天起早贪黑下田干活，一人一牛一犁，小心翼翼地播种着丰收农场的新希望。 虽然已经有了飞机喷洒农药，可是农具还没有机械化，大部分农活需要靠知青们手工完成。 5月底，忙碌的夏收工作即将开始，每个人都恨不得将自己分成几个来用，脚下如同踩着风火轮，跟大自然赛跑抢时间。 人手不够，曲成圆还是第一次去存放农具的仓库，一开门她就彻底看傻了眼，简直就是农业版的化妆箱。 她以前的化妆箱分门别类存放不同用途的睫毛刷、腮红刷、眼影刷、遮瑕刷...... 这里光是农具就分了好几种：耕地用、播种用、除草用、灌溉用、运输用......类目繁多又杂乱。 “你要来拿什么？”林云突然出声问。 曲成圆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大肚子女人。 2月春耕时林云就被调往仓库，不参与农田劳作，平时极少与知青们接触。 没等曲成圆回答，林云轻哂一声，自言自语：“你不来拿东西？那就是来看我的笑话？！” 曲成圆扯了扯嘴角，“林云，你想多了。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去管无关紧要的人。” “哦，那最好。”林云慢慢走进仓库，到了孕中期，她的腿有些浮肿。 “我来取10把锄头。”曲成圆公事公办，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林云默不作声登记完，又吃力地起身去取农具。 农场的人看不惯她的作风，认为有伤风化，很多来取东西的知青，没给她好脸色。她自然而然觉得曲成圆也跟他们是一类人，毕竟她曾经设计她掉过坑崴伤脚。 “我自己来吧。你小心些。”曲成圆抿抿唇，面无表情地自己取走农具。 她只跟势均力敌的人较量，绝不占人便宜，也不落井下石。林云这种人，她的确没放在心上。 一把锄头不重，但十把在手就吃力了，集齐能召唤出一条半神龙。 曲成圆越走越吃力，神龙没来，忽然天降一双大手，帮她把所有的负担都取走了。 “诶！”她抬头看清来者何人，立刻笑盈盈做起了甩手掌柜。 “来拿这么多锄头，也要一个人扛？不会多找个帮手？”柏宣蹙眉。 “这不是有宣哥哥吗？”曲成圆的语调比吃了糖还甜。 柏宣这才舒展开眉眼，颇为受用女朋友的甜言蜜语。 “我以后，一定要发明一种多功能农具，来节省大家的体力和时间。”曲成圆信誓旦旦。 “哦？”柏宣饶有兴趣看向他的姑娘。 “你以前上课时不是讲过，战国时候就有了播种机械。到汉武帝的时候，那个谁谁来着？创造发明了一种能同时播种三行的播种机。一牛拉车，一人牵牛，一人扶耧。” “赵过，是他发明的三脚耧车。”柏宣盯着在前方蹦蹦跳跳走路的姑娘。 “对对，就是他。你看都过了多少百年，咱们还是一样在一人一牛，用最原始的方式工作着。” “应该是两千多年了，西汉距离咱们现在有两千多年。”柏宣纠正。 姑娘有些着急：“哎呀，你要先听我说，不然我的思路一断，就会忘记。” “好，你说，我听。”柏宣忍着笑，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真的没在吹牛哦！”曲成圆一本正经地说： “现在大部分都是和小型拖拉机配套的传统谷物条播机，我想研究出适合大中型拖拉机的配套播种机，那种可以大大提高效率的精密播种机和育苗机。” 自从去年在红星农场开过拖拉机之后，曲成圆对拖拉机产生了浓厚兴趣。 她喜欢机械和汽车，这个年代的拖拉机四舍五入满足了她的机械梦想。 柏宣用一种崭新的目光看向她，他以为刚才只是姑娘偶尔的口头聊天，没想到她的确在认真思考和分析。 “柏宣，我觉得啊，将来那种精少量播种机和中耕作物精密播种机一旦投入使用，一定会得到迅速的推广应用，我很看好这个前景。” 迎上柏宣灼灼的目光，曲成圆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我怎么了？” “没什么。”柏宣喉结滚了滚，挪开视线。 “我不信，你的眼睛告诉我，有人刚才说谎，快说嘛。”姑娘一撒娇就习惯语尾上扬。 柏宣只好说：“同意你的观点，我也看好播种机的前景。” 曲成圆噘起嘴，“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刚才肯定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柏宣当然不能说，他刚才想抛下手里这十把碍事的锄头，热情地拥抱一下他的姑娘。 曲成圆摸着自己的脸，“以前有人说，对于脸上写着虚混度日的人来说，戈壁滩不是最好的选择①。我刚才以为自己脸上写了什么字呢。” “是么？”柏宣轻咳一声，表示自己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故意上前看看姑娘的脸，她的皮肤白皙，吹弹可破，凑近看更是可爱。 “咦？我还真的在你脸上看到四个字。”柏宣不动声色道。 “你肯定又想说我虚混度日！”有一只曲姓小猫想要炸毛。 柏宣眸底泛着笑意，低声道：“我还没说是哪四个字呢，你先别急。” 曲成圆大步流星往前走，她的头发已经可以扎起一个小马尾，随着主人的步伐一扫一摆，像是在故意拨弄着看客的心房。 柏宣长腿一迈，两三步将她轻易追上，“好好好，我告诉你，我看到的四个字是：最爱柏宣。” 曲成圆原本打算佯装生气，此刻再也绷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哪有人这么自恋的？” “我这才不是自恋，当初可是有人抱着我说，最喜欢的人就是我，也只喜欢我。”男人得意极了，嘴角高高扬起。 说着话，正好路过食堂后厨那个存放食物的隔间，那天在里面酱酱酿酿的情景一下子撞进两人的脑海，唤起让人眼红心跳的记忆。 曲成圆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唇，抬眼就对上意味深长的目光，柏宣看着她，也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 她心里那只土拨鼠开始尖叫着四处窜走，要冷静哟喂！不想让男朋友觉得自己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内心的呐喊还未停歇，柏宣已经一步步走近她面前。 “圆圆。”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魅惑。 曲成圆猛咽了口唾沫，无法承受此刻过速的心跳，瞬间化身女版绿巨人浩克，一把抢过柏宣手里的十把锄头，“告、告辞，谢了！” 看着小猫咪落荒而逃的背影，柏宣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①该话出处详见本小说第2章 ，前傲娇精柏宣每天演绎一个保持单身的方法。 【小剧场】 敦尼：本章涉及农业种植知识皆从一个名为度娘的系统整理而来。 E23：口亨！(￣へ￣) 敦尼(努力翻书ing)：崽，有空给我讲解下怎么种棉花，码字不易。 柏宣：来丰收农场田埂啊，每天上午八点农业小讲堂准时开课。 敦尼：口亨！(￣へ￣) 第43章 期盼 农作物的季节性很强, 到了成熟的季节，如果不抓紧时间收割回来，就容易烂在地里，前功尽弃。 夏收繁忙时节, 田地里的人个个转得跟陀螺似的。 年轻人聚在一起, 想法总是特别多, 为了缓解大家的疲惫，大家琢磨出一个“争先进”的竞赛制。 每人一亩三分田, 相同的工作时间里, 看谁的工作效率高。 傍晚结束时用广播公布大家的劳动成绩，并在前三甲的地头插上代表光荣的小红旗。 晚上的政治学习也不再单一地讨论领导语录心得，大家也会谈谈自己当日劳动的感受和体会。 整场夏收农忙期间，王指导员乐呵呵的, 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没想到自己的年度小目标竟然提前实现了。 兵团直接派送两辆收割型小拖拉机过来, 美其名曰：大力支持丰收农场试验农田的工作。 王指导员的信心意外被点燃，人呐，要敢于做梦, 不然跟田埂边的一根随风摇摆的野草有什么区别呢？ 曲成圆主动报名加入农场新组建的机耕队, 去年秋收时期她在红星农场学过开拖拉机, 是目前丰收农场唯一会开拖拉机的女知青。 她开心极了，哪怕需要她顶着烈日和月亮在田间日夜抢收，也丝毫不觉得累。 果然要做自己喜欢做的工作，工作满意度才能提高。 田间劳作的牛大和牛二天天也开心，有了机器的帮助，它们的工作量减了不少。 曲成圆开着拖拉机突突突从它们身边经过时，牛儿们还会“哞哞”地打声招呼。 柏宣在田埂边规划的西瓜地也第一次获得丰收。 西瓜这种植物, 喜光，耐旱，从播种到收瓜需要90天左右，特别适合在新疆地区种植。 农场在挖水渠的时候，特意在田埂水渠边保留了一道条田留着种西瓜。 除了农场自留享用的西瓜，嘎斯卡车还装了一车厢西瓜，准备送往红星农场，给兄弟农场的知青们尝尝他们试验田的新品种西瓜。 卡车的发动机声响起，柏宣抬眼望去，不由自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墨绿色的卡车，绿油油的西瓜里，站着一袭红衣的姑娘。 姑娘怀里还抱着一个大西瓜，正冲着他的方向笑呵呵。 绿色海洋里的红衣小仙女，柏宣在心里暗暗想。 曲成圆抱着西瓜从一米多高的车厢跳下来，一路小跑到柏宣身边，献宝般地说：“柏宣，早穿皮袄午披纱，守着火炉吃西瓜。你看，超大的西瓜，可甜了，我切给你尝尝。” “喜欢吗？”柏宣目光温柔。 “喜欢！”曲成圆忍不住感叹，经过自己双手种出的西瓜，越看越欣慰，“这西瓜好甜啊，简直甜过初恋。” “哦？”柏宣挑了挑眉，微眯了一下眼，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曲成圆佯装没看到，面不改色，声音却不自觉弱了几分：“但是再甜也甜不过我的宣哥哥。” 柏宣上前几步，微弯下腰，和姑娘平视几秒，而后唇角上扬，一副“我明白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他身上好闻的皂荚味道扑面而来，曲成圆心跳开始加速。哪怕在一起这么久，他一靠近，她的心还是会土拨鼠乱撞。 “真、真的，我刚才说太快了。”在男色面前，有人绷不住了，悄悄瞥了眼柏宣，开始自圆其说： “我的意思是，这西瓜就算再甜，甜得过别人的初恋，也甜不过我的初恋。” 柏宣敷衍地嗯了声。 姑娘见状，立刻切换成撒娇模式，嬉皮笑脸起来，“我初恋超甜的，对吧？对吧？” “小没良心。”柏宣低声道。 “我有良心。“话题突然跳跃，曲成圆脱口而出接上。 “应得倒是挺快，”柏宣眼底含笑，“西瓜好吃吗？” “好吃。” “喜欢吃西瓜吗？”柏宣又问。 “喜欢。” “嗯，喜欢就好。”柏宣虚势挥了挥衣袖，扬起下巴远眺天边的群山，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 曲成圆毕竟曾当过18线不知名小花，娱乐圈生存法则里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善于看人眼色，这时候要是再不懂男朋友的暗示，业务能力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姑娘一双好看的眼睛噌的一下亮起，雀跃起来，试着问：“难道你是特地在田埂的水渠边种西瓜？” 这时候再想想，种小麦、甜菜、玉米，是基本果腹的粮食。以当时王指导员的领导风格，绝对不会把西瓜作为第二种植备选。 “还不是看你喜欢吃西瓜，我才特意开垦了这块地。” “诶？”曲成圆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但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去年挖井的时候，附近乡亲送来一车沙瓤西瓜来慰问，”柏宣暗搓搓帮某人找回记忆，停顿了会儿才淡淡道，“我看你当时吃得可欢。” 人人都在积极讨论挖井问题，这位姑娘大咧咧在路边埋头吃西瓜，也不看他一眼。 曲成圆拍拍脑门，她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她的确在做一个欢乐的吃瓜路人。 原来那个时候柏宣就悄悄注意起了自己？ 她的心像被甜蜜填满，胸口都酥/麻了，她认真地凝视柏宣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呀？好像不是从高山牧场开始的呢。” 柏宣觉得耳朵传来了熟悉的发烫感，他的姑娘有时害羞胆小，有时又很积极直进。 就像这会儿，得寸进尺，那双漂亮的眼睛追着他的目光不放，大咧咧地问他：“某人是不是很早就开始暗恋我了？” 柏宣很享受女朋友这样的关注，故意勾着她的目光，笑而不答。 这个问题，其实他自己也想过很多次，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注意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姑娘早就满满地占据着自己的心，他想为她付出，给她期盼，为她奉献。 曲成圆追了一会儿，见柏宣耳尖红红，心里那份甜蜜顿时又膨胀了不少，大概就是少女心炸/裂的感觉吧！ 天苍苍，野茫茫，有人特意为她种西瓜，多浪漫的事啊！ 果然有句话说的没错：被爱的人都有恃无恐，胆子大得很。 放在过去，她怎么追着一个人问对方喜不喜欢自己呢？ 恋爱真美好啊！ 原来不是她单方面地痴汉对方，对方也在悄咪咪爱护着她呢。 她仰头看着柏宣，吸了下鼻子，莫名就觉得眼眶有些热。 *** *** 得益于早期较好的天气条件，不仅仅是新改良品种的西瓜得到了积极反馈，春种甜玉米的产量也喜人。 丰收农场做到场如其名，夏收的结果实现丰产又增收。 王指导员从公社大会里捧回了一个“玉米生产模范”的奖状，信心大增，拍着胸脯跟领导保证，今年秋收的时候要再领回一个“植棉标兵”的荣誉。 让知青们倍感欢欣鼓舞的不是这张轻飘飘的奖状，而是农场终于要建房了，意味着他们不用再跟土拨鼠一样住地窝子里。 丰收农场将和红星农场一样，有自己的土坯房。 冲着这一点，曲成圆挺感激王指导员，即使他有时候特别唠叨，但他是真心爱护丰收农场每一位知青，总是亲临一线抓生产，栽培技术人才，想着法子给大家谋福利。 土坯房就是以泥土为主材料的房子，新疆干旱少雨多风沙，这种类型的房子冬暖夏凉，是个天然的空调，极其适合这种区域。 虽然是泥巴砌成的房子，可是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把土夯结实，一样牢靠稳固，直到改革开放后很多偏远山区还在盖这种房子。 在有地窝子这种简单恶劣住宿条件一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酒店和天桥底下露天住宿的区别。 郑雨泽曾经跟曲成圆聊过地窝子的话题，讲述他们住在地窝子的第一个冬天，面对大自然，城市来的青年是如何狼狈与被动。 地窝子最大的特点就是漏风，冬天的晚上，人们仿佛住进了风眼里，无处不在的风夹杂着尘土，见缝插针，鼻孔、耳朵里都灌满黄尘，睡个觉醒来，人都变成了土猴子。 下雪的时候，如果不戴皮帽子睡觉，早晨起床时头顶会结冰。 后来曲成圆在丰收农场过的第一个冬天，完美复刻了郑雨泽讲的每一个过冬小故事。 柏宣和吴迪正在听郭二妞讲她们过冬的故事，土坯房宿舍已经盖好，男知青们帮女生们搬床铺、书桌、柜子等大件物品。 新建成的男女宿舍规划在了农场的另一边，单程得走10分钟，他们来来回回搬运好几次。 吴迪一直对郭二妞格外关照，一听曲成圆白天要在田里开拖拉机，脱不开身。他当即主动请缨，要求帮老同学搬东西。 为表诚意，他叫上了自己的舍友一起来干体力活。 柏宣一直在认真听郭二妞讲述过冬时的惨状，说她们两个姑娘是如何挤在一个被窝里还瑟瑟发抖，早上起来被冻成了冰泥猴。 听到自己的姑娘得了冻疮受苦的事，他蹙眉。听到她在桌上放了一碗水和一根线，一夜之后冻成冰棍玩的事，他又欣慰。 他的姑娘，总能苦中寻乐，把每一个该咬牙忍耐的日子，过得云淡风轻。 他能理解这种人生态度：日子总是要过的，是微笑还是烦恼度过，就靠自己的选择。 “之后咱们都住上土坯房，至少不用再过苦日子了。”吴迪出言宽慰。 “那是当然，”郭二妞扬起下巴，“吴迪，我告诉你，成圆说了，以后人人都能住高楼大厦。不是农场这种只有一层的泥巴房，也不是市里那些三层四层的楼房。” “哦？”吴迪扶了扶眼镜，“那你的大厦有几层？那爬楼梯怎么办？” “成圆说，最普通的大厦都五十层楼起，还有一百多层呢。有大盒子一样的楼梯，噌的一声把你拉上去，几十秒就能到楼顶啦！” 郭二妞想了想，补充道：“还是电力控制的呢，厉害吧？每一层每间房都有电灯，四处都跟白天似的亮堂堂。咱们想联系的时候，用手心那么大的电话就行。” 吴迪只当成笑话来听，往前走了几步，看向郭二妞，“二妞，你别离我太远，帮我一起扶着这床脚，我一个人使劲儿好累。” “你看柏宣都可以自己一个人扛。”小姑娘嘴上嫌弃，还是听话地往吴迪身边靠了靠。 柏宣嘴上含着笑，认真回味着郭二妞刚才说的话。 他的姑娘思维活跃，总是有些听起来让别人觉得奇奇怪怪的想法，这其实恰恰是她的长处。 她的异想天开，她的天马行空，都是她对未来美好的想象和期盼，让人心软，让人不由自主地更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曲成圆：亲手种下一粒种子，收获一个西瓜，勤劳如我 :) 柏宣：亲手种下一粒种子，收获一个女朋友，机智如我 :) 第44章 心照不宣 弯弯的月牙倒挂在空中, 柏宣和吴迪终于帮郭二妞搬完了她们宿舍的大件家具。 柏宣抬眼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到了夏季，塔里木的夜色来得越来越迟。 “圆圆还没回来？”他突然出声问。 郭二妞顿时瞪大双眼，扭头瞅瞅在几米远处洗手的吴迪, 见他没听到柏宣说的那声圆圆, 才舒了口气, 意味深长地盯着柏宣。 柏宣表情如常，看了眼手表：“圆圆这几天一般什么时候回来？八点半了。” “快了, 她会留下来给拖拉机上完机油才回来。”郭二妞悄悄打量一眼柏宣, 看来他已经发现自己知道曲成圆和他的关系。 可是她答应要给小仙女保密，等曲成圆回来，她要好好问问。 柏宣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在木桌边敲了敲, 随即起身, “吴迪, 这些桌椅怎么摆，你听二妞指挥。我临时有急事，先走了。” “哈？？？”吴迪还没反应过来, 舍友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不、不好意思啊, 他平时不这样。”吴迪努力捋直舌头, 他发现最近自己和郭二妞单独相处的时候，讲话就开始磕磕碰碰。 郭二妞几步跳上前，盯着吴迪，一字一顿：“你刚才听到了什么？老实交代！” 吴迪猛咽了口唾沫，“没、没啊。” “我不信，”小姑娘步步逼近，“那你讲话怎么突然结巴？” 吴迪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 抬手抹了抹额头上沁出的薄汗，“我刚才是累了，不然你也扛这些大件走个几公里试试。” 郭二妞这才弯起嘴角，收回打量的目光。 吴迪心如擂鼓，看来等会儿自己要早点回宿舍休息才行。 *** *** 柏宣大步流星赶到劳动田地，发现拖拉机停在田埂旁，装着滤清器的用具已经归整好，放置在专用的位置。 锄头和柳枝筐也整整齐齐一溜溜在墙边排好。 这肯定是出自圆圆的手笔，他的姑娘有个习惯，总是会顺手把东西收拾整齐。 他嘴角勾起，放慢脚步，走向她。 曲成圆不知道身后有人，还在跟牛大和牛二说话唠嗑：“我今晚就搬进新房子住了。条件有限，不能大肆庆祝。这把青草，就当做给你们的乔迁宴。你们这些天工作辛苦啦。” 柏宣瞥见她手里的青草，忍不住笑出声。 “圆圆。” 曲成圆闻声回头看他，笑眼弯弯，“等我一下，我喂完牛大和牛二就回。” 话音刚落，眼前人已经轻松几步跨了过来。 她刚才扭头动作太大，马尾松了，发圈掉在地上，可双手还拿着青草喂牛大和牛二两位同事呢。 “我来。”柏宣轻声道，弯腰捡起来。 姑娘的发圈是紫色碎花，像她偷亲他那天的晚霞，像此时的天空，也是这样的绚烂紫色。 柏宣心念一动，回过神来，手已经抚上曲成圆散落在肩的头发。 曲成圆手上动作一顿，警惕道，“柏宣......” “放心，没人。”他的喉结滚了滚。 她的发质一如既往地顺滑，手感像触碰着上好的绸缎。 曲成圆等了半天，仰起脖子看他，糯糯问：“你要帮我扎头发吗？” “我试试。”柏宣左手握起一把头发，右手抓着发圈，蹙眉认真思考了会。 分析惯了数据的大脑，正在研究如何将发尾捋成毛笔尖，如何迅速地塞进被他拉开的弹性发圈里。 姑娘“嘶”了一声，柏宣的动作顿住，手腕和头发悬停在半空，手臂因为使劲露出了肌肉线条。 很快就听到曲成圆咯咯地偷笑，“我骗你的，其实你没扯到我的头发。” 柏宣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的左手这样抓，然后右手这么穿进去，再握着头发反过来重复一遍。”曲成圆伸出两手在空中比划。 讲完又摆摆手，做出擦黑板的手势，“等等，不对，刚才少了一步，你再看我演示一遍。” “其实女生扎头发很简单......”感到颈窝一重，曲成圆不说话了，保持着僵硬的姿势。 柏姓大金毛又开始埋肩，将她捞进自己怀里。鼻尖抵在她的耳垂处，温热的气息尽数喷在她的耳廓上。 曲成圆一低头，见到他搂着她的手上还捏着自己的发圈。 柏宣蹭了蹭那绸缎般的发丝，声音带着笑：“圆圆，你的头发好香、好软、好滑。我捉不住，也不敢用力。” “柏宣。”曲成圆反手抚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很快被他捉住手，放在温暖的大手里轻轻揉捏。 休息完毕，柏宣深吸一口气，柔声道：“我再试试。” 他重新将姑娘一头秀发拢入手中，按照她先前教的步骤和方法，这一次终于勉强将发圈固定在了头发上。 “好了。”他松开紧抿的唇。 曲成圆回头，笑盈盈问：“我的新马尾好看吗？” “好看，”柏宣心满意足，补充道，“特别好看。” 柏式发廊的首位顾客也很满意，伸手摸摸碎发丛生的发圈和只扎到三分之一处的马尾，鼓励道：“还不错，我非常欣赏柏宣同志坚持不懈、敢于尝试的精神。” “因为以后要帮老婆、女儿还有孙女扎头发，所以必须要学会这个技能。”男人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 “嗯……嗯？！”曲成圆脸颊发烫，抬眼看他。 男人暗暗挺直脊梁。 “有人连老婆都还没，就已经想着给孙女扎小辫子啦？”姑娘尽量表现得镇定大方。 柏宣颔首：“这不，正在努力迈出第一步。” 对上她漂亮的瞳仁，他笑了起来，这件事只要一想到就感到无比幸福。在老婆唯一候选人面前，他掩饰不了这种由心而发的喜悦。 他的牙很白，眼神纯净。今天穿着白色的衬衣，将袖口折三折，直到手肘处，干净利落。 曲成圆勾了勾唇角，难怪电影里演初恋的人总是会穿上白色的衣服，白色原来是这样一种让人心动的颜色啊。 “走吧，我送你回新宿舍。”以后男女宿舍都住在同一个片区，两人回去的方向也一致。 柏宣想跟他的姑娘说自己去帮她搬了东西，转念一想，男人不能轻易邀功，本来也就是一件小事。 他清了清喉咙，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对了，后天高山牧场有知青代表会来咱们牧场参观学习。” 高山牧场？ 曲成圆噌的眼前一亮，“你是说咱们去的那个高山牧场？” 两个当事人都想到了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高山牧场。 柏宣语气里含着笑意：“当然，永远只有一个高山牧场。” 诶？！曲成圆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口自己的狗粮，掩不住地开心，“这么说米依孜也会来，对吗？” “王指导员是这么说的。”柏宣伸手牵住走路蹦蹦跳跳的姑娘，怕她一个不小心崴到脚。 “太好啦，到时候我要带她去体验我驾驶拖拉机的技术。” 王指导员提前两天就得知兄弟牧场要来参观丰收农场，早早就开始布置安排，敦促知青们取消今晚的政治学习，抓紧时间全部从地窝子宿舍里搬出来。 如今的丰收农场，采用了柏宣的治虫法和试验混种的建议，夏收成果喜人。正如去年高山牧场研发出了高产量的细毛羊一样，成了远近闻名的“积极学习、创研佳绩”的先进榜样。 远远能看到橘黄的煤油灯光从一间间平房的窗外透出，曲成圆脚尖微微一滞，停了下来。 “怎么了？”柏宣轻声问。 两个人在一起后，他跟曲成圆说话时，声音总是温和沉稳，像冬日清晨那抹暖暖的阳光，听得人心里非常舒服，有时又痒痒的。 她用小指勾了勾柏宣的掌心，两人一直牵着手走回来。 柏宣会意，紧紧握了一下，清楚感受到女朋友的体温，才依依不舍地松手。 曲成圆却上前凑近看他，那双猫儿似的瞳，在夜色降临后却闪亮起来。 柏宣面色如常地和她对视了一会，又移开了视线。他弃权，如果再看的话，他确定自己会选择永远沉溺在她的眼里。 “谢谢宣哥哥。”曲成圆甜甜地答谢。 “嗯？”柏宣没想到自己做了什么事。 “谢谢男朋友帮我搬宿舍呀。”曲成圆一副什么都知道的得意样子。 柏宣反应过来，嘴角挂上一抹笑，“小调皮，你看到了？” “没，我猜的。”其实曲成圆没猜，一看到自己宿舍的灯火，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身边这个男人肯定帮自己把这些事情都做完了。 “嗯，恭喜你，猜对了。”柏宣看她的眼神，说不出的专注。 到了宿舍区，时不时会有知青出来走动。曲成圆忍住了抱男朋友的冲动，她弯起嘴角，“猜对有奖励吗？我要求履行奖励权。” 柏宣用眼神回答她。 曲成圆抬手，顺着眉型走势，迅速轻柔地抚摸了一下他的眉毛，手感果然跟她想象中一样。 柏宣愣了愣，感受到姑娘的心意，让他忍不住心花怒放。 “晚安男朋友，今晚月亮代替我看着你。”曲成圆轻声道。 *** *** 终于从男朋友依依不舍的目光里走回宿舍，曲成圆一进门还是惊讶了一下。 从土坯房打地基时，知青们每天都会跑来看看，添筐土递个工具，对新房构造简直了如指掌。 地窝子里的大通铺搬进了新宿舍，女生们还是相当于睡在一张大床上。只是土坯房的面积比原来地窝子宿舍大了三四倍，虽然住一起的人多了，但用柜子隔开，反而成了各自的独立空间。 郭二妞神秘兮兮看向小仙女。 曲成圆趁她不备，揉着她的脸蛋，“心里又在想什么呢？来，跟姐姐说说。” “你有没有跟那谁说过我知道你们的事？”郭二妞开门见山。 “没啊？怎么了？” 郭二妞“呀”了一声，小声附耳：“你要提醒他，不能随便当面叫你圆圆。” 曲成圆明白过来，心头暖暖的，“没事，他做事向来有分寸，当你是自己人，才没顾及这么多。” “真哒？”能得到学霸的认同，郭二妞心情很好，打趣问道：“圆圆，那你说，我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啊？” 曲成圆大笑着倒在床上。 “咦？”郭二妞开始反思自己刚才那句话的逻辑，没错啊？ 她这么问的原意是如果自己是学霸那一挂的“自己人”，四舍五入就是婆家的意思嘛。可她和小仙女情同姐妹，可不又是娘家人？ “二妞，如果你嫁给吴迪，那你就是婆家人。”曲成圆饶有兴味地盯着她。 “我、我才没有和他，我都还没、没答应。”郭二妞伸手捂脸，却被曲成圆调皮地摁住不让动。 小姑娘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她，红苹果似的，更显活泼可爱。 姑娘们心照不宣，对视一眼，因为心里的人而笑成两朵花儿。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若干年后，柏宣的梳发技艺已经“熟能成巧”。 柏家小包子每天都顶着冲天辫开开心心去幼儿园。 曲成圆无奈：“柏宣！你怎么又给孩子扎头发了。” 柏宣得意叉腰：“多可爱，像不像迷你版的圆圆？” 曲成圆：“......这是你儿子！你怎么天天给男孩扎小辫？” 柏宣：“也对......老婆，所以咱们还是生多个女儿吧。”立即行动.gif 第45章 保密 丰收农场成立近一年, 第一次开展接待参观工作，第一批客人就是来自兄弟牧场的贵客。 同时作为牛大和牛二的娘家人，米依孜一行人收到了丰收农场的热烈欢迎。 这趟考察布尔兰拜没来，微风拨动米依孜额前碎发, 她笑盈盈解释：“牧场有那么多动物需要照料, 我俩不能同时离开。何况家里还有两个依赖爸爸的小家伙, 今天由我代表他。” 曲成圆雀跃上前，搂了搂米依孜, “欢迎你来, 我真的特别高兴。” 米依孜热情回应了姑娘，望向人群前方的柏宣，正好看到柏宣往她俩这边扫来的视线，她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的风儿啊, 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你。” 曲成圆听懂了, 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扯开这让她害羞的话题，“米依孜, 等会儿我带你去坐拖拉机吧。” “哦？你会开拖拉机？” “嗯！”曲成圆重重点头, 眉毛不自觉上扬, “我不但会开，还开得很好。” “米依孜！”王指导员的大嗓门穿过人群，如雷贯耳。 “好久不见，王富贵！”米依孜的嗓门比先前的声音还大。 曲成圆：...... 众知青：...... 去年他们从沪市火车上第一次见到王指导员，年龄约三十五六的男人，斯斯文文，动作和语气还带着部队的作风, 估计当时绝大部分人沉浸在兴奋中，都没记住他的自我介绍，只知道这个男人是王指导员，以后管他们，相当于班主任。 王富贵这个大名，从来没听到有人在农场提起。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还挺贵气。 王富贵大笑着走过来，跟米依孜握了握手：“米依孜，我刚刚站在田埂的另一头，都能听到你的笑声。” “当然啦，我的风能将我的声音送到各个地方。”草原姑娘一贯大胆热情。 “米依孜同志，能不能集中精神，把家里那位放一放，我正在带你参观学习。工作才是首等重要。”王指导员故意抿着嘴。 “王富贵同志，别光说我，有人还不是总是跑去红星农场看媳妇儿。”米依孜此行先在红星农场住了一夜，正好见到了某人的媳妇儿。 曲成圆：！！！ 众知青：！！！ 他们刚刚没听错吧？王指导员不是没结婚吗？ 咦？话说回来，王指导员好像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单身汉。 众人头一次见到大咧咧的王指导员— —王富贵同志红了脸颊。 大家不约而同地齐刷刷看向高山牧场的这位贵客，表情皆是“快说下去！不要停！告诉我们真相！拜托了！” 米依孜一顿，捂着嘴巴轻声道，“我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王富贵同志无奈地瞥了她一眼，用维语小声嘟囔了句：“你暴露了我的媳妇儿！” “哈哈哈！”米依孜笑了起来，“小刘队医是多好的姑娘啊！她值得你每天将她放在心里。” 曲成圆听到小刘队医的名字，她不是红星农场那位中医大姐吗？上次她流鼻血不止时，就是她帮自己施的针。 在场的知青们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红星农场这位低调的队医大姐，平时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慈祥模样。 “好啦，好啦，我替你保密，那你儿子呢？听说去年到湘南当兵了？” 曲成圆：！！！ 众知青：！！！ 六零年代征兵的年龄是十六岁，意味着他们的王指导员不仅已婚，还有一个到了当兵年纪的儿子。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从米依孜身上移开，整齐地投向农场神秘的王富贵同志。 王富贵同志挠了挠脑袋，语气害羞又自豪，“以前结婚早，不到二十岁就当爹了。” 米依孜竖起大拇指：“所以我对你佩服又羡慕，两个儿子都送去当兵。我家那两个小皮猴还得再等上十几年才长大。” 众知青轻轻呼出一口气，八卦消息一个接一个，他们已经不会吃惊了，哪怕听到王指导员有两个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双胞胎儿子。 大家暗暗敬佩，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其实王指导员并没有刻意隐瞒，只是两夫妻在私事方面都特别低调。 曲成圆捂着嘴偷偷笑，米依孜却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知青们突然窃窃私语起来。 柏宣在一旁听个一清二楚，曲成圆见他一脸风平浪静的样子，“你知道？” “你不知道？”柏宣反问。 曲成圆：...... 她差点忘了，论观察力，全农场里还是柏宣最厉害。 *** *** 晚饭后，曲成圆带着米依孜去坐拖拉机。 收割完后的田地，视野更加开阔，极目远眺，就能看到远处的天山山脉。 曲成圆启动拖拉机，“你要是收割之前来，咱们就能在麦海里疾驰了，特别爽，有种这就是我打下来的江山的感觉。” 米依孜笑声朗朗，和曲成圆在一起，几乎没停止过。 “坐在拖拉机上的感觉，像骑着一匹机器马。”她想想，找了个合适的比喻。 在草原上策马奔腾，就是这种肆意畅快的心情。除了拖拉机突突突速度比马儿跑得慢，其他感受几乎一模一样。 曲成圆点头赞同，“的确很相近。” “对了，你怎么会选择进机耕队？”米依孜问道。 “我自己很喜欢汽车一类的机器，拖拉机很有趣。”曲成圆以前的梦想就是做“秋名山车神”，现在能做“丰收农场拖拉机一姐”也不错。 “成圆，你是我见过的女孩子里，最特别的一位。”米依孜发自内心地喜欢她，“哦不，我说错了，是最特别的两位之一，仔细想想，你们其实挺像。” “哦？我认识她吗？”曲成圆来了兴趣。 米依孜摇摇头，意味深长，“不过以后你们肯定会认识，一定会成为比好朋友还亲密的关系。” 这么神秘？曲成圆隐隐期待，实在想不到是谁，心痒痒的，“她是谁呀？为什么我和她以后才能认识？” 米依孜笑而不语，抬眼看到田埂边站着的身影，往空中挥手，“喏！你问他，他知道是谁，他们关系可好了。” 柏宣一直站在原地，等曲成圆载着米依孜绕了一大圈。 “柏宣！”曲成圆停好拖拉机，一跃而下，朝他小跑而来。 柏宣微微蹙眉，示意她慢慢来，不要在泥泞的小路上跑。 “柏宣！”曲成圆跑得有些急，喘了口气，“我要打听个人。” “谁？” “米依孜说，你认识一个女孩子，关系特别好......”她顿了顿，留足时间来喘气。 这段对话暂停的间隙，柏宣却心头一惊，看向曲成圆身后慢慢跟上来的米依孜，他实在想不到除了曲成圆以外，他还跟哪个女孩子“关系特别好”。 米依孜脸上挂着笑，曲成圆才堪堪歇好，“那个女孩子以后还会跟我关系特别好，究竟是谁呀？” 她一路上边开拖拉机边听米依孜讲那个女孩子的故事，的确是一个飒爽开朗的女孩子，她听过之后更好奇了。 柏宣一时想不到是谁，学霸微微歪头，第一次流露出疑惑思考的表情。 米依孜偏偏还要逗他俩：“柏宣，是不是跟你关系好的女孩子太多了？一时不知道该说哪位呀？” 柏宣赶紧看向曲成圆，还好他的姑娘没听岔，正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看向他。 “米依孜，求救。”他说了句维语。 “上次在高山牧场，我们不是谈了她一家的情况吗？”米依孜适时抛出线索。 柏宣终于恍然大悟。 “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曲成圆糯糯道，准备发射撒娇。 柏宣定下心来，点点头，“我的确跟她关系特别好，将来你也会喜欢她。” 你会喜欢她，喜欢她的孩子，做她孩子的小婶婶。 柏宣决定暂时保密，收回话语：“总之，到时候再介绍你们认识。” “对，你们一定要在将来认识才有趣，现在就算告诉你，你们也不能见面。”米依孜帮腔。 看这两人一唱一和，曲成圆好像猜到些什么，又不确定，“你有妹妹吗？” “我只有一个哥哥。”柏宣忍不住大掌一伸，在她头顶轻抚几下，“乖，以后再说。” 曲成圆当即不想问了，她被这声“乖”哄得恨不得立刻倒地，打个滚露出小肚皮那种。 米依孜将这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开始思念布尔兰拜和她家的两个小宝贝。 她一把抱住曲成圆，“我不要在这里看你俩卿卿我我，快带我去你宿舍玩，我今晚跟你睡。” 柏宣和曲成圆忍住笑，三个人往宿舍方向走。 *** *** “你还有什么事吗？”见柏宣还站在原地，曲成圆以为他和往常一样舍不得离开女朋友。 “圆圆，我哥哥明天会来农场。” 曲成圆：“嗯......嗯！！！”这么快就要见大伯哥了？！ 米依孜拍掌欢迎，“你是说柏恩吗？哎呀，布尔兰拜真应该一起来，见见我们的阿哈印①。” 她一激动，用哈萨克语跟柏宣交谈起来。 原来丰收农场并不只有一场参观接待，乌市发了相关通知，号召各个兄弟公社团结一致，互学互进。此时正在风头浪尖的榜样农场，自然吸引了各地农场来参观。 柏恩也会随着乌市兵团的领导一起来视察。 曲成圆听不懂米依孜在说什么，柏宣倒是用普通话回答她。 “哦，抱歉。”米依孜反应过来，“听到柏恩要来，我太高兴了，不自觉就说了哈语。” 她揽住曲成圆的肩，“今晚我跟你一起住，走吧。” 说罢回头跟柏宣挥了挥手，“我会替你照顾她的，明天见。” 柏宣轻笑，仿佛看到了少女时期的米依孜，难怪上次哥哥提起她的时候，说她是个活泼开朗的草原少女。当年还不是嫂子的高琳上山找柏恩时，和米依孜不打不相识，反倒促成了各自的因缘。 曲成圆从米依孜怀里努力扭过头，冲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柏宣满眼温柔，把挥着的手改成了虚握的拳头，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把他的圆圆介绍给哥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①阿哈印：哈萨克语，兄弟，哥们。 【午夜小剧场】 米依孜：睡不着，想我的风想我的娃儿们。 柏宣：睡不着，想赶紧把女友介绍给哥哥。 柏恩：睡不着，想小虎子的妈和小虎子。 曲成圆：睡不着，第一次见男友家属，穿什么衣服好？在线等！ 第46章 柏恩 乌市兵团领导来千里之外的阿克苏县视察, 丰收农场准备的欢迎阵仗跟之前接待兄弟牧场完全不同，更加正式、严谨。 知青们大清早就整齐列队，在农场大门口等候，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 王富贵同志站在队伍最前方, 他难得换上了一身绿色军装, 不拘言笑, 看得出内心很紧张。 一起紧张的还有曲成圆，定定望着远方, 拇指不自觉地搓着食指。无论拍戏还是演出, 她两辈子都没怯过场。 柏恩这个名字，其实她已经听好多人说过，感觉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可柏宣只介绍他是自己的哥哥，当兵, 有个很可爱的儿子。 偏偏在只给几个关键词提示的基础上, 曲成圆反而越想越远, 觉得柏恩有种神秘大佬的既视感，电影里教父级别那种。 跟柏恩一起来的，还有主动请缨的乌市农科院相关人员。春节后柏宣专门跑去农科院, 讲了自己的试验项目, 把几位醉心研究的科学家哄得心痒手痒, 一定要求随车来现场考察。 三辆吉普车穿过戈壁滩疾驰而来，停稳后，车门被推开，首先跨下一位身穿军绿色制服、身形修长健硕的年轻人。 曲成圆第一眼就将柏恩认出。 兄弟俩个头都是一样高，背脊挺得笔直，尤其那双眉眼，不说话的时候, 一个模板刻印出来的清冽冷峻。只是柏恩的眼神经过部队的熏陶，更加坚毅，黑色的瞳孔透着淡淡寒光，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两兄弟隔着人群，快速地换了一下眼神，并无过多交流。王富贵负责接待兵团领导，柏宣则直接迎上农科院的人员。 一大群人呼啦啦绕着农场走了一圈，领导站在田埂上发表完鼓舞人心的讲话。一部分人回到会议室听王富贵做总结汇报，另一拨人则跟着柏宣去试验田继续采样。 柏恩没跟兵团领导走，留了下来，认真地听柏宣做项目介绍和成果汇报，时不时微微颔首。 曲成圆再看他，觉得此时他褪去浑身的那股凉意，没有刚下车时那副冷冽气场。看着弟弟柏宣，豹子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柏宣早就注意到柏恩在一边旁听，没想到这拨农科院的老学究将他团团围住，他完全无法抽身，只得眼睁睁看着米依孜拽着曲成圆过去跟柏恩讲话。 他白白准备了整晚的女友介绍词。 柏恩仿佛心有灵犀，眼波一转，瞥了眼那群技术专家，给柏宣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柏宣只好收回心神，站在原地，耐心回答同行们提出的问题。 *** *** “柏恩！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跟高山牧场上的雪峰一样。”米依孜大大方方地跟他握了握手。 “米依孜，你也是老样子。”柏恩笑起来，高山牧场上的雪峰，是高琳当年描述他的台词，没想到米依孜还记得。 曲成圆见柏恩这么轻易就笑了，有些懵，心里那种拘束和距离感却一下子少了许多。 “柏恩哥哥，你好。我是曲成钢的妹妹，曲成圆。” 她原想根据军衔称呼他“柏大校”来着，这样听上去有些生分，米依孜教她跟着叫哥哥就好。 “成圆，很高兴认识你。”柏恩颔首。 自从柏宣跟他说有了喜欢的姑娘后，他曾经想过究竟是怎样的女孩子让从不恋爱的弟弟动了心，如今一见真人，柏恩瞬间就明白了。 “哥哥和我都很感谢你们的关照。”说不说这句话，曲成圆昨晚也考虑了很久。当初毕竟是哥哥打电话给柏恩，希望他弟弟能“关照”一下自己。 柏宣的确是对自己格外“关照”，关照到她还以为哥哥给自己招了个黑粉，谁知道后面这个人会变成一只齁甜的大金毛呢？ 柏恩看了看曲成圆，“你跟你哥哥长得挺像，尤其是鼻子。” 曲成圆知道他在说什么，笑着点点头，她们曲家三兄妹，鼻尖都有一颗并不瞩目的小痣。 “我也要谢谢你，把他照顾得很好。”柏恩看向不远处的柏宣，小伙子神采奕奕，红光满面，一看就知道是个被爱情滋润得很好。 “呀！你们俩怎么还要谢来谢去，多见外啊！”米依孜笑盈盈出来暖场。 “柏恩，你们这趟还去不去高山牧场？既然来了，咱们得把握机会好好聚一聚。布尔兰拜前些日子还提到你呢。对了，你还没见过我的两个小家伙，像爸爸一样帅。” 还是那位走到哪儿都会大大方方夸自己爱人的米依孜。 柏恩又笑起来，仿佛看到了站在米依孜身旁脸红红的魁梧汉子。 “听说你和琳琳生了个儿子，真不愧是琳琳，说到做到。”米依孜也跟着陷入往事，“我好想见她呀。” 提到妻子，柏恩一双又黑又沉的眸底，闪过一丝温柔。 当初高琳到高山牧场找到他时，两个人关系还没有捅破窗户纸，仅仅是邻居发小。高琳放言不但要融化高山牧场最冰冷的雪峰，还要给“冰山雪峰”生儿子。 米依孜第一次见到冰山般的柏恩，听完高琳的豪言壮语竟然也会跟布尔兰拜一样红了脸颊。 以她的经验，她当即能肯定这位活泼的姑娘一定是柏恩的软肋，是他的心上人。 若干年后，米依孜在柏宣身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眼神，果然是亲生的俩兄弟，那眼里满满是想与对方倾诉的话。 *** *** “哥。”柏宣终于暂时脱身而出，没有外人在，他轻声跟哥哥打招呼。除了王指导员，其他知青并不知道柏恩是柏宣的亲哥哥。 “怎么结束得这么快？”柏恩以为起码还得再等他十五分钟，顺着柏宣示意的方向看去，顿时明了。 柏宣只是用了同样的方法，引导勤奋好学的吴迪和管涛，缠住了那几位难得从市内来的老师。 “你们......已经认识了？”柏宣看看哥哥和曲成圆，试探着问了句。 曲成圆乖巧点点头。 柏恩饶有兴趣地看向柏宣，“哦？难道你还想介绍些什么？” 柏宣终于等到他想要的台词，低头正了正衬衫，清了清喉咙，“这位是我的女朋友，曲成圆。曲线的曲，逢曲成圆，名字好听，人也很好。” 曲成圆一听就想捂脸，这是什么直男台词啊！之前他写的情信难道是抄的吗？明明写的文字又撩又动人。 偏偏柏恩和米依孜还一副配合的神情，神同步地点点头，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曲成圆。 啊！！怎么有种羞涩的感觉？曲成圆超想遁地逃走。 柏宣却像介绍他最珍贵的宝贝，“今年18岁，比我小5岁。去年从光继女中毕业，主动报名参加援疆。”他把妈妈之前对她的评价也加了上去，“有理想、有抱负。” 曲成圆：“......” 她有些迟来的后悔，当初在火车站时，那样痛苦流涕不想赴疆，其实大可不必......如果知道援疆能遇到一个超棒的男朋友，她应该会哈哈笑着上火车。 “她会开拖拉机，是我们农场机耕队第一位女拖拉机手。”柏宣的长篇大论已经介绍到了这句。 曲成圆赶紧收起缥缈的思绪，用眼神示意男朋友不许再夸她了。 柏宣这才说了句不像总结的总结：“总而言之，她特别好，我很喜欢她。” “哦......”柏恩和米依孜又神同步地点头。 米依孜忍着笑，用手肘碰碰身旁的柏恩，“你弟弟比你厉害，他敢当面说喜欢。” 听到有人夸柏宣，柏恩欣然赞同，在表白和正视感情方面，柏宣的确比他勇敢。 柏宣却替柏恩解释：“我嫂子说过，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负责拍，我哥负责接。到了我这里，我负责拍，也负责接。” 曲成圆在未来大伯哥面前，只想保持最好的初印象，至于他们几个人聊了什么，又是拍又是接的，她都紧张到没怎么认真听。 耳畔听到他们哈哈笑了起来，柏恩说道：“她们要是见面，一定会相处得很好。” 米依孜大笑：“对吧？我昨天也跟柏宣这么说。” “圆圆，”柏宣捕捉到女朋友开小差的眼神，故意点名，“你觉得对吗？” 诶？？？什么？什么？ 曲成圆被逮了个正着，悄悄给男朋友一记眼刀，保持着职业微笑，从他们的笑声里判断出，这个答案应该是：“对。我觉得很对。” 米依孜笑得更大声，“柏宣说得没错，你真是个宝藏姑娘。” 柏恩一行人留在丰收农场住一夜，第二天再和米依孜的团队一同前往高山牧场。 在柏宣记忆里，打从自己回沪市念中学后，柏恩当兵后，兄弟俩就没一起同床共枕过。 男人之间不像女人，能够抱着枕头聊到天大亮。 晚饭后，兄弟倆又单独绕着农场散了会儿步，回去休息片刻，就各自上床睡觉。 耳畔传来柏恩有规律的呼吸声，柏宣却想着散步时哥哥的叮嘱，要求他尽快做决定，准备何时调回大学工作。 柏宣当场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快去大学工作，他需要一点时间再慎重思考下。 其实兄弟俩都明白，柏宣不放心把曲成圆独自留在这里。 “你再不睡，我就要唱小虎子的专用摇篮曲给你听。”柏恩突然出声。 柏宣微微挑眉，几秒后才扑哧一声轻笑，“报告大校！立刻就睡。” *** *** 第二天将领导一行人送走，王指导员如释重负，脸上的笑容透着一股轻松。 自从搬了宿舍，仓库和新宿舍距离隔得更远了些。 曲成圆和郭二妞商量好，兵分两路：郭二妞去食堂打饭，她则打算先去仓库领取今日农具，省得饭后再特意绕多一道路去仓库。 远远见到仓库的门微微掩开，曲成圆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林云昨晚忘记锁门了？听说孕期激素对大脑功能有影响，导致孕妇的忘性都比较大。 这么想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渐渐脚下的步子像灌了铅似的，越来越沉重，曲成圆猛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她不确定孕妇的忘性是不是比较大，但是从门缝里蔓延而出的一摊痕迹，她很确定以及肯定，是血迹！ 地上一滩鲜红的血液，让她有种恶心呕吐的感觉，眼前开始冒金星，她知道自己开始出现晕血的症状。 不知道仓库里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是油漆，也有可能是谁的红墨水打翻了。曲成圆拼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想立刻跑回食堂，叫人来帮忙看看。 可是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定定站在那，听着胸腔内沉重的心跳声，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她也抬不起手来擦。 “一、二、三......”她还在不断给自己心理建设，不要怕，不要抖，十秒钟后就立刻转身去喊人。 “......八、九、十！” 一只手掌突然大力地扣住了她的肩膀，那力道仿佛要将她捏碎，曲成圆忍不住“嘶”了声，不等她回头看，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要说：柏恩：柏宣！你再翻来翻去不睡觉，我就要发大招了(╯°Д°)╯ 柏宣：长夜漫漫，想圆圆 (︶︹︺) 柏恩：长夜漫漫，想老婆 (︶︹︺) 第47章 意外 曲成圆有晕血症, 此时仓库门口那一大滩恐怖的血迹，让她的身体变得不听使唤，想动不能动。 为了防止自己意识丧失，她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 在心中默数数字, 期待像解除封印那样, 十秒钟后自己就能转身，轻松地跑起来。 “......八、九、十......”数字念完, 她发现身体石化的范围已经从双腿蔓延到了脖颈。 一只手掌突然大力地扣住了她的肩膀, 那力道仿佛要将她捏碎，她忍不住“嘶”了声。 不等回头看，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有人伸手捂住了她的眼，湿润的掌心传来一阵阵温度,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别害怕, 是我。” “柏宣......”曲成圆鼻子一酸, 声音里带着颤抖，“仓、仓库......” “别担心，大家都在, ”柏宣转头吩咐道, “吴迪, 你们去看看，我留在这里陪成圆。” “好嘞，我们先过去。”吴迪显然也被仓库门口的景象吓了一跳，赶紧叫上众人先去察看具体情况。 曲成圆听到人们匆忙的脚步声，她却被柏宣轻轻揽着腰转了过来，一睁开眼就对上柏宣充满关切的目光。 男人仔细将眼前人打量一番，确定她没有受伤, 才放下心。 “我只是没吃早餐，又有些晕血。”曲成圆怕他担心，赶紧解释。 此时两人身后传来惊呼声，她虽然害怕，也想回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只听柏宣稳稳地说了句：“别怕，看着我。” 话音刚落，他便伸手捂住她的双耳。 满世界嘈杂的声音褪去，只剩下了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 曲成圆抬头看他，柏宣的眼光专注而坚定，拇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一下一下，极致温柔。 她觉得自己像被耗尽电源的电池渐渐充满能量。 过了几分钟，他才慢慢移开手掌，扶着她的肩膀，低声问，“圆圆，现在好些了吗？” “嗯。”曲成圆清了清喉咙：“刚才是真的吗？” 从柏宣刚才一系列反应和动作，她能判断出那是真的血迹。受伤的人，是林云吗？ “她好像摔伤了，吴迪他们带着她去找小齐医生。她刚才醒过来，还说了句话。”柏宣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听到林云竭力说了句，“要保孩子。” 因为农场最近有各方来客视察，为了掩盖知青悄悄怀孕这种不良作风事件，王指导员提醒林云这几天尽量不要出现在公众场合。 新宿舍建成后她也没有搬，一直单独住在仓库的小隔间里。 可能是个意外......曲成圆心想，幸好柏宣和农田试验组的知青临时提前过来采样，不然她以那个怂样，恐怕救不了林云。 “跟你没关系，一切都是巧合而已。”柏宣看懂了姑娘的心思，她在后怕。 曲成圆轻轻唔了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晕血也是正常现象。”柏宣低声安慰女朋友，抬手擦去她满额头的汗。 其实他也在后怕。 幸亏吴迪说了句，早晨的数据也需要记录，他才临时脚下拐了个弯来到这边。 当时发现曲成圆时，她像只受惊过度的小白兔，可怜兮兮地杵在原地，浑身颤抖不已。如果他再晚个几秒，姑娘恐怕会在他眼前直接昏厥过去。 见柏宣蹙眉，曲成圆也猜到他的心思，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宣哥哥，我饿了，我们回去吃早餐好不好？” 柏宣这才松开攥紧的拳头，如果不是因为仓库那边还有人看着他俩，他真的想好好抱抱他的姑娘。 他重新思考柏恩之前提出的提议，尽早调回大学或者农科所工作，从此能光明正大保护他的姑娘，柏宣决定要加快这个进度。 林云的消息在晚间就传了回来，据说她当时还穿着睡衣，应该是在起夜的时候脚下没留意，摔了一跤。 可惜的是，孩子没保住。 还有不到两月就到预产期，送到医院后，林云大出血，只能引产，自己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曲成圆一听就红了眼眶，这孩子太可怜，都没能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小齐队医和郭二妞在一旁安慰她，“成圆，这是跟你没关系，你别自责。” “对啊对啊，”小齐队医轻拍她的肩膀，“她一个人在仓库门口躺了大半夜，如果不是你早点过去，可能连大人都保不住。” 曲成圆抹去眼角的泪水，“母亲和孩子都不容易，这种情况下，孩子爸竟然还不出来。真是渣男！人渣中的极品！” 她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把这个渣男找出来，防止他再去祸害别的女知青。 *** *** 夏收之后，农场并未停下来，反而更加努力往前赶，大家的工作只增不减。 有了之前积极的成果反馈，领导们决定在丰收农场成立屯垦农业合作社，积极建设新的蚕桑生产基地。 养蚕的价值非常高，蚕丝可以做丝绸，蚕蛹可以入药或者做成食品。 考虑到今年暑假过后，又有新的一届知青即将到来，王指导员也有意扩大农场业务，和柏宣商定，爽快接下这个新任务。 柏宣正好借这个机会要去一趟塔里木农垦大学。 他已经和曲成圆说了自己的规划：回归院校，继续农学研究。 在丰收农场的经历算得上很好的田野实地经验，也收集了大量的现场数据，他希望将这套方法用科学的体系定义起来，然后推广到各大农场。 曲成圆当即表示大力支持。 现在虽然取消了高考，她知道1977年8月会恢复，所以她自己的六零人生原计划里，规定自己届时去参加高考，哪怕那时她已经27岁。 柏宣对女朋友的欣然同意深感意外，本来他还准备了一套说辞，让她做好随时参加高考的准备。 毕竟平时看她上课容易开小差，对读书不太上心的样子，以为她对学习没有多大热情。 转念一想，这可是他的姑娘，考虑问题一向有大局观，反而是他多虑了。 “你之前说过想去研究精少量播种机和中耕作物精密播种机，农垦大学是个很好的平台，你在那里会找到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曲成圆点头赞同，摸着自己的额头，对柏宣眨眨眼：“志同道合的伴侣，我已经有了，一个就够一辈子。” 柏宣脸上挂着压不下的笑容，沉沉道：“小调皮。”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一想到男朋友又要出差，曲成圆就笑不起来。 “两周吧，”柏宣心软下来，“我会尽快。” “诶！别啊，你得认真学，学好了才能回来教我们。”曲成圆知道养蚕这事一点都不能马虎。 农垦大学的桑蚕科学研究所是目前整个边疆地区最好的养蚕技术指导，这次照旧由柏宣带队，带上吴迪和郭二妞，还有三位知青，一共六人。 这六人学习小组负责学会整套养蚕流程，回来立即在丰收农场推广。 *** *** 农垦大学位于塔里木河畔，于1958年创建，近年来为屯垦戎边培养了各类人才。 校区位于阿拉尔市中心，南靠阿克苏，西依古楼兰重地，西域风情浓厚。 学校的建筑是仿苏联式的建筑设计，青灰色的楼层，门梁上方挂着个硕大的红五星。主楼最高，左右呈中轴对称。高度由两边逐渐变低，是典型的三段式结构。 柏宣一到农垦大学，内心不由自主生出一股亲切的熟悉感，跟他在莫斯科大学的校园建筑风格非常相近。 农垦大学农学院的教授袁清，早早在院系门口等待他们到来。 吴迪和郭二妞一众知青，都是中学毕业后就参加援疆，大学对他们来说，皆是现在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现在他们却亲自站在了大学校园里面，眼前是热情的教授，年轻人心里都涌出一种不可言喻的激动。 他们最初认同柏宣，就是因为他是大学毕业生，是他们的榜样和目标。 这次和柏宣一起出差，带着工作任务，又多了一种光荣的使命感。 每个人都干劲十足，恨不得一头扎进图书馆和实验室里不出来。 两周的时间很快过去，准备启程返回丰收农场前一天，柏宣给大家放了半天假，让难得出来的年轻人们在市区里走一走看一看。 他自己则抽空去了一趟邮局，之前拜托柏恩给嫂子带的信，算算这个时间也应该到达阿拉尔邮局。 近年好像流行一种叫“的确良”的布料，在京津沪小批量试制。这种料子做出来的成衣，只有少量在大城市上市，是众人排大队抢购的紧俏货。 柏宣托高琳找朋友在北京王府井人民商场帮他买了一件天坛牌的女士衬衫，辗转寄到乌市，再从乌市寄到阿拉尔邮局。 他只想给他的姑娘送一份最时髦礼物，别的姑娘有的东西，他的姑娘也要有。 小心翼翼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件带里衬的“的确良”碎花裙子和一件白色带花边的女士衬衫，高琳留了一封信，信里的内容大意是，碎花裙子是哥嫂给弟妹的第一份见面礼。 柏宣忍不住的笑意，记得当时他把这个“礼物计划”跟柏恩提起，柏恩问他衣服尺寸要买多大码数，他竟然原地望天想了好几分钟，才虚拢着双臂，比个拥抱的手势，“大概是这个尺寸” 然后换成柏恩无语望天，他弟弟明明是个学霸，怎么他有一瞬觉得弟弟其实也是个傻瓜？ “我看成圆的个头跟你嫂子差不多，按她的尺寸买吧，偏小一号应该就够了。”最后还是柏恩拍板拿了主意。 柏宣满意点头。 他对高琳的审美表示十分满意，这条碎花裙子恰好挑了个紫色碎花的款式，跟姑娘的发圈是同个花色。他的姑娘皮肤白皙，深色的裙子更能衬出她的优点。 只是想了想女朋友穿上自己送的这一套衣服的样子，柏宣就归心似箭，满身心都充满了幸福洋溢的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高琳：弟妹的衣服码数多少？柏宣跟你说了吗？ 柏恩上前，拥抱了下妻子，后退一步，双臂合拢比出刚才拥抱的样子。 不动声色道：“比这个圈圈小一个码数即可。” 高琳：...... (￣▽￣) ...... 柏恩内心os：嘿嘿！从弟弟那儿get到的撩妹灵感，我可真聪明。 第48章 失踪 曲成圆度过了她在丰收农场最安静最平淡的半个月, 伴随着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寂寞。 上辈子她出门打拼，自强自立，并不是轻易就依赖别人的性格。 却在谈恋爱之后，发现自己的心其实早随着柏宣去了阿拉尔, 内心空落落的一片。 果然“由奢入俭难”, 古人诚不欺我。 这次偏偏郭二妞也不在, 她早就习惯了小姑娘整天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讲话。 说来这趟出差还是曲成圆鼓励郭二妞去的，她本来就是理科生, 数学特别优秀, 早点引导她接触科研类的项目，好过让小姑娘一直在田里干活耽误了未来前程。 月明星稀，长夜漫漫。 曲成圆每晚都看月亮，天上那颗弯弯小月牙, 已经变成了大玉盘。 扳着指头数着日子, 眼看着男朋友和闺蜜终于快回来了, 曲成圆觉得自己即将恢复元气，干活的时候力气都大了很多。 没想到林云提前回来了，其实她之前不幸小产, 按照老规矩, 要做个月子调养好身体再回农场。她似乎很低落, 主动要求结束休假回农场。 回来后的林云身材依旧浮肿，脸色苍白，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才十八岁的少女，雏鸟一样可怜。 她一个人孤零零在田埂的另一头干活，面无表情，看不出具体有什么情绪。她的一双眼睛，以往充满高傲和戾气, 如今像蒙上了一层薄雾，隐晦不定。 曲成圆看了她一眼，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听说她一回来就去找王指导员，要求回归田野从事体力劳动，不想再回仓库那边工作。 毕竟孩子是在那里没的，当母亲的伤痛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平复，难免会触景生情。 迎上曲成圆的视线，林云缓缓走向她，淡淡道，“听说那天是你发现了我，谢了，我不想欠你什么。” 曲成圆先是愣了愣，随即道：“我本来就是要去仓库，如果我不去，晚一点别人也会去。” “嗯。”林云低着头，心不在焉。 “你还年轻，将来孩子会重新回来的。”曲成圆平视着她，忍不住低声安慰。 “都是我的错，那晚我不该跟他吵架。”林云抬起头，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俨然换了副眼神，像对另一个人说话似的，喃喃道：“来不及了，一切都晚了，晚了......” “林云。”曲成圆发觉她的瞳孔无法聚焦，试着叫醒她，“你可以从头再来，就从这一秒开始。” 林云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对不起，那次是我故意让你掉坑里。” 想了想，她又重申了一句，“曲成圆，我不欠你什么了。” 曲成圆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又想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对。 “林云。” “嗯？” “你......”曲成圆想了想，严肃道：“林云，你好好休养，等恢复之后正式跟我挑战一次。” 她故意说了这句话，想让这个失去孩子的年轻母亲觉得生命里至少还有个盼头。 林云脚下顿住，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语气却明显比之前轻松了些，“好。” *** *** 林云失踪的消息是第二天一早传来的，负责仓库交接的知青，找了半天找不到她。 问她新宿舍的舍友，也说她一夜未归，她们以为她回仓库睡了，谁也没有引起警觉。 曲成圆闻言，胳膊上的汗毛竖起来，心里狠狠暗道一声不好。 林云昨天的状态，特别不对劲，极其反常。一个向来高傲的女子，却像交代遗言似的说话。 遗言？！！ 曲成圆直觉很不对，忙跑去王指导员的办公室，“王指导员！！” 王富贵刚点着的烟，还没抽一口就被她吓得掉在地上，老王惊愕道：“急、急什么！” 曲成圆把林云的异常表现跟王富贵一说，他方才恍然大悟，顿时有了和曲成圆一样的预感，火速交代：“小曲，你回去叫上大家，先别干活，都去给老子找人。” 农场的知青们即时分成了三队：一队留在农场里面找人，第二队往通向红星农场和小镇的路上搜索，第三队往九岭山方向搜寻。 丰收农场附近有一座九岭山，主峰海拔约1500米，与塔里木盆地北侧的天山山脉延绵相连。农场的知青们曾经在那里完成过军训的最后登山演习。 曲成圆跟着第三队往九岭山方向赶去，九岭山下有片小湖，她路过的时候，扭头看了眼，湖面波光粼粼，她下意识还是认为林云应该不会想不开而投湖。 偏偏今天凌晨下了场小雨，山路变得泥泞不堪，没走几步，已经满脚是泥。 天阴沉沉的，连太阳也隐藏在云层后。 明明是上午，却给人一种傍晚的错觉。 第三分队的九个人，分成每三人一组，每组保证有一个男同志。曲成圆、陈丹和管涛分在一组。 看着管涛的高大身影，跟柏宣一样的腿长手长，曲成圆莫名生出一股安全感。 陈丹担忧：“林云不会想不开吧？她还那么年轻，其实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曲成圆记起昨天她的神情，回想起来，那双眼睛里不仅仅是绝望，而是生无可恋，“昨天我也劝了她，重新开始就行，她当时状态不对劲，估计都没听进去。” 陈丹道：“闹了这件事情，她在农场也没有个能倾诉的对象，要是有人能多劝劝她就好了。” “对了，昨天林云倒是跟我说了件事，说后悔那晚不该跟他吵架。”曲成圆拄着根棍子当登山杖，边走边四处张望。 “哦？林云同志看上去挺文静，还会跟别人吵架？”一旁安静的管涛突然出声。 “可不是么。”曲成圆没说下去，毕竟林云平时在男知青面前塑造的形象不太同，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在人后评价过多。 第三分队的人在整座山认认真真搜了一圈。 “咱们下山吧。”陈丹抬眼见到其他知青从山顶往回走，会经过他们这条路，知道这边已经是没结果。 下起绵绵细雨，寻人小分队看了眼天上的乌云，决定等这场过云雨下完之后再回去。 雨水落在地上，看着泥洼里形成的小水坑，曲成圆的眼前忽然掠过刚才经过的那片湖泊，她心念一动，跟管涛分析了自己的想法，建议大家等会下山的时候再绕进湖泊区搜一遍。 管涛也赞同她的建议，吩咐小分队的另外两位男同志，女同志先回卡车处休息，他们三个男人再沿着湖泊探一圈。 这场过云雨很短暂，只用十五分钟便停了，一行人回到山下。 卡车距离湖泊步行约五分钟，绕一圈湖泊也不过十分钟时间，其他人从山顶下来累得够呛，管涛让女同志先回卡车上等着。 想到这是自己提出的建议，曲成圆主动要求加入：“多个人多份力量，我留下跟你们一起去。” 四个人正好从不同方向出发，约定绕一圈后回到原地。 和山上薄雾蒙蒙的氛围不同，雨后的湖边，宁静而清新，空气里却隐藏着一股躁动。 曲成圆一边走一边喊着林云的名字，心里那股异常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她脚步猛地一停，不寒而栗，异常的地方终于想明白了：湖边的水草！刚才她看到的地方那部分水草比周围少了一些！ 迷雾渐渐拨开，她正欲转身往回观察，忽然听到细碎的脚步声，若有若无，等她放缓脚步，身后又立刻没了声。 曲成圆心脏砰砰加速，来不及多想，准备拔腿就跑。 突然一张大掌从身后揽过，捂住她的嘴，她的手被反钳住，背后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整个人跌进了湖里。 曲成圆在水里呛了好几口水，慌乱扑腾中，听到有物体落水的声音，余光之处见到那人蒙着脑袋，正举着一根碗口粗的棍子。 “救命！我、我不会游泳！”曲成圆大惊失色，在水里慌乱蹬腿，“我怕水！救、救......” 声音越来越小，身体渐渐沉入水中。 湖面的涟漪一圈圈散开，慢慢回归平静。 那人站在湖边静静等待了一会，才将手里的棍子丢掉，转身消失在树丛里。 *** *** 按照约定的汇合地点，众人左等右等，少了一个曲成圆。 十几双眼睛交错着互相对视，越想越不妙。 “怎么会？难道......”陈丹难以置信，急得直跺脚。 管涛铁青着脸，回去可不好跟王指导员交代，明明出来找人，结果回去还少了一个人。 原本累到倒地的知青这会儿赶紧全部爬起来，重新以湖面为圆心，往半径三公里的位置寻人。 附近传来汽车的发动机声音，一辆墨绿色的嘎斯卡车甫一停稳。离开半个月的柏宣推开车门，长腿一迈，轻松跃了下来。 他们回到丰收农场，就听到林云失踪的消息。 柏宣当时心里隐隐有种莫名不安，他问了问曲成圆在第几搜索队，便让司机载着他和吴迪过来帮忙。 一下车，就看到在场人人神色凝重的严肃模样，他不自觉地捏紧拳头，仔仔细细看了一圈，里面没有他的姑娘。 “曲成圆呢？”他不知道自己一开口的声音竟然在颤抖。 陈丹顾不得多想，“我们搜完一遍山，下山时沿着湖边又搜一圈，回来的时候发现成圆不见了。” 不见了......这三个字轰的一声让柏宣头皮发麻，他突然眼冒金星，赶紧闭上眼睛稳住心神，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可能他的小调皮只是又在路边崴了脚。 “哪个方向？我去找。”柏宣用力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开始跑起来。 吴迪深吸一口气，也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赶紧跟上柏宣，“我也去！” 柏宣绕着湖疯狂找了一圈，他一遍一遍暗示自己：她不会有事！她不会有事！ “啊！！！”身后传来吴迪变了调的大嗓门：“啊！大家快、快来！快啊！” 众人顺着吴迪的视线望去，噪杂的惊呼声顿起，湖面上浮着一个蓝色碎花的身影。 柏宣悚然回头，他的姑娘，他的珍宝，他的全部，此时像片凋零的落叶，一动不动浮在水面上...... 电光火石之间，柏宣红着眼睛，疯了似的跳进冰冷的湖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敦尼：今天也是努力码字求收藏的一天！顺便求一个作收呀么么哒~ 柏宣：今天是被惊吓的一天！努力帮作者君呐喊求一个作收：嘤！ 第49章 杀·人·数 九岭山连着延绵起伏的天山山脉, 山下那汪湖水，跟晴空一样，是湛蓝纯净的颜色。 曲成圆迷迷糊糊中听到柏宣的声音，她晃了晃神, 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声音很近很近, 又立刻没了声。 刚才一番折腾下来, 她的体力所剩不多，生怕是自己在濒死状态下出现的幻觉。 柏宣红着眼, 毫不犹豫跃进湖中, 拼命向着和湖水颜色融合一起的身影游去。 他的姑娘安详地闭着眼，脸色苍白，平时总是生动扑闪的长睫毛，也静静地一动不动。 手指刚够到她的肩膀, 柏宣便用力将她猛地捞进自己怀里, 把他的世界, 他的全部重新紧紧拥回，不顾一切把曲成圆往岸边送。 “圆圆！圆圆！”耳边熟悉的声音又响起，冰冷的身体感受到一片温热, 是柏宣的体温, 她这才相信不是自己的幻觉。 曲成圆终于放松下来, 日光透过眼缝钻进来，双眼又酸又痒。 那就闭眼休息一秒钟，只休息一秒钟，她提醒自己，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感受到姑娘在自己怀里脑袋一沉，柏宣狂怒着划水，奋力往岸边游。 他必须再快一点！他绝对不能失去她！ 柏宣不知道她有没有受到别的伤, 发现她的那一刻，见她是脸朝天空仰浮在水面，他撕裂的心脏仿佛才没那么痛。 岸边的知青也等得着急了，吴迪和管涛下水，接住柏宣用力推过来的曲成圆，火速抬上岸。 柏宣随后连爬带跑紧跟着上岸，顾不得自己，扑通一声跪在她身旁，立即进行心肺复苏。 口对口吹气之后，胸外按压，如此循环，等待她的心脏恢复搏动。 等了几秒，曲成圆睫毛扇动，眉头蹙起，终于呛出卡在胸腔里的那口湖水。 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柏宣却像跨越了几个世纪。 他拍拍曲成圆的脸，姑娘慢慢睁开眼睛，柏宣看清楚了她的眼神，知道她缓了过来，才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曲成圆一张口便剧烈咳嗽，柏宣当即坐直身子，将她胡乱箍在自己胸膛里：“圆圆？圆圆？” “柏......”曲成圆开口说了一个字，又咳起来，后背痛得不行，她软绵绵失力在他怀里。 姑娘毫无血色的模样让柏宣失魂落魄，心脏几度停跳。 此时他不想再顾忌什么，旁人的眼光算什么？他差点就失去了他的全世界。柏宣瞪红着双眼，紧紧盯着她。 曲成圆“嘶”了几声，“痛.....” 柏宣才松开双臂，陈丹拿着一件干外套，给曲成圆盖上，“先披上，别着凉。人没事就好，咱们赶紧回农场！” 在衣服遮盖下，曲成圆捏捏柏宣的手臂，伸手摸摸额头，“我不知道怎么就掉进湖里了。头好疼，什么都想不起来。” 总算将人找了回来，众人虚惊一场，不敢再耽搁，火速将曲成圆送回丰收农场。 *** *** 郭二妞见到湿漉漉的人被柏宣抱回宿舍，被这严肃的阵仗吓到呜呜地哭。 等换好衣服让小齐队医检查完，又送走一众知青，一脸虚弱的曲成圆，躺回床上，恹恹的样子不见了，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出神片刻，才发现俯在床前泪眼模糊望着她的小姑娘。 “成圆，你刚才真是吓坏我了。”郭二妞嘴角往下一撇，又开始呜咽着抹眼泪。 “傻二妞，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好好地跟你说话呢么？”曲成圆抬手帮她擦泪。 “还说没事，背上好大一块乌青，都泛血丝了。还有这手上，怎么弄的伤？” 曲成圆闻言猛地起身，郭二妞忙跳过来，“哎呀哎呀，你可别乱动，小齐姐姐交代你要好好休息。” ”哎，成圆，你干嘛穿鞋？你去哪儿？” “我去一趟食堂，很快。”曲成圆拍拍郭二妞的肩膀，“乖。我真的没事，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回头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她急需去确认一件事。 一出门，就见到柏宣等在女生宿舍门口，负手站立，见到曲成圆出来，眉头立即拧起来，脸色沉重。 大高个周身冷厉，还穿着半干的衣服，背心上，裤子上都是泥印，曲成圆从来没见过柏宣如此狼狈的样子。 他的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下午那场惊心动魄的救赎里，为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柏宣不记得第几次咬破了嘴唇。 曲成圆心里阵阵抽痛，她的柏宣真是被吓坏了。 站在他面前，贴得他很近，她抬手轻轻抹去男人下巴处隐隐的血痕。 柏宣深深锁着眉头，看进她的眼睛，肃然道：“圆圆，究竟是怎么回事？” “柏宣，我不是自己脚滑掉进湖里，而是被人推下去的，那个人肯定就在丰收农场。”她语气坚定。 就在几小时前，她还差点丧命在那人的棍下。 其实曲成圆的水性不差，上辈子跑龙套拍了那么多水底戏，即使不知道这辈子的身体熟不熟悉水性，她落入水里的一瞬间，那种对水的感觉也不会改变。 正当她跌入湖里，想蹬水游起来的时候，她分明见到那人也准备下水，手里握着木棍，完全就是为了准备给她致命一击。 她急中生智，奋力喊着自己不会游泳，装出怕水的样子，胡乱拍着水，让自己的身体尽量远离岸边。 只有假扮溺水，才有可能救自己一命。 不然那碗口粗的木棍不管是敲在她头上，还是身上哪个部位，都能让她当场血溅九岭湖。 前不知名18线小花用生命飙演技的时候，哇哇乱叫，趁机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就渐渐沉入水底...... 原本在水里潜伏个几分钟，再预备装作浮尸的样子，等待同伴来救。 后来根本不用装浮尸，她实在是没力气游到岸边。 不确定偷袭她的那个人会不会折返回来，曲成圆只能浮在水面上保留体力静观其变。 只是没想到柏宣突然回来，他几近疯狂的样子让她的心痛得要裂开。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好捏捏柏宣，摸摸额头暗示自己没事。以她和柏宣的默契，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柏宣会意，虽然冷静了下来，但还是不放心，一直站在门口守着她。 “你怎么确定是农场的人呢？”柏宣问道，目光冷冽而锐利，“有证据吗？” “柏宣，相信我，我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是谁？”曲成圆用力咬着后槽牙，“林云还没有回来，时间不能耽搁。” 男人无奈叹气，揉了揉她的头发：“圆圆，那就只去看一眼。我现在没力气抱你，你千万不能再吓我了。” 曲成圆忍着泪，看向别处，声音发颤，“嗯，答应你，我就躲在后门看一眼。” 她心疼得不行，现在不是安慰他的时候，此刻有更紧急的事情去等她确认。 曲成圆匆忙来到食堂，特意绕到后门，第三搜寻分队的知青们累了一天，还在食堂里埋头吃饭。 她环顾四周，扫描般地不错过视线范围里的任何一个人，紧接着唤醒E23，问道：【E23，食堂里所有知青们的杀·人·数是多少人？】 搜了搜知青们的“杀·人·数”，眼前笑意盈盈的男人头顶数字1在一群数字0中格外瞩目，曲成圆瞳仁收缩，倒吸一口冷气。 她惊讶地发现，数字1眨眼间变成了2...... 曲成圆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稍一思忖，在被食堂的人发现前，小步往后退。 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那个人！ 怎么会是他？！ 那个显眼的数字2，让她想起林云昨天还站在田埂边跟她说话，而她还故意跟林云说等她恢复了之后，两个人要光明正大地比拼一次。 林云当时还答应了她。 这个比拼再也不能实现了。 曲成圆怎么也不相信一个对生命还留有余念的人，转身就给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 *** 林云的尸体在失踪第二天的下午被找到，地点果然是在九岭湖边。 她被人有意地埋了起来，所以他们第一次去找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她。 夜里又下了场雨，冲掉了覆盖在尸体上的泥土，才暴露出她的踪迹。 听去过现场的知青说，林云的样子不太好，推断是先被人打昏，匆匆埋入土里，中途肯定醒来过，不然不会是那种挣扎惊恐的表情。 王指导员办公室里的煤油灯彻夜亮着，他从来没有过的严肃，烦躁地点着脚尖，一口接一口地吐着烟圈。 原以为丰收农场渐渐步入正轨，各项事务都取得了不错的进展。 他绝对没想过农场竟然会发生恶性杀人事件。究竟是谁，究竟为了什么事，要这么下毒手？ 看着桌上那张空白的案件报告纸，王指导员同样头脑一片空白。 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他暂时压下了这个事件，要求去过现场挖尸的知青统一口径，对外一律说成是知青失足事故。 他取出抽屉里自己的秘密调查小本子，自从准备农场夏收后，他就忙得没时间关注过这件事。 老王叹气，如果自己当时加把劲调查一下，是不是可以避免这场悲剧的发生呢？ 同一时间，曲成圆在宿舍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安然入睡，身体抑制不住颤抖。 她从没有如此震怒过！ 她甚至在想，如果早点发现那个渣男，她是不是就能在林云断气之前找到她？ 她是不是就能够阻止那个数字1变成数字2呢？ 毫无怀疑，那个数字1，就是那个没来得及见到这个世界的可怜孩子。林云那次流产，就是第一次未遂的故意杀人事件。 “成圆、成圆。”郭二妞轻声唤她。 小姑娘知道了林云出事的消息，联系曲成圆失足掉进湖里回来宿舍后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她猜到这件事情还没完，并不是王指导员说的那种意外失足导致的事故。 “嗯？”曲成圆眨巴了一下眼睛，回过神来。 郭二妞悄悄附耳，“柏宣，一直在外面守着你呐。” 小姑娘刚出去厕所起夜，门口几米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吓得她差点当场灵魂出窍，定睛一看，竟然是柏宣。 他靠在墙壁上，好整以暇地抄手盯着她的宿舍门，一动不动，像身披月光铠甲的侍卫，坚定地守护着他的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今晚睡不着，代替月亮守卫我的公主 ╰(‵□′)╯ 敦尼：今晚熬夜码字，为了看文的小可爱，坚持啊，收藏冲鸭 (╯‵□′)╯ 【现言新文求收藏】 《社恐的我终于恋爱了呢》 # 温馨暖萌 日常治愈向 1V1 HE # 恋爱真香，一试便知 （づ￣3￣）づ # 努力存稿中，十月开，请收藏我鸭！ # 用第一人称，想成为你们身边某位唠嗑的朋友 第50章 凶手 曲成圆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宿舍门口, 柏宣原本还靠着墙壁的身体，猛地绷直，警惕问道：“怎么了？” 话音才落，他的姑娘已经冲进了他的怀抱, 用力揽着他的腰。柏宣一时没站稳, 连着后退几步, 贴着墙才堪堪站稳。 曲成圆将脸埋进那宽厚温热的胸膛里，她怎么就这么笨？！！ 她睡不好, 辗转反侧, 那白天被她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的柏宣，又怎么能安然入睡呢？ 他一定会守在自己宿舍门口啊！！！ 柏宣不敢回抱曲成圆的后背，怕碰到她的伤口，只能虚虚搂住她的肩膀。他听小齐队医说了, 她的背后被重物击中, 淤青了一大片。 感觉到胸口的衬衫传来一股湿润感, 他一遍又一遍轻抚她的头发，“傻姑娘。” 曲成圆贴在柏宣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激, 眼泪就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委屈巴巴地抽噎。 她一抬头，撞进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里，那温柔目光同样安抚着她，让她顿时生出一股不再惧怕的力量。 “柏宣，我要亲手抓住他！”她要将这个恶魔送回地狱。 *** *** 六月的天，早就闷热起来。管涛走进房间，窗户大敞, 时不时有凉爽的微风拂过，只有曲成圆安静地坐在凳子上。 两人四目相对，很快就移开。 “你找我？”管涛看向窗外，早餐后曲成圆给他留了个口信。 “难道不是你找我？”曲成圆反问。 男人神色一怔，很快恢复正常，“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你知道林云流产那天晚上，是跟谁吵的架吗？”曲成圆平静道，“我有证据。” 管涛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厉光，随即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哦？林云同志平时看起来这么文静，怎么还会跟别人吵架呢？” “当然会！”曲成圆转动目光，投向管涛，“她性子向来高傲，绝不会白白吃亏，所以她从医院回来，就告诉我那天晚上和谁争吵，具体吵了什么。” 管涛收起表情，“知道她和谁争吵，你为什么不跟王指导员报告呢？” “来不及了，还没来得及去说，林云就被杀了。” “她不是失足跌进湖里了吗？”管涛问。 “失足跌进湖里的是我。”曲成圆起身，一字一顿道：“不过我命大，毕竟我在黄埔江边长大，自小水性就很好。” 管涛脸上的肌肉狠狠一抽，看她的眼神瞬间变了。 曲成圆将男人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别急，我没说完，我的水性好到呀，就算别人在背后狠狠给了一棍子，我还能在水底憋气潜伏几分钟，悄悄重新浮上来。” “成圆同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管涛警惕地环顾一圈四周。 “不用看，现在没别人。管涛，我特意找这个机会，咱俩私下聊聊，我想听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这么做？曲成圆，你不要莫名其妙。”管涛拇指搓着食指。 “林云的尸检报告当天晚上就出来了，王指导员亲自验的，他上过战场，什么都见过。林云死于刀伤，胸口一处，小腹一处。” “不可能！”管涛脱口而出，很快就意识到不对，生生压下滚到嘴边要说的话。 “嗯？怎么不可能？难道你见过？”曲成圆敏锐抓住他的破绽，大胆往前逼近一步。 她的确是故意把管涛叫进屋子里，此时知青们全部都在田地里劳作，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在进屋前，她就知道自己要跟一个怎样的人共处一室，她当然也害怕，但她暗示自己就当做演一场戏：她不是她自己，她是要为林云翻案的演员。 她当然知道那句“不可能”是什么意思，因为林云身上根本就没有刀伤。 林云死于窒息，验尸的是从县公安局请来的副处长曹远，经验丰富。 秘密接触王指导员再派几个人去九岭湖附近找人的，正是曲成圆。 “莫名其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去劳动了。”管涛的脸色不大好看，抬腿准备往外走。 “管涛，”曲成圆叫住他，从兜里掏出一只钢笔，“这是你的笔吗？” 管涛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动声色道，“是我的笔，不过早就丢失了很久。你突然拿出来干什么？” “从林云手里找到的，这只笔跟她一起掉进了湖里，她紧紧握着，费了好大劲，掰断了她的手指才取了出来。” “不可能！”管涛唰地白了脸，“她根本没掉进过湖里。” 曲成圆追问：“你怎么知道她没掉进过湖里？我告诉你，她被人捅了两刀，从湖里打捞上来的时候，人像是充了气沾满了血的皮球，她手里握着你的钢笔！你要怎么解释？” “我没拿刀捅她！她当时只是昏了过去，我、我......”管涛上前几步，迅速反锁了门，猛地转身，恶狠狠看向曲成圆。 曲成圆见势不对，急忙往墙角退去，“你要干什么？！” “我当时应该给你补多一棍子，这样你早就躺在湖底喂鱼。”管涛凶性毕露，上前一把掐住曲成圆的脖子。 “他妈的！你跟林云一样，什么话都要逼人说出来，老子现在就杀了你！送你下去陪林云！” 管涛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劳动场，众人因为极度惊讶，面面相觑，反而陷入了怪异的寂静中。 郭二妞满头冷汗，腿一软，快倒在地上时被吴迪一下子扶住。 今天的广播突然响起时，他们还纳闷了一下，只是听了几句，大家都明白过来。 曲成圆悄悄移动了广播设备，将和管涛的对话实时放送，现场直播给丰收农场所有知青。 柏宣听到管涛突然动手的声音，眼神一冷，立即起身，抬脚就踹开了门。 见管涛掐住曲成圆的脖子，仿佛只要轻轻一捏，姑娘的脖子就会断掉，他怒喝一声：“住手！” 管涛显然没想到反锁的门也被曲成圆提前动了手脚，他现在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小姑娘设了局：直接请君入瓮。 被逼到了死角，管涛当即起了杀心，既然事情败露，不管往前往后都是死路一条，那黄泉路上他无论如何都要拉多一个垫背的人。 趁管涛分神的刹那，曲成圆抓起手里准备已久的尖物狠狠给了他一下，管涛吃痛，瞬间收手。 怕被管涛反手抢到武器，曲成圆远远丢开手里的东西，毫不迟疑扭身就往地上爬，给柏宣腾开施展拳脚的空间。 她现在只要保护好自己，不给柏宣添乱就行。 当时，柏宣听到曲成圆要设这个局，他担心过，并不同意。 她却坚持要给林云讨回一个公道，要亲手抓住这个杀人凶手。 性子向来温和清隽的姑娘，却是第一次露出如此坚定灼灼的模样。 柏宣不做多想，推开管涛，利落反手一个擒拿，试图钳住他的手臂。 管涛身长腿长，在体型和力气方面，和柏宣势均力敌。 柏宣的眼神冷酷至极，看得管涛心头一震，他很快就将对曲成圆的愤恨转移到柏宣身上，低吼着：“我先杀了你，再去掐死曲成圆那个娘儿们！” 这句话触及了柏宣的底线，彻彻底底激怒了柏宣，让他瞬间化身为一只愤怒的豹子。 两个男人显然都会几下防身的拳脚功夫，激烈地扭打在一起。 柏宣很快占了上风，他瞪红双眼，攥紧拳头，他要管涛也尝尝被打的滋味，他女人昨天受过的苦，他要管涛百倍、千倍奉还。 曲成圆往门口奔去，急着找救兵，双腿早就没了力气，绊在门槛处跌倒，王指导员候在门口，一把将她扶起。 “别管我，快去帮柏宣啊！快啊！”姑娘大喊。 “柏宣没事，先让他出完了这股气再说。”老王说这话的时候，盯着屋里的动静，不急不缓，简直像换了个人。 他和柏宣一直潜伏在门外，将里面的人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管涛敢在里面就动手，临时乱了计划，柏宣第一时间冲了进去救人。 耳畔是拳拳到肉的声音，曲成圆双眼紧张到像蒙了层雾，只看到两个高大的身影晃动，她心惊胆战，摇晃着老王：“柏宣可不能受伤啊！” 王指导员这才下达命令，几个男知青冲进屋，将失去理智的管涛牢牢制服。 他看出柏宣不是个书呆子，身手还不错，想让那个家伙再多挨柏宣几下打。 管涛被反手铐住，动弹不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渗着血，可见柏宣拳拳毫不留情。 不知情的外人看来，红了眼的那个人反而是柏宣。 “柏宣！”听到曲成圆的呼唤，柏宣下意识扭头往墙边看，缓了几秒，等眼神恢复了温度，才回过头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不想吓到他的姑娘。 曲成圆跑过去，抬手拨开他额头被汗水浸湿的刘海，轻声安慰道：“柏宣，我没事，我们都没事了。” 她的声音明显有些沙哑。 柏宣不答，目光落在姑娘纤细的脖颈，白皙的皮肤上赫然一个狰狞的紫色手印。 刚刚压下的戾气突然又有种暴起的冲动，他不敢想象，如果晚了一秒，结果会如何？ 他真不应该答应曲成圆这个建议，如何让管涛落网，再想想肯定会有别的方法。 柏宣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恐慌、惊吓和后怕，如今成群结队朝他袭来。 王指导员的目光扫过屋内众人，冷静命令道：“小李，你们跟着县公安局的曹远一起，带嫌疑人先走；曲成圆和柏宣去处理伤口；其他人原地解散，正式通报出来之前不准乱传消息！” 大家大声回应：“是！”说完看向柏宣和曲成圆，关切道：“你们没事吧？” 柏宣手背上沾了不少血，他先说：“皮外伤而已。” 见周围气氛不对，曲成圆赶紧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也没、没事。” 柏宣紧盯曲成圆，语气沉沉：“你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嘿！哈！对付坏人，尝尝我的“让你求饶拳” (╯‵ □ ′)╯ 敦尼：这篇文的数据不好，每天熬夜码字赶更新的时候很心累。 柏宣：嘿！哈！尝尝我的“让你清醒拳” (╯‵ □ ′)╯ 挨了拳头的敦尼：神清气爽，哪怕只有一个小可爱在看，我也要认认真真好好码字。 第51章 撩伤 柏宣沉着脸, 声音严厉而冷峻：“你跟我走。” 其他人目光一凛，暗中互相交换眼神。他们刚见过柏宣动武揍人，被原来那个温文尔雅的学霸形象颠覆得有些懵。 这一刻，柏宣无暇顾及众人腹诽, 他心里正在叹气, 刚才那句话的语气说得有些重, 明明心疼得要命，该表现出来的关心却听起来像在发火。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表现真是笨拙极了。 “好的啊。”曲成圆不想久待, 免得被其他知青看出两人的关系, 耷拉着脑袋，很有觉悟地乖乖跟在他身后。 柏宣这会儿又觉得姑娘那句乖巧的“好的啊”无比受用，一下子抚平了他满心的浮躁。 男人身高腿长，走了几步, 听到身后的步伐匆匆, 于是不动声色放慢了脚步。 “诶？柏宣, 小齐队医的宿舍不在这个方向。”她见柏宣径直往另一个方向走。 柏宣停下来看她，沉默几秒后，深吸一口气, “没错, 是这个方向。” “诶？” 半晌, 男人重新开口，“去我宿舍。” “啊？！”曲成圆咽了咽口水，似明白又似不懂，也不好意思多问，点了点头：“哦。” *** *** 柏宣的新宿舍依旧只有他和吴迪住，并不是男生的宿舍待遇好，而是柏宣的宿舍里放了大量的样本和从乌市搬来的试验仪器。 他和吴迪的床铺一人各占一个角落, 剩余的位置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件和书籍。 柏宣几步绕到书柜旁，取了个急救箱出来，目光投在书桌旁的凳子，“过来坐。” “哦。”曲成圆再次乖巧坐下。 只见柏宣很快又端来半盆水，双手伸进去，若无其事地洗手，水一碰到他的伤口便被染成红色，曲成圆没来得及阻止，气得直跺脚：“别、别这么洗啊！” 她着急起身，一跺脚，膝盖磕在书桌边，疼得她眼泪差点要飙出来。 “圆圆，你小心点。”柏宣急忙转过来看她，他手背上的血迹有一半是管涛的，所以一回来就想洗干净。 他以前在部队学过几套拳法，可终究不是那种天天习武的练家子，双手冲掉血迹，伤情仍然可以用血肉模糊来描述。 曲成圆揉着膝盖，嘴里“嘶”得倒吸口气，还不忘小猫咆哮：“你还不快点过来！” 这人怎么能这么随便对待自己的伤口？！自己不疼，女朋友就不会心疼吗？ 男人先是一愣，赶紧擦干手回来，坐在姑娘身边，打开急救盒，取出碘酒和绷带，语气轻柔：“圆圆，帮我？好不好？” 那双修长的手背上、指节位置，多处破皮开口，曲成圆一看便眼眶泛红，忍住颤痛的心，给他细心抹药，再用绷带小心包扎好。 姑娘紧紧抿着唇，专注手上的动作，全程不语。 柏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曲成圆处理完，才松了口气，迎上柏宣的灼灼目光，“哪有你这样乱洗伤口的？！” 柏宣眨了眨眼，一时忘了作出反应。 姑娘眼角湿润，眉目纤纤的样子更是惹人怜。 “哪有你这样不要命去抓凶手的？！”柏宣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别起她鬓角的碎发，双手轻托姑娘的脸颊，像捧着稀世珍宝，小心翼翼，避开她脖子上的淤痕。 自己几个小时前在月光下刚刚立下保护她的誓言，结果她现在身上的伤又多了一处。 “我不怕，我知道你们就在屋外保护着我。”曲成圆此时还忍着泪，嘟着嘴。 “可我怕。”柏宣向她靠过去，在她耳边低语，“圆圆，我真的怕极了。” 说完，嘴唇贴在她的额头，轻碰了一下。 继而看向她的眼睛，温热的唇落在了那双含着泪的眼睛上，珍而重之地触了触。 碰到柔软的嘴唇，柏宣没再犹豫，便轻轻含住，极尽本能地吮了起来。 “唔......”曲成圆抬起头迎合着他，被亲得几乎忘记吸气。她知道柏宣唇上还有伤，自己局促地屏住呼吸，丝毫不敢用力。 “傻姑娘，呼吸啊。”柏宣用舌尖勾了勾她的唇。 “哦。”曲成圆听话张嘴。 柏宣得到纵容，更加霸道地剥去她的呼吸，翻来覆去地舔抵。 曲成圆伸出双臂，紧紧环着柏宣的腰，柏宣也怕碰到她身上的伤，不敢回抱她。 姑娘越贴越近，柏宣双手无处可放，只好投降般地举了起来。 感觉到柏宣拘谨无措的动作，曲成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柏宣低头假装用力咬了下她的耳垂，声音有些粗，“小调皮，你还能笑出来！” “刚才那样子如果被人看到，别人会以为是我在强吻你。”曲成圆杏眼俏皮地眨了眨，仰头对他说话，灼热的呼吸撒在他脸上。 柏宣意犹未尽，胸腔里有一股愈烧愈旺的火，忍不住又低头吻了下来。 “圆圆。”他边吻边唤她。 “嗯。”姑娘轻声应。 “圆圆。” “嗯。” “圆圆。”男人声音几近气音，仿佛要一遍一遍地确认，才能放下心来。 “嗯。我在呢。”姑娘一遍一遍地耐心回应。 静默了几秒。 “圆圆，我......想看看你的伤口。” 曲成圆想了想，扬起脖子给他看，开始撒娇，“现在看是紫红色，明天可能会变成乌青，吞口水的时候觉得有些痛。这个时候要男朋友的吹吹，我就不疼了。” 柏宣弯下腰，对着她的脖子轻轻吹了遍，轻声问，“还疼吗？” 曲成圆舒服得浑身一颤。 “再吹吹嘛，好不好呀？”姑娘开始小猫撒娇，她知道撒娇是安抚男朋友的最佳方式。 男朋友只好对着她的脖颈，又温柔地吹了一遍。 “还有这里。”曲成圆露出手腕，露出昨天在湖边被管涛钳住时掐出的淤青。 浑身的血液瞬间又猛地涌回来，柏宣狠狠蹙眉。 “诶！诶！不可以再生气哦，男朋友快点再吹吹，吹过之后就再也没事了。”曲成圆转动手腕，示意自己现在其实不会痛。 柏宣明白姑娘是特意在哄他，经过这件事，他俩其实都在后怕，都更加清楚对方在自己心中的重要，不愿再看到对方因为自己而难过内疚。 “好了，男朋友的吹吹果然是灵丹妙药啊！”姑娘做出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我好啦！轮到你啦，宣哥哥，你要不要女朋友的吹吹？” “真的好了吗？”柏宣挑眉，意味深长。 “嗯？”曲成圆一时没反应到。 “你再想想。”柏宣认真看着她，声音温和。 姑娘很快红了脸，小声喃喃，“那里就、就不必了吧......” “不行，不给吹的话，我的心灵创伤好不了。”柏宣睫毛垂下来，目光委屈极了，如同一只巨大的犬科动物。 柏姓大金毛习惯性地埋首到女朋友的颈窝，看到她脖子上的伤，才堪堪退到她的肩膀上，用额头蹭了又蹭。 简直就是犯规啊！曲成圆心想，这人其实比自己更懂得如何撒娇。 “你、你要怎么吹？”曲成圆绞着手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问了出来，感觉超级羞涩。 他们俩不是来他宿舍互相疗伤的吗？怎么疗着疗着变成了“撩伤”？ 柏宣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道：“反正我要看看你背上的伤，吹一吹才能好。” “哦。好的。”曲成圆竟然认为这个方法挺可行。 她转过身，背对着柏宣坐着，抻了抻衣角，才想起今天自己穿了件衬衫，里面打底的是一件运动背心。 要看背上的伤，势必要解开衬衫，那运动背心，要不要脱呢？曲成圆开始思绪缥缈。 “我、我已经把门反锁了。”身后传来男人喑哑克制的声音。 诶？！！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周围的气氛就更旖旎了。 粗重的鼻息，此起彼伏，充斥着四周安静的空气，曲成圆不知道这呼吸声究竟是来自自己，还是柏宣。 光天化日之下，有这么“撩伤”的么？武侠小说里都不这么写。 反正是自己的男朋友，以前她还要穿比基尼拍平面呢，早晚要给他看，大大方方的没错。 曲成圆为那句“早晚要给他看”而内心土拨鼠尖叫，做好心理建设，她解开了自己的衣扣，褪去一边的衬衫，窸窸窣窣的布料声，姑娘雪白的肩膀便露了出来。 柏宣的心都要从胸口里跳出来，原以为曲成圆只是会简单撩起衣摆，给他看看而已。 没想到他的姑娘大大方方露出整个后背，他伸手捂了捂鼻子，差点要流鼻血。 可是一见到那雪白的后背上，碗口大的乌青和血痕，柏宣一刹恍惚，旖旎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男人神色凝重，伸出手指碰了碰，曲成圆身体一抖。 柏宣立马伸回手，“疼？” 软糯糯的声音传来：“痒。” 柏宣沉默，如墨的眸子动了动，珍之重之，像是装进心里，亲了亲她的后背，就重新给她披上衬衫， 曲成圆胳膊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回过头来，就见柏宣已经在收拾剪刀绷带。 他伸手帮曲成圆扣好最后一个扣子，凝视着她，非常专注，“圆圆，这件事过去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去冒险。” 以后凡事他都会考虑多几步，让他的姑娘在有他的未来里平平安安，让所有不好的人和事统统远离她。 “嗯，我也答应你，以后做个好好的乖乖的圆圆。”曲成圆看着柏宣眼眸里映着的自己。 柏宣的一颗心再次软得一塌糊涂。 又听到姑娘鼻音糯糯：“抱抱。” 她环住柏宣的腰，认真地抱他，抱她的世界，抱她的全部。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撩伤新技能get，小可爱，要吹吹吗(〃'▽'〃) 第52章 开窍 小两口敞开心扉互相“撩伤”, 你侬我侬，抱了又抱，依依不舍。 许久，柏宣艰难地从姑娘的温柔乡里抽身而退, 替她整理好头发, 柔声道：“送你回宿舍。” “唔......”曲成圆将嘴撇成一个豌豆荚, 舍不得，男朋友的怀抱超温暖。 打开门, 就看到在门口五六米外凉桌处等候的郭二妞和吴迪。 看样子这俩人早就到了门口, 一直没去“打搅”他们，还帮宿舍里独处的人打起了掩护。 小姑娘正托着腮，长睫微颤，眼巴巴望着远方,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吴迪则在一旁坐得笔直。 眼镜明明稳稳地架在鼻梁上, 他总是不自觉伸手去扶一把眼镜, 转头看一眼郭二妞，又扶一下眼镜。 听到开门的动静，郭二妞视线投来, 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曲成圆, 嘴角向下一弯, 作势又要呜咽，“成圆！你还好......” 没等曲成圆回答，吴迪急忙站起身，凑上前，弯腰盯着小姑娘的眼，轻声哄道：“哎呀呀，哎呀呀, 咱们不是说好不哭了吗？” “我、我才没哭，你又不懂......”郭二妞声音发颤。 “二妞，你先不要哭嘛，我不懂，请你教教我，好不好？”吴迪紧张得又抬手扶眼镜，“以前那些数学题，我要是不会，都是由你给我讲解，你一讲，我就全懂啦。” 郭二妞的思维显然被带偏，“不止那些数学题啊，这次去农垦大学，桑树苗植后管理的那些公式，还不是我来教你演算。” “对、你说的对，方程式是我的弱项。”吴迪哄着小孩，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何止方程式。”郭二妞嘟起嘴巴，“物理和化学也是。” 物理明明是吴迪的强项，这个时候听到郭二妞的话，他偏偏觉得很受用，语气都温柔起来，“那以后，我不懂就找你，好不好？” 曲成圆和柏宣这对“老情侣”才一出门，就听了一段年轻人蠢蠢欲动的现场。 本来还是一脸难舍难分的神情，曲成圆这会儿早挂上了满意的姨母笑，有种自家闺女长大了的感觉。 柏宣摇了摇头，轻轻笑，这个小子，哄起女孩儿也是很有套路，他竟也生出了一种老父亲的欣慰。 郭二妞跑过来，一眼就见到曲成圆脖子上那狰狞的手指印，气得大骂：“那个禽兽，原来我们都看错了他。” 如果不是在丰收农场的那场缉凶直播，没人会认为管涛是凶手。 他平时一副温和老实的样子，加上身材高大，甚至还能让人产生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 关于管涛的审讯结果，王指导员秘密把柏宣和曲成圆喊到办公室，作为破案参与人员，将详情跟他们如实反馈了一遍。 事情其实很简单：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因为寂寞走到了一起，又因闹翻走上极端之路。 林云意外怀孕后，管涛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她。没想到林云的性格并不是他初见那般温柔可人，反而不断威胁他，他只好先假意承诺将来回沪市后俩人就结婚。 没想到林云不放心，不肯轻易放过他，想趁着各地领导来丰收农场视察的机会，广而告之他就是孩子生父，意图让他在众人面前正式担保。 乌市领导到丰收农场的那天晚上，俩人又因为此事吵了起来，管涛恶从胆边生，将她推到地上，没想到只是牺牲了孩子。 没了孩子的林云，一心要让管涛身败名裂。余下的剧情就一发不可收拾，最终以惨剧而收场。 管涛生怕林云跟曲成圆说过对象就是自己，心道一不做二不休，也想对曲成圆下毒手。 曲成圆后来找王指导员要求再去九岭湖寻人的时候，老王问她凭什么这么坚定？她不能和盘托出自己有个系统E23，只得说因为林云告诉过她，流产当晚曾和管涛吵过架。 而她之前曾把管涛排除在嫌疑人范围内，事后回想起来，在劳动田地化身江户川柯“圆”探案那次，询问过【这74个男人里，有几位在去年12月至今年2月期间做了爸爸？】 E23的回答是0位，因为当时管涛和吴迪正跟着柏宣在捣鼓广播室的器材，他不在E23搜索的对象里。这点曲成圆自己当时也没发现。 不过最终命运又开了个玩笑，管涛通过自己亲手安装的广播大喇叭，亲口说出了自己犯下的罪行。 老王又深深叹息了一声，两个孩子在最美好的年纪，选择了最错误的沟通方式。 这件事给丰收农场内部造成不小的舆论震荡，一时间，这群不到二十岁的大孩子们，都开始重新审视起周遭的人际关系。 王指导员不想让年轻人多想，增加了每个人的工作量，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把时间都花在劳动和学习上。 *** *** 经过桑蚕小组的不懈努力，丰收农场俨然已是一片绿洲：田埂旁、宿舍旁，道路边，随处可见树冠宽阔，枝繁叶茂的桑树，密密排列。 新起的养蚕室里，桑蚕吃叶的“沙沙”声海浪似的，不绝于耳。 农场作为南疆农学院塔里木教学点的示范单位，准备招收预备工农兵学员，成绩好的学生，将来有机会到农垦大学学习。 柏宣和曲成圆的未来计划不谋而合，自从知道曲成圆也有继续进修的打算，他时不时会给女朋友补课开开小灶。既然曲成圆喜欢捣鼓机械，他认为农垦大学的农业机械系就非常适合她。 见到曲成圆今天的打扮，柏宣一直耳尖红红，嘴角挂着掩饰不住的笑。 “天天见女朋友，还能这么高兴？”姑娘故意打趣，“我还以为某人会看烦呢。” 柏宣深邃的眸底加深了几丝笑意，反问道：“你呢？” “当然是一天比一天更......唔......”男人的长指在她唇上轻轻一点，打断了曲成圆的话。 “只有一次回答机会，好好想想再说。” “嗯......报告柏宣老师，我想好了。”曲同学像上课回答问题那样举手。 “你说。” “答案不变，还是刚才那个。”曲成圆的眼睛亮晶晶。 “天天见男朋友，每天都特别开心，特别有期待。”姑娘不假思索，甜言蜜语的话脱口而出。 柏宣眼睫低垂，看向那红润的唇，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真想尝一尝，今天的唇是不是特别的甜？ “我是不是答对了？”曲同学俏皮眨了眨眼，求表扬。 柏老师嘴角似扬非扬，不置可否。 “那轮到我问你，今天的女朋友是不是特别漂亮？”曲成圆原地转了个圈，紫色碎花的裙子跟着旋转成一朵花，白色花边衬衫的姑娘仿佛是这朵花儿里的小仙女。 真人穿上这套衣服的效果，比柏宣脑海里预想的样子漂亮一百倍，下次见到高琳的时候，他可要好好感谢嫂子，这身礼物像是为曲成圆量身而做。 柏宣的反应也让曲成圆很开心，第一次收到男朋友的礼物，感觉真是棒极了。她来到丰收农场，衣服朴素又简单，刚拿到这套衣服的时候，她简直看傻了。 郭二妞见到换了装的曲成圆，也瞪着杏眼一副吃惊状，上前搂着她，“成圆，你为什么这么好看呢？” “有些人呐，说话越来越甜了，我得跟吴同学讲讲，不能每天都给你糖吃。”曲成圆抬手勾了下她的鼻尖。 郭二妞脸颊泛起两朵红晕，“才没有呢，我又没有让他给我糖吃。”说完自己也反应过来，脑袋往她肩膀蹭，“你、你又开我玩笑。” 两个姑娘搂在一起逗笑了半天，郭二妞神秘兮兮附耳：“成圆，我发现你，又长大了不少。” 她刚才和小仙女肢体接触一番，发现触感涨势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比看上去还软呢，这会儿已经不像刚出锅的大馒头啦。” “诶嘿！小姑娘又想开车？为什么不像大馒头了？嗯？”老司机曲成圆饶有兴趣地问。 “比大馒头还大，就不能叫大馒头了。”郭二妞一脸憨妞笑，凑上前继续咬耳朵，“柏宣同志将来有福了呀。” 说罢小姑娘捂着嘴嗤嗤笑着，得逞跑开。 曲成圆一愣，随即也跟着笑，瞧瞧，有了爱情的滋润，小憨憨也开窍了呢。 她哪天得逮住小姑娘好好拷问一番，看看吴迪这小子对她家的大白菜到底拱到了哪一步。 *** *** “圆圆？”柏宣见她思绪缥缈，扬起一个笑容，“有礼物收，就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啦。”曲成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白色的花边正好沿着胸线的位置，将曲线完美地包裹起来，不知道柏宣有没有发现。 柏宣顺着曲成圆的视线自然而然望去，发现姑娘视线停止的位置，滚了滚喉结，有些不自然。 他最近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自己的姑娘其实极具线条美。不知道是不是这件白色衬衫的错觉，这个视觉效果更甚。看来以后他得给她买深色的上衣才行，这白色的衣服，还是留给她在家当睡衣穿吧。 穿睡裙也是可以的，他曾经在人民百货店见过那种荷叶边的长款睡裙，也非常适合他的姑娘。 等等！要是能看到她穿睡裙的情况，不就是代表两人的关系已经那啥了么？ 柏宣的目光重新移到姑娘清隽秀气的脸上，眼里的柔光满溢出来，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曲成圆歪着脑袋，懵了一下，这场景似曾相识。她很快回味过来，柏宣这个表情和郭二妞之前笑大馒头时的表情，有种迷之相似感。 “柏宣！”她跳起来，曲指作势轻敲他脑袋，“你在想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呢！” 柏宣轻咳一声，不做回答，低头把脑袋对着她，笑盈盈问道：“今天要rua吗？” 作者有话要说：【恋爱课堂小剧场】 柏老师敲黑板：分享哄女友高兴的小技能，低头任她rua，前提是头发要洗干净哦。 曲同学敲黑板：分享哄男友开心的小技能，夸他、赞他、rua他！ 第53章 与君共勉 为了帮助女朋友顺利成为预备工农兵学员, 柏宣几乎每天都会给曲成圆补习开小灶。 曲成圆也很自觉，晚间集体学习结束后，回到宿舍，她通常还会再看半小时书才睡觉。 没有电灯, 柏宣给曲成圆用墨水瓶做了个小油灯, 又用木板做了个手掌宽的油灯座。 曲成圆看完书, 在床上舒服地翻了个身，柏宣教她在上面铺上一层玉米杆, 床铺变得厚实又柔软。 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 她觉得日子很充实，时间过得很快。 感觉夏收仿佛还在昨天，丰收农场又忙不迭地开始准备秋收工作。 棉花成熟时，仿佛天上的云朵跌落凡间, 棉田极其壮观。 目前的棉花收割不同于小麦和玉米, 需要用人力一朵一朵手工采摘。 人工采摘耗时长, 效率低。 传统的机械收割粗暴简单，会连同棉花一起，采下很多枯叶和不成熟的棉桃, 混杂在雪白的棉花里, 影响棉花的品质和价值。 曲成圆坐在田埂旁, 看着棉花的构造，一直在思考：该如何改进棉花收割机的配置。 柏宣拎着棉花收割机的机器头和一盒工具过来，把草帽压在姑娘脑袋上，坐在她旁边。 “也不找个有树荫的地方，就这么干坐着晒太阳？”他微微蹙眉，想到去年姑娘在大太阳下欢脱过度而流鼻血的事。 “我要认真观察一下棉花的形态构造嘛。”曲成圆调整了一下帽檐，露出水汪汪的杏眼。 柏宣懂她的意思, 如果把棉花摘下来再看，形状就变了，要了解棉花的构造，还得亲自来田埂看。 “你想要观察什么？我画给你。”柏宣取出他的速写本，“我的素描功底还不错。” 没有照相机，柏宣一般会画下来。 曲成圆兴奋起身，手指圈了几个范围，“要画下这几株的形态，注明行距、高度和面积。” 男朋友会意，点头照做。 她注意到棉花收割机头和工具箱，“你把这个拿来干嘛呢？” “想让你组装回去。”柏宣扬眉，取出工具当着曲成圆的面，直接将机器给拆成一个个零部件。 曲成圆懵了懵，男朋友这是什么操作？ “你不是一直在研究如何改进机器么？我来帮你了解机器，首先你得自己把这些部件重新组合回去。”柏宣说完，擦干净手上残余的机油痕迹，拿出铅笔，开始画了起来。 这个方法虽然有些简单粗暴，但是看着满地的零部件，心情莫名激动呢。曲成圆兴致勃勃地开始捣鼓这个收割机器，她知道这个机器头全农场只有一个，还是王指导员的新任宝贝。 牛大和牛二刚来丰收农场的时候，是王指导员的第一任宝贝。 后来两台小拖拉机出现，成功取代牛大和牛二。 再后来，老王的心头好就变成这部棉花收割机。 不管柏宣是用什么方法拆下了这个机头部件，曲成圆认真研究，保证一定要能够原状组合回去。 她也生怕组装后，地上还多出几个零件。这样估计老王会把她给棉花当肥料给种地里。 自己亲手了解过机器的各种平面和内部结构后，曲成圆的思路开始变得清晰。 传统的机器主要原理还是采摘机，而棉花和普通的植物都不同，夹杂着其他叶子和杂质，其实只要加上一个剥离器就能解决现有问题。 技术难度便是如何将采摘机和剥离器完美结合在一起。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曲成圆发现了E23的新优点，它的运算能力超强，运算和数学是两种不同的概念，运算的范围更广。 有了E23的暗中帮助，她的结构图设计得很科学，连柏宣都惊讶于她的计算分析能力。 关于E23的存在，曲成圆一直没告诉柏宣，一来是没有合适的契机，二来如果E23存在，那势必会引出她上辈子的事情。 从未来魂穿而来，重生一世，本来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在六零年代生活了一年有余，早已经不知不觉对六零年代产生了归属感。 只要她善用E23，不用E23做坏事，她就能无愧于心地面对任何人，包括柏宣。 *** *** 点亮柏宣给她做的墨水瓶小油灯，宿舍里的一方天地亮了起来，她特别喜欢这盏小灯，光线正好，柏宣定制的灯座恰好将瓶身稳稳卡住，避免漏油。 打开柏宣的速写本，他的效率特别高，不但很快画完了曲成圆指定的那几株植物，还额外画多了几样，曲成圆仔细一看，都是她要考虑到的设计点。 郭二妞最近神采奕奕，一看就是天天有人给糖吃。她没着急上床，拿了个小笤帚打扫起床铺。 “成圆，你先起来，我帮你扫扫。”趁着曲成圆起身离床，小姑娘麻溜地上床打扫起来，“好了。” 说完又轻松跃下床。 曲成圆忍不住又是一副慈祥姨母笑，她的小姑娘越看越惹人爱。 郭二妞手里还拿着笤帚，感受到曲成圆的灼灼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那么一瞬间，曲成圆怔了怔，仿佛有一个火花突然点燃，串联了她脑海里所有没有想通的地方。 她冲到郭二妞面前，对着小姑娘的脸蛋就大口亲了一下，“呀！你真是个可爱的小宝贝！” 她拿出速写本，在上面写写画画，不会画的就先用文字注明，明天交给柏宣完善细节。 棉花的籽棉采摘下来后，用类似笤帚的工作原理，扫除杂叶，还能将棉铃里的种子和毛毛分离开。 她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灵感兴奋不已，天一亮就往食堂跑。 没想到柏宣也早早来到了食堂，两个人一见面，眼睛里皆是闪烁的光。 “我有一个想法。”两人同时开口，说完互相一愣，又低低地笑。 “你先说。”柏宣柔声道。 “我这想法是关于棉花收割机的，你的呢？”曲成圆问道。 柏宣嘴角扬起，“我的想法也是。” 曲成圆迫不及待拿出他的速写本，将昨晚自己的构思展示给柏宣，“其实这个剥离器，用环形的橡胶垫和主轴套起来就行了。振动频率一高，就像滚筒洗衣机一样甩干水分一样，把杂物清扫出去。” “滚筒洗衣机？”柏宣不解。 “就是一种高速的甩干机器，把湿衣服放进去高速旋转，将水珠甩出去。”曲成圆解释道。 柏宣微微颔首，抬眼看了看曲成圆，“你这个构思很独特。” 曲成圆不好意思说以后这种滚筒洗衣机家家户户都有，赶紧问道，“那你的想法是什么呢？” 男人笑起来，“机械方面我不擅长，所以我只能从农业方面给予你帮助。” 姑娘仰起脑袋看他，柏宣特别喜欢这种被她认真注视的感觉，他柔声解释：“枯叶问题是棉花采摘的一个阻碍，我认为在机采之前，可以先给棉花喷洒一些脱叶剂，等大部分的叶子脱落后，再用剥离器收割。” “呀！”曲成圆感叹道，“柏宣你这方法太好了，剥离器在分离少量叶子时，精准度更高！” 她转头看看四周，轻声道：“要是没有人，我都高兴地想抱抱你，亲亲你了。表扬！表扬！” 柏宣明显一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干咳几声，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曲成圆摸摸额头，光明正大、胆大妄为地暗示。 男人声音喑哑隐忍，“小调皮，今天这笔我会先记下。” 姑娘想起之前好几次都被柏宣亲得站不稳脚，赶紧把怀里的速写本塞给他，“你、你先帮我把意向图画好了再说。” 话音落下，小兔子似的跑进食堂。 看着只顾撩火，不管灭火的女朋友转眼就跑走，柏宣好气又好笑，女朋友交代的任务，就算让他上天摘月亮，他也会赶紧去造一架飞机。 *** *** 柏宣晚上回到宿舍便挑灯开始画图，想到女朋友欢欣雀跃的样子，他就浑身充满了干劲。 吴迪见舍友一回来就一动不动端坐两个小时，“柏宣？” “嗯？”柏宣头也没抬，“对了，调节阀的阻力系数一般在5.9还是5.94？” “5.94。”吴迪脱口而出，随后反应道，“你在画机械设计图？” 他好奇凑前看，连连惊叹，“柏宣，我的哥，我对你再一次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是我的想法，我只是帮她画出来而已。”柏宣一脸欣慰。 “她？”吴迪想了想，用异样的眼光瞅了瞅柏宣，“你是说成圆？” 柏宣轻轻嗯了一声，眉眼舒展开来。 “那哥你要加油啊，暗恋一个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暗恋一个优秀的人。”吴迪忽然心酸。 柏宣闻言，这才缓缓抬起头，注视着吴迪，那眼神分明写着【兄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吴迪拍拍他的肩膀，“我懂，我理解你，我也一样。” 柏宣：？？？哪里一样？分明不同好么？！他早就抱得美人归，只是低调没公开而已。 “哥，我也跟你说个秘密，我喜欢的那个人，还傻乎乎的不知道我喜欢她，我也不敢表露出来，等以后回沪市了，再跟她表白吧。”吴迪轻叹一口气。 柏宣明白过来，忍俊不禁，意味深长地鼓励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吴迪忙不迭点头，“哥，与君共勉！” 直到睡觉时，柏宣特意把姑娘早上递来的速写本抱在怀里，似乎本子上还有她的专属香味。 想到明天一早女朋友的笑脸，柏宣心满意足地想，这回又能再记上一笔，下次抱她的时候，就能一次连本带利收回两笔表扬。 曲成圆没想到柏宣竟然用了一个晚上就把她要求的画完成了，“熬夜了？” “没有，花了三个小时，”柏宣想了想，轻声道，“女朋友交代过，不能熬夜。” 姑娘这才笑意盈盈地打开速写本，翻了几页，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化起来，又翻了几页，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柏宣。 他左等右等，没等到女朋友的夸赞，反而看到她一副诧异的表情，随着速写本里轻飘飘掉下一条白色的手帕。 柏宣第一次有种头顶冒烟的感觉，他无法淡定了！！ 他的秘密世界......竟然就这么被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匿名网友：被女友发现自己画的图，怎么办？急！在线等！ 路人吴某：兄dei，难道画的是解了锁的十八式？ 匿名网友：咳咳咳 (￣ω￣;) 路人曲某：求资源求分享！ 路人敦尼：求小可爱点收藏呀 (￣▽￣)~* 第54章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吃早饭的时候, 曲成圆心情大好，喝一口苞米糊糊就一口馒头，每一次咀嚼都带着笑。 郭二妞看向嘴角都要咧到耳朵的曲成圆，关切问道, “你没事吧？” “有事。”曲成圆笑着逗她。 “啊？怎么啦？”郭二妞小心翼翼往斜对桌坐着的柏宣望了一眼。 “特别高兴, 特别开心, 特别满意。”曲成圆嘴角微勾，强调了“特别”这个词。 姑娘的话语有意无意钻进柏宣耳里, 他耳根红透, 平复了下心情，感觉自己头顶都在冒烟，却还得表现出平静镇定的样子。 两人心有灵犀地抬头，视线穿过人群, 在半空中轻轻一碰, 曲成圆仿佛听到了火花噼里啪啦的声音, 过了几秒，又不约而同地低头轻笑。 自从她刚才看到柏宣那本速写本之后，仿佛走进了他另一个隐秘的世界。 那本速写本和之前给她的速写本同个封面, 只是画册里面的主人公变成了她, 柏宣画笔下记录的自己, 是她都无法发现的自己。 画纸上少女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场景，她都能相对应地联想起来，原来在很早以前，柏宣已经开始悄悄注意她。 得知男朋友比自己原想的时间更早喜欢自己，曲成圆的心突然好柔软。 在她刚到六零年代，初到农场, 没有目标，以为只有自己孤军奋斗的时候，就有人把自己放进心里了。 柏宣把手伸进裤兜，里面有一条白色的丝质手帕，还是当时曲成圆给他的回礼。 这条手帕带着他，达到过几次不可描述的快乐巅峰，连同那本速写本，平时藏在他的枕头下，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拿出来独自欣赏、观摩、探索。 曲成圆翻开速写本时，手帕悄然落下，还是姑娘那双柔软无骨的小手接住，递还给他，当时柏宣的心脏都忘记该怎么跳了。 两个人有意不看对方，一个红着耳朵，一个脸颊绯红。 吃完早餐，知青们准备去劳动，柏宣怀里抱着自己的隐秘速写本，不好意思地叫住曲成圆，“新的速写本，晚上学习的时候，我再拿给你。” 姑娘调皮眨眼，拖腔带调地“哦”了声，“好呀，那你再多看几遍，晚点给我也行。” 柏宣别开眼，表情有些不自在，意有所指道：“记上一笔。”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大金毛看起来乖巧又柔和，曲成圆真想伸手rua他一把。 “没问题，画了那么多，每一张我都很喜欢。所以多记几笔都没问题。”曲姓女子此刻胆从色边生，又想趁机调戏柏姓郎君。 柏宣喉结轻滑，低笑一声，“嗯，那就多记几笔。我今天要去桑田做虫害预防，晚上见。” 曲成圆瞅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大金毛身后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此刻摇得正欢。 *** *** 近期柏宣要带着桑蚕小组的成员对丰收农场的桑田做虫害防治。 目前传统的虫害预防还停留在化学农药的防治上，虽然能控制害虫，但同时会产生许多负面影响，最直接的比如幼蚕中毒，桑树害虫出现抗药性。 “害虫方面的主要从种类、数量和行为习性上，加以区分。”柏宣取出随身携带的害虫标本，一一展示给小组成员，“常见的害虫主要有桑螟幼虫，桑粉虱，桑叶螨和桑虎天牛①。” “尤其是桑虎天牛，形似胡蜂，蛀食桑树枝干，树龄大受害越重，树龄小受害则轻，寄生率高达60一80%，严重影响桑叶的产量和质量。” 吴迪和郭二妞一边听柏宣讲解，一边在专心做着笔记。 “虫害导致植物根茎的隧道宽大，导致养分和水分的传输受阻。”为了让成员们做好笔记，柏宣刻意放缓了语速。 “隧道的隧，阙地通路曰隧。不是随，这个是随便的随。”吴迪认真拿过郭二妞的笔记本，在上面工工整整写了个“隧”字。 “吴迪，你的国文学得还不错嘛。”郭二妞毫不吝啬地夸赞。 吴迪清了清喉咙，顺手又习惯性地扶眼镜，迎上柏宣意味深长的目光，才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年轻人呐，爱情当前，跟咳嗽一样，是怎么做都无法掩饰的，柏宣忍不住心想。 他正上着课，人群中突然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柏宣顿了顿，很快调整过来，继续若无其事地讲课。 劳动田地提前结束了上午的工作，曲成圆就悄悄混进桑蚕小组里，她也想听柏老师上课。 很快就被男人灼灼的目光当场攫住，曲成圆笑眼弯弯，脸上的表情写满：【嗨！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见她笑意盈盈，柏宣勾起嘴角，声调也变得轻快起来，“因此，目前需要采取生态的方法来防治虫害，现场有谁能举个例子？” 郭二妞先举手回答：“粘虫板。” 柏宣轻轻颔首，看向其他人，“还有呢？” “防虫网棚。”有知青得到启发，附和道。 “没错，这些农业设施具有明显的隔离避害效果。”柏宣总结道，“大家再发散思维想一想。” “以虫治虫。”吴迪发言，“还有保护好害虫的天敌，很多鸟儿吃害虫。” “这个思路很独特，也是我们农业学上鼓励采用的方法。”柏宣表扬。 郭二妞看起来比吴迪还开心，苹果似的小脸此刻红彤彤的。她一转头，就看到坐在身后的曲成圆，眼睛一亮。 曲成圆伸出食指抵在嘴边，比了个嘘字。 快到午餐时间，柏宣给小组成员们分配了下午的功课：采样、统计和调配低毒有机磷杀虫剂。 成员们领到各自任务后，就地解散。 曲成圆起身去帮柏宣收拾教材，郭二妞蹦蹦跳跳来到曲成圆身边，吴迪自然而然跟在郭二妞身后。 四个人自觉地变成两两分工。 “什么时候来的？”柏宣轻声问。 “你讲到桑虎天牛的时候。”曲成圆凑前看他在教材里画的样图，“原来它长这个样子。” “你不怕虫子吗？”柏宣见她饶有兴趣。 “嗯......”曲成圆想了想，“硬壳的不怕，软体虫子我才怕。” 她这个害怕对象，柏宣和郭二妞都知道，以前若是发现田地里有蚯蚓，曲成圆能原地蹦到一米多高。 听到二人对话，吴迪看向郭二妞，“你会怕虫子吗？” 郭二妞摇了摇头，“硬的软的虫子我都不怕，我也不怕桑虎天牛，只怕长了牛角的牛。” 吴迪在心里默默记下有关郭二妞喜好的新记录。 曲成圆又问：“你们下午要调配的治虫药剂，真的能毒死桑虎天牛吗？说实话，我都没有看桑叶上有这虫子啊。” 柏宣揉揉她的脑袋，起身在桑树上找了找，伸手招呼她过来看，“看这里，这就是桑虎天牛的杰作，它吃剩的叶子，和产下的幼虫。” 曲成圆好奇，过去只瞅了一眼，就“咦”了一声，嫌弃跑开，软软的小幼虫看起来也好恶心。 不管是良虫还是害虫，只要是软乎乎的她就害怕，所以桑蚕小组这个特殊的学习小组，她极偶尔才过来打一次酱油。 蚕宝宝看起来软乎乎一根，她光瞅一眼就会心里发毛。 这么一对比，还是一节节有甲壳的桑虎天牛比较可爱。 *** *** 曲成圆又顺着路边的桑树，一棵棵地瞧了过去，她主要是想感受一下，男朋友每天研究的防治虫害是怎么一回事。 “圆圆。”她听到柏宣刻意压低声线。 “嗯？”曲成圆直起身，望向柏宣，不明所以。 还有柏宣身后的郭二妞和吴迪，两人的神色都不太对。 她刚想抬腿，就听到柏宣低喝一声：“别动，就那么站着。” “啊？”曲成圆心头浮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正欲动作，又听到柏宣道：“别动，要看就看着我。” 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流动着明亮的光芒，定定看着她。两人被彼此眼底的情绪吸住，静静注视几秒，柏宣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手里紧紧捏住一本《农学大词典》。 从郭二妞的角度看去，曲成圆身后不到一米处的地上，趴着一条软软吐着信子的蛇，头略成三角形，通体土黄色，尾尖黑色，自颈至尾布满深褐色的斑点。 因盘旋起来，看不出实际长度，但至少有近两米长，从体型判断，是一条成年蛇。 不管怎样，几分钟前曲成圆才刚刚说过她连桑蚕都怕，那此刻她身后这条大蛇，可是一条小蚕的近千倍大。 曲成圆从那三人的表情神色读出了些异样信息，她身后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等等！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一阵窸窸窣窣响动，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靠！不会这么巧，想啥就来啥？！ 新疆地区的蛇并不常见，但是王指导员一直都注意防备，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农场周围撒一些防蛇的药粉。 桑田这块是后期开垦的田地，考虑到蚕吃桑叶，不确定蛇药粉对桑树有无影响，平时也没人见过蛇，这片区便没有撒过防蛇药粉。 谁也没想到，曲成圆今日运气绝佳，直接就撞到了蛇口上。 丰收农场成立一年多，至今还未有人亲眼见过蛇，曲成圆一来，众人就碰见了条蛇，还是条大的。 柏宣见过不少蛇，这种头部呈三角形的蛇，带毒的可能性极高，他掂量了下手里这本重重的词典，计算着一击即中的可能性。 他转头看了眼吴迪，吴迪点点头，牵起郭二妞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后掩，另一手就地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眼见前方三位同志一副大敌临前的严肃模样，曲成圆感觉到背后传来阵阵凉意，让她不寒而栗。 柏宣看了眼他的姑娘，挤出一个微笑，比起一个手势，曲成圆杏目圆瞪，她看懂了，这是倒计时。 无声的倒计时随即开始：【五、四、三、二、一！】 柏宣在收回一根手指的同时大喊一声：“跑！” 曲成圆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不顾一切往前冲。 同一时刻，柏宣朝着她的方向跑去，与她擦肩而过。 郭二妞大惊失色，只见那条斑点褐纹的大蛇一跃而起，直直向柏宣袭来。 柏宣手中那本厚厚的词典猛地落下，准确砸在蛇身七寸处。古言有云：“打蛇打七寸。”七寸部位正是蛇的心脏所在位置。 蛇身在地上滚了几圈，吴迪上前用力将石头砸在蛇眼上，蛇头当场被砸个稀烂。 两个男人配合默契，攻击过程不过数秒时间，蛇尾剧烈地摆了几下，便再也不动。 曲成圆奔进郭二妞怀里，两个姑娘紧紧拥抱彼此，一阵急促喘息。 作者有话要说：【农场天堂小剧场】 大蛇：嗐！俺就不该贪新鲜出来晒太阳 彡(-_-;)彡 桑虎天牛：嗐！俺就不该贪杯喝那口治虫药剂 彡(-_-;)彡 【注释】 ①桑虎天牛，介绍源自度娘百科。 ②涉及到的农业杂识，均是作者根据百科常识整理而来。 敦尼：还是那句老话，农业疑问如何解？丰收农场找柏宣。 作者君顶锅盖跑过.gif 第55章 调派 丰收农场的食堂晚餐临时有加菜——清炖蛇汤, 许久没见到肉沫子的郭二妞尤其开心，终于不用在大碗清汤里数油花儿啦。 中午那场惊心动魄的人蛇大战，把她吓得说不出话，连曲成圆缓过来了之后, 小姑娘依旧脸色煞白, 还是吴迪过来哄了她好久。 有肉吃的愉悦多多少少冲淡了郭二妞受到的惊吓, 可小姑娘想到当时自己看着吴迪去砸蛇头时，总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后怕。 丰收农场的厨师从没烹饪过蛇, 最后专门请了红星农场食堂的伊力亚斯老爷爷过来掌勺。 伊力亚斯眯着眼看看那蛇, 蛇纹像是中介蝮蛇，竖起大拇指连声赞道：“亚克西！亚克西！”(好！好！) 拎起蛇一称，嗬！好家伙，足足有四斤多重呢。 连王指导员听到了这个消息, 都特意骑着自行车载着媳妇儿从红星农场过来, 大家一起喝蛇汤, 滋补养颜，边喝边夸曲成圆。 不夸打蛇人，专夸引蛇人。 曲成圆哭笑不得,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招蛇体质, 在桑田里闲逛一圈, 就把潜伏了一年多的大蛇从洞里给引了出来。 知青们顺藤摸瓜找到蛇窝，还发现十余个蛇卵和两条小蛇，不仅丰富了晚餐食材，还四舍五入为农场排除了安全隐患。 从此她成了位斜杠青年：丰收农场唯一女拖拉机手 / 丰收农场建场后第一位见蛇者 / 农业机械班未来预备学员。 柏宣不再让她去桑田那片区，曲成圆后来见过那本沾着蛇血的《农学大词典》，本想找张报纸给它换个书封。 柏宣却说就这么用就行。 “看着好渗人，有几页还被染透了色。”曲成圆心有余悸, 反正当天那锅蛇汤她是一口没敢喝。 “这才能时刻提醒我，要把你保护好。”柏宣道出原委。 他想加快自己的计划进度，早点让曲成圆能够到农垦大学的进修班学习。之前的凶案还未消停几个月，又遇上一条剧毒的中介蝮蛇，丰收农场的环境里实在隐藏着太多让他不安的非确定因素。 *** *** 周末到来之前，新的邮寄包裹送到丰收农场，新一届的年轻知青也前来报到。 曲成圆终于收到了从沪市家里寄来的第一份包裹，算算她已经离开家一年有余。抱着邮寄包裹，姑娘一路雀跃着小跑回宿舍。 家书里写道曲成钢六月底结了婚，新娘是同单位的会计。随信还有一张全家福，曲成圆认真端详照片里每一个人，爸妈看起来精神很好，哥哥旁边那个清秀的女孩就是自己嫂子。二姐和二姐夫抱着一个带着老虎帽的小孩。 郭二妞凑过来看，“成圆，你们家人长得都好像啊，你把叔叔阿姨的优点都继承了。” 曲成圆拿出一半苏打饼干给小姑娘，“自己收好，饿的时候就吃一小包。别省着吃，这可是有保质期。” “哇！”郭二妞把苏打饼干捧在怀里，用脸蛋蹭了蹭，“好怀念沪市的生活啊！” “还有这个，给你拿两件。”曲成圆递给郭二妞，小姑娘一看脸就红了，“我、我不大。” “傻姑娘，不大也要穿。你还没发育完呢，不穿会下垂哦。”曲成圆看了眼小姑娘鼓鼓的胸脯，煞有介事道。 她二姐特意给她寄了几身胸衣，这时候的胸衣已经有现代bra的雏形，肩带较宽。夏季穿在薄衬衫里打底，才不会暴露尴尬。 曲成圆心里感谢着二姐的贴心，从寄来的胸衣里找了两件码数小的，送给了郭二妞。 她把另一半苏打饼干仔细装好，拎着去晚上学习，打算结束后让柏宣带回宿舍当夜宵吃。 最近晚间的集体学习比之前热闹许多，新一届来了近五十位知青，正在兴奋地过着他们的新生适应期。 大家坐在一起，像模像样交流了一下彼此对领导/语录的学习心得，学习分享会渐渐就拐了画风，变成小型同乡聚会。 王指导员也睁只眼闭只眼，孩子们的到来，无疑给农场的开发和建设增添了一批具有活力的生力军。现在他挺愿意放手让这些老生带新生。 柏宣不动声色，来到长桌边，挨着曲成圆坐下，他的姑娘还没发觉，正在和郭二妞低声讲着话。 “小鲜肉？”郭二妞舔舔嘴角，看了一圈新来的学弟们，声音有些大。 “诶嘿，不是你想的那种小鲜肉，我说的是人。” “啊？人肉？”小姑娘明显一惊，“成圆，我可不敢吃人肉。” “傻姑娘，这是一种修辞法，书上说的，优秀男性和偶像可被称为男神，可爱的年轻男子就是小鲜肉。”曲成圆一本正经地胡诌。 郭二妞和她都没注意到身边静静听她们对话的男人，她又问：“那年纪大的呢？叫什么。” “那就是老腊肉啦。” 两个姑娘捂着嘴嗤嗤低笑。 柏宣微微蹙眉，眼神冷冽起来，算算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他的姑娘“清账”了。 他清了清喉咙，曲成圆闻声才发现男朋友，她把桌下装有苏打饼的袋子悄悄移到他手边，“给你的。” “嗯？”柏宣看她。 “晚上看书时饿了就当夜宵。”姑娘笑眼弯弯，声音软绵绵。 柏宣心里忽的一软，刚才想跟她清算的念头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见柏宣坐了半天还不走，曲成圆拿着书坐得离他近了些，“怎么？找我还有事么？” “有。”柏宣顿了顿，“三件事。不知道先说哪件。” “那就随机说。”曲成圆觉察到柏宣的眉头又蹙起来。 “我给你买了台工农兵牌收音机，今天收到了，已经调好频测试过，没问题，让吴迪给二妞，再送到你宿舍。” 曲成圆眼睛噌的一亮。 “想家的时候，听一听家乡的消息。”柏宣轻声道。 姑娘隐藏着笑，双腿在凳子上轻快地前后摇晃起来，“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想问你什么时候清算一下，我这里已经记了好多笔。”柏宣声音平稳，佯装看着前方欢腾的新生们。 “唔......”曲成圆平时敢撩敢逗，真的被反撩了，又像只胆小的兔子，糯糯道：“先、先说第三件。” 柏宣长舒一口气，“我收到农垦大学农学院的通知，要调派过去任教。” 姑娘原本还在摆动的小腿，渐渐停了下来，她转头定定看向柏宣。 柏宣不忍看她那水汪汪的眼，“我最迟月底就得去阿拉尔市报到。” “太好了！”曲成圆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 柏宣：？？？ 万万没想到曲成圆会是这种反应，他以为她不知道调派的意思，正欲解释，就被曲成圆打断了话。 “柏宣，农垦大学有你想要的资源和平台，特别适合你。我真的为你高兴，你会得到最好的发展。”曲成圆努力面带微笑说完这些话，她当然知道柏宣的顾虑是什么，所以她才要让柏宣不带牵挂放心地离开。 “我会争取努力考上工农兵进修班，你先去农垦大学等我，好不好？” “圆圆......”柏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懂你的心意，我和你想法一样，目标一致，从来就没动摇过。”曲成圆一字一顿，认真地说。 柏宣与她目光对视了一瞬。 从此这一幕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的记忆里烫出了一个金色的印记。几十年后，他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喧闹的夜晚，那间欢腾的会议室里，有一个安静的角落，他的姑娘，蹲在地上仰头看他，眼神坚定，告诉他大胆往前走，她会卯足了劲儿跟上他。 瞬间便是永远，就是那一刻的眼神，藏着无尽的热情与鼓励，给了柏宣这辈子一往无前的勇气。 曲成圆揉揉蹲久了发酸的膝盖，起身坐回柏宣旁边，“秋收前调你去农垦大学，说明领导对你的器重，也是对你能力的认可。去了农垦大学，你帮助的就不止是一个丰收农场，而公z号:半#夏%甜*酥是千百个丰收农场。你说对吗？” 柏宣微微颔首，语气无奈又欣慰，“小调皮，这是犯规。所有道理都被你说完了，我只能同意。” 男人长睫垂下，轻轻颤动着，像只委屈的大金毛，“可我很舍不得，很不放心。” 声音传来，曲成圆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现在的分离，是为了将来更好的重逢。”在书本的掩盖下，她快速地握了下柏宣的手背，“放心哈。” “都老腊肉了，还怎么能放心。”大金毛低低道，他怎么能放心，刚刚某人还在讨论新一届的小鲜肉。 曲成圆终于笑出声来，看来她们之前的对话被他听到了。 “谁说的，你是男神。我不喜欢小鲜肉，也不喜欢老腊肉，我对男神最专一。” 柏宣郁堵了整晚的心，突然豁然开朗起来，他知道自己无须顾虑，他的姑娘既有大局观，也有细节观。 “话说，你现在记了我多少笔？”曲成圆突然问道。 柏宣笑而不语，被姑娘火辣辣的眼神盯到无法再躲，才低声说了一句：“多到数不清。” 呦呵！还数不清？男人啊男人，曲成圆一副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纸笔，“来，我教你用表情。” 她在纸上写着：【(￣▽￣)／】，解释道：“这是代表得意的笑。” 【o(*￣3￣)o 】，“两个圆圈和一个亲亲的表情，这是代表想亲亲圆圆。” 柏宣饶有兴趣地学习，他的姑娘，有时候想法的确是古灵精怪，天马行空，让他深陷其中。 “咱们以后通信内容不方便被人看到，关键的暗号就用这些表情代替。”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的记事本】 第一页：o(*￣3￣)o (￣▽￣)／ 第二页：o(*￣3￣)o (￣▽￣)／ ...... 第N页：o(*￣3￣)o (￣▽￣)／ 第56章 异地恋 又是一个分开的冬季, 曲成圆心想。她窝在宿舍里，扒着窗户望着窗外厚厚的积雪。 今年的塔里木，冬季依旧寒冷，北风呼啸, 雪花纷飞。至少这个冬天不用在地窝子里做哆哆嗦嗦小冰人, 土坯房里不漏风不渗雪水。 仔细一想, 她好像还没有跟柏宣一起看过雪。 她和柏宣已经分开四个月零三天，他带着调令去了阿拉尔市的农垦大学农学院。 那天晚上她元气满满地鼓励完柏宣之后, 回到宿舍就失眠了, 还不争气地悄悄流了整晚泪。 跟柏宣说的那番话，既是真心话，也是违心话。她为他开心，她也舍不得他走。 调派命令由兵团直接下达, 柏宣必须得走。既然结果已经注定, 她必须得让男朋友心无牵挂地离开。 不然以柏宣那执拗的脾气, 指不定会做出什么选择，她可不想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负担。 曲成圆内心从未有过的矛盾，但最后都遵循了理智。 于是她笑着跟他说：“现在的分离, 是为了将来更好的重逢。” 分离、重逢......个屁了啦......姑娘半夜躲在被窝里难过得直抹眼泪, 这种话她不要再说第二次。 积极鼓励柏宣去了农垦大学, 为更多的丰收农场服务，为有需要的地方做贡献。他那么优秀，值得去到更好更广阔的平台，发挥他的优势。 而她，也得卯足了劲儿，跟在他的身后跑，才能追上他, 两个人一起并肩跑。 想到这里，姑娘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深吸一口气，不哭了，她要化眼泪为动力，化思念为冲劲。 *** *** 最近大雪封路，按照去年过冬的经验，雪季能持续一个多月。为了生产安全，农场也闭场不出工。 除了每日固定的集体政治学习，知青们便有大把时光待在宿舍里自娱自乐。 柏宣送给她的这台工农兵牌收音机派上了用场，这部机子平时能收听到省台和中央台，把她和茫茫大雪外的世界联系起来。 六零年代的收音机还不像现代那种便携手持式，体积挺大，放在床头占了半个枕头的位置。 虽然机子样式笨重，但是音质和接收效果都很好。柏宣还贴心地给她留了好几个备用电池，听上大半年续航能力都没有问题。 她问过吴迪这台收音机的价格，光是机器就要接近70元，这可是知青好几个月的生活费，还不算上往来的路费、人情费和邮寄费。 收音机在这个年代，在这个边远偏僻的农场都算得上是真正的奢侈品。 柏宣为了她，总会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和关怀。 每当看到这台收音机，曲成圆就会想起自己的傻大个。丰收农场就那么点儿工资，一想到她的男朋友究竟是攒了多久的生活费，筹备了多久，辗转了多远才给她买到的礼物，她的心窝就暖的一塌糊涂。 暴风雪算什么，她身边有男朋友送的爱心收音机、有男朋友亲手做的小夜灯，还有男朋友亲自准备的一套复习教材。 除了男朋友不在身边，她还有男朋友的爱一起过冬啊。曲成圆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乐天派。 她和郭二妞最喜欢一起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听乌市兵团广播台的节目。广播的时间一般是从早晨六点到晚上九点，节目主要有《兵团新闻》、《转播中央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偶尔还有一些《生产建设》、《文艺专题》和《毛/主/席/思/想宣传》的自制节目。 曲成圆最喜欢听《兵团新闻》，自从有一次听到这个节目报道了农垦大学的防治虫害专题活动，她分明从里面听到了柏宣的名字。 本来就没有短信、电话，没有即时通讯，因为大雪封路连最普通的寄信也停了下来。但是收音机里传出了柏宣的名字，那一刻很奇妙，电磁信号仿佛将两个异地的人联系在了一起。 曲成圆当场就“嗷呜”一声，幸福地抱住了收音机。 周末晚上八点，她们还会收听少儿节目《小喇叭》，小姑娘最爱学着广播里的声音，跟着念：“嗒嘀嗒、嗒嘀嗒，小朋友，小喇叭节目开始广播啦！” 学完之后，两个姑娘躲在被窝里乐呵呵地笑。 晚上入睡前，收音机里有条不紊地传出：【1968年2月9日，星期五，乌市零下14度至零下6度，雾转晴；阿拉尔市零下7度至1度，多云转阴；阿克苏市零下13度至零下5度，晴......请同志们注意生产安全，做好防寒措施。】 “诶？你觉得这个主持人的声音，有没有一些耳熟？”曲成圆听着听着，忽然问道。 郭二妞把耳朵往收音机旁凑了凑，“唔......播音员的声音，好像差不多都是这种类型。” “你再认真听听，播音员像不像去年来农场春节团拜的那个女主持人？”曲成圆给了提示，她曾学过声乐，对音调和音质很敏感。 “嘿！真的有些像！”郭二妞猛地从被窝里支起身子，竖着耳朵听，“不对，简直是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就听到收音机里传出：“乌市人民广播电台，乔素为您报道。” 看来这个乔素，不在乌市文工团，到了广播局。曲成圆翻了个身，若有所思。 又想到刚才的天气预报，阿拉尔市的温度也在零下，不知道柏宣有没有添足衣服。曲成圆想象不出来柏宣穿冬衣的样子，不知道他冷不冷呀。 *** *** 历史的发展跟她记忆中的一样，到了1968年，对援疆知青三年供给制的限制已经解除，他们可以转为农场的正式职工，从此待遇也有了较大的提高。 随之而来的还有《取消禁止知青内部恋爱和结婚的规定》，这个禁令的解除，意味着年轻男女们可以正常交往，恋爱和结婚，不必再偷偷摸摸地进行地下工作。 对于年轻人来说，与“是否成为正式职工”这种概念相比，可以光明正大地恋爱才是最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曲成圆发现丰收农场到处都洋溢着一股春风，男男女女脸上都挂着和煦耀眼的微笑。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她的男朋友却远在距离自己200公里外的阿拉尔市，想谈恋爱也没有对象呢。曲成圆只好埋头学习，认真工作，异地恋的单身狗伤不起。 瑞雪兆丰年，雪势一停，农场便要趁机给冬田积肥。春节再没有假期，全国上下所有人都要为“促生产、搞建设”而发挥余热。 丰收农场的机耕队又添了几名新人，曲成圆不再是唯一的女拖拉机手，她已经带了三个小徒弟，其中两个徒弟是新一届的女知青。 她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在机械方面领悟能力极高，拖拉机开得溜，各种相关的疑难杂症也能信手处理，收徒绰绰有余。 光是农场那辆嘎斯卡车，在入冬时发动机就出了几次问题，还是曲成圆发现故障的原因：因为气温骤降，管路冻裂。姑娘最后给改换了玻璃水的防冻等级，才修好了卡车。 有了这个契机，顺便跟着司机学会了开卡车，其实上辈子曲成圆就有小型汽车的驾驶证，是货真价实的老司机。 这次只不过顺水推舟，跟着司机在打谷场绕了几圈，妥妥把开卡车技能“学”会了。 收了开拖拉机的徒弟、开拖拉机开卡车，修拖拉机修卡车......曲成圆积攒了好多想跟柏宣分享的成绩。 还有她和柏宣共同做的棉花收割剥离器，成品虽然粗糙了些，但是现场效果很好。 当时柏宣走得匆忙，没能看到收割机在棉花海洋里突突突欢乐收棉花的场景。这些曲成圆都牢记在心里，将来和柏宣见面后，她能说上三天三夜不带停的。 *** *** 曲成圆开着拖拉机，迎着倒春寒的冷风，突突突地在田垦里疾驰。用工作来打发时间，最简单最便捷。 “成圆啊！成圆！”王指导员穿着厚厚的军大衣，站在田埂上呼唤她。 她正在欢快地突突突行进中，王指导员的标配大嗓门也被拖拉机的发动机声掩盖住，她一时没听到呼声。 直到看见远处有个裹成绿色粽子的人在跟自己招手，曲成圆才绕回田渠边，停了下来。 姑娘利落地跳下拖拉机，脸上还蹭着一抹黑色的柴油，“王指导员，你找我有事吗？” “给你看看。新鲜出炉，还烫着呢。”王指导员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封杂志封面大的牛皮纸信封。 “这是什么呀？”曲成圆好奇接过，刚打开信封就倒吸一口冷气。 等看完一遍信的内容，她觉得不可置信，又重新逐字逐句读了一遍，才瞪大眼睛看向王指导员，“真的吗？！” “假的！”王指导员轻哼一声，作势抽走她手里的信纸，“第一时间给你送过来，不信的话，老子就没收，把名额给别人好了。” “诶诶！王指导员！”曲成圆跟着他身后谄媚地笑，甜甜道：“尊敬的领导同志，丰收农场一把手，敬爱的王富贵同志，我信我信，一千一万个相信。” 老王这才停下，笑盈盈把信还给曲成圆，看着又一个即将离巢的孩子，眼里依依不舍，“去吧，飞到更广阔的天空。” 曲成圆笑着笑着，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王指导员拍拍她的肩膀：“孩子，有空多回家看看。” “嗯！一定会！”曲成圆含着热泪，重重地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敦尼：准备换地图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曲成圆：向着新目的地出发！ (￣▽￣)／ 第57章 农学院 墨绿色的嘎斯卡车在沙路上疾驰。 曲成圆坐在这辆被她亲手修好的卡车里, 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才有种【已经和丰收农场说了再见，终于出发了】的心情。 临行前一晚，她和郭二妞依依不舍, 两个姑娘聊着聊着就抹眼泪, 整晚没睡。此时曲成圆心情隐隐激动, 不但不困倦，还认为自己能跟着卡车一起在戈壁滩上奔跑。 驾驶室除了司机和心事重重的她, 郑雨泽独自坐在后座, 闭目养神。 乌市兵团早在去年就发出通知，预备从每个农场选出专业领域表现突出的优秀青年，去阿拉尔市农垦大学专科学院进修一年。 丰收农场的农业机械代表是曲成圆，由王指导员亲自提交的推荐信。 红星农场的优秀青年毫无疑问是水利代表郑雨泽。 200公里的车程一路顺畅, 3个小时后就到了阿拉尔市区。 卡车驶入市区, 曲成圆刚刚平稳的心脏, 又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再过半小时就能见到柏宣了！ 见面第一句话，她要说什么好呢？ 她是大大方方地说一声【柏宣老师好！】 还是扮成新生出其不意去问路【这位俊俏小郎君, 请问宿舍楼怎么走呀？】 正在犹豫时, 现实很快给了曲成圆回答：柏宣此时不在农垦大学。 春后正是各地的播种繁忙期, 他正往返奔波于不同农场指导防治虫害的工作。 来迎接各地优秀青年的是农垦大学农学院的教授袁清，男人五十岁出头的年纪，两鬓虽然斑白，但眼神凌厉。体型宽胖，笑起来很慈祥，学生们觉得他跟弥勒佛似的。 这一期共从塔里木各地农场抽调了七位优秀青年，曲成圆是其中唯一的女生。 她一下车, 就被校园的建筑设计吸引住了，青灰色墙壁的教学楼排列整齐，每栋楼的门梁上方都挂着一颗硕大的红五星。 在丰收农场看惯了只有一层高的土坯房，突然出现满目的楼房，让她不由自主生出一瞬陌生的熟悉感。 “孩子们，欢迎你们来到农垦大学，我是农学院的教授袁清，庾楼袁舫的袁，清澈的清。” 袁清首先乐呵呵自我介绍，“以后你们在学习和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尽管放心来找我。” 后来曲成圆才了解到，袁清其实是农学院的院长，农垦大学的副校长，他当时一点架子也没摆，亲切和蔼，就像热心的邻居。 *** *** 七位新入的学生，根据个人的专业所长，分别插/进不同的班，平时一些公共课也会在一起听课。 男生们两两分到一个宿舍，只有曲成圆一位女生，暂时和农学院的一位女老师古丽住在一起。 古丽是维吾尔族人，家里住在阿拉尔市郊区，为了上课往返方便，平日住在学校，周末回家住。 教师宿舍楼在教学楼后面，男老师住一楼，女老师们住在二楼。 住宿条件比丰收农场好很多，墙壁粉亮透白，一进门就是两张上下架子床，由于只住两个人，古丽和曲成圆各自占了一个下铺，上铺用来摆放行李。 “成圆，提前知道你要来，就自作主张帮你准备了这些盆子和杯子。你如果用不习惯，我再带你去买。” 古丽有一个10岁大的儿子和7岁大的女儿，看到清秀的小姑娘，不自觉就给自己代入母亲角色。 “谢谢古老师，我特别喜欢。”曲成圆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古丽已经帮她把常用的日用品都准备好了。 “哎，别客气。最近刚开学不到一个月，学院事务比较忙，等过了这阵，我再带你到阿拉尔市走走逛逛。” “那太好了，谢谢古老师。” “对了，柏宣......老师，是不是也住在咱们这栋楼？”曲成圆想了想，又解释道，“我和他都是从丰收农场出来的，王指导员托我给他带封信。” “你说小柏啊，小伙成天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出差。巧了，他就住在103，咱们是203，你跺跺脚他就能听到。”古丽弯着腰没抬头，在帮曲成圆铺床单。 “感觉他挺忙的，不过这里条件比丰收农场好，他应该能很快适应。”曲成圆想听古丽多讲些柏宣的事，故意在话题里提起他。 “我听老袁说过丰收农场，说是去年才住上了土坯房，之前一直还睡在地窝子里。”古丽像是回忆起了往事，“我结婚前写论文时，也在农场住过一年地窝子。” “诶？”曲成圆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只能继续应道：“学农业就是得去农场，下田地才能跑数据，柏宣老师不就经常出差么？” “小柏？嗯......这个年轻人很不错，治学认真，他来学院快半年多了，不是出差、上课，就是待在实验室里埋头做研究，偶尔才见到他在操场上和学生们打打篮球。他每天的生活作息非常自律严谨。”古丽做惯了家务，二人说着话的时间里麻利地套好被单和枕套。 “我就常劝老袁，多跟小柏学习，少熬夜、少抽烟，人家后生仔的生活习惯都比他健康。”古丽拍拍枕头，放在床头，“好了，这些被单床套我都帮你晒过太阳，今晚直接睡，没问题。” 曲成圆甜笑着道谢，拿出了一条绣有彩云追月的刺绣手帕，送给古丽，“古老师，这是我老家那一带的特色手工艺品。手帕的工艺是苏绣，有两千多年历史，绣工细致、针法活泼。我的小小感谢心意，送给你。” “哎，谢谢成圆，这绣工真是好看。”古丽见是一块方帕，便大大方方接了过来，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我才得好好谢谢你，为我准备了这么多。” “傻姑娘，咱们之间就别谢来谢去了。走吧，我带你去食堂吃饭。”古丽挺喜欢眼前这个姑娘，大方得体，秀气伶俐。 二人下楼，经过103室，曲成圆情不自禁望了过去，似乎多看一会儿，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就能出现在门口。 “古老师，你刚才说，柏老师就住在103室？他自己住吗？”曲成圆看到别的宿舍门口都晾晒着衣物，唯独柏宣这间房门口空空荡荡。 古丽点点头，“小柏宿舍里跟个博物馆似的，我有次跟老袁去瞄过一眼，都是书啊，设备啊，咱们教师宿舍这儿空房多，老袁干脆就让他自己一个人住。” 曲成圆听着听着又暗暗心疼起来，脑补出男主角一个人上课、看书、吃饭、做研究，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生活的镜头，小声喃喃：“难为他每天独来独往，回到宿舍还得一个人面壁。” “哈哈哈！”古丽扑哧一声笑出来，“成圆，这你就不知道了，小柏这个人，看上去严谨冷峻，拒人千里之外，其实他特讨人喜欢，可是咱们学院最受欢迎的老师。” 哈？？？ 曲成圆后知后觉，对哦，在丰收农场时，某人也总是一副拽拽冷酷的样子，还不是人气爆棚，照样吸引了一群莺莺燕燕围着他问这问那。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柏宣以前在丰收农场的人气，也是很高。”曲成圆垂眸，轻叹口气。 她刚才的想法可真是十足多虑，看来柏宣在农垦大学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古丽没觉察出曲成圆的低落，热情挽着她的手臂，一边走一边跟她说柏宣，刚才在宿舍时曲成圆各种兜圈绕弯想打听的事儿，这会儿古丽跟倒豆子似的都说了出来。 柏宣的课还是很受欢迎，教室里经常坐满，来了很多不是农学院的学生来听课。据说下课后更甚，每次必围一群“好学”提问的学生，经常都是负责关教室门的大爷来，才能让柏宣顺利脱身。 农学院一群老学究也喜欢他。柏宣年纪最轻，之前院系之间有场友谊篮球赛，他带着这些平均年龄已经四十岁的大叔打进了半决赛，让他们体验了一把久违的青春。 女学生们喜欢在教室、食堂和篮球场三个地方围堵柏宣，只有这三个地方才能见到他。学院办公室和图书馆里有教授，年轻的学生们不太敢去。 古丽讲这些故事的时候，笑声朗朗，“不过啊，小柏这个人极其正直，不苟言笑，是学生们心里不可攻破的冰山。久而久之，大家就只能远观，不敢打扰。” “不苟言笑？”曲成圆顿了顿，这个词是形容她那位粘人的大金毛吗？ “可不是么，我们都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小柏做事很有分寸。”古丽看向曲成圆，“丰收农场出来的年轻人，都很优秀。王富贵以前带兵，现在带人都很厉害。” “古老师，你也认识我们王指导员？”曲成圆瞪大眼睛，老王，真的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呐。 “嗯，我们是老朋友了。”古丽笑了笑，不再多说，视线默默投向远方。 *** *** 曲成圆已经在农垦大学待了近一周，柏宣还没回来，她不免有些小失落。见不到人，只能顺着校园轨迹体验男朋友的生活。 袁清主动提出当她“一对一”的指导老师，他对曲成圆设计的棉花剥离器很感兴趣。 在他看来，这位女同学有着很多大胆的设想，她的入学填报书上，奋斗目标是研究适合大中型拖拉机的配套播种机，提高精密播种机和育苗机的工作效率。希望研制出精少量播种机和中耕作物精密播种机，并大量推广应用。 思路这样活跃的学生，令他刮目相看。 和曲成圆接触了几次，袁清惊喜地发现她的计算能力也很强，准确率非常高。 师生一老一少，极为投缘。他上次有这种忘年投缘感的年轻人，还是柏宣。 小伙子一出差，偌大的办公室感觉一下子冷清下来，老袁起初还挺不习惯。 现在小曲同学一来，完美填补了这个空白。 意外得到一位宝藏研究助手，老袁之前堆积的研究计划都能重新启动。他心情大好，走路都忍不住在哼歌。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消失了两章的我，生活在女朋友的记忆里，别人的话里 (╯︵╰) 敦尼：额...懂了，下一章就让你回来 (￣▽￣) 【现言新文求收藏】 《社恐的我终于恋爱了呢》 # 温馨暖萌 日常治愈向 1V1 HE # 恋爱真香，一试便知 （づ￣3￣）づ # 努力存稿中，十月开，请收藏我鸭！ # 用第一人称，想成为你们身边某位唠嗑的朋友 第58章 相思成疾 柏宣这次出差到了石河子垦区, 距离阿拉尔市有一千两百公里。 阿拉尔市位于天山南麓，而石河子位于天山北麓中段，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南端，归属兵团二十五师和二十六师, 旗下辖区有近20个团场。 就算一天跑足两个团场, 他也得待上十天, 算上往返路途的时间，这次出差足足要用半个多月。 这片区域曾经是游牧区, 解放前只有少量少数民族散居在此从事最基础的农牧业生产①。垦区畜牧业的饲草资源和农业的可持续发展, 是柏宣极为关注的几个研究课题。 随着气温的回升，利于春播作物播种。 3月中旬，垦区连队已经陆续开始破雪耙地，抢抓农时播种春小麦, 保证春麦达到90%以上的出苗率。 柏宣所到之处, 棉花已经大面积播种, 人们在田地里劳作的场景触发了柏宣对丰收农场的记忆。 想念袭来，他放在心里的姑娘，此刻是不是也正在田地里工作呢？ 终于完成了所有团场的防治虫害指导工作, 柏宣没有急着返回阿拉尔市, 给自己匀出半天时间去逛了逛石河子市区。 自从触景生情想到曲成圆之后, 姑娘就一直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柏宣想到自己很久没给她买礼物了，想去街上看看能给她添置些什么适合的生活用品。 从招待所出来，沿着街道直走500米就是石河子垦区商店纺织品门市部，柏宣平时没有逛街的习惯，只是沿着展示橱柜走了一圈，视线不自觉在一座玻璃展柜上停了下来。 他灵光一现, 很快有了答案，想到要买什么礼物送给女朋友。 花了300元买完礼物，柏宣心满意足地带着礼物回了招待所。 回到房间里，他将礼物捧在手心细细端详：17钻手动上链机芯的梅花手表，皮质表带、简约三针，一角硬币大小的表径，利落大方，特别适合曲成圆的气质。 铜合金表盘，黑色的牛皮表带，两侧是均匀的白色缝线，能够将他姑娘的白皙皮肤很好地衬托出来。 小心翼翼擦拭完毕，柏宣重新将这块手表放回表盒的绒面米色里衬上。 他当时一眼看到这个手表，心念一动：就是它！ 想把自己余生的时间都给她。 *** *** 历时十九天的出差，柏宣终于回到了阿拉尔市，入眼是熟悉的仿苏式建筑，他知道自己又回到这里了。 在丰收农场的时候，他心心念念要早点来到农垦大学，可真的在农垦大学待了半年，他每次出差回来也是心如止水。 不像以前每次回丰收农场，他的心思都是雀跃无比，可以跟戈壁滩上奔驰的卡车一起赛跑，比比谁能先见到心爱的姑娘。 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九点，推开宿舍门，房间里传来一股久无人住的潮湿味道。 柏宣没有开灯，先去开窗，然后径直走到卫生间洗澡。 曲成圆和古丽晚饭后在校园周边散了一圈步才回来，路过103室的时候，曲成圆习惯性地往那扇紧闭的门望了一眼。 直到上楼的时候，古丽才后知后觉“咦”了一声。 “怎么了？”曲成圆心头一跳。 “刚才看到小柏宿舍的窗户好像开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回来了。”古丽自言自语道，“但是里面又没开灯，不对啊？可能是风吹的吧。” 曲成圆的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二人回到宿舍，她坐了又起，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实在忍不住，冲着卫生间里的古丽说了句：“古老师，我下趟楼，马上回来。” 从书包里取出一张白纸，曲成圆画了个简单的符号，夺门而出。 跑到103室门口，曲成圆静静听了听，并没有动静传出。 她环顾四周，此刻走廊上很安静，只有隔壁宿舍传来隐隐说话的声响。 走到窗户前，她踮脚往里张望，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并没有人影。看来窗户真的是被风吹开的。 姑娘把手里捏着的白纸，折成一个纸飞机，抛进房间里，顺手帮柏宣关上了窗户，悻悻返回楼上。 过了两分钟，头发还未完全擦干的柏宣从106室走了出来，他刚才回来就去隔壁的隔壁宿舍串了下门，把同事交代他买的东西送了过去。 开门进宿舍的时候，注意到窗户是关闭状态，柏宣愣了愣，不太记得是自己刚才有没有开关过窗户。 奔波了千里，他实在太累了，不管头发有没有擦干，倒床就睡。 *** *** 柏宣还是第一次睡到早晨八点才醒来，他猛地睁开眼，以为今天自己迟到了。 等反应过来，发现今天是周五，他没课，每逢周五是去实验室的日子。 书包里还有昨天在路上买的馕，柏宣也没有去食堂，直接在宿舍就着开水，吃了几口馕，抓紧时间开始整理此次出差的总结报告。 从早晨一直忙到下午四点，他才整理完报告，伸了伸懒腰，已经错过了食堂的午饭时间。 柏宣打算去办公室跟袁清打声招呼，收拾好书包，见到窗台下有张白纸折的小飞机，他捡起来看了看，估摸着是隔壁老师家的小孩，玩游戏的时候让飞机飞进来的。 于是他又把小飞机放在窗台，关上宿舍门直奔教学楼。 走在路上，听到有学生叫住了他，“柏老师，好久不见。” 柏宣回头，见是之前和自己打过篮球的几位男生，微微颔首。 “柏老师，你总算出差回来了，有空的话，老时间一起来打球啊。”男同学们极力邀请。 “没问题，我有空就去找你们。”柏宣笑着回答。 正准备继续走，柏宣突然顿住了脚步，回头望去，那个熟悉的身影还停在原地。 “柏宣，你终于把我认出来了。”郑雨泽笑道。 “雨泽！你怎么来了？”见到与丰收农场相关的人，柏宣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欢喜。 “我来调研，过几天就回去。”郑雨泽故意没说自己是来农垦大学进修一年，看到柏宣的反应，他就猜这个人应该出差刚回，还不知道曲成圆也到了农垦大学的事。 他们俩的事情，他也不好过问，就让这两人互相发现对方的存在吧。 “我现在要先去给教授交个报告，晚上一起吃饭吗？”柏宣邀请。 “今晚已经有约了，咱们改日再约，我还要待几天才走。到时候我联系你。”郑雨泽作势要走。 柏宣点头，“行。” 他心里隐隐浮出一种异样的感觉，郑雨泽一向热情积极，怎么现在一副着急要走的模样。 见时间不多，转身往学院办公室赶去。 袁清不在办公室，也不在实验室，他们特意都调到周五没课，难道今天他没来学校？柏宣没做多想，袁清除了日常教学和研究任务，还担有学校的行政任务，平时要开的大小会议很多。 柏宣把写好的调研报告放在袁清办公桌上，脑海里关于某个研究问题的灵感一现，他决定去图书馆查阅一下相关资料。 男人前脚刚走，曲成圆和袁清就从器材室回来，“袁教授，这个显微镜我帮你放哪儿？” 袁清看了看，指着办公桌，“放这儿吧，我等会直接用。” 见桌上放着本资料，袁清顺手拿起来一看，“哟！小柏回来了。” 曲成圆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什、什么？” “我们学院那个老师，你在丰收农场也认识的，柏宣，出差回来了。”袁清笑意满满坐在凳子上翻看他写的报告，“这个小子，做什么都干劲十足。明明下周一给我看都不迟，偏偏要在周五下午下班前让我为他加班。” 曲成圆视线看向那本调研报告，怔在原地。 *** *** “柏老师，柏老师......”图书馆借书员樊大爷站在农业系图书室门口喊他。 “嗯？”柏宣从书海中抬头，反应到樊大爷要下班了，“哦！马上就来。” 樊大爷笑了笑，走过去，把钥匙递给他，“你要看就在这里再看会儿吧，天黑了记得帮我锁门。周末我还要赶公交车回郊区，今儿不等你了。” 柏宣回笑，熟练接过钥匙，“放心吧，樊大爷。老规矩，锁好后放在第三个花盆底下。” 农垦大学的图书馆一共有三层楼，按院系分层，农业系的相关书籍在三楼。图书馆的电灯供应到傍晚六点截止，因为藏书多，不允许使用煤油灯。 到了晚餐饭点，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去食堂或者回了宿舍。 柏宣想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前，再多看几页书。 忽然听到开门声响起，悉悉索索一阵后，又归回平静。 “樊大爷？” 柏宣没抬头，问了一声，他以为樊大爷落了东西返回来。 无人应答。 安静了几秒，又有脚步声响起，感受到周围空气里出现一股寒意，柏宣侧耳听着，又问，“谁？” 眼前晃过一个人影，柏宣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以为出现了幻觉。他一定是太想念曲成圆，相思成疾，才会见到她的笑脸。 揉过眼睛之后，那个人影依旧站在自己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手上的书“啪”一声跌落在地上，打破了图书室一贯的静谧。 男人缓缓站起身来，一脸不可置信。 “狐仙来了，书生小郎君，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呀。”曲成圆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柏宣狂跳的心脏几欲冲破胸膛，激动喊出声，“圆圆？” “圆圆！”他大步上前，一把抱起心爱的姑娘，原地举起来转了好几圈。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本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给老婆买买买 (￣▽￣) 亲亲抱抱举高高 o(*￣3￣)o 【注释】 ①石河子垦区，背景介绍节选于度娘百科。 第59章 绕指柔 曲成圆在图书馆三楼找了一圈, 终于在靠窗的角落处见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她一步步走向柏宣，而眼前人却像怔在原地似的，站起来直直望着她，还乖巧地伸手揉了揉眼睛。 曲成圆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她理解那个揉眼睛的意义。 她刚刚第一眼见到柏宣时, 也是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 生怕是自己相思成疾产生的幻觉。 每走近一步，曲成圆心里就越发踏实, 眼前是她的柏宣, 她时刻放在心里的人。 “狐仙来了。”她忍不住想逗逗柏宣，别那么紧张，她是真的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不是幻影。 柏宣的身子动了动, 一脸不可置信, 长睫微微颤了颤。 “书生小郎君, 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呀。”曲成圆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圆圆？圆圆！”柏宣终于明白过来，狂跳的心脏几欲冲破胸膛, 激动喊出声, 大步上前, 一把抱起他心爱的姑娘，原地举起来转了好几圈。 曲成圆身体被男人有力的大掌温柔地架起，忽的离地，在半空中转着圈。 转圈之后，她又被柏宣稳稳放落地上，一下子摁进了怀里。 “圆圆！”柏宣急迫的声音落在她耳畔。 “柏宣！”她将头埋进柏宣的颈窝，牢牢扳着他的肩膀。 “圆圆！我的圆圆！”男人的唇贴着她的耳朵。 “唔......” “喊我、喊我。”柏宣收紧了怀抱。 “柏宣、柏宣、柏宣！” 男人不知足地轻咬她的耳垂, “圆圆，再喊我，好不好？” “男朋友！男朋友！”曲成圆被咬得身体一抖，双臂环住他劲瘦的腰，“最爱最爱的宣哥哥！” “小调皮，真的是你吗？”柏宣这才松开手臂，认真地打量，捏捏她的脸蛋，看了又看，亲了亲额头，心疼道：“瘦了。” 曲成圆也学着模样深深凝视着他，摸摸他的脸和胡渣，鼻音糯糯，“瘦了”。 仔细算算，他们已经有171天没有见面，一想到这个数字，曲成圆心里的委屈就涌上来，她设想了无数次重逢的场景，要拉着他讲述如何度过这些分离的日子，连续讲个三天三夜也不够。 可是真正见到柏宣站在自己面前，她又说不出什么来，千言万语汇聚成两个字：瘦了。 想到103室那个紧闭的房门，和他一个人在外奔波的日子，他的工作一定很辛苦。曲成圆的眼泪像绝了堤的河水，忍不住流出来。 她明明既开心又激动，可是眼泪怎么也跟着来凑热闹呢？ 柏宣亲吻着姑娘脸上的眼泪，吻着吻着，两个人的呼吸就交缠在了一起。 *** *** 柏宣抱着曲成圆坐在窗边的位置，像抱婴儿似的，捞起姑娘放在自己腿上，看一会儿便低头亲一会儿，亲完还是压抑不住心中渴望，乐呵呵地再看、再亲。 姑娘头枕着他的胳膊，以无尽依赖的姿势窝在他怀里轻声笑。 “笑什么？”柏宣亲吻她的眉眼，用鼻尖蹭她的脸，意犹未尽。 “笑你真像个被狐仙迷惑了的小郎君。”曲成圆脸上被他的呼吸蹭得痒痒的，偏偏又无处可躲，只能更贴紧他的胸口。 柏宣深深一呼吸，埋头伏在她的颈窝里，“那就请狐仙小姐把我迷惑了吧，时时刻刻将我带在身边。” 曲成圆忽然什么都不去想了，手不自觉轻抚他的后背，一下一下，仿佛这样就能够抚平彼此的委屈和思念。 她在唇间呢喃，“我终于来找你了呢。” 大金毛弯了下嘴角，牵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我终于等到你了呢，这里总是空落落的。” 曲成圆感到他的心脏有节奏地跳动，急促而有力。 “圆圆，你什么时候来的？”柏宣想起下午的事情，出声问道，“难道是和郑雨泽一起？” 他继而反应到，“你们是农场来学院进修的青年？” 他以为秋季新学年开始的时候才进来，没想到春季就安排他们入学。 “我在机械系，郑雨泽在水利工程系，以前很羡慕那些大学生，可以在这么好的学校里学习生活，我现在也进来了，每天都好开心。对了，你猜我现在和谁住？”曲成圆搂住柏宣的脖颈，颇有兴致地瞅着他。 看姑娘闪烁的眼神，柏宣已经猜出了大半，他故意配合着迟疑了几秒，“古丽老师？” “你怎么知道呀？” “整个学院女老师里目前只有她一个人住教师宿舍。”柏宣看向曲成圆嫣红的唇珠，眸色暗了一瞬。 曲成圆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心脏扑通狂跳，作势要从他怀里跳出来。 柏宣手上稍稍用力，将她重新圈进自己怀中，“你的宿舍就在我楼上，我却不知道。” 原来这些天女朋友就住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 *** 柏宣粗糙的掌心轻轻磨蹭着她柔软无骨的小手，整颗心像浸泡在蜂蜜里似的，百感交集。 “我有好多好多话攒着没跟你说呐，丰收农场变化特别大。”姑娘抢先说话，她感觉自己需要说些什么分散一下柏宣的注意力。 重逢是件快乐的事，两个人不应该再沉浸在离别的伤感里。 “嗯，你说。”柏宣嗓音黯哑。 怀里的小兔子偷偷看他一眼，男人脸上泛着一层道不明的红晕。这么一看，顿觉柏宣原本俊秀的脸更加帅气，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潘安呐。 “怎么？还不说？”柏宣啄了啄她的额头，言下之意是，不说话他就要“干活”了。 “在想、在想。”曲成圆忙敷衍，太久没亲吻，她刚才差点要缺氧，脑海里那一千零八件事情，她都不知道从哪件开始说起了呢。 “你送给我的收音机，我和二妞每天都听。大雪封路、农场闭园的时候，我们每晚都听《兵团新闻》，有一次我听到新闻播报农垦大学害虫防治专题，提到了你的名字，我当时就嗷呜一声抱住了收音机，把二妞吓了一跳。” 提到郭二妞，曲成圆心里又隐隐地难过，她们从离开沪市的第一天起便形影不离，一直到她离开丰收农场。 自从知道她要去丰收农场进修后，就见过小姑娘好几次红肿着眼睛，鼓励她好好学习。 平时总是撒娇的小姑娘，却在分离的时候像个小大人似的，帮她收拾行李，检查行李，一遍遍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 感受到怀里人的低落，柏宣收紧了拥抱，“当时怎么抱收音机的？这么抱？对吗？嗷呜！” 曲成圆被大金毛这声”嗷呜“逗得笑了出来，眼泪缩了回去，心中阴霾一扫而光。 “唔......对了！我在机耕队收了三个徒弟，有两个是女徒弟，她们学得可快了，看来我这个师傅教得不错。” 柏宣微微眯眼，俯身啄吻，从额头啄吻到眼睛，再到鼻尖，“有一个男徒弟？嗯？” “诶？！”曲成圆拿额头顶他，大哥，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啦！ 他轻轻晃着怀里抱着的姑娘，啄吻不停，“继续说。” “我不但学会开卡车，还会修卡车了呢，连王指导员都夸我厉害，说我在机械器材方面的确有天赋。” “嗯，我的姑娘真厉害。”柏宣挑眉，嘴角微勾。 “我没有在自夸啦，还有，咱们俩一起做的那个棉花收割器，现场的效果特别好。”曲成圆仰起头，颇为自豪。 “为了测试实际成绩，我们特地分了机采队和人工队，结果机采队在速度、产品纯净程度方面都遥遥领先。袁教授看过之后，说再改进几个细节，很快就可以推广到各大农场。” “哦？你已经给袁教授看了？”柏宣捏捏她的手心。 “是袁教授自己看到的，他还钦点我做研究助手呢。” 柏宣被姑娘得意可爱的模样逗笑了。 曲成圆抬手抚他的脸颊，郑重道，“柏宣，我一直记得咱们的目标，这些日子里，我卯足了劲儿在你身后跑。” “傻姑娘，不是你跟着我跑，你是我全部的动力。”柏宣顿了顿，声音认真坚定：“圆圆，这辈子我只为你而奔跑。” 曲成圆轻轻点了点头，双手捧着他的脸，化为绕指柔，珍而重之，热情地回应。 两人的呼吸开始由平缓浅慢，逐渐转为急促。 大金毛眉目深邃，黑色的瞳仁蒙了层薄薄的雾气，温热熨帖的手掌游移，轻抚着小狐仙柔顺的秀发，用指尖缠绕发尾，揉捏轻搓。 徐徐晚风从窗外温柔袭来，圆圆的月亮隐在层层云后。 曲成圆被久别重逢的幸福灼得昏昏沉沉，真如小狐狸般嘤嘤嘤起来。 他不清楚过去离别的日子里，自己数过多少次夜晚圆圆的月。 “唔......柏宣......”姑娘的额头蒸出细细汗珠，轻轻牵他袖子。 柏宣闷闷应了一声，又忍不住笑笑。 曲成圆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rua着大金毛的脑袋。 安静了半晌，他才抬头看她，眼神已经恢复初时的清朗，柔声说道：“乖，让我缓缓，缓缓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让我缓缓...缓缓就好... 曲成圆关切问道：你还行吗？ 柏宣一把抱住：嗷呜！（づ￣3￣）づ 第60章 Yes I Do 周一上午, 袁教授哼着歌儿走进办公室，眨眨眼，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不太对劲。 他环顾一圈，比他还早到的人是柏宣。小伙子正在埋头认真写字, 听到门口动静, 抬头对上袁清的目光, 笑了笑：“袁教授，早上好！” 袁清“嗯”了一声, 收回视线, 以他五十二年的人生经历保证，此时的氛围绝对有哪儿不正常。 柏宣不知对方腹诽，继续低头专注写报告。 老袁实在好奇，放下公文包便在办公室里左看看、右瞧瞧, 窗台上的几盆绿植已经浇过水, 他神使鬼差又走到柏宣办公桌前。 “怎么？”柏宣觉察到头顶上方的炽热目光。 “不对、不对。”老袁抬手支着自己下巴, 一副思考状。 “上周五的报告有什么问题吗？”柏宣首先联想到这件事。 “你这小子，存心不让我按时下班，故意把报告写得这么好, 对么？”袁清想到那晚自己如获至宝, 坐在办公室看到晚上九点, “还是你师娘打着手电筒来接我回去的。” 上周五晚上如获至宝的还有一个人，柏宣想到自己在图书室遇到“狐仙”的事，脸上不自觉地挂上盈盈笑意。 “等等！”袁清突然发现了，“柏宣，你小子今天神采奕奕啊！胡子也刮得这么干净，出差跑了十几天，没把你晒黑, 回来还是个清清爽爽小书生。” 平时柏宣在学校除了教学，就是做研究，忙起来无心打理自己，有时候钻进实验室，几天后胡子拉碴，老袁感叹过几次，说他这全是靠颜值在撑。 柏宣听到“小书生”从老袁嘴里冒出来，感到颇为新鲜，笑问：“袁老师，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词汇。” 袁清顿了顿，自己也跟着笑起来，“组里来了个小姑娘，你认识的，叫曲成圆。听她说过，我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 “她是不是除了平时上课，其余时间就给你做研究助手？”柏宣不动声色问道。 “对呀，这可是个宝藏姑娘，运算能力比你还厉害。”老袁显然很满意。 柏宣心底无比欣慰，点头同意，“她是很厉害。” “笃笃笃”，传来敲门声，古丽从门外探过头来，“哎？小柏回来啦？袁老师，吃了早餐没？” 袁清点点头，“吃了早餐也可以再加餐嘛，古老师，你家做的咸砖茶特别好喝。” 古丽每周末回家，都会带些家里做的传统小食，她丈夫做的咸奶茶尤其受学院老师们的欢迎。由慢火熬制而成，奶味浓郁，烧好后倒进杯子里，晾一会儿表面就出现一层薄薄的奶皮子。 听到老袁猜出了自己带的食物，古丽笑着走进办公室，“哎，袁老师，你们办公室今天怎么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对吧？古老师你也有相同感受？”之前被打岔的老袁，一下子回到刚进门的状态。 他看了看柏宣，意味深长，“我觉得，小柏可能有情况。” 古丽闻言看向柏宣，柏宣也抬头看着二人，一脸迷茫。 “我感觉到空气里冒着粉红泡泡。”老袁一拍大腿，“嘿！还真就是这种感觉，小曲同学形容得真生动。” 柏宣听到曲成圆的名字，微微侧头，思考空气里怎么会冒着粉红泡泡。 “这是一种修辞，”老袁见眼前二位老师目露疑惑，得意解释道，“我这个新来的小徒弟说的，用来形容一种甜蜜的氛围。” 古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奶茶特别香，对吗？” “嗐，当然不只是这么简单，小柏，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老袁一副过来人的架势。 柏宣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不置可否地笑笑。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公开和曲成圆的关系，毕竟她刚来到学院。如今已经不存在知青之间的恋爱禁令，但他不确定这种公开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他决定先观望一阵子，再做打算。 “你们这一大早，又粉红泡泡又有情况，慢喝啊。”古丽只当是同事间的日常唠嗑，拎着另一个小保温壶，“我给舍友送一点喝。” “谢谢你，古老师。”柏宣发自内心地感激古丽，感谢她这么关照他的姑娘。 “小柏，一碗咸奶茶而已，喜欢喝的话，我以后每周都带给你。”古丽从没见过柏宣如此动容，以为他被自己丈夫的厨艺深深折服。 *** *** 自从得知曲成圆来到农学院，柏宣悬了近一年的心终于暂时安定下来。 他庆幸自己听了柏恩的建议：既然两个人一起离开不现实，那就让自己先行来到农垦大学，再让曲成圆通过选拔，来到大学与他汇合。 如果不是因为他先调来做老师，这次丰收农场优秀青年的名额就轮不到曲成圆，一定会是他。 周五晚上从图书馆回到宿舍后，柏宣第一次兴奋地失眠，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等待天亮。 晨光微熹，他已经梳洗拾掇好，打开宿舍门，乖巧站在门口等女朋友。 曲成圆下楼后，第一眼就见到站在103室门外的高大身影，浑身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她也同样激动，柏宣还没回来之前，她每天经过103室都习惯望一眼门口，期盼那里能出现自己熟悉的身影。 如今梦想轻而易举就实现了，她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两个人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楼梯口，静静对视了许久，这距离仿佛很近，也仿佛很远。 直到柏宣张开双臂，发出无言的邀请，姑娘才猛地反应过来，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奔向他的怀抱。 柏宣将迎面奔来的姑娘接了个满怀，感受自己的怀抱被这副温暖的身躯占满。 听着彼此的心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像一棵久逢甘霖的树，终于活了过来，从此这个地方，他又有了生动的期盼。 各地农场从2月底开始赶春耕播种，迎接春天，柏宣认为自己的春天从4月才开始，从与曲成圆的重逢开始。 曲成圆以前只从窗户外望过柏宣的宿舍，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他的宿舍，是被他抱在怀里带进来的。 柏宣怀里搂着姑娘，轻松后退了几步，一个转身，反手关门，曲成圆就发现自己从室外到了他的宿舍里。 房间布局和楼上203室的一样，整体很干净，各种物件摆放规整。 进门也是两张上下架子床，柏宣睡在进门左手边那张床的下铺，军绿的被子被叠成豆腐块，有棱有角，放在床头的中间位置。 另一张床被他布置成了书柜，上下铺整整齐齐排了好几列专业书和几个实验设施。 曲成圆在柏宣怀里悠悠转了个身，依旧被他紧紧搂着。大金毛从后面抱着女朋友，下巴挨着她的脸颊，她每走一步，大金毛就巴巴跟着走。 “袁教授允许你把显微镜带回宿舍？”曲成圆踮起脚尖，从上铺的书堆里发现一台便携显微镜。 “嗯......”柏宣懒洋洋回答。 曲成圆抬手rua了rua他的脑袋，又继续“背着”大金毛慢慢挪步，参观他的宿舍。 她随口问着问题，柏宣也随意地回应着，两个人就跟连体婴似的，同脚同步，在宿舍里悠哉悠哉绕着走了好几圈。 感受到男人的重量慢慢加压在自己的肩膀上，曲成圆这才耸了耸肩膀，小猫似的撒娇：“重......” 柏宣变本加厉，双臂环着曲成圆的腰肢，轻轻一提，将她抱回床上坐着。 姑娘惊呼一声，“柏宣，现在是早上，白天呢。” “嗯？”柏宣低头看她，身子更靠近了点，目光深沉，绵长湿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上，“白天，不正好么？光线明亮，精力充沛。” 瞧瞧，这就是古老师说的那位“不苟言笑”的柏老师？轮廓分明，眼神温柔，眸底尽是笑意。 自己的男朋友还是那么好看！ 曲成圆沉浸在他柔溺的眼波里，一动不动。 正出神着，左手腕上一凉，戴上了一块手表。 “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柏宣轻声问，灼灼目光在她脸上梭巡，满脸皆是期待。 曲成圆垂眸仔细端详，是一块17钻的梅花手表，铜合金表盘，黑色的牛皮表带，两侧是均匀的白色缝线，设计简约大方。 “手动上链机芯，我这次去石河子垦区买的。”柏宣眼睛一眨不眨，还在努力观察女朋友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曲成圆嘟起嘴，糯糯道一声：“完了。” “圆圆，你怎么了？”柏宣支起身子凑前看她，语气有些局促。 “我说我完了。” 柏宣伸手拨开她额角的软发，探了探温度，没有发烧，“哪里不舒服么？” “我很好，没有不舒服。”曲成圆勾住柏宣的脖子，将自己脑袋埋进他的颈窝，“我说我完了，是因为我发现我更喜欢你了。老天怎么对我这么好，给我一个这么完美的男朋友呢？” 柏宣闻言，松了口气，轻抚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空气陷入了安静，他们都很享受此时这种互相温存的状态。 “如果你的男朋友说，要把他余生的时间都给你，那你能不能更喜欢他一些？”柏宣忽地凑近，在她额头留下一个轻吻。 曲成圆缓缓抬起头，在他眸里看到自己的影子，飞快回吻了下柏宣的嘴唇，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是么？”柏宣明显怔了怔，又小心翼翼询问了一遍，语气里透露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 曲成圆听懂了，杏眼含情，用颤抖的声音回答，“我愿意，我答应，Yes I Do。” 柏宣倐地红了眼眶，说话时眼里仿佛闪烁着星星，“谢谢你，圆圆，谢谢你相信我。” 她明白柏宣的意思，没有戒指，没有跪地，没有约定俗成的仪式，这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作为一个不可思议的时空来客，她独自一人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一直坚信，按照传统的电影剧情，女主角最终会找到她的归宿。 她感恩命运给自己的际遇，遇到了柏宣，找到了她的归宿，她觉得非常幸福。 “因为我爱柏宣，柏宣也爱我。” 柏宣屏住了呼吸，心里都是曲成圆认真地凝视着他，说的那句话。 “因为我爱柏宣。” “柏宣也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因为我爱圆圆！(￣▽￣) 曲成圆：因为我爱柏宣！(*￣3￣) 【广告时间：现言新文求收藏】 《社恐的我终于恋爱了呢》 温馨暖萌，1V1 HE 恋爱真香，一试便知 （づ￣3￣）づ 曲成圆：作者努力存稿中，十月开，请收藏鸭！ 柏宣：第一人称，代入感强，速来体验(营业微笑.jpg) 第61章 说媒 整个边疆地区又经历了一个繁忙的秋收。 忙完之后, 便进入农闲时节。各地气温降低，正是各大农场灭虫的良机，柏宣开始忙了起来。 与以往的每次出差不同，这次以“农业技术推广研究员”的团队形式出行, 除了部分农学院学生, 前来进修的农场青年们也参与其中。 柏宣将研究区域划分成20个“农业技术推广兼虫情监测站”, 未来的研究员将以“实地驻站”的方式，对辖区内的农作物展开农情调查、促进农药减量增效, 提供田间管理技术支持、以及对虫害进行及时分析和预测。 各地监测站同时定期上传数据, 汇总至农学院研究分析，形成一个完整的农业数据库。 这种工作方式的推广，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和劳动成果。 曲成圆第一次听柏宣提起打算试运行这种网络工作法时，眼里都要冒出星星。 她以前在现代听过这种互相协作的方式, 没想到男朋友不仅致力于打造绿色无污染农产品, 还在六零年代就有互联网的超前思维方式。 柏宣颇为享受女朋友的视线崇拜, 当下心念一动，邀请道：“圆圆，你感兴趣吗？下次我出差, 你想不想一起去？” 他知道姑娘怕软虫子, 一般涉及到虫害防治的工作, 不会当着她的面提起。 曲成圆早就想去阿拉尔市外走走，每逢周末，柏宣总会带她去阿拉尔市内各个地方逛逛。几个月下来，他们已经走遍阿拉尔市的各个大小角落。 对于她来说，去哪儿干什么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去。能和柏宣在一起，她心无恐惧。 况且这次是和男朋友一起出去几天, 四舍五入也算是一次旅游呢，自然是雀跃地答应。 于是柏宣跟袁清商量一番，点了几个学生，一起出行。 众人乘坐农学院的中巴车，浩浩荡荡从学院出发，一共去附近五个城市的监控站，出差预计时间为一周。 这次回来后今年便不需再出差，和大地万物一起，静待冬天来临，等来年开春才会重新忙起来。 曲成圆心生期待，她和柏宣终于可以一起共同度过第一个冬天了。 *** *** 几天高强度的密集工作，年轻的学生们依旧精力充沛，不见疲态，坐在车里行进的时候，车厢里的气氛一直热火朝天。 从学术讨论到生活，又从天南地北讨论到美食，年轻人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几位老师除了闭目养神，也会时不时插话活跃气氛。 “柏老师，为什么秋收后是灭虫的最好时机？”曲成圆和柏宣坐在后排，她一本正经问柏宣。 “害虫常常潜伏在植物的落叶、枯枝等残余物里，或者藏在土壤深层躲避天敌，我们趁着秋冬农闲时期，减少这些越冬虫源，促进来年田间的病虫害防治。”柏宣一本正经地回答。 “谢谢你，柏老师。”曲同学满意点头。 “不用客气，曲同学。”柏老师微微颔首。 他们俩并未在学院公开关系，虽然柏宣并没有直接教导曲成圆，不存在师/生恋的说法，但考虑到她刚来学院，如果再打上情侣的烙印，柏宣担心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对她评价不好。 有时在宿舍，他光是听到天花板传来楼上的走路声，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幸福。只想尽快寻个合适的契机，把姑娘光明正大地抱回家。 曲成圆也倾向于暂时隐瞒两人的关系，柏宣在学院的主要任务是研究和教学，他都做得非常好，自己在背后默默支持他，在不确定对他有没有别的影响前，她不会只考虑自己。 这次出行曲成圆心情舒畅，她是袁清的研究助手，此次随行也是袁教授点名，但他总把自己派给了柏宣，姑娘觉得自己的运气特别好。 袁清坐在柏宣座位的后面，听到前排两人别别扭扭的对话，微微蹙眉，咋听上去这么生硬呢？ 小柏这小伙子，不太会和女生聊天呐！ 他以为曲成圆往来自己办公室次数增多，平时见她和柏宣也会打招呼，怎么就没见拉近关系呢？ 与此处冷静氛围相对的，是车厢另一头的火热，而他怎么瞅着柏宣和曲成圆之间，仿佛自成了一道结界，和几米远的热闹格格不入。 袁清为人师表，从不摆架子，和学生们相处融洽，非常清楚每个学生的品行。这么一看，不禁想起临行前一晚妻子跟自己的交代。 他重新将视线投向柏宣和曲成圆，暗暗下定决心。 *** *** 到了新的农场监测点，了解程序的学生们已经熟门熟路，不等老师们吩咐，下车后便四散开来，开展各自的研究工作。 柏宣和袁清站在高高的田埂处，看着田间劳作的年轻人们，一边慢走一边闲聊。 “柏宣呐，你今年二十几了？”袁清先出声，貌似无意地问道。 “二十四岁。”柏宣看向袁清，老袁向来叫他小柏，极少这么正式地称呼他的名字。 “明年就要25岁喽。”袁清轻咳一声，“我25岁的时候，刚刚生了老二，那时候最辛苦，也最幸福。” 柏宣顿时了然，这种说话的语气跟乌市大院里那些热心的叔叔婶子们一个套路。 他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老袁见没掀起水花，继续徐徐图之，“你呀，工作和研究都这么忙，生活上的事，要是有个人来帮助你，就能事半功倍。” “袁老师，我现在觉得一切都挺好的。”柏宣诚实回应。 “嘿！你这个小子，敢情你是听懂了。”袁清一把拍在他肩膀上，索性不再绕弯子说话。 “听老师一句劝，赶紧找个合适的对象，两个人一起努力，这样辛苦的时候能够一起分担，快乐时能享两倍幸福。” 柏宣点头，他同意袁清这个说法，和曲成圆一起，快乐都是成倍出现。 “哎呀，你可别光点头呀。这找对象，不是做学问，潜心研究能得出来；也不是买东西，走几步路就能去到商店。你得去发现，去追求。” 老袁一副看着木头的样子，低喃道，“小柏，我发现你这方面不太开窍啊。” 柏宣：？？？ “不太开窍”的同志顿了顿，“现在刚忙完秋收，冬天快来了。”言下之意是忙到没时间。 轮到袁清：？？？ “小柏，照你的意思，是秋天和冬天不适合谈恋爱？” 柏宣见这缓兵之计不太可行，只得继续硬着头皮为自己挽尊，“万物逢春才有朝气，说不定过了冬，春天就到来了。” “哟！”老袁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这是培养了个什么书呆子哟，不忍直视。 “柏宣呐，什么季节适合谈恋爱，这个不是关键问题啊！” 老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关键问题是：现在不是还没找到人和你谈恋爱么？！” 柏宣：“......”明白自己刚才是被自己拐进坑里了。 “老师的意思是，光靠自己找，去等待，要花多少时间还指不定呢？”袁清直了直腰，胸有成竹的样子，“我这儿有个挺不错的人选，姑娘人实在、聪明又长得好看，跟你配一块挺好。” 见袁清终于说出真实动机，柏宣礼貌婉拒，“袁老师，我心里有喜欢的人。” 老袁当他只是推脱的借口，心想小伙子成天埋头工作，哪儿像是有姑娘的样子？他要是不介绍个对象给他，别把小伙子生生熬成一位独身老学究。 “你呀，不听听我要介绍哪个姑娘么？她条件不错，可是好多人追求的对象。”老袁不知道该怎么点醒这个在感情上不灵光的弟子。 “袁老师，你说的道理我懂。好姑娘值得被追求，我现在不考虑追求别人。”柏宣不失礼节地坚持。 他早就有了相伴余生的伴侣，满心疼爱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分心看别的姑娘？别的姑娘就让别人追求走吧。 “小柏，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老袁苦口婆心。 “袁老师，真的不用试，我这个人特别执拗，一旦喜欢谁，一辈子就是她、只有她。” “所以我就说试试嘛，万一看见对方就看对眼了，喜欢上了呢？” “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这辈子都是她。” “臭小子，净拿这种借口搪塞你老师。老师比你多吃30年饭呢。”袁清停住脚步，扫了柏宣两眼。 “弟子不敢，我身边有几位年龄相仿的单身朋友，如有需要，我可以推荐他们。”柏宣心道，他可以把郑雨泽推荐出去。 毕竟袁清难得做一次媒，总不好拂了领导的面子。 “有谁比你好？你说说？”老袁轻哼一声，较上劲。 柏宣失笑，“比我条件优秀的青年同志有很多，水利工程系的郑雨泽就很不错。之前在丰收农场与他打过交道，人品正直，专业能力很突出。” 这么一提醒，袁清倒是想起了有郑雨泽这么号人。听其他系的教授评价过，他也见过几次面，此刻想了起来。 那小伙子模样和能力看起来也不错，等回到系里他再给好好打听一番。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把她介绍给别的人了？”老袁深深叹息，展望整个学院，柏宣可是他介绍对象人选的第一位。 临行前，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牵线搭个桥，谁知道他此行没有完成夫人交代的说媒任务。 “哎！”老袁一拍大腿，苦恼模样叹了口气：“可惜了、可惜了。夫人，俺尽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我心里只有媳妇，不管谁介绍的姑娘都不要，夸我 (～￣▽￣)～ 袁清：嗐，瞧瞧小伙儿这不太开窍的亚子 …(﹂_﹂)… 被介绍的姑娘：？？？ 第62章 呆小子 袁清出差回来, 立刻把为柏宣搭线说媒的过程给夫人细细转述，汇报了一遍。 袁太太听后，颇为可惜地叹口气，“缘分未到啊！这两个孩子, 我是怎么看怎么适合。若是能在一起, 也是一桩美事。” 话锋一转, 她又问，“刚才你说的那个郑雨泽, 是不是上个月和刘教授一起来过家里吃饭的那小伙, 个子高高的，一表人才。” “太太，你怎么看谁都一表人才？”老袁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发型，悄咪咪暗示。 袁太太敏锐听出丈夫句子里那股酸劲, 不动声色, “还不是在年轻时遇到你之后就拔高了标准？” 袁清这才挺直腰肢, 对嘛，正是因为见过了年轻的自己，夫人的择偶标准就被拔高。 他内心喜滋滋, 劝道, “你就别着急了, 人家姑娘条件摆在那儿，咱们闺女的婚事都没见你这么操心过。” “你那俩个宝贝闺女不都早早嫁人了么？我只好把目标放到别人的闺女，再说了，正是喜欢那姑娘，才怕她遇人不淑，希望她能有个懂她爱她的人过一生。” 袁太太想到姑娘几次来家里吃饭做客的场景，两人一见如故, 她是发自内心喜欢她。 “老袁，你看看你，一周时间里和柏宣天天待在一起，事儿还是没办成。” 听到妻子问责，袁清忙解释，“可不是么，天天和呆小子待在一起，各种明示暗示，人家就是铜墙铁壁不放松。” 袁太太也是柏宣的粉丝之一，瞪了丈夫一眼，“明明仪表堂堂，怎么就呆小子了？老袁，我有些怀疑你的表述能力，会不会是没表达清楚，把小柏吓跑了？” “我二十岁开始教书，光是站在讲台上就讲了三十多年，口才怎么会差？请夫人明鉴。”袁教授喊冤。 “上次见面我已经跟姑娘夸下海口，说要给她介绍个如意郎君。”袁太太收拾完丈夫出差的行李，“老袁，你们一起工作，找个机会先跟她说说。回头我再请她来家里吃饭，好好开导她一番。” 袁清正翘着二郎腿在椅子上懒悠悠躺着，回家还没休息到半个小时，又从太太这里领了一份“艰巨”的任务，比做学问难多了。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理解柏宣那小子，小伙儿不开窍也是情有可原。 他自己都已经是教授了，遇到这种人际关系问题仍旧要三思而后行。 *** *** 农学院实验室，教授和进修班学员有每周例行两次的碰头会。 分配完近期的学习任务，袁清特意支开其他学生，单单留下曲成圆一个人。 曲成圆乖巧地坐在一旁，今天编了个长长的辫子，显得整个姑娘清秀又灵气。 老袁四指扣了扣桌子，轻咳一声，“小曲同学，这次的数据运算难度有问题吗？” 正在和系统E23闲聊的曲成圆倐地回神，其实她早就让E23演算完毕，只是在一旁估摸着时间，扮做埋头研究的样子，并没有很快呈交结果。 不然这比计算机还快的运算能力，堪称学霸中的战斗机，会吓到别人。 “袁教授，没问题，我差不多也算好了。”曲成圆将桌面分散的草稿纸叠整齐。 袁清嗯了一声，“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提出来。咱们一起探讨，老师嘛，职业就是传道、授业、解惑。” 说罢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台边，低头摆弄那几盆小绿植。 自从曲成圆来了之后，办公室和实验室这几盆小绿植都是她带来的，老袁每次思考问题钻了牛角尖时，就喜欢到窗台这边看看风景，浇浇水，找找灵感。 “成圆呐，”老袁想不到什么开头铺垫的句子，索性直接说起，“上次你来家里吃饭，你师娘答应给你介绍对象的事，还记得不？” 曲成圆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当然记得啊，她可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推脱掉，怎么这会儿又提起这事了？ “袁教授，我记得，有什么事吗？”她小心翼翼地询问，以女人最擅长的第六感判断，袁家夫妇应该热心地帮自己去介绍了。 “我跟他提过介绍对象这事。”老袁又忆起那天的情景，说到自己口干舌燥，那块木头弟子也不为所动。 话到嘴边，他婉转地对姑娘说：“可惜了，小伙儿没同意。他啊，不开窍。” 曲成圆一听，松了口气，反正她除了柏宣谁也不喜欢，正好不用她寻借口去拒绝他人的好意。 心情一放松，她反而开导起袁清，“袁教授，谢谢你和师娘为我的人生大事操心。感情的事情讲缘分，缘分未到，着急不来。” “你怎么跟你师娘一样说法？不是缘分到不到的问题，年轻人嘛，总得试一试再说行不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姑娘忙点头附和，“对，年轻人要有神农尝百草的精神。” 而她同时又在心里暗忖，这事可不是试试的问题，这试试就逝世啊！她有一只占有欲超强的大金毛，惹怒了大金毛，分分钟给你变金刚。 “柏宣这个小伙子真的是不错，业务能力强，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袁清低声嘟喃。 曲成圆闻言，被他这句话吸去注意力，当即愣在原地，“谁？柏宣？！” 袁清并不知道夫人没跟曲成圆说过，想介绍的男人就是柏宣，他只当她知道有这么个预备对象。 他接过话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是啊，这家伙读书太多，谈恋爱反而不太聪明的样子。” “等等，袁教授，你的意思是，柏宣不同意？” 曲成圆惊讶，怎么回事？这个大金毛不愿意和她处对象？ 男朋友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姑娘突然有些琢磨不透。 老袁只当是姑娘觉得不好意思，轻声安慰道，“小曲，你莫着急，他不开窍，你师娘认识人多，咱们学院还有很多优秀的单身青年。” 曲成圆只得挤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谢谢老师，我真不急，随缘吧。” 师徒两人默契地不再讨论这事，重新回到研究项目上，根据曲成圆的运算结果跑了一遍数据。 *** *** 试验结束后，时针歪过六点，差不多到晚饭时间。 袁清听到门口有动静，见柏宣推门进来。 年轻人面带和煦的笑容，一走进实验室，老袁就莫名想起那句“空气里开始冒着粉红泡泡”。 可惜了，呆小子。老袁偏头看他。 柏宣没想到这次试验袁清会一直待到最后，往常只剩下曲成圆一个人整理最后的报告和收拾实验室。 老袁这不是因为说媒不成，怕人家姑娘有心理负担，才特意陪到最后，时不时跟她说一说人生道理。 正当他以为姑娘已经心平气和，这个呆小子竟然又出现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 “你怎么来了？今儿不是周五。”袁清突然没好气出声。 柏宣一脸懵：？？？ 他虽然固定每周五来实验室，可是平时的时间这地方基本都是他在用。看老袁的脸色不对，难道他的姑娘惹老师生气了？ 视线投向曲成圆，没想到姑娘也是面无表情，垂眸整理着数据表格，柏宣一时分辨不清她的眼神。 他更加困惑了。 “我来这里补充几个数据。”柏宣举起自己手里新收到的电报。 “哦。”老袁起身，背对着柏宣坐下，正好挡在他和曲成圆之间。他怕姑娘尴尬，特意挡住二人的视线。 曲成圆抬眼看袁清：？？？ 老袁展示了一个标准笑脸，用眼神暗示：【别慌，有老师给你挡着，不让他看到你。】 曲成圆：“......” 她没想到袁教授还有这种操作。 实验室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一度有凝固趋势。 见袁清有种不坐到天黑不罢休的架势，曲成圆起身告辞：“袁教授，我这边整理好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宿舍。” 老袁大手一挥，“快回去吃晚饭吧，小曲今天辛苦了。” 说着给曲同学使了个眼色：【赶紧走吧，什么都别管。放心交给老师，老师给你收尾。】 曲成圆到最后也没和柏宣对上眼，低着头匆匆离开了实验室。 *** *** 实验室重新剩下袁清和柏宣，听到关门声，柏宣按捺不住起身，“袁老师，有什么事吗？” 老袁仿佛看到了过去不懂风情的自己，感慨道，“小柏，幸好今天我没打算提早走，不然就留你和小曲俩在实验室。” 柏宣额角一跳，难道袁清发现了他们俩的情侣关系？ 他回想一番，两人从来没有在学院里有过任何亲密行为，他只在自己宿舍里和校园外才会悄悄和姑娘有亲密接触。 见大高个愣愣杵在原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袁清以为他也后知后觉发现了尴尬。 “柏宣呐，你不用觉得有压力。我已经跟姑娘说清了，缘分的事情勉强不来。大家都是知识青年，想明白就行。” 袁清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毕竟都在一个学院，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能因为介绍不成对象，就连同事也做不了。” 柏宣诧异，缓缓抬头，迟疑了会，“袁老师，你刚才说什么？” 瞧瞧，瞧瞧，老袁侧目，轻轻摇了摇头，又是这一副愣头青不太开窍的样子。 他耐心解释道：“我是说，虽然介绍不成功，没让你俩结成对象，但是以后在学院见面，大家还是同事。” 柏宣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袁老师，这个道理我懂。我想问的是，你之前想介绍谁给我？” 老袁一挑眉：“曲成圆呐！”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我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 作者君顶锅盖跑走.gif 第63章 交往 柏宣心头忽然浮出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急于进一步证实，于是试探着问了句： “袁老师，你之前想介绍谁给我？” 老袁收拾好自己的公文包，正欲跨门而出, 闻言转身, 一挑眉：“曲成圆呐！” 这个呆小子想啥呢！光是介绍一个曲成圆, 他就花费了一周的口舌去游说，这还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说媒呢！ “人家姑娘各方面条件都不错, 怎么？你还想让我介绍别的姑娘？”袁清看了眼手表, 轻叹口气，“哎，我懂了。” 柏宣：？？？ 他感觉袁教授好像不太懂的样子。 老袁果然挥了挥手，“看在咱们俩投缘的份上, 我回去跟你师娘再说说, 帮你也留意别的姑娘。” 柏宣当场：！！！ 没等他拦住袁清, 老头儿轻飘飘丢下一句：“再见！”说完夹着公文包开门一路小跑，准点回家陪夫人吃饭最重要。 柏宣眉毛拧成结，有种前所未有的沮丧, 仿佛错过了什么人生大奖。 一个人留在实验室里默默收拾器材, 听到“笃笃笃”敲门声, 曲成圆靠在门边，探出头来，长长的辫子垂在半空中，俏皮地一晃一晃。 “柏老师？您还在忙吗？”姑娘故意拿着腔调逗他。 男人轻轻一声苦笑，神色黯淡起来，向她伸出手，“圆圆, 你快来安慰我。” 曲成圆一蹦一跳进来，凑近看着柏宣，清澈瞳孔充满灵气，“今天听袁教授说，你现在以事业为重呀。” 话音刚落，就被柏宣捞进怀里，“圆圆，怎么办？我竟然笨到把你推开，我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你啊。” 大金毛吸了吸鼻子，委屈地得很。 最近某人越发地会撒娇了，曲成圆挽起一节袖子，露出藏在手腕处的手表，“给你看看，有人不是早就把一辈子的时间都给我了么？” 听出姑娘并没有生气，柏宣这才放下心来，“袁老师一开始没有说介绍的人就是你，否则我肯定立刻马上同意！” 结果现在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柏宣承认自己就是袁清口里说的“呆小子”本尊。 他万万没想到，一直在寻觅适合公开的契机，原来近在眼前。 由学院最高领导出面撮合，他和曲成圆就能够光明正大地“奉旨恋爱成婚”。 正是因为对姑娘的珍惜和爱护，让他不做多想就拒绝，直接把所有的可能和机会都一并抹杀掉。 柏宣想了又想，决定这件事还得说服袁清重新出面，只是一开始袁教授被自己从里到外拒绝得干干脆脆，需要花些功夫。 但是娶媳妇这件事，自己不主动，不厚着脸皮，别人看不到诚意，自己就无法抱得美人归。 “圆圆，冬天到了，你带的衣服够不够？”他决定先哄哄女朋友。 “够啊。”曲成圆看向柏宣，声音微糯，“男朋友又想给我买买买了？” 柏宣点头，柔声道：“男朋友给零花钱，做新衣服，好不好？” 姑娘扬起下巴，爽朗一笑，“唔......我是先进青年，不接受金钱的贿赂。” “小调皮。”大金毛不依不饶，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既然不接受物质贿赂，那身体诱惑可以不？” 柏宣握着那双柔软的小手，熟门熟路地往自己胸膛放，他知道曲成圆喜欢自己硬实的肌肉。 曲成圆果然深吸一口气，娇嗔道：“你又犯规。” 这种诱惑的话术从柏宣嘴里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就是让她立即弃甲投降。 “必须犯规，我的圆圆在学院太受欢迎了。”柏宣将自己的宝藏女孩紧紧地摁进怀里。 农学院里学生男女比例分配不平衡，男多女少。曲成圆作为第一期青年进修班的唯一女生，无疑是团宠般的存在。 尽管她平时低调生活、学习，依旧掩盖不了本身的耀眼气质，对她明里暗里示好的男生很多。虽然姑娘从来不说，可柏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愈是分析清楚目前的形势，柏宣愈觉得自己无法耐心等到第二天再去找袁清。 陪曲成圆吃完晚饭，送姑娘回宿舍之后，转身就往老袁所在的教师大院赶去。 *** *** 袁清没想到这么晚还见到柏宣，他们下午在实验室不是说得好好么？ 只是此时没有他说话的份儿，柏宣一来，就跟自家夫人聊上了。 听他们聊天的内容，和介绍对象有关。呆小子怎么突然这么心急？他都还没跟夫人报备呢。 仔细一听，柏宣好像又不是个呆小子，他清楚知道这个家谁才真正有话事权。 袁太太这才搞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喜上眉梢，欣喜问道，“小柏，依你的意思，你是真心喜欢我们成圆？” 柏宣老实点头，“之前袁老师介绍她的时候，我没好意思当面答应。” 他算是给老袁留了个台阶，没告诉袁太太这场乌龙事件起源于介绍人没说清楚对象是谁。 “可我都已经跟小曲说了，说你不同意。”老袁终于插上话，宣告了自己的存在感。 “是我的错，我诚心承认错误。”柏宣爽快接话，“袁老师，袁师娘，这件事请一定再帮我一次，不然我这辈子就要打光棍了。” 说完，柏宣毕恭毕敬朝二老掬了个躬。 “老袁，你明天去约小曲来咱家吃饭，说师娘想她了。”袁太太斟酌了半天，最后大手一挥，“小柏，别担心，让我这位妇女主任亲自出马。” 身为教职工大院的妇女主任兼柏宣的粉丝之一，袁太太决不允许“妇女之友”柏宣找不到媳妇。 柏宣可是这些老太太婶婶们心中“青年才俊”和“妇女之友”排行榜第一名人选。 她把曲成圆当成半个女儿看待，四舍五入眼前就是自己半个女婿。 既然男方这么钟意女方，现在的问题就是和曲成圆再沟通沟通，看看她愿不愿意给多一次机会重新考察一下柏宣。 虽然那个郑雨泽也不错，她私心还是更喜欢柏宣。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一表人才的小伙儿，光是看那张英俊脸孔，就让人大饱眼福，优秀资源她要留给自己人。 不过袁氏夫妇一致认为，情窦初开男生的情商真是忍不住让人为他捏一把汗。 大家把话说开，袁清开始逗他，“小柏，准备好没？这是马上要谈女朋友的节奏了啊？” “准备好了。”柏宣腼腆地低下头重复了这句话，故作镇定的脸上，渐渐泛起一丝无法抑制的喜笑颜开。 *** *** 深秋的寒风比夜色更早降落。 曲成圆从袁清家吃完晚饭出来，朦胧夜色将整座校园层层笼罩住。一眼就望见柏宣，肩背笔挺，长身鹤立在宿舍楼不远处的树下，神色似有所思。 晚风吹来，能听到附近有人在走动，和窸窸窣窣听不太真切的说话声。 曲成圆加快脚步，小跑到他面前，“等了很久吗？” 最近降温得很快，她不知道柏宣等了多久，心疼他一个人在外面吹冷风。 袁清邀请她今晚去袁家吃晚饭，和以往的邀约不同，这次只叫了她一个人，美其名曰袁师娘想她得紧，自从出差一趟回来，还没见过面。 曲成圆知道这餐饭肯定跟介绍对象有关，果不其然，见面后袁太太也不藏着掖着，先将柏宣猛一顿夸，诚恳地让她考虑考虑他。 她心里当然坚决不动摇，这辈子只考虑柏宣。就是觉得这事的画风转得有些快。 前一天袁教授还跟她讲了一下午的人生道理，要给她介绍别的优秀青年，这会儿又和夫人一起大力推销柏宣。 所以她好奇问袁清，柏宣不是不答应恋爱，要以事业为重么？想知道自家大金毛怎么突然在感情的道路上积极进取起来。 老袁显然不太擅长解释这些事情，三言两语就把柏宣夜访袁家的事情抖露出来。 袁太太使了几次眼色都没止住，还是狠狠掐了一下老头的腰才让他停止爆料。 以曲成圆的领悟力，她已经是心知肚明，当下大大方方同意袁太太的建议，表示自己愿意和柏宣试着处朋友交往看看。 而此时在树下等了整晚的柏宣还不知道事情的发展进度。 自从曲成圆出发去袁家，他在宿舍就坐不住也看不进书，干脆出来迎接他的姑娘。 月光下，柏宣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他腰背挺直，两手负在身前，像是在等待某种严肃的通知。 “圆圆，你答应了吗？” 柏宣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他的确站僵了，跺了一会儿脚，才恢复知觉。 曲成圆眨眨眼，笑而不语，打算要表现得矜持些。 柏宣明明清楚姑娘会做什么选择，可内心还是隐隐不确定，除非曲成圆亲口承认。 他仔细揣摩她的语气，追问道：“那你是答应了？” 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月光柔和，勾勒着他的眉眼，眸底深处是曲成圆从未见过的迫切和期待。 姑娘看看他，忍不住压下嘴角翘起的弧度，“你猜。” 大金毛痞气上身，他往前探了探，语气中透着霸道：“必须答应！！” 曲成圆心神微动，两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对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低头轻笑。 而柏宣还嫌不够似的，他凑近看了曲成圆两眼，气息渐进，热乎乎的，然后俯身飞快地亲了她一口。 男人长睫垂下来，声音温和，“圆圆，答应我，让我属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我准备好了！马上可以谈媳妇的节奏 o(￣ε￣*) 第64章 小婶婶 柏宣和曲成圆在一起近两年后, 俩人才有机会第一次一起过1968年的冬天。 以前他对于天气寒冷没有特别的感受，现在有了女朋友，发觉冬季不再枯燥，有趣得很。 时不时问问姑娘冷不冷, 捂个小手, 抱一抱取个暖之类的, 实在太让人神清气爽。 有了领导的“牵线”，他可以光明正大约曲成圆吃个饭, 出去散个步, 路上偶遇熟人，也不用刻意躲避，他的姑娘不用再受委屈。 冬季各大团场闭场，静待万物休养生息, 农学院的工作量也随之减少许多。 柏宣趁机请了一周假, 计划在春节前带曲成圆回乌市看望家人, 推进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 袁清在请假条上签完字，抬眼看意气风发的呆小子，意味深长道：“你小子, 深藏不露啊。这速度可以嘛。” “深藏不露”的年轻人, 掩饰不住满眼的笑意, “谢谢领导大力支持。” “乌市有两个农业技术推广兼虫情监测站，小曲这次以研究员的名义去。你俩还没结婚，注意一下影响。” 柏宣立正行礼，“是！” “所以你赶紧把人家娶回家，以后我才能名正言顺批假。”老袁笑眯眯提点。 小伙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人生喜事，乐呵呵笑着点头应允。 他和曲成圆两人先坐两小时车去阿克苏市，再从阿克苏汽车站转车回乌市。 柏宣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这次回家意义重大，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他可是带着准媳妇儿回家。 到达乌市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客车缓缓驶入乌市汽车站时，柏宣就在汽车站大门口见到熟悉的军绿色吉普车。 柏恩和小虎子已经提早两个小时等着他俩。 “小叔叔，小婶婶！” 曲成圆一下车被小男孩这声热情高呼吓一跳。 快七岁的小孩，身量拔长许多，见到小叔叔便冲过来，直接攀上柏宣的肩膀。 柏宣一把箍住他，将小虎子紧在臂弯里，掂量掂量侄子的体重，“我们老虎长肉了。” 小虎子跟小叔叔亲热完，转身跃下地，走到曲成圆面前，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乖巧叫声：“小婶婶！” 喊完就抬头看看柏宣和柏恩，问道：“妈妈教了，小叔叔身旁最好看的姑娘就是我的小婶婶，我叫对了吗？” 柏恩笑着抚了抚儿子新理好的寸头。 柏宣捏捏女朋友的手心，学着小虎子的语气，“小婶婶，我叫对了吗？” 曲成圆在丰收农场见过柏恩，此刻不再拘谨，她先礼貌跟未来大伯哥和小侄子打招呼。 柏恩接过二人的行李，“你嫂子在家照顾小的，没让她一起来。” 高琳去年冬天生了个女儿，小姑娘属羊，小名是哥哥取的，叫小绵绵。 这次柏宣和曲成圆回来，正好赶上给小绵绵过周岁生日。 小虎子牵着曲成圆，一脸诚恳，“小婶婶，我家里有个小妹妹，可爱极了，我带你去看她好吗？” 柏宣揉了一把侄子的脑袋，不知道是他嫂子教的，还是小家伙天生就会撩妹，从见面开始就把曲成圆逗得笑个不停。 倒是他和柏恩，两个男人跟两座沉默大山似的，一路上跟在他们身后。 *** *** 一行人先去大院宿舍看望柏云卿和胡瑾，高琳带着小绵绵也在那儿等着。 柏宣家干净整洁，带着浓厚的年代感。 方桌一张，桌上是红色的双喜热水瓶，墙面挂着长方形的镜框还有领导人画像。 两椅两箱的木质家具，柜子上整齐摆放着花瓶、老式收音机和棕色的座钟。 曲成圆以为自己会很紧张，结果见到柏宣家人，发现自己适应得挺快，不会很拘束。 柏宣兄弟明显集合了父母基因的优点，柏云卿和胡瑾慈眉善目，一看就很好相处。 身穿湖蓝色高领毛衣的姑娘就是高琳。身材纤细，皮肤白皙，一双杏目顾盼生辉，炯炯有神。 高琳比她想象中更年轻，她年纪比柏宣大，看起来却和曲成圆差不多，怀里抱着一个软糯的小团子。 一进门柏恩、柏宣和小虎子三个男人都急着去看小绵绵，被胡瑾和高琳一人一掌合力拍开，齐声道：“去洗手！” 曲成圆忍不住笑，恭恭敬敬给各位家人一一问好。 高琳把女娃娃塞进曲成圆怀里，“来，我们小绵绵给小婶婶抱抱。” “我、我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洗手呐。”话音刚落，曲成圆只觉得怀里忽然多了一团带着奶香味的宝宝。 她条件反射般接住抱稳，忍不住惊叹道：“好香啊！好可爱！” 高琳凑近附耳，揶揄道：“给你带点喜气，三年抱两呀！” 这位嫂子好......彪悍！曲成圆顿时红了脸颊。 柏宣洗完手回来，就见到曲成圆抱着小绵绵的一幕，她温柔的目光像清晨的阳光，让他心里暖得一塌糊涂。 “发什么呆？”柏恩用手肘推推他，面无表情说道，“你也该抓紧了，自己生个玩。” 柏宣挠挠头，这半年来是他这辈子听到最多“呆”字的时刻。 曲成圆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抱小宝宝，其他人都在客厅入座聊天时，只有她一个人坐得笔直，机器人似的稳稳抱住小绵绵，大气也不敢出。 “多练习练习，以后就习惯了。”胡瑾笑盈盈看着曲成圆，仿佛眼前就是自己的媳妇和孙女。 “妈，想什么呢！”高琳接过小绵绵，放进柏恩怀里，“这就是你媳妇和孙女呀。” “对！对！”胡瑾反应过来，招手让曲成圆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老头子，东西呢？”她突然想起。 柏云卿用眼神示意，胡瑾重新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手心大小的布包。 她打开布包，取出一个环形的玉佩，刻着卷云纹的转心佩。 曲成圆只看一眼，就知道这玉佩年代久远，价值不菲。 果不其然，胡瑾将玉佩放进曲成圆手里，“这是我们柏家的传家宝，是柏宣奶奶传给我，由柏家历代子孙看管和传承。” 曲成圆看向柏宣，柏宣微笑颔首，让她放心接下这个贵重的礼物。 她只好接下来，“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转心佩寓意时来运转，这玉佩上雕刻出来一圈圈的条纹，代表传递无穷无尽的好运。” 高琳在一旁说明，“圆圆，你可要收好哦。我的那块，要留给小虎子的老婆或者小绵绵，总之，谁先结婚就给谁。” 小虎子一听，大声说：“妈妈，我要把玉佩给妹妹，不给我老婆！” “哦？咱们家的家训是什么来着？”高琳故意问儿子。 “无条件疼老婆，爸爸说的。”小虎子只管复述句子，全然没发现自己正在实力坑爹。 柏恩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话的确是自己所说，没想到被儿子牢牢记住，只好无奈地看了眼调皮的妻子。 “小虎子说得对，疼老婆的话，玉佩就得给老婆才对啊。”胡瑾这个时候偏偏要来添把柴。 “啊......到底该给妹妹还是老婆呢？”小虎子手指勾勾妹妹睡得红扑扑的脸蛋，拧着眉头，仿佛陷入了人生第一道难题。 曲成圆在一旁跟着笑，柏宣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贴近她耳边，“我家就是这样。” 她回头看着柏宣，认真道：“我很喜欢。真的。” *** *** 在父母家匆匆吃了个晚饭，曲成圆和柏宣就带着行李去了隔壁的宿舍楼，他们在柏恩家住。 “哟，你也跟着过去？我家哪里够房间让你睡呀？”高琳故意逗柏宣。 “好嫂子，有礼了。”柏宣迅速审时度势，躬身作揖。 轮到高琳诧异了，以前这个小子可是大院里两大冰山之一，软硬不吃，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柏宣这么叫她。 “小霜降，人家还没进门呢，妈妈特意交代我负责监督你，可不能占姑娘便宜呀。”她悄悄拉住柏宣。 柏宣回想起之前自己拉着姑娘在宿舍酱酱酿酿的不可描述，耳尖红红，“没、我没有。” 柏恩抱着他的掌上明珠凑近，语重心长，“年轻人，注意控制。” 高琳扑哧一声笑出来，看向丈夫，“都是属狼的，还怎么控制？” 耳尖红红的人又默默多了一位。 小虎子举手，“我是属老虎的，我不属狼。妈妈，十二生肖里没有狼。” 高琳搂过儿子的脑袋，在额头上猛亲一口，“对，我们小老虎才最厉害。” 曲成圆心里特别喜欢高琳，这位嫂子，尺寸收放自如，这个家的气氛担当就靠她了！只有热情如火的人才能融化冰山。 她突然想起米依孜说过的话，高琳给她的感觉和米依孜很像。 姑娘欣喜回头问柏宣：“之前米依孜来丰收农场那次，说我会一见如故，和你特别熟的姑娘，难道就是琳琳姐？” 对了，肯定就是她。高琳和柏家兄弟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种种迹象表明，她就是米依孜口中那个勇敢追爱的姑娘。 柏宣摸摸曲成圆的脸，“米依孜说得对吗？你喜欢吗？” “嗯！”曲成圆重重点头，“我喜欢你的家人，他们都非常非常好。” *** *** 高琳生了二胎后，为了方便两家人一起照顾，夫妻俩就近换了间更大的职工宿舍。 夫妻俩带着小绵绵住一间，小虎子一间，还有一间客房给曲成圆住。 “别看了，今晚你和小虎子睡。”柏恩一眼望穿柏宣的心思。 小虎子已经开始犯困，揉揉眼睛，“小叔叔，我可以跟小婶婶睡吗？小婶婶身上软乎乎的，比你香。” 柏宣一听，嗬！你这个小娃娃，懂得还挺多。他一把将小孩扛在肩上，“不行，你得跟我睡。” “你儿子可以啊，还知道谁香就跟谁睡。”高琳曲指挠挠柏恩的掌心。 柏恩不语，反手紧握住高琳。他轻轻扬起嘴角，淡泊的神情也变得柔润起来。 柏宣洗漱完，来到曲成圆的客房，姑娘正在整理行李。 高琳明显重新布置了这间客房，粉红色印花的被褥和被单，和窗帘的颜色相呼应，干净整洁又温馨。 听到门口动静，曲成圆转头就看到委屈巴巴的大金毛，像个要糖吃的孩子似的，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我来跟你说晚安，准备去小虎子那儿睡觉了。”柏宣发现自己跟曲成圆说话时愈来愈控制不住语气，任谁听来都是撒娇。 曲成圆起身，面带微笑看着男朋友，目光如同一汪宁静的深潭。 柏宣心领神会，张开双臂，将姑娘拥入怀里，嗅着她的发丝。 抱了好一会儿，姑娘糯糯问：“不知道小虎子有没有睡着，刚才你洗漱时，还听到他找你，被琳琳姐劝住了。” “嗯，以前每次回来都是我陪他睡。”柏宣紧了紧怀抱，低声道：“以后我可要陪老婆睡，让这小子自己找老婆陪他睡。” 曲成圆轻声笑，肩膀在柏宣怀里一耸一耸。 “我得好好想想。”男人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 “想什么？” “小虎子啊，小绵绵啊，咱们柏家这代孩子的小名都是动物，我得从现在就开始想想，自己的孩子叫什么动物比较好。” 曲成圆脸颊倐地发烫，“这个哪能说的准？” “所以咱们要放眼整个动物界，不能紧盯着十二生肖。”柏老师一本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小虎子：猜猜我把玉佩给了妹妹？还是给了老婆？ 曲成圆：猜猜我把玉佩给了儿子？还是孙女？ 【现代港风言情文 预收 坑品保证】 《静候佳嘤》 柏宣：请小可爱们收藏一下我孙女的故事。 柏嘤：大家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12月择吉日开文哟！ 接档文《社恐的我终于恋爱了呢》10月择吉日开！ 第65章 宠妻狂魔 天没亮的时候, 曲成圆就被小绵绵“呜哇”一声嘹亮的嗓门叫醒了。 她和柏宣昨晚回到乌市已经很晚，小绵绵一直在睡眠状态，粉雕玉琢的小公主乖巧睡在襁褓里。 只听得隔壁房间一阵忙碌动静，曲成圆索性起了床, 跟早早出门回部队的柏恩打了招呼。 高琳刚给小绵绵喂完奶, 吃饱了的小豆芽, 恢复了好心情，摇摇晃晃往柏宣和小虎子床上扑去。 柏宣照顾孩子的动作很熟练, 将侄女抱在怀里, 鼻尖轻蹭她的脸蛋，逗得小娃娃咯咯直笑。 小绵绵和小虎子一样，第一次见到小叔叔，一点儿都不陌生, 只会伸着藕节般的小手臂“嗷嗷”要抱。 这一声声的直接让柏宣心底软成棉花糖, 他满心希望自己能生个和曲成圆一样可爱的女儿。 “他们兄弟俩都很喜欢孩子, 平时如果他们在家，我就是个甩手掌柜。”高琳和曲成圆在厨房做早餐。 曲成圆帮高琳递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柏宣和孩子相处, 他和平时很不一样。” “我懂你的意思, 就像见到冰山融化那种感觉。我的孩子们都和他有缘, 你看刚才小绵绵急着往他怀里钻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第一次见面。我女儿怕生，平时可不愿随便接触生人。” 高琳出去监督小虎子刷完牙，才重新回来，问道：“圆圆，我现在还在休假状态，每天上半天班即可, 下午我们去逛街好吗？” “好呀！”曲成圆欣然应允。 逛街和在一起讨论男生可是两个女生拉近关系的最佳选择。 柏宣今日的任务自然而然就是接送小虎子上学，和爸妈一起照顾小绵绵。 “圆圆，我可是拿出做研究的精神，学做一日实习奶爸。”柏宣搂着小绵绵，暗搓搓过来求表扬。 曲成圆害羞捂脸，她应该习惯，毕竟男朋友是还没有结婚就想着给孙女扎小辫子的人。 *** *** 乌市是省会城市，普通街道都比阿克苏边远小镇中心的集市宽阔。 曲成圆心情莫名地激动，购物是多久没有过的新鲜体验呀！ 兜里还有男朋友给的一堆购物票据，以“大款”的身份逛街，她觉得脚下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 “圆圆，你要提醒我，买些布料给小绵绵做夏天的衣服。”高琳显然也很喜欢逛街，“我呀，就怕逛着逛着就忘记最初要买什么。” 准妯娌俩逛着街，话题中心自然而然就是柏家兄弟。 高琳等了这么些年，才终于盼来了和自己同一阵线的准弟媳，她可有太多柏恩和柏宣的故事要倾诉。 柏家兄弟出生于军人家庭，柏云卿那时候经常驻扎在部队，极少回家，胡瑾自己也是纺织厂的高级干部，早出晚归。兄弟俩每天就在邻居高琳家吃三餐，然后一起上下学。 柏恩和柏宣小时候就和别家的男孩子不同，他们性格文静，不卑不亢，也不常和同龄人一起玩。 但是不妨碍兄弟俩在大院里的人气，颜值即王道，两兄弟从小帅到大。特别是年纪稍大的柏恩，整个人都散发出花痴勿近的气息。哪怕男生总板着脸，总有不服输的小姑娘跟在身后。 高琳就是其中之一。讲到这里，她微微歪头回忆了一下。 “以前我们住在同一个大院里，我住一楼，柏家兄弟住二楼。每天醒来，我就喜欢在楼下喊柏恩的名字，直到他的身影别别扭扭出现，我才停止不叫。”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柏恩，可能从每天早晨喊柏恩下楼吃早餐起，每天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人就是柏恩，直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才觉得心安。 哪怕这座冰山总是不给自己好脸色看，她只要看着他就很满足。 高琳忆起往事，感叹道，“柏恩那时候可是真冰山。大院里的其他小孩都怕他，但我觉得他其实是个大可爱，认真的样子别提有多帅气。” 曲成圆饶有兴趣地听着，点点头，示意自己能理解，“柏宣和我刚认识那会儿，也是一样，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那目光冷冽，看谁谁冻僵。后来了解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个呆萌呆萌的大狗狗。” “对吧！对吧！就是这种感觉！”高琳兴奋地挽住曲成圆，两位战友的感情更近一步。 别人都说柏恩是天山上的雪莲花，可远观不可靠近。 高琳不这么认为，大部分的人际交往中，柏恩不在意自己不关心的人，更不会知道别人是在跟他示好。他的心里一旦有了关心的人，就只会看着那个人。柏恩的内心是比谁都滚烫的火山。 “柏宣也是这种外冷内热的性格。”高琳看向曲成圆，投了一个“姐妹我懂你”的眼神。 曲成圆当然明白，柏宣才貌双全，这样优秀的青年遇到她之前，可是凭实力单身，光从他的眼神和怼人的话，就散发出浓厚的注孤生气质。她事后回想起来，前傲娇精当年也就是说话太耿直，并没有别的缺点。 “感情的事，不是天平，你付出多少，就要求对方付出多少。”高琳轻轻笑，“那时候我就全心全意对柏恩好，不求他喜欢我，不求像我对他一样对我。” 正说着，高琳眼前一亮，“圆圆，快来，你看这件驼绒棉袄好看吗？” 曲成圆顺着她的视线，“好看。” 高琳让售货员将衣服取了下来，“来，试一试。” “我？”曲成圆转念一想，难道高琳是要买给她？“琳琳姐，我不用......” 没等她说完，高琳已经将衣服披在她身上，“阿拉尔市的冬天可比乌市冷，你呀，穿得太单薄。柏宣那个小子也不给你添置几件厚衣服。” 售货员认识高琳，适时推荐：“高姐，这可是好布料，内部供应。” “就这个码数，帮我拿一件新的。”高琳爽快买单，没给曲成圆掏腰包的机会，“圆圆，你来一趟给爸妈，给小虎子和小绵绵带了那么多礼物，现在也给嫂嫂一个表现的机会。” “柏宣把他的工业券和布料券都给了我，我存了很多。” “现在就护上你家那口子了？”高琳逗她。 曲成圆又被准嫂子撩了一道，不好意思道：“没......” “你们快结婚了，要准备的东西很多，那些购物券都留着。家里正经该用的东西、大到缝纫机衣柜自行车，小到衣料肥皂都得买。” 一席话说得曲成圆脸颊发烫，她只知道自己会和柏宣共度余生，却没想到这已经不再是想象，而是要一起实实在在过日子。 就像高琳和柏恩一样，把浪漫爱情过成细水长流的日子。 *** *** 回到家里，曲成圆跟柏宣简单说了下白天和高琳逛街的经过。 “哦？”柏宣若有所思，“琳姐这么说？她估计是不知道，其实是我哥更早暗恋她。” “你怎么知道？”曲成圆问，“琳琳姐说你当年只是他们的小跟班。” “小跟班也有观察力的好吧。”柏宣笑了笑。 曲成圆更好奇了，以当年小柏宣的情商，恐怕很难理解什么是爱情。 “这你就不懂了。”柏宣解释道，“你是没有亲眼见过柏恩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又温柔又谨慎。只要琳琳姐一出现，他的耳尖就发红。” 曲成圆仰起头，眼睛晶晶亮，这不就是青梅竹马的双向暗恋的故事么！她上辈子看网文，最爱的标签就是“青梅竹马”和“情有独钟”这种小甜饼。 柏宣伸出大手，摁住姑娘的脑袋，揉乱她的头发，“别人的故事，你就这么感兴趣？” “当然啊，所有女生都喜欢的桥段。”曲成圆还未察觉自己在给自己挖坑，一路听高琳讲柏恩的故事，大伯哥哪里是冰山，简直就是宠妻狂魔。 这人设，太太太带感了！ 直到自己耳垂被大金毛用力咬了一口，姑娘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刚忽略了男朋友，男朋友很生气。 曲成圆现在应对柏宣很有经验，知道怎么顺毛，于是凑前糯糯地问，“当年你是不是也这么喜欢我的呀？丰收农场那么多女孩儿，你怎么就看到了我呢？” 柏宣笑而不语，喜欢一个人，就会发现她是多么地绚烂美丽，无论她出现在哪里，都能第一时间吸引他的注意力。 和她在一起以后，就会觉得万物皆可期待。 曲成圆静静等了等，心急听到答案，忍不住催促道，“宣哥哥，你快点告诉我呀。” 柏宣比了个嘘的手势，看向身旁呼呼大睡的小绵绵。 姑娘忙放低语调，用口型继续问：【快点说呀！】 “一见到你，我就觉得岁月犹可期。”柏宣笑盈盈跟姑娘咬耳朵。 *** *** 隔壁房间，高琳拾掇完，准备过柏宣房间把小绵绵接回来，正欲出门，就被柏恩一把拉住。 “嗯？绵绵爸爸，怎么了？”自从女儿出生后，她就在“虎子爸爸”和“绵绵爸爸”来回切换称呼柏恩。 “绵绵早就睡熟了，待久些不碍事。”柏恩言简意赅。 高琳听懂了，让小两口再多说会儿悄悄话吧，反正她女儿会乖乖一觉睡到天大亮。 “今天和成圆去逛街了？” “对呀，妯娌之间难得见面，要联络感情嘛。” 柏恩抬手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双手轻轻捧住她的脸，拇指摩挲着皮肤，“联络感情？然后就把我们兄弟的老底都抖出去了？嗯？” “小霜降跟你说什么了？”高琳被丈夫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地一阵颤抖。 “没说什么，就叫我宠妻狂魔来着。”柏恩好笑道。 “那怎么办？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欺负小霜降？如何？”高琳假装认真开始出主意。 “他也没说错，至少说对了一半。”柏恩看着妻子清秀又明亮的面容，圆润的脸蛋跟十几岁时并无多大差别。 男人舔了舔嘴角，“前面两个字还是对的。 暗恋十五年，结婚八年，每一次与她对视，他都忍不住会重新喜欢上她。 撞进柏恩深邃的眼里，高琳心里的小鹿开始扑通扑通欢腾起来，哪怕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在柏恩面前，她还是他的少女。 “绵绵爸爸，唔......” 柏恩伸指点了点她的唇，“这个时候该叫什么？” “小恩哥哥。”高琳一把少女心，又噼里啪啦活了过来。 柏恩这才满意地将妻子捞进怀里，低下头，认真地亲吻着。 高琳微微一动，被丈夫紧了紧胳膊，男人魅惑的声音贴着她耳边：“没事，让小绵绵和小叔叔再多待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小绵绵：这些大人干嘛都在咬耳朵呀？我还是睡觉吧，做个乖乖的工具人。 小虎子：好困呀！小叔叔怎么还赖在小婶婶房间里不回来，Zzzzzz... 第66章 全家福 曲成圆第一次来乌市, 探亲是目的，也带着袁清给的研究任务。 在家里陪柏宣家人待了两天，她和柏宣先去了乌市的两个农业技术推广兼虫情监测站，两人互相协作, 很快就完成老袁布置的工作。 回程路上见天色尚早, 柏宣又带她去了一趟乌市农科所喝茶。 “我每次回来乌市都抽空到农科所会会老朋友。”柏宣介绍道, “有好几位一起去苏联留学的同学，就在那儿工作。” 曲成圆听出柏宣的话语, 问道：“宣哥哥, 最想做的工作是什么？” 她觉得农垦大学能够给他提供很广阔的平台，无论从师资、实验器材还是其他政策扶持。 “最想做的工作正在进行中，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柏宣轻轻一笑。 姑娘便明白男朋友心里在想什么, 他不是在意要在哪里做什么, 而是希望自己做出的工作是有价值有意义的。 柏宣是那种对工作有无限热忱的人, 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农田有效益，人们有收益, 环境有利益。 想到这里, 曲成圆忍不住握紧柏宣的手, “有我陪你，我们一步步来，踏踏实实走下去。” *** *** 这趟乌市之行，尽管已经给曲成钢发过电报、打过电话，汇报了一下自己近来的情况和未来打算，曲成圆打算再给家人寄一封信。 跟哥哥提出自己准备结婚，对象是柏恩的弟弟柏宣。曲成钢只问了两个问题, 问柏宣对她好不好？她和柏宣在一起快乐吗？ 当听到她说出肯定的回答，曲成钢轻轻舒了一口气，真心祝福妹妹找到自己的人生伴侣，并很动容地叮嘱她，记得曲家永远是她的家。 曲成圆觉得自己的家人都开明又温暖，他们的祝福是她最宝贵的财富。 于是她想拍一张和柏宣的合照，寄回去给爸爸妈妈看看准女婿。等过几年社会大环境稳定下来，他们再找机会回沪市。 没想到柏宣也有同样的打算，将此刻的美好光阴定格。 趁着此次柏家全家团聚，众人决定去家附近的“红旗照相馆”拍摄全家福。 走进店内，展示墙上挂着金属框装裱的各种照片，有单人照、证件照和集体照。 柏云卿和柏恩穿的是军装，柏宣和曲成圆穿了一身时下流行的蓝色干部服，由于是黑白照片，曲成圆就在衣服款式上弄了些小心机，让两人看起来像是穿了情侣装。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质朴的笑容，连1岁的小绵绵都知道要对着镜头笑。 曲成圆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镜头拍照了，心情莫名地激动，一旦走到镜头前，那种深刻在灵魂里的艺术因子被唤醒。 负责给他们拍摄的店长，强烈游说曲成圆多拍两张单人照，说从自己拍了这么些年照片，第一次遇到镜头感这么好的苗子。 “圆圆，多拍一张吧。”柏宣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姑娘，他想冲洗成一寸的大小，随身携带。 曲成圆挽着柏宣的手臂，摇了摇，“光我自己拍没意思，我们俩拍一张合照，好吗？” 高琳在一旁帮腔，“小霜降，听你媳妇的，再多拍一张吧。” 柏宣对这声“媳妇”的称呼十分受用，反手握住自己未来媳妇，大步走到镜头前站好。 摄影师店长一看，给这对新人夫妇选了个有建筑图片的背景，跟他们沟通好拍照的姿势和选择的照相角度。 防止黑白胶片遇到光线发生感光报废，摄影师钻进照相机身后布帘子里，校对焦距，只听得“咔嚓”一声，这一刻的美好被永远地记录下来。 摄影师得到极大满足，全然不管之前为了调整角度和焦距，往返小跑得满头大汗。 曲成圆知道未来胶片摄影时代的大幕会逐渐落下，九十年代时数码时代就将到来，她说道：“以后的相机会自动对焦，而且很轻便，能够放在手心上。” 摄影师诧异，对她这个想法表示出强烈赞同，柏宣微微笑，他已经见过很多次这种场面。 通常冲洗照片需要一周的时间，柏宣和曲成圆的假期已经过去一半，她正想着届时就麻烦高琳取了照片后分别寄到沪市和阿拉尔市。 只见高琳给照相馆店长塞了几张粮票，店长当即乐呵呵表示，后天就可以来取照片。 六十年代末兵团的粮食定量是每月四十斤，吃不完就换成粮票存着，粮票当然是多多益善。 “谢谢琳琳姐。”曲成圆才发现还可以有这种操作，自己这个嫂子真是不简单。 *** *** 取到照片后，全部人对照片的效果都赞叹不已。 胡瑾当即要求买一个大相框，将全家福装裱起来，挂在客厅。 柏宣对自己和媳妇的合照极度满意，除了将来放在他们新家墙上的那张，他又悄悄洗多了两张，一张和自己的工作证放在一起，另一张放在自己的公文包里。 他最近对“媳妇”这两个字也很上头，只要想到心里就甜蜜一片。 高琳摸着曲成圆的辫子，羡慕道：“圆圆，你头发的发质真好，但留长发会不会很不方便？” “柏宣喜欢。”曲成圆笑意盈盈看向柏宣，她以前不知道这事。自从看了男朋友的隐秘速写本，才发现他对自己的长辫子有多迷恋。难怪当初在丰收农场她剪了齐耳短发时，某人会一时接受不了。 “习惯了就好，我编发的动作练得很快，而且柏宣平时也会帮我编辫子。”曲成圆小小声，不想让柏宣听到，怪害羞的。 高琳了然，这个弟弟还没娶到老婆呢，就已经是宠妻狂魔了。 她自从生了二娃之后，发现自己有些脱发的症状，于是用手肘推推柏宣，“小霜降，将来你媳妇怀孕生娃的时候，晚上照顾孩子的活你尽量多做些。” 当然必须自己做啊，柏宣用力点头。 “不然呐，女人没休息好，容易脱发。圆圆这头秀发可得好好保护。”高琳分享过来人的经验，生小虎子的时候柏恩将她照顾得很好，小绵绵出生时，柏恩在部队执行任务。 一对比，就发现自己带孩子劳心劳力。 曲成圆就在一旁听着高琳和柏宣两人在认真对话，从孕期注意事项，一直讨论到孩子几岁上幼儿园的事情。 没想到高琳一番天马行空，柏宣还听得津津有味，就差没有拿出小本本记录下来。 胡瑾看得真切，悄悄拉开曲成圆，“柏宣跟他哥一样，从小就是琳琳负责上课，他们听课。” 曲成圆扑哧一笑，“平常见的都是柏宣给别人上课，第一次见他这么有求知欲的样子。” “圆圆，你和柏宣决定结婚，阿姨特别高兴。你们后天就回阿拉尔市，结婚这些程序都得自己亲力亲为，我们都不在你们身边。”胡瑾轻拍她的手背，“委屈你了，好孩子。” “阿姨，别这么说，和柏宣一起，我很幸福。” “上次小虎子说的那句，无条件疼老婆，可真的是我们柏家的家训。”胡瑾一脸得意，“圆圆，你放心，如果柏宣不听你的话，你就好好教育他。” 诶？？？ 曲成圆终于明白过来，嫂子彪悍，是因为有个彪悍的婆婆撑腰呀。 “柏宣和柏恩的性格都随了老头子，外冷内热，凡事一根筋，但是他们心地都很善良，一辈子只认一个人，是家里的顶梁柱。” 胡瑾拿出一叠粮票和工业票，放在曲成圆手里，“我和老头子平时都用不上，你们新建一个家庭，开销大，拿去用。” “阿姨，我还有很多呢。”之前柏宣也是跟胡瑾一样，掏出一大把各种票，让她用。 “闺女，还叫阿姨呀？”胡瑾使了个眼色，“等你们下次回来，说不定又要一年呢。” “嗯......妈妈。”曲成圆脸颊发烫，小猫儿似的出声。 “圆圆，太小声了，”柏宣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在她身后，“要像我这样，妈妈！” 曲成圆觉得自己头顶和耳朵都要冒蒸汽了，原来以前看电视剧里演的类似情节，真的源自于现实。 当着男朋友和一家人的面称呼未来婆婆为“妈妈”，好羞涩。 “我也来示范，妈妈！”高琳笑嘻嘻，“好听吗？妈妈！” 小虎子也搂着胡瑾的腰，学着叫，“妈妈！妈妈！” “我是你奶奶！”胡瑾揉了一把孙子的脑袋，小虎子看向高琳，才反应过来，转身环住高琳的身体，“妈妈！妈妈！” 有了小孩活跃气氛，曲成圆放松下来，认认真真说了一句：“妈妈，谢谢妈妈。” “哎！好闺女。”胡瑾眼角泛红。 柏宣见状，上前搂着妈妈，低声附耳几句，只见胡瑾立刻笑逐颜开。 事后曲成圆好奇刚才那一幕，柏宣究竟说了什么，让动容的胡瑾一下子开心起来。 柏宣轻扬下巴，望着墙上的全家福，笑而不语，深藏功与名的样子。 “柏老师，你就透露一丢丢给我啦。”曲成圆开始撒娇。 “真想听？” “嗯！” “附耳过来，为师将秘诀传授于你。”柏宣难得配合媳妇，戏精上身。 曲成圆听完柏老师的解惑，觉得自己刚刚安稳下来的心脏，又扑通乱腾起来。 原来柏宣跟胡瑾说的是，“妈妈，我下次回来，再带多一个小宝宝陪你去照全家福。” 老司机曲成圆再度羞涩起来，小粉拳象征性地捶了下柏宣的胸口，“你去哪儿带多个小宝宝？” “对哦。”柏宣做出恍然大悟状，垂头低语，“夫人说得极是，这种事情怎么能一个人做？咱们回去多努力努力，一起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柏老师近期的阅读清单： 《孕期宝典》《健康育儿百科》《青少年心理学》 第67章 嫁妆 回阿拉尔市的客车上, 曲成圆静静趴在车窗前，看了很久的风景才靠着座位重新坐好。 “刚才在想什么呢？”柏宣侧过头亲亲她的头顶，见姑娘一直望着窗外出神，她看景色, 他就在看她。 曲成圆抬眼回望过来, 轻声感叹, “我觉得一切都很不可思议。” 前年今日，她和郭二妞挤在地窝子的被单里冻得瑟瑟发抖, 互相取暖。 去年今日, 她的思念寄托在收音机旁，听电磁波将远方的讯息传送过来。 今年此时，不再担心冬天的寒冷，竟然来到了一千公里外的乌市, 见了柏宣的家人, 还即将成为柏宣的家人。 这一切的一切, 难道不可思议吗？ 曲成圆凝视着柏宣，一切姻缘际会因这个长得很赏心悦目的男人而起。 柏宣很久没有见过姑娘用这种懵懂又认真的眼光看他，一时觉得有趣, 挺直端坐, 做出一副“任妻欣赏”的模样。 曲成圆红透小脸, 忍不住被逗笑。 “看清楚了吗？”偏偏大金毛还凑过来问，唇角是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我还可以更近些。” “有人。”姑娘娇嗔一句，别过脸，伸手抵着他的胸膛。 柏宣兴起，抿了抿唇，视线牢牢追着她。 他觉得这一刻非常幸福, 这种幸福感在他心口满溢，无法用语言形容。 两人的目光你追我赶，对看了一会儿，两颗心脏扑通扑通，生怕被客车里的人听到自己心跳声。 环顾车厢一圈，前面的乘客们昏昏欲睡，没人在意最后一排这对小情侣的甜蜜互动。 柏宣顺势结结实实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一回到学院，我就立即向袁老师打结婚申请报告。” “急什么啊，按流程一步步慢慢来。”曲成圆觉得自己的声音越说越小。 “当然着急，我这心里住着一只小猫，每天都在挠我，让我快点把你娶回家。”柏老师一本正经说道。 嗬！男人呐男人，小猫咪红着脸，伸出爪先往他身上挠一下。 被媳妇这么虚势挠一下，柏宣笑得像个二十四岁的呆小子。 *** *** 年底全国调整了工业券发放比例，一张券可以置换两斤粮票。 柏宣将新收到的粮票和工业券，和以前攒着的票券全部交给曲成圆。 之前回乌市那次，柏宣已经给了一沓厚厚的“零花钱”给女朋友，曲成圆没想到除了这些，他还有这么多私房钱。 其实要知道柏宣具体有多少家当，她只要一问E23，系统能精确到几分几厘，但她不想这么做。 她不想被动地了解全部的柏宣，她喜欢柏宣主动地将他自己毫无保留告诉她。 这也是对彼此的一种尊重。 见到鼓鼓囊囊的小包，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工业券？” “这几年工作攒下的。”柏宣如实回答。 “柏宣，其实你是不是隐藏的富豪？”曲成圆打开小包数了数，倒吸一口冷气，“天呐，好多啊！” 柏宣被女朋友这个动作逗乐了，抚了抚她的脸颊，“我读书早，又跳了两级，援疆之前已经开始工作，积蓄自然比同龄人多一些。除了工作和学习，其他没有花钱的地方。” 姑娘高高举起自己的手，露出梅花表的一端，“这块表就要三百元呢！还说不要钱！” 她是后来才知道这块手表的价格，震惊不已，三百元是当时很多普通家庭一年的生活费。 “给媳妇买的东西，不算在里面。”柏宣扬起下巴，看起来颇为得意，“我从参加工作第一天开始，就给自己存娶媳妇本。” 这都得益于柏云卿和柏恩的悉心“教导”，疼老婆这个“家训”可不是空口说出来的，所以柏宣才有底气给女朋友各种买买买。 曲成圆已经隐隐有了为人妻的觉悟，现在花柏宣的钱，就是花整个家的钱，她可是要立志成为勤俭持家的贤妻。 见姑娘迟迟不应，柏宣曲起食指轻刮她的鼻尖，“放心吧，咱们的开销都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我会努力工作挣钱养家，再说了，家里还有个会过日子的小娇娘，不是么？” 莫名得到夸奖的小娇娘这才笑盈盈弯起眼睛。 高琳之前跟她说的没错，结婚意味着两个你侬我侬的人，从云端落地，开始过上细水长流互相陪伴依靠的日子。 家里正经该用的东西、大到缝纫机衣柜自行车，小到衣料肥皂都得计划买。 手表啊、收音机啊都是生活中非必要的奢侈品，以后这些是否需要购置的物件，她要列出一个清单来。 没等曲成圆把清单整理出来，袁太太先给了她一份超详细的婚礼清单。她家嫁了两个闺女，经验丰富。 考虑到女方的家人远在沪市，这又是她一手促成的姻缘，袁太太乐呵呵自荐当了娘家人。整个妇女主任活动中心的婶婶奶奶们都来帮忙出谋划策。 曲成圆自然是无比感恩，连连道谢。 依袁师娘的意思，六零年代的婚礼虽然低调，但嫁妆必不可少。 比如说常见的结婚三大件：大木桌、大衣柜和大木床，重点在一个“大”字。 还有“凑够36条腿”的说法：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一个衣柜+一张床+两个橱柜。 曲成圆两辈子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袁太太贴心地还给了预算，两百元就能凑齐这“36条腿”。 竟然比她手上这块梅花表还便宜一百元！ 即将当家的小娇妻有种预感，以后一定要常常督促柏宣，不然这位哥很有可能大手笔地给她各种买买买。 虽然她觉得那种为老婆一掷千金的老公很帅，可是以后花的就是自己的钱了，她心疼老公辛苦工作赚来的钱。 回到阿拉尔市不久，曲成圆还收到一个来自沪市的加急包裹，里面是爸妈给寄的一些嫁妆礼品。 按照老家习俗，姑娘结婚娘家时兴陪送床新被子，因为距离遥远，曲家只能尽量寄些轻便的布料。 裁剪和绣活都是妈妈和二姐的手艺，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鸳鸯床单、被套和枕套，日夜赶工做出来。 还有两套新衣服，一张两百元的汇款单，一小包干果，装着百合、红枣、花生和桂圆，寓意早生贵子。 回信里曲家爸妈说已经看了柏宣和她的合照，很是欣慰，祝愿女儿幸福云云。 其实曲成圆认为结婚只是个仪式，向当事人自己有个交代，他们将以夫妻的名义结成契约，合法地居住在一起。 那些做给众人看的繁文缛节，她反而没那么看中。 *** *** 柏宣是农垦大学农学院的正式教职工，而她是农学院的第一期进修青年，虽然平时作为袁清的研究助手，但她并不算正式职工。 问题就在这里，六十年代不像现代的房子可以自由买卖，学院规定，只有夫妻双方是正式教职工，才能有资格申请单位分房，住在教师职工大院。 柏宣和曲成圆现在居住的教师宿舍楼，是学院给单身教职工和学员的福利。 如果他们结婚了，不但不够资格申请职工大院的楼房，而且住在单身宿舍楼也颇为尴尬。 就算去申请职工住房还要排队，能分上的自然皆大欢喜，没分上的话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柏宣和曲成圆意见一致，房子不是问题，只要夫妻俩不分离，大不了他们一起住到校外。 一返回阿拉尔市，柏宣第一时间向学院领导打了结婚申请报告。 由于他是军人家庭，需要审核的环节多了些。除了审查是否单身，符不符合结婚年龄，还有男女双方家庭背景调查。 待以上调查全部通过之后，才能摘抄到正式的结婚申请表格上，贴上照片去民政局办理。 直到一个月后，袁清才拿着批准结婚的最终通知单给柏宣。 “小子，还是我亲自去校长那儿给你拿回来的。”老袁笑眯眯，他没想到柏宣竟然这么快就决定和曲成圆结婚，他以为俩人怎么说也会谈个一年半载。 他不知道两人私下早就是男女朋友，只道柏宣这个小伙儿开了窍，把刻苦钻研学习的聪明伶俐用在了恋爱上，所以事半功倍。 随即一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早点结婚也好早点踏实下来搞工作，你俩赶紧结婚！” 柏宣当然感激介绍人：“谢谢袁老师大力支持，回头请你做证婚人。” 袁清笑得憨态可掬：“成！没问题！” 小伙儿和姑娘都是他看好的年轻人，人品和能力般配，能走到一起组成和美的家庭，袁清真心是喜闻乐见。 曲成圆知道柏宣想争取申请到教职工大院的楼房，不然结了婚后，他们极有可能还要继续分居在103室和203室。 他俩一起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没想到在结婚前夕，房子的问题如凌空飞来的一座大山，“哐”的一声挡在面前。 她不禁唏嘘，无论在六零年代还是现代，房子都是国人要面对的一大现实问题。 “要不咱们缓一缓，其实所谓的什么三大件啊，又几十条腿的，怪无聊的，这些都可以后置。”曲成圆悄悄瞥了眼他，提了个建议。 话音刚落，就被柏宣长臂一伸，牢牢圈在怀里，“不准缓一缓！你就是我老婆。” “我的意思是，房子的事情缓一缓，咱们先领证，我又不会跑走。”曲成圆给委屈的大金毛顺着毛。 “不行，晚上我要给你暖被窝。”柏宣下巴摩挲着曲成圆的发顶，鼻尖是她淡淡的馨香。 他早就托袁师娘帮忙找了阿拉尔市最好的木工，订做了一张“很耐很稳固”的大木床，还有桌子和橱柜。 事情没到最后，总有转机，他要给自己再争取一下。 袁清很快给柏宣支了个招儿，阿拉尔市的先进农场隶属于农学院，许多试验田都在那里就近试行，曲成圆可以在先进农场的机耕队申请做一名合同职工，四舍五入也算是农学院的合同工。 柏宣明白袁清的用意，规矩是人定的，审核也是人为，只要“师出有名”，兴许能打个擦边球。 “我打听到我家后面那边还有两间空的教师用房，小柏，反正申请也是递一张纸的事儿，如果能批下来，何乐而不为呢？咱们抓紧时间，不然这房源随时都有可能让别人占了去。” 教师职工大院是联排的三层小楼，每间房的面积不大，不到五十平方米被隔成两房一厅，适合新婚的教师或者三口之家居住。 柏宣会意，“我马上就去办。” 老袁食指轻点桌面，“小曲的入职申请也一并进行，不然她明年课程结束，很有可能会派回丰收农场。尽快把她的人事档案调过来。” 这话听得柏宣一阵心惊胆战，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姑娘，绝对不能让她回到丰收农场。 作者有话要说：【婚礼筹备小剧场】 (一） 袁清：希望你们原地结婚的人真的很多！ 柏宣：喜滋滋.jpg (二） 神秘顾客：我要订做大木床 (￣▽￣) 木工：请问客人有什么要求？ 神秘顾客：很耐很稳固的那种 (。ˇεˇ。） (三） 柏宣：收到小可爱SHIORI的营养液。谢谢！ 敦尼：算彩礼？还是嫁妆呢？总之记在宣圆CP的结婚贺礼里哈。 感谢在2020-09-22 11:13:07~2020-09-25 17:2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IORI 2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馋啊 跟柏宣每日的紧张心态相比, 曲成圆这边却是放松许多。 自从穿到六零年代，她学会一种佛系心态：凡事着急不来，遇到阻碍，总有解决的方法。实在无解的问题, 时间也终究会给出答案。 听柏宣说了袁清给的建议, 她的思路更是明朗起来。 现阶段她可以在大学听课学习, 跟着教授做研究助手，还能去农场机耕队重操旧业, 这反而让曲成圆悬着的心渐渐变得踏实。 自己想通了之后, 姑娘又开始宽慰柏宣：正因为他们有事可做，说明事情并不是僵局，能有可以着手努力的方向。 比如说，两人能给单位和学院带来实际的利益和帮助, 那些制定规矩的领导们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给他们发放通行证。 “宣哥哥, 你的研究和教学可不能因为房子这事耽搁下来, 反而更要做出成绩，珍惜组织给咱们搭建的可以施展能力的平台。”曲成圆看向柏宣，认真道。 柏宣心生感慨, 这才是他的姑娘,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 都有属于她的一套人生应对法则。 “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我心疼的是你。”他搂着曲成圆，房子的事情和她的未来相比，瞬间就变得不再重要。 他希望自己的姑娘，能一步步往前跑，往上走, 实现她的理想和抱负，所以他不会让她走回头路，还没到重返丰收农场的时候。 曲成圆相信一切会水到渠成，不论外界条件如何，只要和柏宣在一起，风餐雨露也甘之如饴。 六零年代的阿市还没有劳动局的说法，招工调动事宜经由兵团和民政局共同办理。 曲成圆听过一段顺口溜，说这个年代工作的金饭碗有四个方向：【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和售货员。】 人事干部和医生无论在哪个年代都主宰着人们的命运。 柏宣动用了一些人际关系，让曲成圆的档案转入了先进农场。 从柏宣存下的“巨额”老婆本和调动人事关系的迅速性，她对男朋友不得不刮目相看。 “你，不会是什么官/二代吧？”曲成圆咬着耳朵小声问。 男朋友忍着笑，肩膀一耸一耸，“圆圆，你看到的我就是我，所有与你有关的事情，我都会全力以赴。” 好吧......曲成圆心里有种被填满的幸福感，体会到胡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柏家的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 “圆圆，等你新的单位证明办妥后，我们尽快先去民政局办理结婚证。”柏宣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迫切。 提交完所有申请，柏宣才觉得自己离梦想又近了一大步，能稍稍放下心来教学和研究。 *** *** 农学院的老师人数不多，一般身兼数职，会教两到三门课，像柏宣这种有研究任务的青年教师也不例外。 植物科学院的实验田里，早春种下的油菜已经长出一大片来，油菜的生长期约为两个月，学生们头顶烈日，三三两两半蹲在试验田旁，观察植物的虫害情况。 柏宣用镊子夹起一片嫩绿的幼叶，展示道：“看这儿，右侧叶面快被虫子吃光了。” 直接在农学院里成立实验田的优势在于，能以最直观的方式给学生们呈现植物的状态。先进农场虽然隶属于农学院，但是距离农学院有五公里远。 柏宣来到农学院后，就向袁清申请了一块地用作教学试验田，省去了学生在学院和农场两头跑的时间。 将教室放在实际的田间地头，他可以将《害虫防治》和《植物病害学》两门课有效结合在一起讲述，既节约时间又能提高效率。 “大自然是有规律的，每种农作物都有适合自己的生长时间。我们研究农经，就是研究出什么时候是植物最佳的播种期、发芽期和收获期。” “比如这些油菜，早春播种过早，外界温度过低，容易造成烂根和寒害。” 用小铲子破开泥土，柏宣继续讲课：“油菜偏好微碱性的土壤，对土壤的通气性要求严格，否则种子便不能发芽。” “我们这门课研究的高产抗病品种Y65和G20，同学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用硼肥浸泡种子，认真记录和比对哪个品种的发芽快、发芽势强、苗期生长快和抗虫性更高。” 讨论完油菜的发展状况和害虫治理，柏宣习惯顺手捉一些昆虫，放入随身携带的塑料小罐子里，用作平时的试验研究或者制作成标本。 青年学生们听得聚精会神，觉得柏宣讲课措辞很生动形象。 曲成圆也知道柏宣讲课有意思。 他是那种天赋型的老师。从丰收农场起，她就喜欢听柏宣讲课，他总是能把枯燥的知识，用灵动的文字娓娓道来。 *** *** 柏宣带着学生走进实验室的时候，袁清和曲成圆正在继续测算他们的模型。 柏宣和曲成圆两人的情侣关系，虽然已经公开，但是知道的人并不多。 老袁抬头看了一眼柏宣，意味深长道：“柏老师，时间算得挺准呐。” 柏宣微微颔首，不置可否，视线往曲成圆身上一扫而过就收了回来。 “你们来上什么课？”老袁见他身后跟着十几位青春洋溢的脸庞。 “昆虫行为观察，金龟子。”柏宣开始从橱窗里取出三个大小一致的透明塑料盒，放在长桌上。 金龟子？？ 曲成圆倐地竖起耳尖，她小时候看过一个少儿节目，里面有位主持人就叫金龟子，可可爱爱。 学生们自觉分成三组围着长桌站好。 “我们刚刚在油菜地里见到的小飞虫，就是这次课堂的主角，金龟子。”柏宣指着三个透明塑料盒里，里面分别装着几只鲜活的金龟子。 曲成圆好奇心起，索性和袁清一起放下手里的工作，听了起来。 原来给她留下美好童年记忆的金龟子，竟然是害虫。危害严重，常将农作物的幼苗咬断，导致植物枯黄死亡。 它们隶属于鞘翅目金龟总科，种类繁多，名字还很好听：大黑鳃金龟，东方金龟，小青花金龟，铜绿异丽金龟①...... 金龟子以植物为食，咀嚼式口器是它们啃食植物的利器，雄虫用触角拼命搜集雌虫的性信息素，寻找一生的伴侣。 曲成圆又听到柏宣在讲：“这只是铜绿异丽金龟，全身披铜绿色闪光薄层粉，前胸背板侧缘中央部位，呈锐角状外突。” 随即安静的实验室里传出学生们窸窸窣窣交谈的声音。 大家凑近透明盒观察，柏宣看到人群中多了一个熟悉的脑袋，长长的辫子落在长桌面前，他忍着压下嘴角翘起的弧度。 俏皮的姑娘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也想来看看这只名字听上去就很高级的金龟子长什么样。 将放大数倍后的金龟子标本展示出来，柏宣指着虫子棕黑色的复眼部位，“这种斑驳的古铜色花纹，是我们区分不同种类金龟子的判断依据。” 曲成圆瞪大眼睛看，这虫子看上去并不恐怖，脑袋被柏宣画出来反而感觉萌萌的。 “夜行性昆虫夜间飞行时靠偏振光来辨别方向，”柏宣见到女朋友的小脑袋微微一歪，他勾起嘴角，“比如月光，漆黑的夜里，亮光会干扰昆虫的飞行方向，它们会朝着光源飞去，这就是昆虫的趋光性。” “所以，我们利用这个特性，用灯光诱杀。点一盏灯，吸引它们集中靠拢，然后将其一举击灭。” 女朋友的小脑袋明显地点了点，表示她听明白了。 正讲着，学生间的窃窃私语声又嘈杂了些，曲成圆这回不用凑近也看到了透明盒子里的情景：虫子们在两两做着不可描述的和谐运动。 柏宣清了清喉咙，坦然道：“大家仔细观察，这是金龟子的交/尾活动。雄虫会爬在雌虫身上，从尾部伸出一条暗红色的管子，进入雌虫。和谐期间金龟子正常活动，不受影响。一般傍晚时分是它们交/尾的高峰期，也是人工捕捉成虫的好时机。平均密度约一平米一对。” “嗬！金龟子还能一边和谐运动一边啃叶子吃呢！”袁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加入了围观群众。 “时长可达到两小时。”柏宣补充完这句，神使鬼差抬眼看向曲成圆，没想到姑娘也正眼直直盯着自己。 平时一些酱酱酿酿的场景飞快地从二人脑海里闪现，两个人同时脸红红低下头。 柏宣胸腔内仿佛有个燃烧的火球四处乱窜。 曲成圆轻咬下唇，有些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听到“两小时”这个神秘数字就看向柏宣。 以她的常识，边吃边啪，这金龟子比人还厉害啊！她竟然有些好奇某人能坚持多少小时，好羞涩，自己脑袋里装了些什么呢！ 最近肯定是因为总是跟柏宣在讨论结婚的事情，让她对柏宣产生了更多的幻想。 以前他当选场草的时候，她还笑是那些人馋他的身子。现在看看，馋他身子的明明就是她自个儿啊！ 觉得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情绪开始流动，愈浓愈烈，馋啊！！ 不行不行……要转移注意力！曲成圆用力晃了晃脑袋。 冷静下来哟喂！ “我以前在江苏上学的时候，那边的部分地区有食用铜绿异丽金龟的传统。”袁清突然出声。 柏宣立即接话，“没错，西南地区，尤其在云南，金龟子幼虫、蛹和成虫都是很常见的食材。” 曲成圆想起以前去泰国旅游的时候，吃过油炸蚕蛹，没想到金龟子也能当做食物。 “我们防治害虫，首先要认识它们，了解它们，打入敌人的内部，才能取得胜利。”柏宣老师开始课后总结。 一口气说完一大段独白，柏宣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必须赶紧推进结婚事宜。 有些事情实在不能一忍再忍了！他已准备好向大自然发起“耐力”认证挑战！! 作者有话要说：金龟子：体力耐久！我是让人类汗颜的小虫几！(*^-^) 柏宣(默默拉灯)：向大自然发起挑战，面不改色.gif 【注释】 ①金龟子介绍，源自度娘百科和相关常识。 其他虫害问题，具体请咨询农学院柏宣老师。 第69章 领证 曲成圆认为柏宣是那种“与时俱进”的学霸, 因为他总是不断地刷新她对他的认知。 她上辈子是个考试型的学渣，那种学过什么脑子里都懂了，但应试教育下考不出高分的学渣。 如今在农学院她却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稍稍体会到了当学霸是什么感受。因为做的事情恰恰是自己的爱好和强项, 还有学霸柏宣开小灶、和系统E23提供的给力帮助。 自从和柏宣理清目前面对的难关后, 两个人都安下心来, 卯足了劲携手往前冲。 各种审批手续和事情要走流程，他们可以等, 但是等的时候, 他们不会什么都不做，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充实起来。 工作之余，柏宣不知从那儿拿来一本《植物学病害》的英文专著，翻译成中文, 结合他在苏联学过的课程, 自己设计了份《植物病理学》的课程内容规划。 除了农学院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他们还在先进农场又承包多了几亩全新试验田。 袁清给曲成圆也布置了新的工作，考虑她除了上课后大部分时间待在实验室，就让她负责两个实验室和教研器材室的日常管理。 每次老师上课前, 她需要协助各科老师将当堂课所需的器材和仪器准备齐全。 六零年代的实验室可没有现代实验室的高大上, 实验室条件很简单, 时常让曲成圆联想起自己小学时简陋的学校卫生室。 这种情况正适合发挥她的动手能力，巧妙利用身边的小器材，改装各种实验用具。 为了方便其他学生可以人手一份基础器具，她用绣花针、铁丝、钉子和筷子做了不同大小型号的试验针、镊子和夹子。 见柏宣有次为等待真菌研究的实验结果，保持试验箱恒温，连续三天随身带着小箱子，上课带, 吃饭带，回到宿舍也带着。 她灵机一动，从以前修卡车时得到的灵感，利用自动开路或闭路控制温度感测装置，给男朋友做了个简易自动加温/恒温器。 暂时缓解了试验器材的难题，柏宣又想尽一切办法大量收集各种植物和昆虫标本。 不仅贡献出自己这些年采集的所有标本，还发动全校老师和学生一起出力采集。 正当小两口专心投入工作的时候，袁清将二人叫到院长办公室，给了两张盖好钢印的信纸。 柏宣一看，喜出望外，一张是曲成圆的工作单位证明，一张是职工楼房宿舍的审批表。 “小子，守得云开见月明啊。”老袁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感慨。 “袁老师，我是不是可以和圆圆办理结婚证了？”柏宣着急问。 “你和小曲说起来还是组织上介绍的，你们私下相处得来，有共同的人生目标，决定结婚，我们组织会全力配合。” 相比起来，冷静的反倒是曲成圆，她知道这些迟早都会到来，所以她一直努力地过好每一天。 “你们要不要选个黄道吉日去领证？我回头让你师娘帮忙查查？”老袁安利着自己老婆。 “其实我今天都可以......”柏宣看向准老婆，满眼都写满了“老婆快点让我娶你回家。” 曲成圆忍着笑，看了眼日历，一个月后就是五月二十日，“先布置婚房吧，五月二十日这个日期挺好。” 明显能看到大金毛竖起来摇摆的尾巴立马软下来，拖在地上来回扫地，男人低声道：“也对，房子得布置好。” 他都等了两年多，再等一个月的事，忍一忍、熬一熬就过去了。 学院给批的这套房是先前袁清说的两套空房中的其中一套，50平方米，两房一厅，三楼中的二楼，袁清夫妇住在他们隔壁楼。 小两口很快先拿到钥匙，第一次去看新房，柏宣记下了床和书柜等大物件的尺寸，曲成圆负责布置房间的软装。 准新人仔细打量房型结构，入门朝南是两间卧室，厨房和卫生间面北，有一个约4平方米的阳台，户型方正、中规中矩。 站在客厅中央，曲成圆看到的是一幕幕如电影般播放的生活场景，有这个年代的，也有她的上辈子。 柏宣从房间出来，就看到姑娘怔在原地，眼里水汪汪的，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似曾见过的场景，还是他第一次骑着自行车载她，从丰收农场去镇中心邮局给家里寄信那次，姑娘独自走在路边，脸上也是流露出这种动容。 男人心念一动，上前紧紧握住曲成圆的手。 曲成圆只觉得手掌被一股暖意包裹住，柏宣正对着她微笑，让人觉得踏实又安心。 两个人静静对视，此刻纵使有千言万语，只需要彼此一个眼神就能互相明了。 *** *** 柏宣布置新房的速度大大超出曲成圆的想象。 一周后他们再去新房看时，床和柜子已经安装好了，暖水瓶、碗筷，瓷盆、瓷缸、痰盂等日用品也买好，堆满了半间房。 “床和柜子两个月前就让师娘找木匠订做了，尺寸合适，所以不用改。你老公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大金毛高兴地求表扬。 曲成圆rua了一把他的脑袋，早知道这次过来看房，自己就把爸妈从沪市寄来的嫁妆一并带来，省得来回多跑一趟。 “这个床，很稳的，我让木工用了最好的材料加固。”柏宣很满意，坐在床沿用力掂了掂，“圆圆，你来试试，怎么摇都不晃。” 话音落下，姑娘就被他一把圈进怀里，两人坐在只有床板的床上。 摇啊晃啊，柏宣想在上面干什么呢！曲成圆捂脸，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令人遐想。 柏宣将下巴在姑娘头顶轻轻摩挲，“圆圆，这是我们的家。” “嗯。”怀里的小猫内心感动，轻声哼哼。 “圆圆，这是我们的床。” 曲成圆：“......” 农学院的青年才俊柏宣老师继续认真发言：“圆圆，这是我们的书柜、暖水瓶......” 曲成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环视一周，空房子被慢慢填满，收拾整齐，终于像个家了。 “喜不喜欢？”柏宣顺着女朋友的视线望去，眼睛里满是笑意。 “超喜欢！” 曲成圆这回能理解了，为什么小孩子喜欢玩过家家的游戏，因为他们扮演的是家里的一份子，去创建一个家园。 上辈子她是孤儿，漂泊的娱乐圈打工者，对家庭没有很深的感悟。直到这辈子，她不用再去想象这个“代入感”，也不用再去尝试扮演。 因为她就是爸妈的女儿，丈夫的妻子，将来还会是孩子的母亲。 看着把这些角色带给自己的男人，曲成圆抬手环着他的脖子，鼻音糯糯，“谢谢你，柏宣。” “圆圆，这床现在只有床板，被子枕头床单之类的还没备好呢。”柏宣正色道，“夫人，切莫心急。” 究竟是谁更心急呐！曲成圆顺势扭头，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只有床板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大金毛眸色渐深，“为夫人服务，随时随地。” *** *** 曲成圆和柏宣对待婚礼的想法很一致，她喜欢简单低调，请至亲好友吃顿饭，没那么多讲究。 柏宣的表态一直是：一切以夫人的想法为准。无论他的姑娘想要一个怎样的婚礼，他都会全力以赴为她做到。 于是两人商议，领证后就请朋友们来新家吃顿饭庆祝下。 一九六九年五月二十日，农历四月初五，周二，宜搬家、结婚、领证、入宅。柏宣和曲成圆正式踏入婚姻的殿堂。 二人早早起床，打扮后便直奔民政局。 柏宣穿了一身墨蓝色的干部装，没有戴花，袖口有很小面积的红色刺绣图案，是曲成圆特意将二人名字的拼音缩写【Bo & Qu】缝在了袖口内侧。 曲成圆则是一袭红色修身连衣裙，她给自己画了浅浅的妆容，涂了口红，一头秀发分辫成若干缕，再挽成一个精致的新娘发髻，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见到曲成圆这身打扮，柏宣的心就扑通扑通跳起来，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等他反应过来后，这就是他的新娘，是与他携手相伴余生的爱人。 姑娘同样深情望着柏宣，男人个高挺拔，穿上修身挺括的改良干部服，浑身散发出一股超然脱俗的气质。 “我们出发吧！” 柏宣轻轻一句，曲成圆微微点头，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温暖的掌心。 曲成圆还是第一次见到六十年代的结婚证，像小学时收到的奖状一样的纸面，以红黄为主色的设计图案。 纸面上赫然写着： 【柏宣，男，25岁；曲成圆，女，20岁。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证书纸面的两侧还有对联式样的文字： 【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 【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 柏宣小心翼翼捧着结婚证，乐呵呵地看着上面的钢印，他终于迈向人生的新阶段了！ 上午很快就领完证，小两口按计划回到早就布置好的新房。一些朋友已经提前在新房等待他们。 新房的门上贴着红纸喜字，透露出这家房主是一对新婚夫妻。 按过去的习俗，新娘入门时脚不能沾地，需要新郎把新娘抱进屋或背进门。 但是领导人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于是柏宣和曲成圆商量好，俩人一起牵着手走进新家。 “好！好！好！”证婚人袁清满脸姨母笑，忍不住连道三声好，“从此夫妻一心，携手并进。” 新婚夫妻面对面站着，脸上带着腼腆又激动的笑容。 证婚人宣读结婚誓言，“今天是柏宣和曲成圆结婚的大喜日子，祝愿你们幸福！希望两位优秀的进步青年，从今往后互爱互敬，和睦团结，抚育子女，为家庭幸福和新社会建设而共同奋斗！” 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正式宣告二人喜结连理。 欢呼和鼓掌声中，柏宣和曲成圆，温柔对视，皆是目光闪烁。 白头之约，红叶之盟，便是心中对彼此最重要的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请小可爱们吃喜糖！ヾ(@^▽^@)ノ 曲成圆：谢谢小天使们看到我们结婚啦！ 来来来，请吃喜糖！福气满满哦！ 第70章 新婚 一九六九年五月二十日, 农历四月初五，周二，宜搬家、结婚、领证、入宅。 柏宣和曲成圆二人上午顺利领完证，邀请学院的同事们和朋友们来新家吃饭庆祝。 由于他们都没有亲属在阿拉尔市, 袁清一家便自荐代表新娘的娘家人。 新婚夫妻手牵手进屋时, 一男一女两位喜童在旁边笑嘻嘻地鼓掌, 为新人撒花开路。这两个可爱喜童是古丽家的两个孩子。 郑雨泽也来了，送礼金给曲成圆的时候, 意味深长地看着柏宣, “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恭喜恭喜，你娶到了一位非常优秀的女孩。” 说罢，自己坦然笑了起来, 重新看向曲成圆, 柔声道：“成圆, 祝你幸福。” “谢谢你，雨泽。”曲成圆感觉柏宣握着她的手用力紧了紧。 一共来了二十位客人，正好在新家摆上两桌宴席, 菜品由袁太太和古丽两位烹饪达人帮忙筹备, 名为“百年好合佳偶宴”。 当时曲成圆和柏宣第一次看到拟好的菜单后都震惊了, 一共十道菜，荤素搭配得当，代表十全十美。 每一道菜都有吉祥如意的寓意：红枣花生莲子羹(早生贵子)，清蒸桂花鱼(富贵有余)，花好月圆(花菇扒时蔬)，永结喜同心(生炒糯米饭) ，炒面(福运绵长) , 腰果丁(金腰怀太子)，大盘鸡(比翼齐双飞) ，四喜丸子(子孙满堂)。 饭后甜品水果是：咸奶茶汤圆(鱼水相依)，时令鲜果盘(万紫千红)。 才子佳人的婚宴，再搭配丰盛满满的饭席，整个屋子里一片其乐融融。 众人吃完午饭后，又留下来聊天，一起吃了晚饭才陆续离开。 袁清夫妇是最后走的，老袁笑眯眯对小夫妻说了几句吉祥话后，又补充了句：“年轻人，今晚加油啊！” 一句话把这对夫妻闹得脸红。 柏宣和曲成圆重新回到安静的客厅，面对面坐着，对于等会儿要发生什么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现在的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直接过渡到“那件事情”上，都在自个儿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铺垫。 曲成圆曾在现代看过不少小电影和网文，可谓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和影像知识，但是实际需要自己亲身实践，她又心如鼓擂。 说自己是老司机吧？好像只是那种纸上谈兵的老司机。 听说很疼，被贯穿的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过去。 想到下午的时候，袁太太悄悄把她叫进房间，问她有没有学习一些“有利于身心健康”的知识。 她立即反应过来，脸颊泛起红晕，这事儿如果跟长辈一起探讨，还是相当忸怩。 袁太太掩嘴笑，“都是人家媳妇了，别害羞，咱们妇女该懂的卫生常识得注意。我也是这么跟两个女儿说的，姑娘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 听完过来人给的谆谆教诲，曲成圆烫着脸颊，认真点了点头，“谢谢师娘。” “你们都是好孩子，愿你们互相扶持、体谅对方，和和美美长长久久过一辈子吧。” 曲成圆脑海里品味着袁太太说的这句话，长长久久过一辈子的第一晚，他们俩怎么都这么紧张呢？ 她抬眼偷瞧柏宣，见他正准备把结婚证明锁进柜子里，大高个站在灯旁，把那张纸反复看了几遍，纸面的大字默念了好几遍。 把柜子重新落了锁，柏宣收好钥匙，一本正经地说：“时间不早了，圆圆，你先去洗漱吧。” 才吃过晚饭，时针刚刚歪过八点，明明时间还挺早。 “你先去洗吧，我收拾收拾。”曲成圆脱口而出。 其实大伙儿吃完饭就帮忙一起整理过房间，哪里有什么要收拾的呢？ 一听就是个借口。 可是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独自紧张的世界里，说的话都不经过大脑。 “哦，好的。”柏宣抿了一下唇，机械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姑娘忍着笑，大高个原来也会紧张，见他走路都不自觉地同手同脚。 还没等曲成圆喝完半杯茶的时间，柏宣已经冲了个战斗澡出来，发梢上还湿漉漉地滴着水。 曲成圆像被定住了似的，微仰着脸看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男人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工装背心和及膝睡裤，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窄腰一览无遗，透出硬朗的帅气，水滴沾在布料上，晕染出一道道深色的印。 跟上次在高山牧场见到的腹肌画面相比，又是另一种视觉冲击。 她不敢久视，赶紧拿出一条干净的浴巾递给他，“晚上气温还凉着呢，快擦干头发。” 说罢，自己取了睡衣，摸着发烫的脸，匆忙走进浴室，关上门，背脊贴在了门板上，差点一个腿软磕地。 小情侣平时黏黏糊糊，可以随时拉拉小手抱一抱，可到了真正住在一起的第一晚，突然变成刚入学同住的舍友，礼貌而不生分，热情而又矜持。 曲成圆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待了近一个小时才出来，许是因为被温热的水浸淋过，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唇色比平时更娇艳欲滴。 柏宣只看第一眼，目光便微微发直，眼底暗潮浮动。 她不施粉黛，穿着一身荷叶边的藕粉色长款睡裙，完美地包裹着里面的曲线，柔软的秀发披散在腰间，像从林间走出来的小仙女，和柏宣以前想象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而白天时的曲成圆，一袭正红嫁衣将她衬托得明艳动人。 无论怎样的她，明媚的，温柔的，都让柏宣无法移动视线。 “好了？”柏宣听见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哑。 小娇妻轻轻嗯了声，看他的眼神越来越缠绵，耳根红透，意有所指地糯声应道：“等头发干了就行。” 柏宣一垂下视线就能看到她的发顶，还有那对莹润可爱的耳朵，惹得他浑身血液沸腾，心里一阵阵冒火，这头秀发什么时候能快点干起来啊？！ *** *** 柏宣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目光紧盯着眼前人的动作，终于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圆圆，睡吧。我给你暖被窝。” “啊？哦......行。”曲成圆手上动作一顿，咬着唇，缓缓放下擦头的浴巾。 柏宣努力做出一副没事发生的样子，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头发已经干透了。” 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逐渐入夏，夜间气温舒适，屋内屋外都吹着凉爽的晚风。 万籁俱寂，银河安静，窗外黑漆漆一片，弯弯的上弦月高高挂起。 两个年轻人笔直地躺在一张床上，盖着薄被为对方“暖被窝”。 一上床躺好，柏宣长臂一伸，顺手关了灯。两人的视线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渐渐能看到房间的摆设和枕边人的轮廓。 现在就这么和对方静静躺着吗？ 画面有些“不敢想”。 “不敢想”这件事当下就很蹊跷，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不要去想，要去做才对嘛！ 他们领证时有随证书发一本生理卫生小册子，讲述了一些姿势和原理，新婚夫妻一看便知。 曲成圆决定先给丈夫一个“准备好了”的信号，充满暗示地问道：“宣哥哥，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昆虫性信息素的交/配干扰技术在害虫治理中的研究进展》。”柏宣脸朝天花板，一字一句念道。 曲成圆：“......”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好继续问：“还有呢，比如说最近得到了什么新书？” 曲成圆有意将“最近”两个字咬得很重。 柏宣想了想，“最近看了《关于马桑蚕繁殖生物学的研究》。” 诶？？？ “那你猜我又看了哪些新书呢？”曲成圆决定转换个思路来引导启发某人。 “《马铃薯晚疫病菌的交/配型抗药性及生理小种分布的科学研究》？”柏宣试探着问。 “不对！给你提示，书名不长。”曲成圆轻叹一口气，暗搓搓咬牙，“只有六个字哦。” 就是《生理卫生指引》啊！咱们领证拿回来的那本册子。 怎么今天聪明的学霸还没猜到呢？！ 安静了半晌，男人终于出声：“《夜蛾交/配观察》。” “啊？！”她下意识冒出个疑问词。 “柏宣！你是故意的！”曲成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会儿他敢情是在耍自己呢。 原来他早就知道要做什么，才故意说出那些繁殖啊交什么配什么的书名。 她突然有点想笑，紧张散了一半。 曲成圆红着脸，往他肩膀硬邦邦的肌肉上咬一口，被柏宣一个翻身，居高临下制约住。 他不敢用力，手肘撑在床上，只是虚虚圈着她的手腕，粗重湿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耳侧，“圆圆，你真的看了吗？” 学霸还在关心她有没有学习那本《生理卫生指引》，曲成圆娇嗔道，“不就是那页嘛，我、我都看过好几遍了。” “圆圆。” “嗯......” “老婆，夫人，我的妻。”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终于可以这么喊你了，每天都在想。” 曲成圆心跳得特别快，感觉柏宣浑身就像一团燃烧正旺的烈火，将她的皮肤蒸得发烫，一直烧进她的心窝里。 “圆圆，我总算是把你娶回家了。”男人努力把控着自己的气息。 曲成圆感受着二人呼吸交错，“嗯，我终于是你名正言顺的家人了。” “那我现在跟你一起复习一下那本书里的知识，好不好？”柏宣语气魅惑，双眸如夜空里最闪亮的星星，温柔得不像话。 耳边萦绕着他的轻喘，感受着丈夫坚硬的温度，曲成圆认真看他，语气坚定：“好。” 柏宣动情地将心爱的妻子拥进自己炽热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新婚夜耶，作者君就只给脖子以上的福利？ 曲成圆：关灯.gif 作者君双手举拳：崽，新婚快乐！要xing福哦！A ZA A ZA 怀挺！ 第71章 夫妇 晨光微熹, 两位通宵“学习”的同学才刚刚眠下。 学霸柏宣充分发挥积累了二十五年的好学精神，带着曲成圆一起把《生理卫生指引》关键页的姿势研究了个透彻。 阳光透着窗帘缝隙钻了进来，卧室里一片安静祥和。 他几乎整夜没睡，却也不觉得累, 就只是心满意足地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妻子。 姑娘呼吸绵长又均匀, 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 可爱至极。 柏宣忍不住曲指轻轻刮了下她翘挺小巧的鼻尖，内心着实欢喜得紧, 又凑近吻了吻她饱满的额头。 “唔......困。”曲成圆长睫微颤, 呜咽一声，往枕边人的颈窝钻。 “乖，再睡一会。”男人的大掌在纤细的脊背上轻轻地拍着，将她凌乱的发丝捋顺。 曲成圆睡了个囫囵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 天已经大亮, 柏宣已经洗漱完毕，用手支着太阳穴侧躺着，精神奕奕地看着她。 “早安啊, 柏太太。”柏宣笑意盈盈。 柏太太眨眨眼, 意识逐渐回笼, 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幕幕，心道这张木床果真很稳固，能承受他们那样激烈的动作，一点儿也不摇晃。 昨晚和柏宣热情又密集地学习到第二次之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迷迷糊糊中只记得柏宣还起床用热毛巾帮她擦拭干净。 擦着擦着，两个人忍不住又复习了一遍旧知识，顺便还“举一反三”开发出了一种新知识。 正想着, 感觉到柏宣用手指在她掌心写字，她仰起头便看到男人近在咫尺的俊颜，眉梢眼角全是藏不住的惬意。 “你写的是什么？”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喑哑。 柏宣把她翻个身，从背后将人紧紧拥着，举着姑娘白皙的小手，在柔软的掌心上一笔一划慢慢写字。 这回曲成圆看懂了，他写的是：【柏太太，我爱你，余生多多指教。】 “看清了吗？”柏宣咬她的耳垂，贴着她的尾椎骨一遍又一遍轻蹭着。 汲取到男人身上的暖意，曲成圆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浓浓的柔情，咬住他刚才写字的食指，还调皮地用舌尖碰了碰。 柏宣浑身一颤，双手支起身体，将身子压得极低，呼吸喷洒在姑娘的脸庞，惹得她发出小小的嘤咛声。 两位勤奋的学生凑在一起，自然又把昨晚功课里的各个知识点温习了一遍。 *** *** 一大早柏宣神清气爽，又抱着曲成圆去浴室清洗了一遍，将香喷喷的新娘重新放回床上休息。 自己则穿好衣服，起身去厨房准备早午餐。 这个时期的大环境里，没有婚假的概念。袁清体恤小两口之前繁重的工作量，让柏宣在家办公三天，再休个周末。待下周一回学院上班。 除了出差，柏宣还是第一次上午时段待在家里。平时这个时间，他不是在办公室、实验室，就是在试验田里。 脑海里忽然闪过“家”这个字，他环顾一周，每一个家具、装饰摆设，都是和曲成圆一起布置的。 原来家就是这种感觉，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让妻儿能在自己的庇护下惬意生活。 柏宣不自觉挺直背脊，感受到了男人的担当和责任。 突然浑身肌肉紧绷，他条件反射似的一个闪身，就看到曲成圆被他的应激反应吓得愣在原地。 那偷袭他被抓包的娇憨小模样惹得他心头一阵火热。 “圆圆。”柏宣放松下来，把她捞进怀里，柔声道，“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饿了。”怀里传出糯糯的声音。 昨天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又通宵“学习”，体力早就消耗得一干二净。 柏宣迅速捉住又想趁机挠他腰间的小手，手臂微微用力，将人腾空抱起，“圆圆，你的手指想干嘛？” 姑娘将脸贴在他胸口，肩膀笑得一耸一耸，“柏宣，原来你这么怕痒呐。” 柏宣：“......” 他的确很怕痒，尤其是曲成圆手指一下下勾着他的腰间软肉，光滑的小脸蛋还蹭着他的脸颊撒娇。 “你不是肚子饿吗？再继续戳我的话，我们就去复习一章，然后直接吃午饭，也有可能是晚饭。” 男人话音刚落，曲成圆小兔子似的往卫生间逃去，轻飘飘丢下一句：“我马上去刷牙洗脸。” 柏宣嘴角微勾，宠溺地看着她的背影，得让他的小调皮再休息休息。 毕竟学海无涯，功课不是一天能做完的。必须要保留足够的体力，才能继续勇攀高峰。 *** *** 等柏宣做完饭，曲成圆也正好洗漱完毕。 圆木餐桌上，整齐摆放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两个人这才算是正式开启新婚后的第一餐。 昨天的两桌宴席荤素搭配均匀，恰到好处地一扫而空，并没有多余的存粮。 柏宣煮了些青菜面片汤，又将馕切成入口大小的一块块，裹着蛋液煎得松软。 闻着空气中四处弥漫的浓郁香味，曲成圆只尝了第一口，幸福地眯起双眼，竖起大拇指，“老公做的菜太好吃了！” 这声“老公”叫得自然而然，柏宣极为受用，脸上的笑意一直挂着，满满都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你以前跟妈妈学过厨艺吗？”姑娘想起上次回乌市时，胡瑾做的菜极其好吃。 “没有特别去学过，只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了出来。”柏宣眸底气定神闲。 曲成圆懂了，这种应该就叫做“天赋”。 “以后我的圆圆想吃什么，我都争取为你做出来。”柏宣很有自信，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以后可就有口福啦，”有位新婚小娇妻心花怒放，“哇，我老公真厉害！棒棒！” “哦？”被赞厉害的某人忽的凑近，“那我的圆圆舒服吗？” 很快反应过来的曲成圆，眨了眨眼，脸微微地红了。 明明在吃饭，他怎么可以忽然犯规！她的心脏实在是受不了啊。 柏宣吃得快，早就放下碗筷。此刻单手托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曲成圆，脸上一副“我就知道肯定是这样”的表情。 曲成圆才刚刚吃了一半，不打算接他刚才那句话，想岔开话题：“你这么快就吃饱了吗？” 一道深沉的目光将她包裹，男人低声缓缓道：“没吃饱。” 姑娘“啊？”了一声，“这么一大碗我也吃不下，还有半碗给你吃完好吗？” “不够的。” “我记得好像还有大白馒头？”曲成圆准备起身，“要不我给你煎个鸡蛋？夹馒头吃？你先吃着我这碗面。” “我现在不想吃大白馒头......”柏宣轻咳一声，面不改色解释道：“容易触景生情。” 曲成圆羞涩捂脸：“呃......” 这么直白？好像当年她调戏郭二妞的话全部在今早如数奉还了。 柏宣趁机一把拉住妻子，顺势将人放在自己腿上，“傻姑娘，我刚才逗你玩的。” 他身子稍稍弯着，下颚抵在她的发顶，感受到男人炽热的掌心在自己身上游移，曲成圆张口咬他肩膀，“柏宣！你又逗我！” “那你吃饱了吗？”男人又问。 “吃饱了。” “这么容易就吃饱可不行。”柏宣轻咬她耳垂。 感受到他身上的力道松松地压了下来，曲成圆试探着回答，“那就不饱？” 柏宣笑起来，连胸腔都在微微振动，抚着她柔顺的长发：“慢慢来，不饱的话就吃一辈子，好不好？” 果然呐，开了荤的男人，食髓知味，人设什么的全部都不再重要。 曲成圆心道，油门一踩，开车往前冲，速度是几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夫妻俩跟小孩似的，吃饭吃到一半，就那么坐在一起互相搂着，说着羞羞的话，讲讲笑笑。 讲的都是以往他们自己都无法想象的简单话题，你来我往，天马行空，絮絮地聊着天。 原来和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就是连普通的柴米油盐都变得极有滋味，令人回味无穷。 柏宣喂曲成圆吃了几口面片汤，等老婆吃饱后，自己再一口喝光碗里剩下的所有。 两个人一起睡觉，一起醒来，一起吃饭，一起抱抱，一起腻歪着做生活里每一件平常的小事。 连洗一个碗，都是被两双手揉来搓去。 “圆圆，我现在能理解你说过的那句话，空气里都冒着粉红泡泡。”柏宣温热的身体贴在她身后，结实的长臂绕过来，紧紧包裹着怀里的宝贝人儿。 曲成圆轻轻嗯了一声，其实她之前对于结婚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实感。 直到现在，她知道自己从此有了个家。他们是夫妇，有这样一个人陪在她身边，做着男女间最亲密的事，彼此依恋，未来遇到什么她都不再会害怕。 *** *** 周五一大早，袁清哼着小曲儿走进办公室，有些意外地见到柏宣。 “小柏，不是给你放了三天假么？”他搜了揉眼，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不是幻觉，年轻人正坐在桌前写字。 小两口这周二领的证办喜事，他就建议他俩干脆休息三天，连着过周末，一共能休息五天。 新婚夫妇嘛，最是亲昵的阶段，人生中的高光时刻，怎么结婚的第三天就回来工作了？ 柏宣笑着跟他打招呼，“我回来给其他同事派些喜糖，然后去实验室看一眼就回家。” “这才对嘛，我就说你怎么能舍得放着小娇妻一个人在家。” “圆圆跟我一起来的，她刚刚去给同学派喜糖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家。”柏宣扬了扬眉。 老袁一手摸着下巴，乐呵呵道：“将我三十年婚姻幸福的经验传授给你，听老婆话的男人，往往最有大智慧。” 柏宣闻言点点头，若有所思，但转瞬，又微笑起来。 袁清整理完教材，转身出门赶着去上课。 柏宣正低着头写着资料，忽然睫毛动了动，心有灵犀地抬眼，就见到站在门口静静等他的曲成圆。 娇小可人的姑娘，现在是他的妻子，为了让他专心处理完手上的工作，没有走进办公室，扶着门框，眼神灼灼地向他望来。 夫妇两人隔着一扇门，四目对视。 如果不是曲成圆提醒他，今天周五，要去实验室记录一下数据，柏宣可能会和她继续待在家里过二人世界，只属于他们的小世界。 这是他的圆圆，总是替他考虑、为他着想的贴心伴侣。 柏宣唇角弧度渐深，快步向她走去，大手摸了摸柔软的小脑袋，声音里是满满的温柔，“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圆圆，今晚我们学习吧。 来自学霸的“觉悟”。 感谢在2020-09-26 15:36:19~2020-09-28 11:1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Ksuga啦啦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夫唱妇随 曲成圆注意到柏宣最近回家后都在画画, 画的对象是......各种各样的虫子。 教具资源匮乏，柏老师讲授的《害虫防治》和《植物病害学》两门课都要用到一些标本，标本不够，他用画来凑。 为了教学方便, 他亲自动手制作了一批昆虫挂图, 将昆虫等比例放大50至100倍, 详细标注中英文学名、种类、产地、习性特点。 俨然一本手绘版昆虫小百科。 画纸都是挂历那么大的一张，每天两人吃完晚饭散步回家后, 他便把一大张画纸铺在圆木餐桌上开始绘图。 柏宣厉害的地方在于, 他画图不用铅笔描底打草稿，只需在一张白纸上轻点几个定位点。大手一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武功盖世的高手。 曲成圆看入了迷，乖巧坐在桌前给大佬递水递笔。 从她的角度望去, 能看到柏宣的侧脸, 挺拔的鼻梁, 轮廓分明的下颚线，因为认真专注而微微紧绷。 “哇，好厉害！”姑娘忍不住轻叹。 柏宣抬起头, 看到曲成圆毫不掩饰的热切, 有一瞬间的怔神。 他很快回过神来, 特别喜欢享受妻子的注目，解释道：“这些基本功是读大学的时候，野外作业那段时间锻炼出来的。” 曲成圆想到现代的教学可以用PPT，可以用电脑和屏幕，现在她的丈夫要为了学生们能更直观地掌握知识，熬夜加班，一笔一划地描绘。 “发什么呆呢？”柏宣读出姑娘眼里的心疼。 “我在想自己能做些什么, 我很想帮你分担。”曲成圆和盘托出。 柏宣放下画笔，整个人轻松靠在椅背上，对着她张开双臂。 曲成圆立刻会意，起身坐在他腿上，伸手环着丈夫的脖子，像只挂在树上的考拉熊。 “不用特意地去想，圆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柏宣轻吻她的脸颊，“光是温箱就解决了很大的难题呢。” 自从曲成圆灵机一动，给柏宣做了个自动恒温箱研究真菌的变化。柏宣举一反三，让她又改装了几个小温箱，用作实验室观察和培育病害虫。 因为这件事，袁清没少夸这对夫妻俩，为学院争取改善试验条件。 “不想看到你每天都很辛苦。”曲成圆闭上眼睛一下又一下浅啄着他的嘴唇。 没结婚前，两个人晚上各自回到宿舍后便没有联系，她往往洗漱完毕看会儿书就睡觉，以为柏宣也是如此。 现在和柏宣生活在一起，才发现他回到家后，有做不完的工作，就是那种【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的典型代表。 “我知道，你对待自己的事业，总有用不完的热情。”曲成圆回身贴紧柏宣的胸膛。 怀里抱着曲成圆，是柏宣最放松的时刻， 姑娘又香又软，偏偏还整个人小猫似的窝在他怀里。柏宣是个某方面功能很正常的年轻男人，偏过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的圆圆很聪明，却只说对了一半。” 他也阖上双眼，低头细细品尝着妻子柔软的唇，“工作再有热情，也会觉得累。为老婆服务，才是有用不完的热情，而且一点儿都不累。” 说着打横抱起怀里的小猫，大步流星走进卧室，身体力行，时刻贯彻着“为老婆服务”。 *** *** 柏宣画出的昆虫挂图越来越多，曲成圆在整理实验室器具时，忽然又有了灵感和一个大胆的想法。 昆虫标本馆是农学院从事昆虫系统学研究的重要部分，为了更科学更长久地保存这些珍贵的生物标本，首先要有一个质量达标的标本室，现在的昆虫标本室的硬件环境太差了。 毕竟这些标本大部分都是柏宣亲手采集和收集回来的劳动成果，她想要珍而重之地对待它们。 昆虫标本室原有的储物柜是固定开放式的，类似图书馆的普通书架，设备简单粗陋。 如果能设计成推拉式密闭的透明移动柜子，将大大提高昆虫标本保存性和使用率。 曲成圆想起以前在丰收农场打井时，大家利用滑轮结构做出的挖井传送机。 她找到郑雨泽，跟他说明意图，想设计一个利用滑轮原理可以移动的储藏柜架组合。 郑雨泽理解她的想法，灵感如火花般噼里啪啦，当场就拿出笔记本上画了起来。 他边画边解释设计理念：“把储物柜安放在滑行装置上，比如重新规划这些地面面积，像这样最大化地利用贮藏空间。另外考虑到标本特性，又必须保证每个空间的密闭性和独立性①。” 曲成圆补充：“同时还要考虑使用者寻找标本的便利性，方便快捷。” “橱门需要加装防尘条，不能用毛毡，否则会引来蠹虫。”郑雨泽思考着她的话，视线对上了她纯净清澈的眼神。 姑娘漂亮的脸蛋露出坚定自信的表情，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浑身都在发光。 曲成圆浑然不觉，撑着下巴看向郑雨泽，脑袋里全是在想如何把这个改造设计做好，“哦！我们还要安装一个槽缝来放置驱虫剂。” “是的，你提醒我了，要设计多两个特殊储物柜，将来可以放置恒温器、干燥机或者加湿器。”郑雨泽默默收回视线，笔尖在纸上自如游走。 姑娘的声音在他头顶继续响起，“多设置一些标本层架，按照现有的标本增长速度，留下至少十年的增长空间。” 她打算借此机会重新登记编号，编制新的索引卡片，以柏宣的速度，这个昆虫标本室的数据库会发展得很快。 她凡事都要替他多想几步。 半晌后，郑雨泽画好空间设计草图，合上笔记本，“成圆，你再带我去实地看一下，我看看有什么能再补充。” 曲成圆见到设计图的雏形，激动地一拍掌，“咱们马上就去。” 郑雨泽绕着昆虫标本室的屋内屋外仔仔细细走了一圈，认真思索片刻：“窗户和大门口这里应该加装防虫纱窗，还有我们要精准测量每个柜子的距离和尺度，避免形成一些卫生死角，容易滋生害虫②。” 曲成圆“嗯”了一声，重重点头，“大部分材料可以用现成的材料改装，雨泽，我们这个工期你预计要多久？” 郑雨泽稍一思忖，“橱柜到位的话，安装最多两天的时间。” “那太好了，我抓紧时间把方案整理好，给袁老师看看。”曲成圆的行事风格就是雷厉风行，想到就做，绝不拖沓。 *** *** 柏宣一下课回来，就见到袁清笑盈盈坐在办公室，见到他后，嘴咧得更开了，似乎在专门等他回来。 “袁老师？你找我有事？” 老袁将几张纸递给柏宣，“喏，你自己看看吧。” 柏宣一眼就瞥见纸上熟悉的字迹，越看越高兴，脸上不自觉地挂着欣慰的笑。 “人才啊人才，小柏，你可是娶了个宝藏老婆。”袁清乐呵呵，“瞧瞧，具体的设计方案，工期，预算，一目了然，一清二楚。” 说罢，老袁双手一摊，“我只能批准了。这姑娘可是解决学院这些年的一道大难题。” 曲成圆在柏宣知道这件事之前，已经提前得知袁清批准了这个方案，蹦蹦跳跳跑去找郑雨泽。 她和郑雨泽最近除了合作整改昆虫标本室，在先进农场也常见面。她在机耕队，郑雨泽跟着导师在做和的研究。 作为水利专家，他这次在农学院进修《流体力学》和《液压传动》，有了很大的收获。 “成圆，我也正要找你。” 郑雨泽抬眼就见到从田埂上跑来的姑娘，仿佛回到了丰收农场，那时候刚来援疆的她，都还不懂得怎么铲土，如何挑水。 曲成圆轻松从半米高的田埂一跃而下：“咱们那个昆虫标本室的方案批下来了，袁教授说，经费方面可以给我们增加30%的空间。” “橱柜方面的资源，我已经找了相关的专业人士，他们会上门来订做和组装。”郑雨泽微笑着看她，“我现在还有个项目，想跟你讨论一下。” 曲成圆仰头看他，“嗯，你说。” “国家一直很重视农业发展，希望能够尽快推行农业机械化。陈教授和古老师这里有个农业工程的科研课题。” 曲成圆闻言，不自觉地坐直，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 郑雨泽看着眼里，不动声色，徐徐说道：“我一直研究农田灌溉利用技术的中小型渠道防渗、劣质水资源化和水力驱动反冲洗砂石过滤器③。” “什么过滤器？”曲成圆饶有兴趣地追问。 “水力驱动、砂石过滤器、灌溉过滤设备。”郑雨泽解释，“这个正好与劣质水资源化能够互相结合。” 曲成圆歪着脑袋看他，似懂非懂。 “劣质水是相对于优质水而言，指的是农田灌溉里暂时不能满足农业用水要求，需要处理后才能利用的水，举个例子，常见的污水。” 这么一解释，曲成圆理解了个大概，如果能把劣质水适当处理，用于农业灌溉，将在很大程度上缓解边疆水资源的紧缺状况。 “这可是好事呀。”她不自觉地搓着手指。 “之前你改进的棉花分离器，运用到物理法中的离心分离法，其实和我们即将研究水力驱动搅拌的过滤器，很接近，所以......” 郑雨泽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 “所以？”曲成圆猛地扬起脑袋，眼巴巴看着他，似乎下一句他就要说出让她激动不已的话来。 “所以，陈教授和古老师委托我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研究团队。”郑雨泽也不绕弯子，正式邀请曲成圆。 他认真道：“目前预计每周碰面三次，不会影响你现有的工作，袁教授也知晓，他说主导权交给你。届时希望你提供机械方面的设计想法和运算帮助。” 农学院第一期进修青年里有位运算能力很强的姑娘，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曲成圆通常悄悄利用E23帮助她做些数字方面的工作。毕竟她是带着系统来穿越，没有空间没有灵泉，她不想让自己的系统成为穿越史上最清闲的系统。 “好啊！我非常想加入！”曲成圆毫不犹豫举手。 她认为这个研究项目非常有实际意义，是个能造福众人的工作。 柏宣在他的专业领域努力奔跑，她也想紧紧跟上，和他一起并肩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补充一句： 郑雨泽一直很把握分寸，和圆圆之间是正常的朋友交往，小哥的CP在未来等他呢。嘿嘿。 【注释】 ①②昆虫标本室的设计，参考文献《生物标本馆的设计与工艺要求》。 ③农业研究方向的相关问题，具体请咨询农学院第一期进修青年学员郑雨泽。 第73章 星晴 柏宣和曲成圆两人在学校食堂吃完晚饭, 回家的路上，听到姑娘配合着步伐轻声哼歌。 “今天心情这么好？”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曲成圆还不知道袁清已经将改造昆虫标本室的方案告诉了柏宣，她原本的计划是，趁着柏宣不用上课的两天时间里, 迅速改装好。 然后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把人叫到现场, 给他一个惊喜。 她下巴轻扬，得意地“嗯”了一声, 继续哼唱着曲儿。 “圆圆唱的是什么歌？”柏宣觉得节奏很欢快, 偶尔蹦出来的歌词也挺好玩。 曲成圆扳着手指想了想，周杰伦什么时候出道来着？好像是2000年。那个时候，她已经51岁，柏宣56岁, 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 现在就算告诉他是什么歌, 柏宣56岁的时候也不会记得。 “《星晴》, 星星的星，晴天的晴。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小孩写的歌。”曲成圆解释道，可不是么, 从年龄来比, 周天王完全就是小孩啊。 柏宣开门进屋, 没等曲成圆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男人长腿一伸，轻松关了门，抱着姑娘一直走到客厅椅子里稳稳坐好。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圆圆，乖，再唱一遍给我听, 好不好？” 曲成圆歪过头亲了下他的脸颊，手指在他宽厚的手背上轻轻打着节拍，开始清唱： “乘着风，游荡在蓝天边，一片云掉落在我面前。捏成你的形状，随风跟着我，一口一口吃掉忧愁①。” 柏宣唇边泛起一抹笑，低头看她，眼神中是掩不住的温柔和深情。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背对背默默许下心愿，看远方的星如果听得见，它一定实现②。” 曲成圆抬起眼眸，认真注视着他，目光闪烁。 柏宣心弦被拨动，原来妻子一路上哼的“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和“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是这么有意思的歌词。 “好听么？”她问。 “好听极了。”柏宣搂紧她。 曲成圆摸摸他冒出胡茬，“今晚又要给柏老师剃胡子啦。” “圆圆，我很开心。”柏宣用下巴反复摩挲着她的发顶。 “今天袁老师给我看了你的方案，我特别自豪，比自己的方案得奖还高兴。” 曲成圆“啊”了一声，“你已经知道这件事啦？” 哎，看来这个惊喜不算惊喜了。 “怎么了？”柏宣感受到怀里人突然有些低落，耷拉着脑袋。 “唔......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曲成圆反过身抱紧他，耳朵贴着柏宣的心口，委屈巴巴。 柏宣嘴角勾起，忽然把曲成圆抱起来在屋里转圈圈，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柏宣你干嘛！” 原地转了几圈，曲成圆才反应过来，索性松开双手，搂着柏宣的脑袋，咯咯咯笑。 见姑娘重新开心起来，柏宣才坐回椅子上，舔吻着妻子的耳垂，“刚才快乐吗？” 不等曲成圆回答，他又说，“当时袁老师给我看你的方案书时，我就是这么激动又幸福。圆圆，这比惊喜还让我感动。” 姑娘伏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轻轻喘息，心里一阵狂跳，但没做声。 柏宣继续道：“方案设计得很好，很多专业的细节你都考虑到了。圆圆，你很努力，所以更加出色。” “真哒？”小脑袋这才仰起来，眼睛晶晶亮，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柏宣被她水汪清亮的双眼看得心念一动，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然是真的。你可是我独一无二的圆圆。” 他想了想，“你们的方案里在防尘方面要多注意，需要想一个预防措施。空气中的尘埃是一种主要微粒污染物，聚集形成污垢，吸收湿气，反而是促进霉菌和细菌生长的培养基③。” 曲成圆似有所悟，点点头，追着提问：“标本分类方面，柏老师有什么建议呢？” 说完，曲同学又快速举起手：“我先说说个人意见，我会先将昆虫的类别、名称和数量列出清单，再把标本按照种类分为农业害虫、仓库害虫、林业害虫等类别，这个可以装在透明的槽里，贴在储存柜上，一目了然，方便使用。” 柏宣听后，笑得更大声了，“圆圆，你现在是一位合格的害虫学家的太太，非常专业，分类就按照你说的做。” *** *** 昆虫标本室升级改造完毕，材料有80%取自标本室原有材料，实际支出不但控制在曲成圆给的预算里，连袁清给的30%经费也省了下来。 老袁喜上加喜，恰逢苏联老大哥组团来农垦大学进行学术访问，他正好可以带他们去参观农学院的教学设备。 便利高效又专业的标本室，得到兄弟院校的一致好评，袁清觉得脸上倍儿有光。 他年轻时就毕业于苏联哈尔科夫农学院土地规划工程系，这所百年名校培养出了大量的农业专业人才。 这次的学术访问，就是袁院长自己利用多方资源，积极筹划和组织疆外专家来访交流，邀请到多名国内农业领域专家，以及国外专家学者赴学院做学术报告。 这次参学团队里好几位技术骨干，都是袁清的同学和师兄弟。 所以学术交流之余，更像是毕业多年后的同学校友聚会。 袁清忙起来，柏宣也跟着忙起来，学院里同时将英语和俄语说得流利的老师，就他们两位。 学术交流会之后，还有实地考察活动。 特意从哈尔科夫农学院邀请来的外籍教授罗蒙洛索夫，这次带着政/治/任务，要去实地考察哈密林区和天山东部木垒区，研究环境中各种不利因素引起林木病虫害和治理方法。 袁清年纪大，负责学院日常各种行政事务和大小会议，而且此次考察专业性强，随行翻译只能派柏宣去。 “袁老师让我一定要跟你说，他也不想狠心拆散新婚夫妻。咱们结婚还不到三个月，就要分开一个半月。” 睡前“学习”完，柏宣轻轻将妻子拥进怀里。 被子底下两条腿还在互相纠缠着。曲成圆的脚指头蹭着柏宣的脚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挠。 “那柏老师把我装进口袋里，带着去。”姑娘鼻音糯糯，因为想到要远行，柏宣刚才要得有些狠了，一直到曲成圆哭着叫哥哥求饶。 柏宣抱紧软软的身体，贪恋地汲取着她的温度和气息，“把我的圆圆装进心里呢，时时刻刻都想着。” “我能给你写信么？”曲成圆突然感觉他们好像要分离好长一段时间。 “恐怕不行。基本上像打游击战似的，到了一个地方取了数据就换另一处。你的信可能还在路上，我们又启程出发了。”柏宣轻抚着她的秀发，“而且有一半时间，我们在山林里，只有大树，那儿可没有几路几号。” “哦......老公你就专心学习吧，正好可以重温一下俄语和林业虫害，毕竟这两年你都专注在研究农田虫害方面了。” 以前连天牛和桑虎天牛都分不出的姑娘，现在开口闭口能说出好几种害虫。 柏宣低声笑，动了动身子，“老婆，搞农业科研很辛苦，爬山涉水、翻山越岭，还得扛着沉重的器材在草地里抓虫子，几十斤重呢。” 小娇妻闻言，心疼地拿自己的脸蛋蹭蹭他的脸。 “所以做我们这行，首先得有好的身体，日常多锻炼，才有利于身体健康。” 诶？？？ 曲成圆总觉得哪儿不对，渐渐品出这话里有话啊。 果然柏老师继续一本正经地自顾自说：“咱们未来有四十天不能见呢，老婆，为了我们的身体健康，我们再复习一遍今晚学过的知识吧。有几处知识点我迫切想再证明一次。” 话音刚落，柏宣灵活翻身覆上曲成圆，眼神深邃，像只锁定猎物的黑豹，有着匀称肌肉的上半身就袒露在她的眼前。 空气里还流淌着未散去的旖旎气息，曲成圆伸出雪白的手臂，环上柏宣的脖颈，娇嗔：“还没关灯呢。” “这次能不能不关灯，圆圆，我想看着你，我想记住你。”魅惑的嗓音和炽热呼吸一起，轻轻落在她耳畔。 曲成圆微微侧头，咬着唇角，不好意思看向柏宣，身体却不自觉仰起，亲昵地回应着他的热情。 *** *** 柏宣跟随罗蒙洛索夫带领的农业科研团队，开始为期约一个半月的考察之旅。 沿途除了考察取样，还会辗转于各大林场进行技术推广应用培训。 独居的生活比曲成圆想象中温暖一些，柏宣担心新婚妻子不习惯，给她“布置”了许多作业。 譬如将他之前画的昆虫图鉴，整理分类，再去学校拓印室复印备份，装订成册。 再把升级改造后的昆虫标本室的统计数据核对一遍，根据柏宣的预先整理，按照字母A至Z的顺序排列。 这样曲成圆三餐在学校食堂自己搞定，回到家后也不会闲着，有柏老师留的任务，还有郑雨泽和她新合作的项目。 只到了睡觉的时候，她才发觉心中有无尽的孤独袭来。 明明难得一个人睡一间房，却仿佛回到了上辈子北漂的日子。 来到这个年代之后，在沪市有家人陪，到了丰收农场有郭二妞陪，来到农学院宿舍有古丽老师陪伴。 如今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反而辗转反侧睡不着。 明明才结婚不到三个月，三个月之前，她可是单身了二十多年的单身狗。 人呐，就是由奢入简难，习惯了柏宣温暖的怀抱，一个人又怎么能再睡得惯？ 床板好硬，被子好凉，连周围的空气都安静得过分。 楼下的蛐蛐儿们开始大声吟唱月光变奏曲，曲成圆吸了吸鼻子，在日历上又重重划掉一笔，关掉床头灯。 夜色的黑暗中，满心期盼着柏宣能早点儿回来，她开始轻轻哼着歌：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背对背默默许下心愿，看远方的星如果听得见，它一定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2001年小剧场】 柏宣：老婆，有个很红的新人歌手Jay，唱的歌让我很有共鸣。想起了30年前咱们刚结婚的时候。 曲成圆：......难道是那首？ 柏宣：手牵手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望着天，看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连成线。 曲成圆：...... 柏宣：咦？好神奇，我怎么开口就会唱呢？ 【注释】 ①②歌词取自周杰伦2000年发行的歌曲《星晴》，真的很好听哦，作者君单曲循环写的这一章，推荐给小可爱们。 ③昆虫标本室设计，参考文献《生物标本馆的设计与工艺要求》。 第74章 有孕？ 柏宣出差在外, 校园里所有与他相关的事物和风景都让曲成圆觉得格外温暖。 这种温暖和他俩恋爱时分离的感受不同，以前牵动的只有别离愁绪，婚后的她感情里多了份柔软和依赖。 因为有了认定的伴侣，曲成圆有了底气和勇气, 反而变得柔软起来。 她开始试着告诉自己不用固执地去独当一面, 譬如适当地思念, 适当地矫情一下，日子都会变得更加轻松有趣。 农学院试验田里的一排排油菜, 在柏太太眼里也变得格外可爱。 这么可爱的小青叶, 是当地人们的主要经济食粮。由于传统的人工播种方法不均匀，人力投入大，种植效率并不高。 从棉花剥离器的成功案例里得到很多信心的曲成圆，又打起了油菜播种机的主意。 有没有一种可能, 制造出一种油菜和小麦二合一的播种机呢？ 她认真思考了几个晚上, 把雏形图和预想出来的一些问题给了袁清过目。 “袁教授, 我的想法是利用机械精量播种，用工序集成的思维，通过一次作业完成所有油菜种植工序①。” 曲成圆的设计理念就是“化繁为简”, 将以往需要人手分工一个个做的程序, 用机械的力量一次性到位做好。 袁清向来欣赏愿意自主思考和发明创作的学生, 听完曲成圆的设想，自然是一贯的大力支持。 解答完技术问题，看着学生这双纯粹清澈的眼睛，老袁忍不住抒发了一下自己对研究农经的感情。 “小曲，我是农民的儿子，人生前20年在田地里干活，又用了30年的时间研究土地, 这辈子我都割舍不下土地，所有为土地做的实事，我都会大力支持。” 曲成圆似乎能理解袁清对事业的感情，跟柏宣一样，以专注的态度，将事情做好，做到极致。 “万物土中生，土是万物之源。”袁清吸了口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 *** 近朱者赤，曲成圆觉得嫁给学霸后还有一个改变：自己成了学勤，正在往学霸的高度努力。 人果然从事自己喜欢的事情，工作满意度和工作效率都最高。 在袁清的指导下确定科研方向，正好自己在郑雨泽的研究小组，老师和资源直接利用，彼此探讨方案，购买设备，准备开始做机具模型的试制加工。 回到家里的夜晚，她埋首思考着问题，让自己没时间去感受男主人不在家的寂寞。 她想专心把这件事做好，想开心，也想让柏宣为自己开心。 不知不觉熬了半宿才倒床睡觉。 曲成圆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迷迷糊糊听到房间外有动静和流水声，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发现有个男人在厨房里搞卫生，灶台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田螺哥哥？？？ 熟稔的高大背影，此刻系着围裙，正在清洗昨晚她煮面后留下的小锅和碗筷。 田螺哥哥闻声回头，注意到姑娘怔怔的视线，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夫人早上好。” 曲成圆用力捏了下自己的手臂，疼得“嘶”了一声。 柏宣蹙眉，知道她这么做的意图。男人迅速擦干手上的水，解下围裙，捂热了手心，上前托起姑娘的脸颊，认真问道：“现在还觉得是在做梦吗？” 熟悉的温度透过皮肤源源不断地传来。 秋日早晨的一抹阳光，和颜悦色，透过客厅窗户晒进房间，整间屋子明亮又温暖。 这一切实感彻彻底底让曲成圆醒了过来，嘴角往下一撇，眼眶热乎乎地发涩，“宣哥哥，你回来啦！” 姑娘猛地伸出双手环住了男人的腰，抱得很紧。 她深深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清爽的青草味，衣服上的皂角味，还有淡淡的烟草味……这些气息混合在一起，是专属于柏宣的味道。 一听她声音哽咽，柏宣急得低下头捧着媳妇的脸一顿猛亲，硬生生把曲成圆委屈的泪水给亲了回去。 “唔......”曲成圆从热吻里伸头喘气，蹭了蹭他微微长起胡茬的下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凌晨三点半到的家，回来时看到你睡得可甜了，不想吵醒你。”男人轻轻啄吻她的额头。 柏宣比原计划提早两天回来，回到家后，见曲成圆睡得香，便自己去书房的小床上眯了会眼睛。 天一亮就起来打扫房间，给媳妇煮爱心早晨。 “你以后要叫醒我，我一直在等你。”怀里传来糯糯的抗议声，“你早点让我知道，我就能高兴得更久一点。” 曲成圆仰头看他，丈夫的眼神温柔又带着笑意。 “嗯，我记住了。以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亲亲老婆告诉她，我回来了。”柏宣用下巴亲昵地摩挲着她的发顶。 早餐是柏宣煮的荷包蛋挂面，曲成圆胃口不佳，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怎么了？”柏宣拉过她的手，细细端详，眉头不自觉皱起来，“圆圆，我出差这一个月，你是不是都没按时吃早饭？” “不是很饿，有点儿吃不下。”曲成圆心虚地看了眼桌前的碗，揉了揉胃，自言自语，“这可是老公回来做的第一餐，我不能不捧场，还是喝点儿汤吧。” 她有时候早上醒的晚，直接去学院上课，中午再去食堂吃午饭。偶尔遇到古丽，会蹭一点儿咸奶茶喝。 这一个半月来，自己的确因为偷懒，没有动手做饭，也没按时吃饭。 迎上柏宣自带威严的视线，曲成圆就像做了坏事又胆小的学生，无法抵挡老师的目光审问，自己的心理防线先崩塌。 姑娘耷拉着脑袋，自己招供：“之前赖床，起得晚。因为晚上睡不好，早上起不来。没时间就懒得做早饭。去到食堂又关门了。” 柏宣一开始看到变瘦了的媳妇还有些生气，听到她说晚上睡不好，自己又先心疼起来，掩下心里又气又复杂的情绪。 归根到底是因为自己不在家，男人宠媳妇啊，还是得当宝贝当女儿一般宠。 他张开手臂，柔声道：“圆圆，过来抱抱。” *** *** 夫妻俩久违的上班路，曲成圆整个心幸福得冒泡，耳边嗡嗡地鸣着，脚步像踩在云朵上。 快走到教学楼时，这种飘乎乎的感觉更重了，她说话声也越来越小。 等柏宣觉察到曲成圆状态不对劲，伸手摸了摸她的脖子，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眼见姑娘的脸色愈来愈差，瞬间苍白如纸。 曲成圆看不到自己此刻的吓人模样，只觉得柏宣触碰到自己后颈的大手好烫。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正欲开口，胃里忽然一阵翻涌，一股酸水冲上喉咙。 她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摩挲着胸口，试图将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柏宣弯腰看她，焦急问道：“圆圆，你哪里不舒服？” 她刚想开口解释，才稍稍缓解的感觉又袭来，这次连口腔里都分泌出大量酸水。 “没......”没事的事字还没说出来，曲成圆摆摆手，转身蹲在路边，一阵干呕。 柏宣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膀。 她想自己可能早上没吃什么东西，所以胃里空空的，怎么吐也吐不出来，整个人难受极了。 呕得涕泪横流，两眼开始冒金星，双脚开始乏力，整个人颤颤巍巍腿软地站不稳。 古丽恰好经过，见状，立刻上前，抬手覆上她的额头探温，又准确掐住她的虎口位置，“小曲，你好些了吗？” 曲成圆靠着柏宣的身体，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我可能有些低血糖……” “我带你去校医室看看，估计是中暑。”柏宣俯身，准备将她打横抱起来。 “哎！都十月份了哪儿能轻易中暑，小柏你先别这么抱，别这么晃她，危险。”古丽突然叫住柏宣。 她看向神色憔悴的姑娘，意味深长问道：“小曲，你想一想，会不会是有了？” 曲成圆”啊”了一声，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宝宝，这么快就要当宝宝的妈了么？ 再看柏宣，男人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从未有过的肃然。 曲成圆从来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柏宣的眼睛里看到这么多种复杂的情绪。 来不及细细揣测他的心思，曲成圆速速唤醒E23。 【E23，我怀孕了吗？！我的肚子里有几个娃？！哦不不，应该叫孕囊？胚胎？】 E23：【......我懂你的意思。】 它终于暂时从前段时间无尽的数学公式里解脱，回答宿主：【0个。】 曲成圆松了口气，她喜欢小宝宝，特别是和柏宣的孩子，只是现在的时期还不适合，她才20岁，和柏宣都是在事业上升期，而且双方的家人都不在阿拉尔市。 如果孩子出生，社会环境和家庭环境都没能给他最好的，曲成圆和柏宣都决定缓一缓。平时俩人“学习”的时候，很注意做保护措施。 两人没去校医室，直接去了医院。去医院只是为了让柏宣放心，有了E23的回答，曲成圆心情稳定多了。 果然医生检查的结果是：曲成圆因为这一个多月来睡眠不好，贫血加田间劳作体力消耗，劳神伤身，才会导致呕吐。 从医院回来，柏宣的表情依旧复杂。 “柏老师在想什么呢？”曲成圆挽着他的手臂，男人的肌肉绷得紧紧。 她知道柏宣担心被自己刚才吓着了，先哄哄他，抱着他吧唧亲了一口。 柏宣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害怕。” 丰收农场的前事简直就是他的心理阴影，再次看到曲成圆晕在自己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深埋在内心的恐惧瞬间被火星噌地点爆。 听到古丽说她有可能是怀孕的时候，又惊又怕的心理又多了一种莫名的期盼。 这些念头汹涌而过之后，他渐渐平复下来，只想他的圆圆平安就好。 柏宣忍不住收紧怀抱，怀里的人是他的命，一颗心都被攥得稀巴烂了。 小妻子努力安慰着丈夫，在他怀里自顾自说：“如果真的有宝宝，那Ta就是鸡年怀上的，我们叫Ta小叽叽？” 曲成圆忽然想到柏家下一代孩子的小名要以动物为名的宿命，那柏宣不就是小叽叽的爸爸？ 呃...这个称呼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这可关系到柏老师的威严！毕竟他是比金龟子还厉害，可以挑战大自然的男人。 柏宣心里的阴霾被忽然冒出的这句“小叽叽”一下子吹得烟消云散。 “不许胡思乱想。”男人失声笑，捧着曲成圆的脸一阵乱揉。 说着这番话的时候，柏宣眉梢眼角神采飞扬，“我的女儿，叫小凤凰！” 作者有话要说：【取名小剧场】 曲成圆：小叽叽的爸爸？ 柏宣：我女儿叫小凤凰，我是小凤凰的爸爸。 曲成圆：你就这么确定一定是女儿？儿子怎么办？ 柏宣：......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待我想想。 柏嘤：爷爷奶奶，我的名字怎么来的呀？ 曲成圆：小鸟儿呀，嘤嘤山鸟鸣，你爷爷取的。 柏教授得意叉腰.jpg 【今日开新文啦】 10月中旬接档文《社恐的我终于恋爱了呢》里柏嘤有登场客串。 孙女柏嘤的主场故事详见12月接档现言新文《静候佳嘤》 【注释】 ①参考文献：《油菜小麦兼用型精量排种器设计与试验研究》 第75章 情趣 春种, 夏耘，秋收，冬藏。 每年秋收之后，距离万物休养生息的冬藏到来之前, 还有近一个月的农闲时间, 也是农业科学家们盘点一年收成的时刻。 八月份时袁清筹办的疆外专家和多名国内农业领域专家来访交流, 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于是农学院打算借着农闲这段时间举办一次全新疆地区“棉花青年学术研讨会”，活动时长定为三天两夜。 “小小棉花会改变世界, 新疆是全国最大的棉花种植地和主产区, 让各个农场的知识青年深入了解和实地考察新疆棉花的发展和需求，很有必要。” 曲成圆正倚在窗边， 靠着窗外的亮光，以专业演员念独白台词的水准, 声情并茂读着柏宣写给吴迪的邀请信。 她早就知道丈夫和吴迪一直保持书信来往, 两年多来持续与吴迪探讨各种人生和学术问题, 并帮他邮寄各种相关专业书籍。 柏宣认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期望自己能够引导像吴迪这样积极好学的知识青年，让他在事业领域走得更远。 “你读了一遍, 感受如何？”柏宣在书桌旁随意支起下巴, 看着此时前方摆出一副朗诵姿态的小妻子, 双眼含笑。 深秋是板栗丰收的季节，他先前在厨房炒好了一锅板栗，加了蜜糖的板栗散发着松油的香味，香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迎着丈夫温柔的视线，曲成圆笑眼弯弯，她也是暖的，香甜的。 柏宣觉得那股香甜和空气一道进入了自己心里, 甜丝丝的，让他觉得幸福满溢、格外舒畅。 “小小棉花会改变世界，我最喜欢这句话。”曲成圆蹦蹦跳跳，上前搂住他，眼里冒出崇拜的星星：“柏宣，你们做的是改变世界的事情。” “哦？你最喜欢这句话？”柏老师弯起四指轻叩桌面，嘴角微微勾起，带着揶揄笑意。 柏宣静静地，不说话了。 曲成圆抬眼偷瞄他，男人的神情温润，只是那双眼神的温度渐渐点燃，几乎将她融化。 她主动往柏宣怀里钻，小猫似的撒娇，哼哼：“因为这句话是柏老师说的，我最最最喜欢柏宣。” 男人淡淡地哼了一声，似乎对小妻子的赞誉很受用。 他低头细细啄吻她的脸庞，这种亲昵使得曲成圆很快手心出汗，心跳如鼓。 虽然知道小妻子每次都会说这句话来哄人，但柏宣每次听到，都跟第一次听到般，兴奋又满足，总能一下子抹平他心里所有的情绪。 “我也最喜欢圆圆了。” 直到耳畔再次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曲成圆已经眼角染媚，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 *** 1969年深秋，阿拉尔市农垦大学第一届“棉花学术研讨会兼植物病理学会”正式召开。 吴迪已经是第二次来到农垦大学农学院，这个距离丰收农场不过200公里的地方，是他这个阶段努力的目标。 上一次和柏宣、郭二妞一行人来这里学习桑蚕的养殖技术，短暂的学习时光给他留下一个坚定的信念：将来要考大学。 起初收到柏宣寄来的邀请函，他内心很激动。 自从柏宣离开丰收农场后，吴迪一直靠着与他的通信，不断地督促自己勤奋向上，学有所成，成长为像柏宣一样独挡一面的专家。 往昔岁月，历历在目。 校门口一个姑娘原地蹦跶的身影终于引起了吴迪的注意，好像......在冲他招手？ 吴迪腾出手来扶了扶眼镜，加快脚步往前定睛一瞅，嘿！还真的是老熟人。 “成圆！成圆！”小伙子也不自觉随着她的动作跳了几跳。 四月时他就收到柏宣的来信，说自己正准备和曲成圆结婚。吴迪当时惊得把信重复读了几遍，身旁的郭二妞倒是“哇”的一声哭了。 吴迪又惊又吓，赶紧放下信纸，哄着小姑娘。郭二妞坚持说她不是哭，而是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涕泪横流，还说自己不是哭？吴迪一边暗忖，一边用指腹轻轻抹去小姑娘眼角的泪痕。他最怕看到郭二妞的眼泪，豆大的泪珠说掉就掉，每一滴都热辣滚烫，像是灼在他的心尖上。 曲成圆大老远就从人群中认出了吴迪，想到曾经在丰收农场的旧时光，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怕吴迪看不到她，索性跳起来招手。 “吴迪，咱们好久不见了呢！”曲成圆一见到吴迪，就想起此时独自在远方的小姑娘，眼圈泛红。 吴迪扶了扶眼镜，笑道：“是啊，好久不见，整整一年了。先恭喜你们新婚快乐，咦？柏宣呢？” “他今天下午有课，我做为家属代表兼学院代表来迎接你。”曲成圆顺手帮着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走吧，我先带你去宿舍放行李。” 这两天新疆各地的青年代表和农场负责人会相继到达，约40余人，袁清将他们分别安排在了教师宿舍和学院招待所。 “王指导员怎么没来？我还是结婚时给你们寄喜糖那次给他写了信，他最近都好吗？” 曲成圆迈着轻盈的步伐往前走，身旁的人是吴迪，时不时让她有种错觉，仿佛下一秒郭二妞就会冒出来，大笑一声说【哎呀！原来你们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们啦】。 吴迪轻轻嗯了一声，“他本来要来的，临时有事耽搁了。” 其实他也好奇，明明农忙已经过去，整个农场都清闲地很，每天都听得到老王在办公室里哼小曲儿。 交代吴迪自己去农垦大学时，老王深吸一口烟，缓缓吐了出来，“小吴啊，我这里突然有急事要忙，你就自己搭车去吧。农垦大学里有很多优秀的人和美好的事，你借这个机会好好学习。” 瞧着他那悠哉悠哉的样子，吴迪挠挠后脑勺，没看出王指导员究竟哪里忙不开身。 领导的事他也不好过问，凭直觉总觉得哪儿有些怪怪的，以往老王最喜欢参加各种会议，这次好像在躲着农垦大学的人一样。 “对了，二妞给你带了信和礼物，就在你提的那个袋子里。”吴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曲成圆手上拎着的袋子。 “啊！她真是我亲亲的小姑娘呀！”曲成圆把袋子搂在怀里，仿佛感受到小姑娘每次都埋首在自己肩窝，一脸的心满意足。 *** *** 等柏宣下课回到办公室，吴迪和曲成圆已经去接待宿舍放置好行李，一起来到教学楼那儿等他了。 好兄弟兼战友同志般的情谊，好久不见，两个男人见面，紧紧握了一下手，又很有仪式感般轻轻在空中碰了一下拳。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步行回家，晚餐由柏宣亲自下厨，为吴迪接风。 吴迪和柏宣一路畅聊，聊得兴起，柏宣开始做菜时，吴迪干脆也进了厨房，在一旁熟练地帮他打下手。 女主人曲成圆反倒清闲起来，抽空看了眼郭二妞送的礼物，读完信后脸色微微一红，悄悄把东西塞到衣柜深处。 重新回到厨房门口，靠在门边静静地听柏宣和吴迪对话。 原来吴迪对棉花遗传改良很感兴趣，将来争取考上大学往这个方面继续钻研。 接着听到他在讲郭二妞开始研究柑橘，和柏宣讨论了起来。 吴迪道：“柑橘产业的主要病害是低温、酸腐病和溃疡病。咱们目前正努力尝试解决这些问题。传统的方法是通过大量的田间工作，不断试验，改良柑橘品种，但是这种方法费时费力。” “这些传统问题，未来用分子生物学的概念都能解决。”柏宣挥舞着锅铲，猛火炒菜，人在烟火气里，口中却谈论着高深的学术话题：“二十年后农业遗传生物学一定会超速发展，尤其是动植物基因和各类细菌变异。” “对了，柏宣，你上次寄来的那本《遗传生物学》，里面很多内容我和二妞都没看懂。以后我们都想报考生物系或者农学系，二妞想种出最甜的柑橘。” 曲成圆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两个男人同时朝她看去，动作整齐，表情一致不明所以。 她忙摆摆手，“没事，刚才想起和二妞第一次见面说的第一句话了，那时候我们在援疆火车上，她问我要不要吃橘子，说是她家自己种的，可甜了。” 吴迪点点头，“她们村种了很多果树，那个地方土壤优质，水果出品都特别好。” “吴迪，我问你哦，二妞的水果甜，那我家二妞是不是更甜呢？”曲成圆双手扒着门口，身子一摇一晃。 她明明一副轻松姿态问吴迪，眼前的男人倒是自觉立正站好，扶了扶眼镜，倐地脸颊酡红，跟喝醉了酒似的。 安静了几秒，吴迪才郑重说道：“甜，更甜。” 曲成圆笑盈盈看他，语气里透着认真，“那以后就拜托吴迪同志了，希望你和我家二妞一直这么甜下去。” 吴迪脸上渐渐露出憨厚又坚定的笑容，“嗯！我保证。” *** *** 棉花青年学术研讨会进展得很顺利，前两天曲成圆也以会务人员的身份去旁听了几场，受益匪浅。 第三天由于之前预订的机器模型到达先进农场，她只能提前离开会场，亲自处理和安排这些事。 会议结束后，吴迪和同行的几位青年一起乘车直接回了丰收农场，柏宣一一送完所有与会人员，月上树梢时才回到家。 进门时，小妻子正在客厅的凳子上打盹儿。 “圆圆，去睡觉吧。”柏宣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唔......我还没洗澡呢......”曲成圆揉揉眼睛，起身回了卧室拿换洗的睡衣。 打开衣柜，一个蓝色碎花的布包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到柏宣脚下。 没等柏宣弯腰去捡，姑娘像从草丛里猛窜出来的小兽：“我来！我来！我自己来！” 说完将布包直接塞进了衣柜深处，对上柏宣的视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偏偏还此地无银三百两来了句：“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嘿嘿。” 柏宣记得这个布包，是从吴迪给的袋子里拿出来的，听说是郭二妞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某人像一只悄悄往树洞里藏松果的小松鼠，柏宣嘴角勾起，佯装毫不在意，转身出去。 等曲成圆去洗澡的时候，柏宣打开衣柜，在她的衣服堆里，轻易找到了那个布包。 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他不动声色放了回去。 曲成圆洗完澡，在脸部、脖子和手臂认认真真抹着雪花膏，完成几道护肤工序后才到卧室。 这段保养的时间里，柏宣已经洗完澡，并且靠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 听见房门动静，柏宣合上书本，拍了拍床沿，“圆圆，过来。” 曲成圆没绕到自己的睡床那边上床，而是直接俯身躺倒，乖乖蜷在柏宣怀里，仰头看著他，用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在问怎么了。 柏宣垂下眼睛，轻轻吻了一下妻子的唇角，“想跟你聊聊播种的事情。” “嗯？你们今天小小的棉花改变世界，讨论了播种机的主题吗？快跟我讲讲。”曲成圆白天去了先进农场，没能旁听会议。 她对精量播种机一直很感兴趣。这会儿洗完澡，正好人也不打瞌睡了，精神得很。 柏宣抚摸着她的肩膀，缓缓道：“其实刚才我看到那件小肚兜了，圆圆，什么时候能给咱们的小凤凰穿上？” ？？？ 曲成圆听到小凤凰，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蓝色布包里的衣服，我看了。很可爱，小凤凰穿着一定特别可爱。” 那件小肚兜，让他联想到上次误以为妻子有孕的乌龙事件。那份深深埋在心底的期盼，在一瞬间突然就开始冒了个绿芽。 结婚大半年来，两人感情和睦，恩爱有加，一直勤奋学习做功课，最近几次情到浓处就顺其自然，没做防护措施。 柏老师陷入了新一轮“学术”沉思：播种率挺高，发芽率为零。 此时怀里的姑娘忍着笑，肩膀一耸一耸，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柏宣就算是学霸，该直的时候，一样是耿直大金毛。 不是根据布料少和小，就判断为小孩的衣服。这是结婚礼物，又不是满月礼物。 郭二妞这个小机灵鬼，当年跟着她这位老司机各种“熏陶”，她记得灌输了不少现代的事物给她听。 所以得知曲成圆的婚讯，郭二妞特意拜托别人从沪市带来精良的布料，为闺蜜亲手缝制并送上这身“情/趣”睡衣。 并在信里描述了这个作品：【灵动中带着娇羞，勾勒胸前风情万种，大白馒头变身绚烂之花】。 当年她送小姑娘bra，如今小姑娘也回赠她“乐趣”内衣，真闺蜜没跑了。 柏宣回过神来，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嗯？圆圆你笑什么？” 曲成圆自己内心乐呵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蓦地又红了脸，嘤嘤道：“柏宣，那不是小凤凰的衣服，其实是、是我的睡衣。“ 说完不顾一切往丈夫的颈窝处钻，好害羞呀，她可从没想过会被柏宣发现，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柏宣：“......” 安静了几秒，男人温热的大掌开始在她肩膀游移，声音轻柔：“哦？原来睡衣不只有长款荷叶边款式的睡裙，圆圆，你什么时候让我长长见识呢？”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圆圆，我们来聊聊“播种”的问题。 曲成圆：好呀，你认为是外槽轮式好呢？还是手轮加变速器式好呢？ 柏宣：圆圆，我们讨论的是“播种”小凤凰的问题。 第76章 返沪 柏宣在学院办公室接到柏恩打来的电话, 得知刚刚过去的冬天里，老爷子的身体没抵抗住寒冬，腿病又犯了。 老爷子这次的状况最严重，痛得无法伸直腿走路, 在医院住了三周才缓过来。他还一直压着消息, 不准家人向柏宣透露半点儿消息。 柏云卿年轻时上战场受过伤, 还有半片小指甲大小的子弹壳留在膝盖关节骨缝里。由于嵌入的位置难度大，做手术相当于重新重创一次膝盖, 为了保住右腿, 一直没将弹片取出来。 近年来由于年龄增长，骨质疏松，伤骨部位早就变形。这次X光拍片结果显示发展情况恶化，到了不得不动手术的地步。 老爷子原定于67年春回沪市安排手术治腿病, 因为各种当时客观因素的耽误, 只得在乌市的医院先采取保守治疗。 边疆的医疗条件毕竟比不上大城市, 挨了三年，眼见情况愈来愈不妙，胡瑾和柏恩一直力劝他回沪市做手术。 偏偏老爷子在这件事上特别执拗, 见屡次劝说无果, 柏恩便打算来个“先斩后奏”, 预备直接把老爷子连人打包送回沪市。 他在部队服役不能请假，高琳得照顾两个小娃娃，由胡瑾送柏云卿回沪市就医。等计划确定，他才打电话给柏宣通通气。 柏宣想了想，虽然现在全国推崇工人春节不放假，但是2月初学生有两周的寒假，他的教学任务便能暂放一下, 反正研究报告对他来说随时随地能写。 于是他与柏恩商量一番，决定自己向学院请假，送父母回沪市老家。 曲成圆很支持柏宣的决定，路途遥远，绿皮火车要晃荡个四天三夜，两位老人出门在外诸多不便，还是得有年轻人陪同照顾。 “宣哥哥，干脆我跟你一起回沪市吧，咱们也快四年没回家了。” 是呀，新姑爷还没见过娘家人呢。 柏宣稍作斟酌便同意，他原本也打算趁这个机会回沪市拜访丈人和丈母娘一家，这段旅程有小妻子作伴最好。 起初他是担心长途奔波，舍不得让她跟着受累，而曲成圆却是不想再与柏宣分离半月。无论丈夫去哪里，她都心甘情愿跟随。 何况这次是回沪市，那里是她的家。 多一个人随行互相照应，柏恩自然更加放心。 兄弟俩重新一合计，就按照计划行事。 柏宣夫妇先抵达乌市火车站，等着柏恩将两位老人送来。 等柏恩从窗口兑换完火车票，与柏宣二人汇合后，柏云卿才知道自己被全家联合起来送回沪市。 没想到老爷子现场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乐呵呵的，见到小儿子和小儿媳，微微颔首，双手负后，甩下众人，自己一个人慢慢挪步，悠哉哉上了火车。 留下胡瑾和兄弟俩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故事的发展走向跟他们想象中截然相反。 柏宣和曲成圆两人一路想好的劝说辞，结果全都没用上。 见老伴儿突然松了口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同意回沪，小儿子和媳妇又随行照顾，不管老伴儿心里是什么想法，胡瑾自然是满心欢喜，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 柏宣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接过母亲手里的行李，与哥哥道别后，跟着上了火车。 曲成圆也乖巧去扶胡瑾，婆婆和媳妇两个女人边走边说着悄悄话。 进入火车后，曲成圆环顾四周，才发现这节车厢与自己想象中的普通火车不同，一切都新奇得很。 车厢里不是普通的上下铺，而是分隔成十余个小单间。每个单间里有两张单人床，空间宽敞，可住两名乘客。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领导专列啊。 没想到七十年代初就有这种车厢，宛如一个小型的移动宿舍。 火车票上写着：【乌市到沪市距离4077公里，全程耗时79小时08分钟】，接近三天半的时间。 如果搭乘的是普通的火车座椅，不敢想象连坐三天会是怎样一段辛苦旅途？ 曲成圆望向柏云卿，老爷子已经拿起报纸在看，坐在座位上腰脊也挺得笔直，完全瞧不出是一位正在饱受病痛折磨的老人。 她想不出自己的公公，眼前这位和蔼的老爷爷，退休前会是什么身份。 哪怕是到了现代，也不是普通干部就能坐上这种等级的领导专列。 柏宣一直忙活着打点行李，胡瑾终于松了口气，心情大好，便拉着媳妇坐在一旁亲切聊天。 曲成圆有几次想过去帮帮丈夫，都被婆婆拉住了，“没事儿，都是力气活，让小霜降做就行。” “啊？”曲成圆只好乖巧坐回去继续陪她说话。 柏宣收拾完行李，就先去跟柏云卿聊了一会儿，见差不多到晚饭时间，又起身到餐车去取晚餐。 专列菜肴的搭配也很讲究，一份晚餐是两素一荤，还配有辣椒酱菜和一个苹果。 菜色丰富，一家四口都吃得很饱。吃完饭后，柏宣才带着曲成圆回到自己的单间休息。 关上房门，柏宣一把将姑娘搂进怀里，曲成圆就势环住丈夫的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柏宣身上永远都是这种清爽的皂角香味。 两人互相拥着对方，谁也不愿意先放手，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休闲的一刻。 “柏宣，我今天发现了你的隐藏身份，就是官/二代。” “我只是个学者，我父亲是名军人。”柏宣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子，“怎么？不想嫁夫随夫了？” 男人的体温贴着衣物透过来，宛如冬日里温暖的阳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一直贴近去汲取更多。 “当然想呀，嫁夫随夫。”曲成圆偏头看了看两侧只有不到一米宽的床，“可是......” 这小床一个人睡正好，两个人的话目测有些挤，她今晚想跟柏宣一起睡。 “可是什么？”柏宣舔著她的耳垂低笑。 没等她开口说完，男人顺手将行李放在左侧床上，带着怀里人轻松侧躺在右侧床里，“媳妇今天这么乖，今晚就奖励你在为夫怀里睡吧。” *** *** 绿皮火车摇摇晃晃了四天三夜，车窗外的风景渐渐从荒芜过渡到楼房起伏的城市风景。 终于回到了记忆中的沪市火车站，曲成圆来不及感慨往事，一出车站门口，就见到曲成钢立在离出站口最近的地方四处张望。 “哥哥！”曲成圆激动地扑进哥哥怀里。 曲成钢宠溺地看着幺妹，她好像长高了一些，穿着浅棕色的格纹毛衣，两条乌黑辫子的发梢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晃着，看不出长途旅行的疲惫，整个人反而神采奕奕。 一别四年，当初在这个火车站哭鼻子闹脾气的少女，已经成长为一位端庄稳重的知识青年。 顺着同样投到妹妹身上的视线，曲成钢抬眼见到不远处的柏宣，他欣慰地颔首与新妹夫示意。 与曲成钢一起来的，还有柏云卿以前的警卫员余淼，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次任务中，年轻的余淼受了伤，就调回了沪市工作。如今是沪市人民医院的干部，他亲自来接柏云卿夫妇去医院安排住院事宜。 众人在火车站前稍事休息，短叙一番，便乘坐专车前往人民医院。 曲成钢随柏宣夫妇送柏云卿在住院部安顿好后，再带曲成圆和柏宣回家。 “柏部长，胡师母，你们好好休息。过几天，我们两家再一起见见面。”曲成钢行了个军礼。 曲成圆挽着胡瑾的手，轻声道，“妈妈，我们明天再来陪你们。” 胡瑾笑着送年轻人们出门，“你们快点带圆圆回家吧，亲家母肯定一直等闺女等得心急呢。” 终于回到六零年代的自己家，曲成圆百感交集。 她其实存有原主记忆，这些年自己独自在外的时光，将这些记忆仔仔细细过了几遍，已经和自己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她当时刚穿越而来，内心即崩溃又害怕，面对未知的远方和已知的困难，是曲家人给了她第一道属于家的温暖。 曲成圆心潮澎湃，明明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是一见到父母和二姐，便无法控制情绪，当下一家人抱在一起情不自禁哭成一团。 曲成钢悄悄瞄了眼站在身旁的妹夫，想起上次在火车站的第一次相遇，妹夫也是见到妹妹这么痛哭流涕的模样。 那天他第一次认识柏宣，在火车站找到他，刚把人带到妹妹身边，就让柏宣瞧见妹妹哭得梨花带雨，想跟曲老爹耍赖不去援疆的场面。 曲成钢当时别提多不好意思了。 但此刻他的感受和过去完全不同，因为这次自从看见妹妹掉泪的瞬间，柏宣的目光就一直紧紧随着妹妹，脸上写满了心疼。 曲成钢心念一动，他看出妹夫是真心实意对自家妹子好，当哥哥的看妹夫，越看越顺眼。 “哥，再过半分钟，咱们就去过去劝开他们。”柏宣不知曲成钢暗自腹诽，低声道，“圆圆不能哭太久，她这个人连哭都很认真，我担心她身体受不住。” 曲大娘其实第一眼就见到高大挺拔、小白杨似的女婿，心里的难受瞬间不见了一半。 只不过小女儿的出现又勾起了她三年多来的心酸和想念，一时没控制住，搂着闺女就掉起了眼泪。 抹着眼泪的时候，曲大娘忽然又想起了这次闺女是带新姑爷回门的，老太太猛吸一鼻子，抬手擦擦眼，诶嘿！心情顿时好到哭不出来了。 于是还不到柏宣和曲成钢预计倒数的第十秒，曲老爹和曲大娘已经围上来仔细端详新姑爷。 柏宣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普蓝色干部装，围了一条咖啡色的围巾。五官分明，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周身透着儒雅又刚毅的气场。 这小伙儿真俊！曲老爹和曲大娘默契地握了握老伴儿的手。 “爸爸妈妈，我是柏宣，第一次见面，您们好。”柏宣抬高了音量，走上前，毕恭毕敬鞠了个躬。 又跟身后的曲家大嫂和二姐行了个见面礼，“大嫂好，二姐好。” 话音未落，又举止从容地从行李包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一分给众人。 连曲成圆都惊呆了，她没想到柏宣已经细致考虑到这个方面，其实她自己悄悄以柏宣的名义给家人分别准备好了礼物。 她以为柏宣平时那么忙，买礼物这种小事，交给她来做就行。 但是柏宣放在心上了，她的丈夫怎么这么好？曲成圆忍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 *** *** 柏云卿的手术方案很快就已敲定，如今才二月初，气温较冷，又经过一趟长途旅行，病人需要调理一段时间增强体质，手术时间定在一个月后。 两个老人家回到久违的故乡，趁机过一过清闲且自在的养老生活。 柏宣的请假只有半个月，他与专家医生反复沟通过手术细节，加上有余淼的大力保证，确认无大碍才去买了回程火车票。 小两口每天上午都去医院陪父母半天，下午会在沪市四处走走或者回家陪曲家爸妈。 “圆圆，回学院前，你还想去哪儿？”柏宣勾了勾妻子的掌心，声音轻柔。 曲成圆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还真的有一个想去的地方。” “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我想让宣哥哥带我去人民公园看梅花鹿。”曲成圆踮起脚跟，小猫般软糯的耳语。 柏宣：“......” 没想到自家的小妻子原来还记着那件事，男人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紧握着她的手，“走吧，现在就带你去，只是不知道梅花鹿还有没有。” 两人很快来到人民公园，却发现园内的布局有了很大改变。 这个年代，小桥流水的景观被认为是封建园林设计思想的产物，已经被铲除填平，改造成主干道和绿化植物。 柏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妻子，轻声问：“圆圆，梅花鹿没了，看梅花......可以吗？” “嗯！”姑娘大声地应道，她的注意力早被沿途盛放的梅花吸引住，反而用力拉着柏宣蹦蹦跳跳往前走，脸上写满了欣喜，“柏宣你快看呀，梅花好美啊！好好看啊！” 梅花香自苦寒来，在树枝上仿佛翩翩起舞。 和心爱的男人一起，携手来赏花。曲成圆简直心花怒放，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她真想拍下此情此景发个朋友圈留住记忆。 柏宣轻舒一口气，他真是稀罕死曲成圆这样可爱又单纯的模样了。 曲成圆总会用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去化解他心里所有的不安、恐惧、疲惫和所有负面的情绪。 梅花哪里有他的圆圆美？梅花哪里有他的圆圆好看？这个世界因为有她在，他才觉得人生值得。 连柏宣自己有时候也搞不懂，那些情啊爱啊的话，多么难以启齿，单身的时候他甚至连想都不会想。 而如今，只要看到妻子那张可爱的脸，他简直就是文思泉涌，腻歪的字眼一个个从嘴里蹦出来，恨不得对她说完这世界上全部美好的话语。 “圆圆，以后我陪你看一辈子的梅花。”柏宣用力地握住了妻子柔软的小手。 这句话像梅花的花瓣一样，随着春风轻轻落在曲成圆的心尖上，她的心蓦然一动。 曲成圆忍不住抬头望着丈夫。 她的柏宣，看她的时候眼里总是盛满灿烂星光，柔情如水，让她不禁要怀疑那双俊眼里面是不是藏着一抹银河。 今天她终于看清楚了，柏宣眼里的璀璨银河，原来就是她自己啊！ 作者有话要说：人民公园的梅花：人类啊人类，我们好看吗？(￣▽￣) 柏宣：阿拉伐晓得。圆圆在看梅花，阿拉在看圆圆(*￣3￣) 人民公园的梅花：...... 感谢在2020-10-02 15:07:53~2020-10-05 20:3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沧海一粟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心跳 柏宣夫妻俩趁着两人难得在沪市停留的机会, 策划组织两家亲人正式见个面，一起吃顿团圆饭。 关于吃饭的地点设在哪儿，大家思来想去，结合当下的社会环境, 以低调朴实为主, 决定就选在曲家, 吃个简单温馨的家宴。 到了双方约定见面的日子，曲大娘天没亮就起来准备, 在客厅和厨房里四下转悠, 曲成圆听到动静也跟着起床。 “妈，时候还早呢，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诶呀，总觉得心里有事儿, 要再检查一下才能放心。”曲大娘边说边随手拾掇。 “昨晚柏宣不是跟你理了一遍么？”曲成圆轻声笑, 上前挽着曲大娘的手, “妈，放一百个心，你女婿的厨艺特别好, 平时在家都是他负责煮饭做菜。今天的所有事交给他, 完全没有问题。” 相处了几天, 柏宣是怎样优秀的人，如何疼爱她的女儿，曲大娘早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排除主观因素，从各种表现评价，这个女婿曲大娘能打出120分，满分100分+20分超满意附加分。 “小柏工作忙, 你也要多心疼心疼他，吃完饭帮忙洗个碗之类的，两个人一起分担家务。”曲大娘拍拍姑娘的手背。 曲成圆想到每次做家务那腻歪的光景，连个拖把都是两人一起拿，拖着拖着就不可描述去了，脸上微微一红。 “妈妈，我懂啦。你再不回去休息，待会儿柏宣也要早早起床了。他今天还得忙一整天呢。” 听到女婿要因为丈母娘早起而跟着早干活，曲大娘心疼女婿，自己赶紧回房间补了个回笼觉，等天亮的时候才重新慢悠悠出来。 *** *** 大城市的医疗水平到底较高，在人民医院经过一段时间的术前调理，柏云卿的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腿脚走路也比刚到沪市的时候更加稳健有力。 老爷子一行人，带着满满一汽车的礼物准时来到曲家。 柏家的代表来了三位：柏云卿夫妇和余淼。 余淼是一路看着柏宣长大的长辈。柏宣小时候在沪市读书的那段时间，父母远在乌市，他就住在余淼家。柏家在沪市的房子，平时也是余淼帮忙在打理。 两家人碰面后，一见如故，很快就聊得热火朝天。 家宴的饭菜由柏宣夫妻请缨亲自准备，连想来帮手的曲家大嫂和二姐都被请到客厅休息。 厨房里负责实际操作的人是柏宣，切菜、挥铲、烹饪、摆盘，全部由他一手包办。 曲成圆的任务就是陪着丈夫，按他的原话就是：“夫人的目光就是最好的鼓励。” 客厅里一片其乐融融，曲成钢的儿子刚满14个月，才学会走路，小包子粉雕玉琢，正是满地跑着探世界的时候，在客厅里和曲二姐的娃娃一追一赶，两个憨态可掬的小团子逗得众人一阵阵大笑。 柏云卿先举起茶杯：“今天，因为柏宣和成圆两个孩子走到了一起，我们两家人成为一家人，在这里欢聚一堂。我以茶代酒，感谢亲家培养出了一位优秀的女儿。” 胡瑾也跟着举起手中杯子，笑意盈盈，“圆圆也是我们家的宝贝，各位请放心，她就是我们的亲闺女。” 其实她很快就明白老头儿那天在火车站立即妥协的原因，是因为见到了柏宣夫妻。 柏云卿心疼孩子俩远在他乡匆匆的婚礼，认为该有的礼数必须走一遍，绝不能委屈了柏家媳妇儿，要让亲家放心把女儿交给柏宣。 曲氏夫妇闻言也站起身，“感谢今天亲家千里迢迢来到我们这里，愿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祝孩子们平安幸福。” 除了几样家常菜，柏宣特地做了一份新疆特色美食大盘鸡和咸奶茶。咸奶茶的原料砖茶由古丽家出品，是柏宣千里迢迢从阿拉尔市带回来的心意。 连曲成圆都没想到还有砖茶，这次回娘家她已经屡次被丈夫的细心打动了，柏宣总会替她多考虑一些。 由一杯香气浓郁的咸奶茶开始，众人围坐在饭桌边，自然而然讲起了各自与新疆的渊源。 余淼笑道：“话说我家外甥几年前也主动报名去了援疆，他好像在阿克苏市，那儿农场不多，说不定你们很有可能认识。” “哦？他会是我同学吗？我们那届去了好多沪市的学生。”曲成圆抬头看向余淼，这位长辈笑起来的确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肯定不是同学，他年纪比你大，跟柏宣相仿。” “是郑雨泽么？”柏宣淡淡出声。 余淼手中的筷子一顿，随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小宣，你俩还真见过面？我都还没说出他的名字。” 柏宣微微颔首，“俗话说，外甥多似舅，郑雨泽同志的眉眼跟余叔叔的相貌极像。” 曲成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余淼竟然是郑雨泽的亲舅舅。 转念一想，之前她听胡瑾说过，余淼的姐姐是X市的市长夫人，那郑雨泽岂不就是市长的儿子？ 诶！！！ 这个郑雨泽，原来也是妥妥的官/二代，可是他平时的表现也太低调了！ 不过再仔细想想，最近他们研究团队里那些器材购买和专家援助，并不容易获得，绝大部分都是郑雨泽拉来的资源。 正想着，感觉到男人温热的手掌落了下来，在她头顶充满暗示意味地轻轻揉了揉。 曲成圆赶紧换上笑脸，双眼写满【我最最最喜欢柏宣了】，单手支着下颌，认真地凝视着自家男人。 柏宣这才微微扬起下巴，嘴角满意地勾起。 双方老人见这对小夫妻私下互动满满，恩爱有加，自然是欣慰不已。 饭席间曲家的两个小娃娃乖乖地规矩吃饭，深得胡瑾的喜爱，“你们家的孩子教得真好，玩得认真，吃得专心，这样的孩子长得才壮实。” 曲大娘知道胡瑾还有一双孙儿孙女，热情地挽着亲家母，“亲家母，您别着急，将来柏宣和圆圆的孩子，肯定是个漂亮结实的娃娃。” 胡瑾忙不迭点头同意，“我呀盼着呢，每次看到年画上的福娃，精致可爱极了，就觉得我未来乖孙就长那模样。” 众人不约而同转头，向小夫妻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柏宣清了清喉咙，正色道，“请爸爸妈妈们放心，我们现在的计划是，顺其自然，随时做好准备迎接福娃。” 曲成圆忍不住抬头看他，虽然深知柏宣心里所想，却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义正言辞地说出来。 之前考虑到两人独自在他乡，客观条件所限，他们不想委屈孩子的成长，一直有合理避孕。 反而闹过怀孕乌龙之后，柏宣好像换了一个想法。面对孩子的问题，他似乎变得积极和期待起来，连带着她，也不自觉期盼起来。 她在桌下紧紧握着柏宣的手，也认真大声地回答：“是的，我们准备好了，顺其自然。” *** *** 时光一晃而过。 很快到了返回乌市的日子，夫妻俩统一口径，这次没让父母到火车站送他们。 只有曲成钢送二人到了沪市火车站。 曲成钢抬手摸摸妹妹的发顶，感慨下一次团圆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又暗自庆幸他们有先见之明，不然以曲大娘的风格，现在肯定是母女俩哭成一团。 “好好生活，圆圆，祝你们幸福安康，万事如意。”男人一开口，声音里不自觉带着些哽咽。 曲成圆同样噙着热泪，“哥哥，我们很快会回来的。再等一等，我们一家人肯定会团聚。” 等77年恢复高考后，她就会争取考回来上大学，重新回到沪市发展。 兄妹俩依依惜别，有一瞬间让曲成钢觉得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第一次送曲成圆去援疆的情景。 他也故作轻松状，模仿着当时的语气对柏宣说：“圆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战友柏恩的弟弟，柏宣。你们认识一下，到了新疆人生地不熟，彼此都是老乡，凡事好有个照应。” 曲成圆扑哧一声笑出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轻松跳到柏宣身边，挽起他的手臂轻晃，娇声道：“老乡老乡啊，好看的哥哥，我叫曲成圆，求关心求照顾求爱护。” 柏宣忍俊不禁，大掌温柔落下，捂住曲成圆的眼睛，语气里带着笑意：“好，哥哥疼你一辈子。” 回程的车厢依旧是领导专列，胡瑾已经跟曲成圆详细讲过了柏家的背景，曲成圆便不再觉得新奇，当然柏宣不主动说，她也不会主动问他这些事。 她明白自己的丈夫和郑雨泽一样，官/二代只是外人给他们的名头，他们已经靠自己的努力，给自己树立了新的身份，都是非常优秀的年轻人。 *** *** 绿皮火车“哐哧哐哧”一路疾驰，天还没亮，曲成圆窝在柏宣怀里睁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事物。 他们还在返程的火车上，已经是第二个清晨，还需要再经过两个早晨才能回到乌市，从乌市坐10小时的汽车返回阿拉尔市。 “想什么呢？”身后忽然传来男人喑哑的声音。 “我在想旅途好长呀，光是往返的时间就占据了咱们这次假期的一半。”曲成圆一边说，一边轻轻摩挲着柏宣的手指。 柏宣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她已经熟悉到清楚丈夫每一处的掌纹走向。 “圆圆。”柏宣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 “嗯？”耳廓被他的鼻息吹得一阵阵酥麻，曲成圆条件反射般缩了缩脖子，随即反应道，“你在干嘛呢！” 男人埋首在她发间，低低笑，“我在摸你的心跳。” 曲成圆：“......” 诶！大哥，有这么直白的“摸心跳”的手法吗？ “别闹。”她想往后退，可是火车上的单人床不够一米宽，她已经和柏宣是紧紧依偎，贴合在一起，毫无空间可躲。 “没闹，我是认真的。” “柏宣！我们可是在火车上呢！”小猫咬着牙，有些气急败坏。 大掌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体温，“摸心跳”渐渐变成了“捻/揉/搓心跳”，耳边充斥著低沉的喘息，曲成圆鼻尖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不自觉喃喃道：“好热啊。” “热么？这里更烫。”柏宣低语，握着小妻子的手，一路带到了火热结实的那处。 火车Play？曲成圆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词。 果然学霸开始带着魅惑的语气邀请道：“圆圆，咱们好久没学习了。” 这半个月时间不是花在旅途上，就是去见各种亲戚，晚上俩人累得直接抱在一起倒头就睡，根本没时间“深入学习”。 “我不进去，我们就交流一下夫妻感情。”柏老师的声音平稳。 曲成圆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出他是用一副怎样正儿八经的表情说这些话。 “不进去怎么交流？”曲同学脱口而出，问完自己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诶嘿！不进去也有千百种“交流”方式。 以前那些影像知识都白看了吗？ 柏宣不接话，轻吮她的耳垂，扳过她的肩膀，两人很快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柏宣......唔......”曲成圆后半句话被他稳稳地堵在嘴里。 男人吻得特别温柔，好像亲吻的不仅仅是她的唇，还有她的灵魂。 曲成圆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引领着覆上炽热的小小宣，男人舒服地叹喟一声，大掌刻意加重力道，带领曲成圆的手开始有节奏地律/动，尽情享受着完全属于自己的幸福掌控感。 此时的天仍然是清晨微熹的天，只是堪堪放了些天光，隐约从车窗外透出几缕氤氲光线。 老式的绿皮火车朝着戈壁滩和延绵天山，一路奋力“哐哧哐哧”，仿佛从两个人的大脑里呼啸而过。 曲成圆闭上眼睛，心跳剧烈得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可她愿意，她不害怕。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未来，她早就放心地把自己全部交付给了柏宣。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火车Play？这个词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学霸默默做笔记.gif 第78章 携手 和煦的春风吹过荒凉的戈壁滩, 树木开始抽出嫩芽，花儿蓓蕾初绽。 新疆大地万象更新，处处洋溢着生机与希望。 农垦大学的礼堂里，人声鼎沸, 柏宣作为教师代表, 正在为学生们新学期的开学典礼做鼓舞发言。 古丽一回头, 远远见到坐在后排的曲成圆，便站起身猫着腰, 走到她身旁坐下。 “小曲, 谢谢你送给我的礼物，有心了。”古丽亲切拍拍曲成圆的手背。 这次曲成圆从沪市回来，带回十几付中华牌的大电池，她有每天听收音机的习惯, 电池的消耗量很大。知道古丽也喜欢听收音机, 阿拉尔市的电池要拿工业票券换, 极不方便，她这次送了古丽四付大电池和两罐“百雀羚”雪花膏作为手信。 古丽一直对她和柏宣关照有加，只要周末回家, 就会带一保温壶自家出品的咸奶茶给他们。尤其对曲成圆, 就像鸟妈妈般, 总担心她营养不良，时不时给她带点好吃的。 其实她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人口多，仅靠她和丈夫平时分配的粮票根本不够用。作为人情回报，曲成圆经常以接近赠送的形式分几张粮票给古丽。 她和柏宣的生活用度很充足，想着古丽家更需要粮票就先给她用，反正到85年时粮票就取消了, 大家的日子都会渐渐好起来。 古丽凑前，轻声附耳，“我们收到通知，今年秋天，全国高校开始招收工农兵大学学员，不分大专本科，小曲，你可以考虑一下。” 工农兵学员采取群众推荐、领导审核和学校复审的公开监督方式，从工农兵中选拔一些政治思想好、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工人、贫下中农、士兵和青年干部，即可成为“工农兵大学生”，学制通常为两到三年①。 这种推荐制度是国内近代教育史上一次破格的尝试。 曲成圆的记忆里对这种招生的方式有点儿印象，只不过工农兵大学制度在1977年恢复第一次高考后就取消了。 因为这个招考制度在实际的推行中良莠不齐，虽然国家承认其学历为大学普通班毕业，但社会认同感不高。“工农兵大学生”这个帽子对于以后个人的事业发展也有一定局限性。 曲成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着回复古丽：“古老师，谢谢你，我会认真考虑，等晚上回去和柏宣好好讨论一下。” 古丽紧了紧她的手，“听说这个名额有限，让小柏也帮你仔细留意着，他见识广，总之多听柏老师的意见没错。” 两个女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望向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柏宣。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衫，春天乍暖还凉，出门前曲成圆给他搭配了件深灰色的毛衣背心。刚理过的短发更衬得男人五官俊朗，一副利落能干的学者气质。 柏宣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已经分享到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研究昆虫的心路历程： “昆虫是世界上种类最多的生物，约占地球所有生物物种的一半。这些顽强的生命，存活在地底、高空、树林、沼泽......而我们人类，生存环境却极度有限。” 他缓缓踱步到讲台前，看着台下这些认真听讲的年轻面庞，清晰出声，“害虫是相对于益虫的一种概念，我希望研究它们，最大限度地降低害虫的害处，让它们反过来为人类服务，为环境服务，让咱们中国每个人都能端起饭碗吃饱饭。” 观众席里一阵小骚动，礼堂的各个角落里开始传来窃窃私语。 柏宣擅长控制节奏，几秒短暂的停顿过后，他才重新提高音量： “再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们用化学农药防治害虫，却不知道害虫也在进化，最终有一天，害虫有了抗药性，吃了害虫的益鸟反而死了，被害虫侵蚀的植物死了，吃过农药污染植物的人生了病，但害虫却还活着。这样的例子经常发生在我们周围。” “我们该怎样用可持续发展的方式来拯救这个地球？就从我们每天的研究和学习里找答案。” “同学们，你们现在和未来，做的就是这样有意义的事情。” 年青的学生们听到激动处，热烈地鼓起掌来。 曲成圆静静看着柏宣，台上闪闪发光的柏宣，她该怎么去支持这样的柏宣继续耀眼下去呢？ 她需要好好斟酌一番。 以前的她思考未来时，总是不自觉把柏宣代入成主人公，自己要做些什么支持他，追随他。 但是现在她需要换个角度想，首先去剖析自己，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他们夫妻俩就是彼此的翅膀，才能一起飞得更高更远。 *** *** 柏宣并不知道1977年会恢复高考制度，他听完曲成圆关于未来的提问，并没有给出回答，反而先问她有什么打算。 曲成圆想了想，分析道，工农兵大学生是推荐入学的方式，学制不算正规，未来若是恢复了高考，他们的学历身份难免会受到一些非议。 工农兵学员是这个时代、这段时期特有的产物，她更想参加正式的高考，成为真正的大学生。 “圆圆，你认为以现在这样的形势发展，国家能很快恢复高考吗？”柏宣给出的判断并不乐观，“至少还要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关于未来的走势大方向，曲成圆当然心知肚明，现在才是1970年，还有七年的时间。 柏宣说的道理她懂，如果她刻苦学习，三年内取得学位，再认真工作四年，这七年的时间里足够让她成长为业务骨干，或者得到其他继续深造的机会。 但是改革开放后，本科学位会逐步成为就业的门槛和核定工资的参考标准。从长远看，她担心没有正式的学位，会影响自己的职业发展。 见小妻子脸上露出犹豫又踟蹰的表情，渐渐拧紧眉头，柏宣心念一动，将人揽进怀里，轻轻吻上她的额间耐心安抚。 曲成圆伸出双臂环紧丈夫的腰，踮起脚尖，尽力仰起下巴搭在柏宣压低的肩膀上，低声感叹，“柏老师，关于未来，我到底该怎么选择啊？” 她又不能提前告诉柏宣历史的走向，要解释的东西就太多了。 这个问题也不能请教E23，最终做决定的人还是她自己，她知道自己无论想做什么，柏宣肯定无条件支持她。 “夫人莫急，为夫来帮你分析，”柏宣抱着她坐回凳子上，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捏揉着她的手指，动作很是轻柔： “现在无非就是两个选择，选项一：你以后想从事学术研究？还是选项二：去工厂成为技术员工？” 他知道小妻子的性格其实不喜局限，她想象力丰富，兴趣和特长是捣鼓机械，目前这两条路都是能够支持她延伸梦想的选择。 曲成圆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稳稳地贴着男人微微起伏的温暖胸膛，思考着柏宣的话。 “我想认真读完大学，至少拿到本科文凭。纯学术研究不适合我，也不想做小小技术员，未来我想把精量播种机商业化，把技术市场化，成立一家公司，建立一个更高的平台，把成果在全国甚至全世界推广。” 1977年的冬天恢复高考，1978年改革开放，之后经济发展加快，中国现代企业逐步生根、发芽和壮大。这些稳定的社会环境和机会，便是曲成圆的信心来源。 柏宣知道自家姑娘向来有抱负，只是没想到这个抱负比他想象中更大，他原本建议曲成圆去考工农兵学员的想法，顿时有了改变。 “宣哥哥，我想现在保持这个状态，先继续学习，等待机会，恢复高考后考回乌市或者沪市的大学，然后开自己的企业。” 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绪，曲成圆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兴奋，双眼因为梦想而熠熠发光。 “好的，我现在全都知道了，问题已解。”男人嘴角不自觉扬起微笑，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小妻子，“答案就是：圆圆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曲成圆此刻有种雏鸟归巢的安心感，心情明明格外放松，却因为柏宣的话兀自红了眼眶。 柏宣低头爱怜地啄吻她的眼睛，语气温和且坚定，“我永远是你的柏宣，你只管大胆往前走，我会成为你的翅膀。” *** *** 对未来有了清晰规划的曲成圆，感觉生活一下子充实起来，人也变得更有干劲和动力。 吴迪最新的来信让她更加开心，信中说王指导员给他和郭二妞“提名”了工农兵学员的资格，两人很有可能成为农垦大学今年秋季第一届工农兵大学学员。 曲成圆想象过很多旧友重逢的方式，没想到他们能以这种形式在农垦大学团聚。 柏宣还没念完信，姑娘已经高兴地绕着丈夫用力蹦跶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柏宣把人箍在怀里猛亲一顿，才给她消了火。 她觉得胸腔里暖洋洋的，内心满溢出无法言喻的幸福，日子不仅有冲劲，还有了温暖的期盼。 这是个艰苦无比的年代，她觉得庆幸，她的爱人和朋友们，都抱着积极的心态看着远方，在有限的环境中携手奋进全力奔跑。 一切都在计划中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农垦大学的工农兵学员正式录取通知下来是在六月。 曲成圆在柏宣办公室里见过一眼这份具有历史意义的《新生入学通知书》。 那是一张手掌大小的白纸，第一行赫然印着几个大字： 【最高指示】 【要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中间选拔学生】 接着才另起一行注明【新生入学通知书】，内容是： 某某同志： 遵照我们伟大/领/袖亲自批示“照办”的中央四十六号文件精神，根据广大革命群众推荐，革委会审查，院校复审，经批准，同意你进入农垦大学农学院某某专业学习，学制三年，学习地址为新疆阿拉尔市人民路。 请于一九七零年八月二十八日，按学校新生入学注意事项的要求，持本通知书和革委会(生产建设兵团)介绍信，到农学院教学楼一楼学生处报到②。 落款：农垦大学。 看着纸张盖上熟悉的学院钢印，这三十份通知书带着希望，即将随信派送给各地的青年学员，点燃他们的求学梦，其中就有吴迪和郭二妞。 曲成圆抬起头，笑得像一位骄傲的老母亲，有种自家娃提前考上大学的欣慰。 *** *** “迎着灿烂的阳光，肩负党和人民的希望，我们工农兵学员，来自祖国四面八方......青春似火意志如钢，努力攀登科学的高峰③。” 校园里回荡着振奋人心的歌声，农垦大学《第一届工农兵学员的入学典礼》暨《第一届农场先进青年结业仪式》正式召开。 之前在农垦大学参加专业学习的各位先进青年，有人留下来继续攻读工农兵大学，也有返回原来农场成为储备干部。 曲成圆则以职工身份入职农学院先进农场，继续一边工作一边学习。 郑雨泽也选择暂时留在学院研究团队，以农学院为平台，先以攻克手里这几项技术难关为近期目标。 听着优秀的学长代表在讲台上发言，讲述自己在农学院丰富有趣的学习经历，台下郭二妞的心情激动得难以言喻。 自从参加援疆，她发现自己的想法在潜移默化中变得不同。从懵懵懂懂，到小心翼翼迈步探索，再到某一瞬间茅塞顿开，她庆幸自己遇到了好几个一辈子的良师益友，简直感动地想哭。 曲成圆心有灵犀地回头，跟小姑娘默契地交换了一个“姐妹我懂你”的眼神。 郭二妞松了一口气，看向自己身边端坐的男人，吴迪这两年变得越来越成熟稳重了，从这个角度看他，眉梢眼角都是魅力，侧颜怎么也这么好看？只是这么看一眼就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令人不由自主想亲近。 掌心里传来几下熟悉的挠痒痒，吴迪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反手一把握住小姑娘伸过来软乎乎的小手，另一手若无其事地扶了扶眼镜，面颊透着微微的坨红。 此刻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从今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勇往直前，山顶的美好风景，他要带着自己的小姑娘一起去看。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我洗fer做什么都是超棒der (*^__^*) 【注释】 ①工农兵大学生背景知识，节选于度娘百科。 ②《新生入学通知书》内容取材至历史真实的工农兵学员《入学通知书》 ③歌曲来自《工农兵学员之歌》感谢在2020-10-06 23:00:44~2020-10-09 10:3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tandingU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孕事 曲成圆万万没想到在农垦大学还能遇到“老熟人”。 中午提前收工后, 她开开心心去柏宣办公室等他下班，一进门就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乔素端坐柏宣办公桌前的长椅上，正好侧过头瞧见曲成圆，眼里一闪而过些微的惊讶, 随即矜持而不失礼节地颔首示意。 “好久不见。”曲成圆也点了点头, 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却径直走到柏宣和乔素中间，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形成一个天然屏障。 柏宣将小妻子护食的动作收入眼底, 努力压下嘴角翘起的弧度。 乔素也理解到曲成圆的防御姿势, 轻哂一声：“我这次才不是为了霜降哥哥而来。” 曲成圆清了清喉咙，“你不是去乌市广播电台了吗？” “哦？你听过我的节目了吗？很不错吧？”乔素扬起下巴，得意洋洋，“我就算不在文工团当领舞, 靠这把嗓子也能当台柱。” 曲成圆：“......” 刚刚还感觉如今的乔素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 这么一看, 还是一样天真幼稚。 “霜降哥哥，你帮帮我嘛。”乔素转头，又回到曲成圆来找柏宣之前, 她跟柏宣讨论的话题。 柏宣沉默, 没有立即答应, “我不是当事人，没有权利给你承诺。” 曲成圆望向二人，左看看、右看看，一脸懵。 “你现在已婚了，如果不是我爸去医院看望柏叔叔，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和她结婚了！”乔素递给曲成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办？” 曲成圆不自觉地伸手挠挠后脑勺, 这段对话是她理解的那层意思么？不然现在柏宣和乔素一来一往，在说什么呢？！ 好难懂的中国话。 “我的幸福就在你手里了。你要负责！”乔素撅起嘴，目光切切。 诶！！！ 曲成圆听到乔素的话差点头顶冒烟，当着正主的面想撬墙角吗？ 柏宣瞥见小妻子眼色突变，忙站起来对乔素拒绝三连，“你别乱说，顶多我答应你，去问一下他的意思。” 他？？？ 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曲成圆转念一想，事情好像不是她现在见到的表面样子。 “我是真心想了解他，霜降哥哥，你不是外人，所以我跟你说实话，我喜欢他，比以前喜欢你更喜欢他。” 乔素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从这两人的对话里听出第三个人，曲成圆这回终于听懂了，首先乔素不是来纠缠柏宣的，她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郑雨泽顾忌和我的家庭背景悬殊，这很简单，只要我不在意，我的家庭绝不会强求他。”乔素垂下头，看着窗台上那几株小盆栽出神。 曲成圆：！！！ 她以女人灵敏的第六感，迅速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敢情乔素今天是为了郑雨泽而来？ 等等，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怎么联系在一起了？ 没等柏宣开口，曲成圆上前挽住乔素的手臂，“这种事情你不要找柏老师，他要专心学术，不能分神管这些。我来帮你，要找郑雨泽，对吗？” 乔素眼前一亮，随即脸上又带着疑惑，喃喃道，“你又不懂，你怎么帮？” “我当然懂，你看上郑雨泽了。然后不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想的，对么？” 乔素一噎，急得摆手暗示曲成圆小声再小声，完全忘记自己刚才是怎么大声跟柏宣说喜欢郑雨泽的话。 平心而论，曲成圆其实了解乔素是个怎样的人：她出身名门，条件优越，像只高傲的孔雀，但心地不坏，只是被保护得太好，不谙世事，有时候过于耿直。 几个月前先进农场的研究团队采购器材时，郑雨泽动用了他在乌市的人脉资源，这层关系网里也有乔素的几个朋友。后来郑雨泽专程去了趟乌市，在一次旧友聚会上与乔素重逢。 他们曾经在红星农场1967年春节团拜会上合作过，乔素是当时的女主持人，搭档便是郑雨泽。 以前乔素满心满眼都看着柏宣，如果不是这次见面，她不记得还有郑雨泽这么一个人。 后来又碰巧接触了几次，她很快对郑雨泽生出好感。让她郁闷的是，在男女交往方面，郑雨泽仿佛跟柏宣是同个类型，都是那种明确摆出一道礼貌的墙，绝不逾矩。 乔素担心郑雨泽是因为她家的显赫背景而有压力，不愿意跟自己交往，才让她屡屡碰壁。 正好这次来阿拉尔市出差，乔素决定为自己争取一次。来找柏宣帮忙，希望他帮自己牵线搭桥，她想告诉郑雨泽自己的心意。 柏宣从来没做过媒人，乔素大喇喇跟他一开口，他正思考着怎么回复，曲成圆就进来了。 在胆量这方面，曲成圆挺佩服乔素，敢于说出自己的喜恶。 现在提倡男女婚姻自由，女人也有权利去主动追求自己的爱情。年轻人敢爱敢恨没什么不好，只是得注意表达方式，不能自己一头往前横冲直撞。 “我帮你联系郑雨泽，但是怎么说，你得自己想好，再去跟他说。”曲成圆开口，“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只告诉你郑雨泽哪个时间段出现在哪里，其他的事就靠你自己。” 乔素“咦”了一声，下意识看看曲成圆，“你怎么跟琳琳姐说的一样？难怪你们成了妯娌。” 当时高琳也是想劝姑娘先看清楚自己的心，再做行动。谁知道乔素只听进去高琳雪山追爱的故事，一鼓作气来找郑雨泽。 *** *** 晚间回家的路上，曲成圆跟柏宣念叨着自己和乔素后来发生的事情。 “其实这姑娘心地不坏，就是脾气冲了些。”曲成圆牵着柏宣的手，她喜欢撑着男人的掌心，微微借力，一蹦一跳。 “圆圆听话，慢慢走。”每次看她一路雀跃，柏宣就担心，两人对待孕事如今不设防，万一有了小凤凰，还这么贸贸然跳着走可不行。 “哦......”曲成圆倐地收回脚步，她明白柏宣的顾虑，只是刚才心情太好，一时忘了。 男人亲昵地揉揉她的发顶，示意她继续说刚才的话题。 曲成圆讲道，午饭后，自己带着乔素去了先进农场。现在青年班授课已经结业，除了偶尔去学院旁听特定的专业课，郑雨泽一般都待在那里。 一路上，她以恋爱过来人的身份，试着跟乔素交流了一下，告诉这位不知天高地厚大小姐：如今这个敏感时期，有的话是不能像刚才在办公室那样直白大声地说出来。 喜欢一个人没错，但是要考虑说出来的后果和影响，要思考会不会给别人带来负担。 乔素不服，嚅嗫道：“那可是霜降哥哥，又不是别人。” 曲成圆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当头栗子，“等会儿去到先进农场，你这么口无遮拦，我就不管你了。” 乔素“嘶”了一声，捂着头顶，没想到为人妻后的同龄人曲成圆，像是大了她许多的长辈。 转念又想到即将见到郑雨泽，她的手心开始出汗。自己明明文工团出身，千锤百炼，大大小小的演出主持了数百场，情绪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喜欢柏宣，千里迢迢也要追过来找他，陪他在穷山僻壤里过春节。柏宣与她明确划定界限，她也只是有点点不自在。听到柏宣结婚，她顶多感到内心有些空落落，像是小时候喜欢吃的糖被别的小孩发现了。 但是这种感情放在郑雨泽身上，他越是彬彬有礼，她心里就百爪挠心般难受。见不到面的日子，她竟然还会因为想他而失眠。 试想了一下郑雨泽要跟别人结婚，乔素不敢想下去，只要脑海里有这么一副画面，她就心痛地想流泪。被抢走的就不是一颗糖，而是她的心。 见乔素突然一副安静如鸡的模样，曲成圆于心不忍，试着岔开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话说，你怎么就突然看上郑雨泽呢？” 当然，凭郑雨泽优秀的外貌、性格和能力，被人爱慕绝不奇怪。只是对方是千里之外的乔素，她就有些好奇。 “就、就发生了一些事，发现郑雨泽是个君子，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乔素的脸颊泛起了红晕，一脸痴汉的满足。 哈？？？ 曲成圆了然，这完全就是陷入单相思的小女生才有的姿态，跟上辈子饭圈里的粉丝一样。 “乔素，我和你不熟，但还是想说，感情不是儿戏。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你已经混淆过一次了，就算为了你自己的幸福，行动前也得先想明白。” “嗯，就是想明白了才来的。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次来只是想确认一下他的心意。成圆，请你帮帮我。”乔素正色道，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快走到郑雨泽办公室门口，曲成圆找了个借口先离开，给两人留了个空间。既然乔素这么说了，她就当顺手帮个忙。 人生嘛，勇敢去试试，不要给自己留个“当时为什么没努力”的遗憾。 后来见到乔素面露喜色，兴冲冲从屋内出来，嘴唇红润润一副餍足的样子，曲成圆莫名有种放心的感觉。 “她说盖章成功，下个月出差的时候还要再来。俩人什么进展，我就没多问，只叮嘱她凡事都不能只考虑自己，要多为他人着想。” 听完小妻子的讲述，柏宣微微点了点头，欣慰道：“我的圆圆长大了。” 诶？？？ 不是正在说着乔素的事情么，怎么绕回自己身上了？ “我在说别人的事呢。”曲成圆捏捏男人的掌心，“乔素还担心郑雨泽顾忌她的家庭，人家妥妥的市长公子，真是比她低调多了。这姑娘也是乱操心。” 柏宣低声笑，“我只听关于你的那部分。我的圆圆长大了，会跟别人耐心地讲道理，很好。” “柏老师！我一直很讲道理好么。”曲同学表示抗议，就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脸上一热。 “所以我很高兴，作为讲道理的贤内助，今天还在办公室里替为夫解围。今晚学习时你想要什么奖赏都可以。” 男人昂首挺胸，把这一番撩拨的话说得云淡风轻。 “柏老师，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提学习。”自从学习这个词变了味儿，曲成圆每次听到都不自觉地想歪。 “你不是总叫我学霸么？我总得身体力行支持你。”柏宣轻声一笑，抬手迅速摸了一下曲成圆的脸颊，“夫人面若桃花，极美。” 面若桃花的同学脸上发烫，脑袋里酥酥麻麻一片空白，麻蛋这也太犯规了！ *** *** 自从郭二妞和吴迪来到农垦大学，每到周末他俩都会到柏宣家一起聚个餐。 两个姑娘凑在一起总有讲不完的话，曲成圆再也不用独自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两位男人在烟火气息里滔滔不绝谈天说地。 柏宣和吴迪，依旧在厨房默契合作，兢兢业业为女士们准备午饭。 “所以，成圆你是担心柏宣会给孩子取一个虫子的名字吗？”听完曲成圆的话，郭二妞在一旁捂着肚子嗤嗤地乐。 除了正儿八经研究如何防治害虫，柏宣平时还会收集和整理各种与昆虫有关的资料。类似与虫相关的诗词、典故、艺术作品等等。 连带虫旁的汉字，学霸也没落下。 “柏宣跟我说，虫子也有很多好听的名字，比如蜉蝣，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①？”曲成圆微微晃摇晃脑袋，学着柏宣的语气吟诗。 “对了，还有流萤，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②，”曲成圆扳着手指开始数，“柏老师提过的虫子名，我随口就能说出好几个，什么珀蝽，梵净蛉蛾，电光叶蝉，构月天蛾。” 听他说得多了，曲成圆忍不住往某一方面去猜测，将来自己的宝宝不会被他爸爸冠以虫子名吧？ 那还不如她先前取的那个“小叽叽”，现在听起来可爱又俏皮。 头顶传来男人幽幽的声音，“夫人还漏了一个，与‘精灵’同音的‘旌蛉’，外形长得好看，像蝴蝶和蜻蜓的杂交种，名字也好听。” 柏宣和吴迪站在两个姑娘的身后，她们刚才的悄悄话不知道被男人们听去多少。 吴迪扶了扶眼镜，“不乏与昆虫有关的中国姓氏，譬如姓虫，姓蛾。其中蛾氏源于姬姓，出自春秋时期晋国大夫蛾晰之后。” 柏宣点点头，“不错，外国也有许多类似的姓氏，比如Ant，蚂蚁这个单词就是一个常见的姓。” 面对眼前侃侃而谈的两位学术直男，曲成圆默默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更加坚定了信念：将来她家宝宝一定不能取个虫子名。 她擦汗的小动作被柏宣收入眼底，男人莫名警觉起来，“圆圆，你怎么了？” “就是突然有些冒汗，胸闷，热。” “这都快冬至了，哪儿还会热。”郭二妞凑近观察曲成圆，“成圆，你的脸色不对，是不是刚才晃脑袋动作大了？” 曲成圆轻声失笑，这都哪儿跟哪儿。 柏宣抬手探她额头的温度，曲成圆眉头一皱，一阵恶心从胃里泛上来，“柏宣，你刚才在厨房没洗手吗？好腥啊！” 诶？吴迪歪了歪脑袋回忆一遍，他们今天中午并没做有鱼类的菜啊？ “唔......”曲成圆来不及细说，呼吸间开始觉得缺氧，捂着嘴跑到卫生间干呕起来。 柏宣急忙跟着进去，留下郭二妞和吴迪站在原地两两相觑。 “我们中午没做鱼，”吴迪先出声。 郭二妞似乎想到了什么，哎呀一声，激动地握住吴迪的手，“好事！好事要来啦！我们的队伍在壮大！” 男人顿了顿，看着覆在自己手背的小手，白净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默默补充道，“我洗过手了。” 柏宣扶着脸色青白的曲成圆缓缓走出来，刚才他推算过她的生理期，心中已经有个大概的答案。 他递给郭二妞一个示意眼神，努力克制住内心的狂喜，尽量稳住声音道：“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曲成圆：呕......(￣□￣；) 柏宣：激动和期待！(*^▽^*) 郭二妞：好事要来啦！(～￣▽￣)～ 吴迪：你们在说什么，我肿么听不懂，我洗过手了。 新登场角色：读者小可爱们，你们好呀，下一章见啦，嘿嘿。 【注释】 ①节选自《诗经·国风·曹·蜉蝣》 ②节选自唐朝诗人杜牧《秋夕》 第80章 飞熊入梦 从医院检查回来的路上, 柏宣神情严肃，大手紧紧牵着曲成圆。 他想把自己的大宝贝和小宝贝抱起来，又怕动作鲁莽，只得生生压下这份巨大的狂喜。 男人走得平稳又小心, 步伐比小妻子还慢。 曲成圆忍着笑, 抬手擦去丈夫额头的细汗, “你怎么反倒紧张起来了？医生都说没事，宝宝很健康。” 想到报告单上显示怀孕五周的字样, 向来稳重的柏老师竟然嘿嘿笑了起来。 “我很高兴, 勤耕不辍，如今终于五谷丰登了。”男人嘴角疯狂上扬，快笑出花来了。 他一把抱住妻子，想要像往常一样抱着她转圈圈。似乎想到什么, 手臂立刻松了气力, 只是把人虚虚圈在自己怀里。 男人低沉而磁性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哽咽：“圆圆, 我的宝贝，我真的不敢相信，小凤凰就这么来了。” 曲成圆第一次见到柏宣这副情绪如此外露的模样, 其实她的心里也是一样激动。 她终于要当妈妈了！在这个世界, 即将有一个与她和柏宣血脉相连的孩子。 柏宣蹲下来, 像大型犬一样，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肚子，也不敢动，把耳朵贴在曲成圆腹部，“小凤凰，我是爸爸啊，以后请多多指教。” 曲成圆愣了愣, 眼眶忍不住一阵酸涩，不知是孕妇过于敏感，还是幸福洋溢，她要因为丈夫这句话而感动流泪了。 *** *** 九个月的孕期生涯比曲成圆想象中轻松许多，与一个新生命心连心，这是人生中最新奇难忘的一段体验。 她以前在电视剧里见到那些夸张的孕吐和其他孕期反应，都出现过，但实际在第四个月的时候症状就消失了。 有柏宣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吃得好，睡得香，反而是准爸爸瘦了十斤，看到丈夫轮廓更明显的下颌线，让她心疼好久。 连袁太太和古丽都说，曲成圆是她们见过最矫健的孕妇，“长胎不长肉”。别看姑娘小小一副身子骨，该有的营养全部给了宝宝。 宝宝也很会挑日子出生，曲成圆的预产期在八月中下旬，正是暑假时期。而且随着渐渐入秋，她坐月子的时候也不至于闷热难耐。 临近预产期，孕妇忍不住天天翻日历数日子。 8月的星座有22号之前的狮子座和紧接着的处女座，狮子座的人热情、阳光、大方，处女座的人心思细腻、追求完美、一丝不苟。 曲成圆私心更希望自己生的是一只小狮子。 听了她的星座分析，柏宣伸手把姑娘乱翘的头发捋顺，轻笑道：“圆圆，你这话不能给宝宝听到。” 他亲亲妻子的肚子，一本正经对着宝宝喊话：“宝贝要乖，爸爸妈妈等你平平安安来咱们家，让你妈妈轻松一些就更好。” 睡至半夜，曲成圆睁开眼睛，她被圈在柏宣怀里，脸正对着他精壮的胸膛，孕妇的体温比较高，男人的拥抱又密不透风，她已经被捂出一身热汗。 “醒了？”敏锐地捕捉到怀里人的动静，男人习惯地伸出手掌抚摸她滚圆的肚子。 “柏宣，我刚刚做梦了，梦见一只张着翅膀的白色老虎，它朝着我一路飞奔而来。”曲成圆把头埋在丈夫颈窝。 “别怕，有我在。”柏宣支起身子，让她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姑娘重新入睡。 天还没亮，两个人都有些似睡非睡。 朦胧中，腹部突然传来一股汩汩暖流，仿佛打开了一个隐秘的闸口。 曲成圆顿时浑身僵住，只觉得两腿间瞬间一片濡湿。她探手摸了摸，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柏宣，我羊水破了。”孕妇轻声摇醒丈夫。 男人从梦中惊醒，微微坐直了身子，“出什么事了？” “我羊水破了，好像要生了。”曲成圆镇定地重复了一遍。 虽然夫妻俩为了迎接这一刻，已经多次演练过如何应对突发情况。她还是发现柏宣猛地跳下床，同手同脚跑去楼下职工中心打电话。 看了眼时间，才凌晨四点，曲成圆的肚子疼得难受，咬着牙忍着轻声哼哼，不想动静太大吵到左邻右舍。 柏宣看穿妻子的心思，轻轻拨开她额角被汗湿的一缕缕湿发，献上自己的手臂，“圆圆，别咬自己，咬我。” *** *** 众人将孕妇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后，见宫口只开了两指，便让柏宣和郭二妞扶着曲成圆在病房里多走走，有助于促进生产。 曲成圆疼得直哼哼，眼前直冒金星，感觉不是自己在走，而是身旁两个人在替她移动着肢体。 新的一轮阵痛如海啸般袭来，一次比一次疼。 曲成圆终于忍不住嗷了一声，那种灵魂出窍的酸爽感，让她有一瞬错觉，回到上辈子车祸穿越的那一刻，她生怕睁开眼睛，是自己躺在现代的病床上，发现这一切原来都是梦。 曲成圆紧闭双眼，声音不自觉带上哭腔，“柏宣！柏宣！你在哪里？你是真的吗？” “圆圆，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柏宣心疼地亲吻她的脸颊，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皮肤上，曲成圆渐渐找回一丝理智。 睁开眼，万幸！她还在这个年代的病房里，凌晨的病房只有她一个疼得七荤八素胡思乱想的待产孕妇。 疼痛让她又抽了一口气，曲成圆忍不住召唤起系统，【E23，我什么时候能生啊？生孩子太痛痛痛啊啊啊！】 E23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宿主，迟疑了0.1秒，沉稳答道：【婴儿体重3880克，头围35.2厘米，加油吧。】 这次有了具体的数字实感，曲成圆突然清醒过来，她就在这里，她就是这个年代的人，没有过去，要跟上辈子彻底割离才对。 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平安生下和柏宣的孩子。 手心源源不断传来男人温热的体温，如同每一次温暖的怀抱，回忆像走马灯似的从她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柏宣伏案工作的侧颜，他在讲台上授课的从容模样，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柏宣每天清晨的早安吻，牵着她走过的每一条路，对着她说的每一句情话...... 柏宣每晚睡前总是喜欢对着肚子里的宝宝讲故事，兴致起来，还会用俄语唱着动听的民谣...... “柏宣！” 曲成圆大声喊他的名字，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回到待产床上。 “圆圆，你可算醒来了！” 柏宣俯身倾前，急促地唤她：“圆圆！你看看我！” 她刚才走着走着，头突然一歪，身体失力软了下来，幸亏柏宣和郭二妞将人牢牢架住，抬回到床上。 “吴迪，你带二妞去外面走走，我很快就好了。”曲成圆怕自己这个无力样子给郭二妞造成阴影。 小姑娘还没结婚，要是看见生娃这副惨烈的场面，吓坏了怎么办？ “我不走，成圆，我不怕，我陪你。”郭二妞努力吸了吸鼻子。 “傻姑娘，我饿，我想吃茶叶蛋。” 明明知道这是支开自己的方式，郭二妞还是重重点点头，拉着吴迪去给她买茶叶蛋。 *** *** “宣哥哥，小凤凰如果是儿子怎么办？”曲成圆大脑闹哄哄地运转，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她知道柏宣是有多盼着生女儿，她有好几次见到温润俊朗的大男人在家里捧着婴儿粉色的小尿布憨笑。 “傻瓜，儿子和女儿都是我的宝贝，都是我的心尖尖。”柏宣深邃的双眼注视着妻子，柔声道，“我只要你平平安安。” 没等郭二妞买回茶叶蛋，袁太太和古丽先带着面条、鸡蛋、烙饼，甚至还有巧克力急匆匆赶到医院。 “成圆，别怕，先吃点东西，保存体力，等会才有力气好生孩子。”袁太太轻声安慰。 有了两位女性前辈在身边，曲成圆心里顿时笃定许多，她坚信自己一定能把宝宝平安带来世上。 阵痛平复的间隔，曲成圆抓紧时间填饱肚子，还让柏宣抽空帮她擦了把脸，刚才痛得涕泪横流，看起来颇为吓人。 腹痛再次发动的时候，医生检查一番，终于松口说到了时间进产房。 其余人在产房外等待，柏宣在产房门口不自觉地站起了军姿，简直度秒如年般煎熬，耳朵和注意力全部集中倾听产房里的动静。 他想到他的小妻子才刚满22岁，还是他要满心疼爱的小姑娘。 他又想到他们在火车站的第一次见面，那个哭鼻子的少女，被他主观的误会鄙夷和不屑，受了自己不少气。但又是这个姑娘，不计前嫌，慢慢走向了自己。 引领着他，鼓励着他，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和永远的港湾。 现在的她，正经历着身体最大的痛楚，把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带到这个世上。 柏宣抬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深深舒了一口气，他在心里默默给她和孩子打气。 从凌晨折腾到中午，产房里终于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声，那一瞬间，柏宣仿佛看到医院走廊上出现了一道彩虹。 医生抱着一团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团子出来，掀开包裹的小被给众人看，“恭喜，是个男孩，体重3880克，亲属都来看一眼。” 柏宣松了口气，只匆匆瞥了一眼襁褓里的团子，伸长脖子往产房里不住张望，眼眶通红，“我妻子呢？医生，她还好吗？” “母子平安，产妇有些失血，清理好了马上就出来。” 孩子有袁太太一众人照顾着，柏宣满心记挂着曲成圆，如望妻石般直直站在产房门口等她出来。 *** *** 曲成圆一直从中午睡到傍晚才转醒，睁开眼便见到柏宣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圆圆，我的圆圆，”迎上妻子的眼神，柏宣的吻随即落下，男人的泪水湿了她的脸，“圆圆真棒，谢谢你，儿子很好很乖，跟你一样漂亮。” “宝宝呢？” “袁师母和古老师她们看着呢。”柏宣埋首在她颈窝，不肯抬头，声音疲惫得有些沙哑。 曲成圆知道他在后怕，抬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柔声道，“我的柏宣，恭喜你呀，当爸爸啦。” 许是出生时把父母折腾够了，小家伙出来后格外乖巧。 起初皱巴巴的皮肤也渐渐长开，模样跟年画里的福娃似的，尤其一双眼睛生得极好，完成承袭了父亲。曲成圆每每看他一眼，心肝儿都被这只粉嫩的小团子融化了。 柏老师给儿子取的大名：柏飞熊，小名也是飞熊。 因为曲成圆生儿子前做的梦，与《史记·齐太公世家》里的一个典故不谋而合。 典故是著名的“飞熊入梦”，周文王姬昌梦到一个肋生双翼的白额猛虎，而后遇到贤臣吕尚，后世用来比喻圣主得贤臣的征兆。 曲成圆特别喜欢儿子这个名字，听起来气势磅礴。 看着小团子粉嘟嘟的酣甜睡颜，曲成圆点点儿子的脸蛋，“你是小飞熊，小凤凰只能留给妹妹啦。” 柏宣闻言，长臂一伸，将母子俩捞进怀里，“不生了，我不愿让你再冒险。” 曲成圆将儿子放回摇篮里，贴上丈夫火热结实的胸膛，“可我还想给你生个小棉袄，好不好嘛？” 她心里打定主意，再过两年，给小飞熊生个弟弟或妹妹，不然独生子女实在太孤单了。 趁着这几年好好带娃，等孩子上幼儿园和小学了，她就可以专心准备高考和上大学。不会因为育儿而过度分心，曲成圆觉得这样的时间点安排特别完美。 她先前足足做了两个月的月子，恢复得很好，生产过后的身体变得更加丰韵成熟。曲成圆很快感受到自己贴着的胸膛开始变得滚烫。 柏宣保持着沉默，环着她腰间的手却缓缓地收紧了力道。 自从得知曲成圆怀孕，柏宣便过起了禁欲的苦行僧日子，只在妻子孕后期时依靠五指姑娘的帮助释放过。夫妻俩久久没有一起学习，曲成圆含羞带怯的神情，让柏宣心里“呼”一声燃起一团火球。 男人眼眸闪动，凝视著妻子，眼神越来越缠绵，他抿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轻声问道：“儿子睡着了，可以吗？” 两人紧紧贴着对方，他说话呼出的热气让曲成圆情不自禁一抖。 柏宣一双眼生得极好，认真专注地看人的时候，总是让人轻易陷入进去。曲成圆想到第一次见柏宣，就是被他的冷冽眼神所吸引。 而现在她却沉浸在这样滚烫的目光里，几乎要融化。 曲成圆羞涩地垂头，低低呢喃回应：“我很想你，想要你。” 只听见大脑发出‘嗡’的一声，等反应过来时柏宣热烈的吻已经从耳下一路落到她的锁骨。 “哇呜！”摇篮里突然传来小飞熊嘹亮的啼哭声。 两人身子皆是一顿。 柏宣与曲成圆四目相对，男人很快认命，轻叹一口气，转身上前，动作熟练地抱起儿子轻轻安抚，极尽温柔。 曲成圆扑哧一声笑出来，紧紧搂着丈夫的后背，抱着她的全世界，“我的柏宣，恭喜你呀，当爸爸啦。” 作者有话要说：【儿女小剧场】 柏宣：儿子和女儿都是我的宝贝，都是我的心尖尖。 四岁的柏飞熊：爸，妹妹又揪我头发 一岁半的柏凤临：￥%#& 牙牙学语ing… 柏宣：小凤凰过来，爸爸给你扎好看的辫子。 四岁的柏飞熊：那我呢？？？哇呜哭⊙﹏⊙ 曲成圆：柏宣！说好的都是心尖尖呢？ 第81章 正文完结 转眼五年过去了, 柏飞熊已经是农垦大学机关幼儿园的中班小朋友。 以往放学都是隔壁的袁奶奶来接他，她家里还有两个比他大两岁的小姐姐，他们常常一起玩耍。 等快到晚饭时间，爸爸妈妈下班回来, 才会接他一起回家。 曲成圆与袁太太极为投缘, 生柏飞熊时坐月子多亏了她的悉心照料, 她就认了袁太太做干妈。 有了小孩子，两家的关系这几年走得更亲近。袁太太平时帮女儿带两个外孙女, 带两个娃和带三个娃差别不大, 老太太主动请缨一起照顾柏飞熊。 柏宣夫妻俩才有更多时间投入在各自的工作上。 今天小飞熊格外高兴，不仅是因为他爸爸来接他，爸爸还告诉他：妈妈出差快要回来了。 来到阿拉尔市后，曲成圆还是第一次长途出差, 自从两年前发现自己又怀了孕, 她便专心留在先进农场跟着袁教授做研究助理。 农垦大学每年一度的青年学术论坛已举行到第六期, 讨论的专题也由以往单纯的农植物研究，到土壤营养，再到动物、食品和医学这些跨学科的交流。 这一期的议题是她所在的研究团队专攻的《农业机械信息化》, 开会的地点也由农垦大学转移到了隔壁伊犁自治州的伊宁市。 家里有两个小包子嗷嗷待哺, 柏宣选择留守“大本营”做奶爸, 他支持妻子去开辟她的专业领域。 四天三夜的行程下来，曲成圆受益匪浅。 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精少量播种机和中耕作物精密播种机已经攻克了技术难关，借助这次开会的契机，她认识了很多业内人士。 中国是农业大国，粮食生产尤占主要地位，这种高效率低成本的播种机在未来几十年都有极大的市场受众。 上个月，10月6日, 十年/内/乱也宣告正式结束，人民取得了历史性胜利，历史掀开了新的一页。 明年就是1977年，冬季将会恢复高考。参加完这次学术会议，曲成圆就要抓紧时间，提前投入高考复习。 她已经和事业搭档郑雨泽互相约定好，考完试后，她一边读大学学习管理，一边开公司。 郑雨泽在经商方面颇有天赋，离开农垦大学后，他去了乌市农科所，为将来公司储备人才和技术力量，选择乌市也是为了离自己女朋友近一些。 现在他们俩都在各自的专长领域努力，为将来进入商界打基础，做准备。 曲成圆突然想明白上辈子自己为什么只是个18线不知名小花：因为仅凭一己之力，不会营销，业务能力也不拔尖，在娱乐圈里没资源、没后台，充其量不过是一位游移于不同片场打工的另类上班族。 而如今的自己，有一技之长，在专业的领域，有资源、有人脉，还有清晰的自我认知和职业规划，所以才有了真正的未来可期。 曲成圆觉得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她开始一路小跑。 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只想快点回到家，家里有她的全世界、她的现在和未来。 *** *** “小凤凰呢？”柏飞熊被爸爸领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妹妹，小男孩黑亮的眼睛滴溜溜转，直往卧室各个角落扫去。 柏凤临刚满一岁，已经学会摇摇晃晃地走路，会叫“爸、妈和悠”，小飞熊的名字太长，一岁女娃只能发出“悠”的相似音代替“熊”字。 她平时最爱的事情就是睡觉和揪哥哥的头发玩。 粉嫩的小团子嘟着嘴儿在呼呼大睡，柏飞熊探头小心翼翼去亲妹妹，想到自己从外面回来还没洗手，又蹬蹬转身先去洗干净。 小男孩藕节似的小胖腿刚刚跑到一半，猛地急刹车，突然对着房门嚎了一声：“妈妈！” 曲成圆笑盈盈从门后蹦出来，眉梢一扬，张开双臂，“变身！” “妈妈！你回来啦！”柏飞熊奶声奶气地喊道，冲到她怀里，曲成圆一把将儿子抱起。 柏宣长臂一伸，熟练地将母子两人也捞进自己臂弯里，于是柏飞熊像个夹心饼干，被爸爸妈妈一起抱着亲了起来。 小男孩被逗得咯咯咯笑，白嫩嫩的小短腿在空中兴奋地晃。 “圆圆，看来你准备的惊喜很成功。”男人亲一口儿子的脸蛋，热吻便贴着曲成圆的额头，一路游弋到妻子的脸颊。 “儿子看着呢。”曲成圆娇嗔一句，手指轻轻挠他的腰间。 “从小看到大，习惯了。”柏宣放儿子下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小飞熊同志，组织派你去陪伴小凤凰，等她醒来就跟她玩。” “收到！”领命的小飞熊，带着强烈的使命感跑去房间找妹妹。 “好了，这会儿只有我了，”柏宣抚过妻子的脸，眼睛里盛满了光芒，把她拉进怀里，“圆圆，抱抱。” 曲成圆揽住他的腰，埋头在他胸膛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柏宣的专属味道啊！ 真好，回到家的感觉真好。 以往家里经常出差的那位都是柏宣，这次出行让曲成圆体会到出差不仅是体力上的奔波辛苦，还有心理上的想念，简直是度日如年。 这些年来，柏宣不仅跑遍了新疆各县市主要农场，还去了天山、阿尔泰山的牧场林区，噶顺戈壁、塔里木盆地，她特意给丈夫预留十年增长空间的昆虫标本室，实际只用了五年时间就已填满。 夫妻俩在客厅里静静拥抱着，把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柏宣心情大好，像大型犬一样轻轻蹭着她的脸。 曲成圆也迫不及待地跟丈夫分享自己这次出差的见闻。 “我在伊犁见到吴迪和二妞，他打算明年回沪市再给二妞补办婚礼，反正证都领了，闺女也生了，小姑娘跑不了。” 吴迪和郭二妞两年前以“工农兵大学优秀学员”毕业后，响应组织号召，去了伊犁农场工作。事业恋爱两手抓，情侣俩早早领证生了娃。 “搞农业研究，总是待在实验室里解决不了田间的实际问题，在伊犁反而对吴迪的研究有帮助。”柏宣很欣赏吴迪的选择，年轻人听到伊犁农场缺研究员，毕业后毫不犹豫就去了。 “他们婚礼时，我也要给小姑娘准备一份情/趣大礼。”曲成圆嘴角弯起，想到小姑娘送给她那身布料比小凤凰的衣服还少的睡衣。柏宣只要见到她穿，必定从大金毛化身大野狼。 男人轻轻顺着她的头发，眼角都是笑意，“对了，儿子说明年冬天也想回沪市看外公外婆。” “好呀，等我高考完，咱们就一起回乌市和沪市。那时小凤凰也大一些，旅途没那么辛苦。” “听你的。圆圆去哪儿，柏宣一家就去哪儿。” “唔......这次出差行程太紧凑，没来得及给你们带礼物呢。”想到这个，曲成圆的声音有些低落。 柏宣把头蹭到她的脖颈处，轻轻印上个吻：“没关系，把今天作为礼物吧。” 妻子回来了，一家团聚，今天就是最好的礼物。 *** *** 其乐融融吃完晚饭，夫妻俩合力给两个小家伙们洗了个香喷喷的澡。 天色尚早，小飞熊和小凤凰又因为妈妈的回来而兴奋不已，柏宣便一手抱一个，一家四口走去校园散步。男人身材高挑，力气也大，两个小包子在他怀里坐得稳稳当当。 农垦大学校园里的植物已经换上了秋装，是另一种色彩的生机勃勃。 深秋傍晚，天空先是呈现出一片温柔的橘粉，很快换成了普蓝的夜幕。十五的月亮迫不及待地高高挂在天上。 小飞熊仰头看天空，伸出肉乎乎的指头，指着月亮，“妈妈，圆圆。” 小凤凰也学着哥哥的样子，窝在爸爸怀里，大大声道：“妈、妈，嗷呜嗷呜。” “乖乖，妈妈在这儿呢！”曲成圆捂嘴笑。 恬静月光轻柔柔地洒下，把大地照得格外柔和。 曲成圆望向抱着儿女的柏宣，男人此刻俊美的笑颜比月光还温柔。 往事历历在目，她下意识地念起丈夫曾经写给她的第一封信： “我的圆圆：展信好！ 今夜是回到乌市的第一夜，17个小时之前，我还与你坐在食堂看着彼此，而此时的我，只能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温习你的笑颜。” 柏宣的脚步顿了顿，有些意外地侧头看妻子，没想到她还一字不落地记得。 男人心里燃起了温暖的火焰，他也朗声念道：“因为你的存在，我的现实、连同我的梦也变得美丽起来。” 轮到曲成圆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的光，原来他也把情书里说过的话深深刻在了心里啊。 一家四口慢悠悠走到大树下，周围新建了一片草地，还有花坛，是个活动的好场所。天气好的傍晚，教职工都会拖家带口来这里散步。 柏宣放下一双儿女，小飞熊一落地，像入了水的鱼儿，带着妹妹在草地上滚着玩了起来。 这棵树还是当年柏宣等了曲成圆一整晚的树，他明明知道姑娘对他的心意，可他还是在树下忐忑等了一晚，只为了等姑娘说一句“她答应。” 曲成圆轻轻捏了捏丈夫的掌心，“在想什么呢？” “脑子里有很多很多浪漫的想法，以后会一个一个告诉你。怎么样，已经开始有点想我了吗？”柏宣微笑着看她，目光柔情如水。 曲成圆心念一动，这句又是丈夫写给她的第一封情书里的句子。 信守承诺的男人，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里，在这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给她无尽的爱，给她温暖的家，为她实现了一个又一个浪漫的想法，他全部都做到了。 夫妻俩静静对视，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柏飞熊带着妹妹跑了一圈，俩人吭哧吭哧冲进父母怀里，红彤彤的苹果脸冒着热气。 小飞熊指着天空说：“妈妈，你看，今晚的月亮像发光的圆圆。” 小凤凰也举起手，甜甜糯糯道：“妈妈，哟、哟。” 柏宣倾身过来，凑近他心爱的妻子，送上温柔一吻，如同皎洁月光温暖包裹着她。 “圆圆，抬头看看月亮吧，这样我们的目光就会在月亮上重逢了。” — 正文完结 The end & Never end — 敦敦敦尼于鹏城 2020.07.10~2020.10.10 作者有话要说：【To 全体小可爱们】 《曲成圆》是我在JJ发布的第一篇小说，感谢你们的温暖支持，养成了一位不再单机码字的萌新作者。 其实做完前20章大纲，我也不知道这个从现代穿越回到过去的女生，会有怎样的际遇。 连载到50章时，是纸片人角色引领着我，脑海里开始有了走向，一直到写完第67章 ，结局才清晰出来。 于是先将终章定在了第81章 ，意味着从第68章起，要把接下来的剧情糅合进剩下的章节里。 很奇怪，连续两天卡文的作者君，竟然想到很多很多故事，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再挥爪奋战50章。 年代文嘛，很多大大都建议要写成长篇，才能获得更好的收益和效应。 最终定在第81章 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作者直觉。和订阅数据无关，数据会影响心情，却不能主导判断。 第二，断舍离。脑海里想的故事情节，再来50章也刹不住车，作者永远想写出更好的作品。 有的故事，需要留白。 曲成圆和柏宣的故事永远不会结束，他们的幸福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 未来我会继续尝试各种不同风格的写作，期待能给你们带来更多更好的故事。 感谢大家近三个月来的陪伴和鼓励，鞠躬！ 【特别鸣谢】 感谢以下几位小可爱，还有默默支持我的不留名小可爱们： [SHIORI] 几乎章章认真留评的小天使，请相信文字是有力量的，谢谢你一路陪伴和温暖的支持。(柏宣送你玫瑰花和向日葵花束.gif) [沧海一粟] 第一位给这篇小说留评并砸出第一个地雷的小可爱。(正是那句“笑死我了、追平了”给当时单机码字的作者君最初的信心) [紫衣] 第一位说“大大加油”。(Emm...满血复活，感觉又能再码一万字） [无从] 第一位夸作者很撩。(嘿嘿，作者挠头.gif) [十二] 第一位说女主角很可爱。(很多人只看了前几章就误解女主，因为不能提前剧透，只能看着她被骂，作者君也很难过) [ccy] 第一位说喜欢男主。(作者君握拳：哦吼！男主终于得到爱啦！) [VKsuga啦啦啦] 第一位向作者君发出灵魂拷问：文好看，为啥没火呢？(作者君虽然甩锅给玄学，但决定从此化身人形码字机，小可爱，请继续关注作者君成长鸭) ...... 还有很多默默看文支持的小可爱，再次感恩！ 愿三次元里的你们福慧双增，吉祥圆满！一直被爱，一直可爱！ 正文完结，想看什么番外，留言给我哦。 围脖即笔名，不定期掉落小剧场。 【接档文】 《社恐的我终于恋爱了呢》里柏宣的孙女柏嘤有出场客串。 柏嘤的主场文在下一本《静候佳嘤》，柏宣和曲成圆及相关角色均有出场，算是超长版现代番外。 作者君喜欢写很多温暖而纯粹的故事。 目标是【一本小说换一个男盆友(bushi)】 《社恐的我终于恋爱了呢》明天就开！ 从年代文来到现代，这次送上一个温柔好玩的男主，嘿嘿。 等你哦！(*￣3￣)